有没有发现:财务部老大,女性头发稀少十分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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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作者:目非(出书版完)
(出版时间:2011年9月 完结 强推 )
【简介】:
端木舍因为无聊征集房子的同居者,与第五任房客晓苏相处愉快。但他心底一直藏着年少时暗恋并负疚对象——荆沙的影子。
10年后一个偶然,他与荆沙重逢。少年那段记忆重新掀起……
端木舍与哥哥觉是孪生兄弟。荆沙最后选择了哥哥觉。舍虽然身体健康,但备受父母冷落,也得不到心爱的女孩,心理有些失衡。
荆沙在上海遭遇车祸,得郑简、晓苏相助,并与两者结为好友。四人的感情归宿,在晓苏与端木的关系正式破裂后,重新洗牌。
无梦年代的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开始时无聊,当中是游戏,当知道爱情背过身去时,最后只有妥协,才突然觉醒——原来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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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完结文:
《急景流年/要有多勇敢,才能念念不忘》&&《我们都曾亏欠爱情/一个人的动物园》&&《无梦年代/一个人的旧时光》&&《雪融化后是春天/爱过,不如错过》
&&《树开花了》&&《逝者如斯/爱恋有没有极限》&&《细雨湿流光》&&《无处言说》& &《穿过青春所有迷路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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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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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只是一次偶然的袭击
& & 而我,为你的到来
& & 只准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坍塌
& & 假如你只是一次袭击
& & 就让我提前卧成废墟吧
& & --刘虹
& & 【晓苏】
& & 我和端木的故事始于那一年的平安夜。
& & 那天,我的同学张渺渺跟我说,“今晚有个郑州老乡团拜会,亲爱的,你参加不?”
& & 我本不想参加,因对这类打着同乡或同学名义抱团的聚会不感兴趣。但是,想想自从三年前来了北京,首都对我来说还仅停留在上下班拥塞不堪的地铁与周末最常光顾的家乐福超市上。除此,我基本就潜伏在一个个千篇一律的写字楼隔断内。资本家用廉价的收入购买我一天很多小时的身躯和青春的热情,被吸光后,我疲惫地倒在城市的夜里,从来没有哪一天得窥这座大都市的光鲜亮丽、隐秘风流。
& & “在哪里?”我决定去见见世面。
& & “东三环北路的XX大厦你知道吗?具体什么厅我不记得了,你到时问问吧……”
& & 我到得有点迟。这不能怨我,只能怨我的老板。临下班,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扔给我一篇文章,“写个按语。急用。”
& & 我在一家周刊社工作。这是我在北京的第三个职业。但是,千万别羡慕我。市场化媒体可不是你想象的养人的地儿。跑突发时半夜被电话砸醒的经历,一而再把我无冕之王的优越感剥离,让我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码字的新闻民工。
& & 我到的时候,自助餐时间已过。菜品被收拾走了,只剩了些小甜点和水果。大厅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氛围,中间堆着老大一棵圣诞树。礼物,不知是真是假,精心包装好了,或堆树下,或挂树上。玻璃窗上全是彩绘喷出的雪花和“Merry Christmas”字样。音乐轻轻流溢,多半是《铃儿响叮当》之类应景的圣诞歌。我的那些已经在北京站稳脚跟的老乡们举着笛形的香槟杯走来走去,间或停下,三三两两围聚一起笑语盈盈。
& & 我在人堆里逡巡几圈,没看到渺渺。饿得心发慌,便不顾礼仪,在餐台边取了好些小甜点,溜到角落闷头吃起来。中途,有侍者端了酒过来问我要不要,我相中了一款色泽艳丽的鸡尾酒。
& & 酒的口味有点甜,入腹,冰冰凉凉,如一道清泉滑过,在这暖气开得过盛的大厅里,简直太好不过。我以酒佐着酸奶乳酪蛋糕。缠绵了一周的感冒还没有好,我边吃边擤鼻涕,简直是斯文扫地。
& & “喂喂,女士们、先生们!”有人拿了话筒说起话来,原来是到了抽奖的环节。侍者端着盘子挨桌收名片,主持人会在名片中随机抽取礼物中奖者。
& & 侍者到了我身边,优雅地俯身,轻言细语道:“这位女士,你的名片。”
& & 我只有记者证,没有名片。但并不慌乱,拿过包假意翻找了会儿,耸耸肩道:“不好意思,全送出去了。”
& & “那么很遗憾您将不能参加本次活动。”侍者谦恭地说。
& & “等下--”有人过来了,玻璃酒杯落到我所在的台面上,淡金色的液体撞击杯沿,跳出漂亮的弧度。
& & 我顺着酒杯往上看,发现来人个子很高,有一张立体骨感的脸。他一身正装打扮,灰色西服,白色衬衣,中规中矩,却自有一股优雅的气度流溢而出。
& & “嗨。”我跟他熟络地打招呼。想,反正是乡党,哪怕现在还陌生,两秒钟后铁定混熟,我现在不过在预支交情。
& & 他冲我点点头,掏出名片,借侍者的笔,刷刷几下将自己的名字抹去,“你叫--”他抬头询问我。
& & “田晓苏。”
& & 他准确写出那三个字,将名片递给侍者。侍者躬身后退。他于是在我面前堂皇地坐下来。
& & “我似乎见过你。”他说。
& & 很俗套的开场白。我耸耸肩,“也许,某个擦肩而过的瞬间。”
& & 他说:“昨天下午,国际饭店会议中心。”
& & 没错,一家企业的新品牌推广活动,我过去溜过一圈儿。但我不记得跟他打过照面。
& & “你感冒很严重?我看你大衣两兜塞满了纸巾,时不时就拿出来擤一下。具体是这样操作的,从左口袋拿出干净的纸巾,擤过后团到右口袋。”他比画着。
& & “哦--”我笑着,对他的观察力以及无聊程度感到失敬。“你也是记者?”
& & “不是。”
& & “那你是--”
& & “闲杂人等。不巧注意到了你。”
& & “你真是--”我不能没礼貌地把“无聊”两字奉赠给他,舌头打了个弯儿,钻出另一句话:“你也是河南人?”
& & “河南?”对方扬扬眉,眼里的困惑不像是假装的。
& & 我突然意识到河南人在大众前几年的调侃中早就名声腐败,嗫嚅着说:“嗯……我没那什么意思,事实上我就是河南人,郑州。这不是郑州同乡团拜会吗?”
& & 对方明白过来,笑道:“看来你吃了顿白食。”
& & “不是?”我也琢磨出不对了,美其名曰同乡会,却没听一个人讲方言,倒是有不少人在唧唧咕咕说英语。我当时以为崇洋媚外是成功人士的普遍习性也没怎么在意。就这么一愣神,噎了,一口气出不来,面目扭曲。我连忙抓起面前酒杯,酒杯已经空了。好在这位绅士及时让侍者送来了矿泉水。
& & “谢谢谢谢!”我灌了几口,拔脚欲逃。这时,听得麦克风在叫我:“田晓苏,请田晓苏女士上台挑礼物。”
& & “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瞄瞄身边的男子。我很喜欢抽奖,发了奖金会买张彩票犒劳自己,但是从没中过奖,这次运气如此之好,岂能错过?
& & 男子眨眨眼,道:“放心,我不揭穿你。”
& & “奖品分你一半。”我兴冲冲要上台,他突然道:“稍等。”
& & 在我惊诧中,他已经拿过餐巾把我嘴角的残屑轻拂下去。因为主持人已叫过我名字,我也已站了起来,所以刚刚这一幕等于发生在众目睽睽下。我虽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的傻瓜,但在如此场合,依然手足无措心发慌。
& & 毕竟,说得煞风景一点,这份膨胀的虚荣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 & 我在圣诞树上挑了一个乳黄色的盒子。这个颜色看上去很奶油、够甜蜜,深得我心。当众拆开,里面是一副手套。摸上去绵软而温暖,针脚漂亮工整,像纯手工制品。里头有个不起眼的Logo,居然是Chanel。
& & 圣诞老人怎么知道我前不久丢了手套呢。这真是个奇迹,我打算相信他的存在。
& & 下了台,我跟那个男子说:“这礼物恐怕不能分啊。”
& & “为什么不能?一人一只。”
& & “若干年后我们失散的话还能以此为信物相认,对不对?”
& & 他笑,“这个提议不错。”又指指桌面,“好看吗?”
& & 我诧异地发现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点心,摆得错落有致,很有造型美。
& & “要撤点心了,知道你没吃饱,我给你取了些。”
& & “……”我怔住,眼前这个男人没法不让我产生温情的错觉,“这样美,谁还忍心破坏?”
& & 他给我取了一碟,“为了你的温饱,让我做刽子手吧。”
& & “你叫什么名字?” 我边吃边跟他聊天。
& & “端木--舍。”他在姓和名之间体贴地停顿了下。
& & “好名字。舍,有舍才有得,你父母一定是知识分子。”
& & “真的怕你说,木舍,木房子,好奇怪的名字。有女孩对我这么说过。”
& & “那你怎么回应?”
& & “我说,没错,我力气大到可以把房子端出来。”
& & 我大笑。这个男子让我陡生兴趣,“你是双鱼吗?不好意思,我最近迷星座。”
& & 端木摇了摇头。
& & “不是?让我再猜猜你的血型,AB?”
& & “这个被你蒙对了。”
& & 我笑呵呵地道:“我猜血型很准的,其实星座一般也不会出错,可能跟你接触还不够长了。我还会看相。面相。”
& & “是吗?能发现什么?”他身体前倾,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端到我面前。
& & 我后来才明白,我们郑州同乡会在九楼,而他们利兹大学的留学生派对则在六层,我随着人潮昏头昏脑走错了楼层。却因为这一次误入,搅进了一趟浑水。
& & 抽奖之后有舞会。很叫我吃惊,为舞会即兴伴奏的是端木。我站在他身侧,看他流水一样俯伏弹奏,简直是一种享受。他的侧脸因为时仰时合而染上不一样的光影,时而浓墨重彩,如金秋跳荡的日光,时而隐入晦暗,若暴雨前的海面。他眼睛偶尔闭住,脸上带着人琴合一的微茫。我相信那一刻,他魂在天外。
& & 曲毕,他对我说:“你为什么不跳?”
& & “我更喜欢看你演奏。很美。”
& & 听我这样说,他微微有些羞赧,似乎为了掩饰这份羞赧,他问我:“想听什么?”
& & “你什么都会吗?”
& & 他说:“试试。”
& & 我其实没有太多音乐细胞,唱歌水平也不敢恭维,因为忙,现在更是既不听流行,也不听古典,停顿在脑子里的只有《秋日私语》、《致爱丽丝》之类的快餐曲。
& & “我想听《爱之美》。你会弹吗?很多餐厅用来做背景乐。”我哼了几句。他听出来了,挥手扫过一串音阶,便有如水之音潺缓而来。
& & 在空灵的音符间,属于爱的美好、忧伤一起抵达,短暂搁浅,而后消融于广袤的温柔中。
& & 待我拔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已注视我多时,“让你想到不愉快的了?”
& & “不,”我擦擦涩涩的眼角,“恰恰相反,因为美好而感动。你弹得很棒。我想我以后会多花点时间留意音乐,因为它很神奇,如蛭附骨,动人心魄。”
& &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 & “如果不介意被我踩脚尖的话。”
& & 端木叫来了伫立多时的琴师,略微吩咐了几句,便带我进了舞池。
& & 【端木】
& & 她给我相面,煞有介事。
& & “相由心生、面由心转,很有道理的呀。嗯,先看骨骼。骨骼决定一个人的性格。骨骼怎么看?看脸颊的颧骨。你颧骨突出,说明性格有点偏激,偶尔会比较尖刻。再看侧脸轮廓,如果是平滑的弧线,那么这个人就会比较随和,容易相处,但是外人不容易改变和影响他。可你呢,线条清晰硬朗,你这种人节制、自律,看上去比较顽固,但是如果跟你讲道理,你反而会听的。下巴,你下巴有点尖,那就是说有点神经质,容易被激怒,内心敏感,并带有一定程度的攻击性。额头,额头宽的人善良。你本质上应该是个好人。皮肤,你皮肤光滑白皙,显然从没吃过苦,出身优越……端木童鞋,我说得可有几分对吗?”
& & 她连说带比画,表情很生动。生动的表情又赋予她一种随性自在的光辉。我不确认这算不算美。但我动心了。我想我会把她带回家。
& & 很鄙视我吗?没错,我其实也鄙视自己。
& & 我最近比较无聊。前不久,跟公司一个元老吵了。那老家伙长得矮,我暗地里叫他“霍比人”。 霍比人喜欢拉帮结派,权要部门都是他的心腹。我是副总,有权力定制度,但他及他的团队坚决不执行,我辞掉了他的一个亲信,他告到我母亲那里,妈妈训了我一通,说什么中国是关系社会,人脉很重要,要做好生意就先要学会维系关系;又说中国是敬老国家,一切都要论资排辈……说实在的,这套狗屁理论我没有听懂,我只知道,那个被我辞退的家伙没多久又人模狗样地回来了,在电梯遇见的时候,他得意扬扬地睨了我一眼,然后抬起下巴。我把拳头竭力塞在口袋里,因为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拳打向他那可恶的下巴。
& & 我不想去公司了。去也没用,职务是挂名,除了看过期的文件,屁事没有。人家对你唯唯诺诺,并不是真的尊敬你,而是尊敬你后边的人,穿说了,你是这公司的主人韦素云女士的儿子。
& & 我颇有几个狐朋狗友,都有跟我相似的处境。因为共同的郁闷,我们一拍即合,搞些刺激的游戏消遣时日。比如说,飚车。我知道我们这群人如今在网上名声很不好,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啊。沉沦如果是种罪,也是我们找不到自救的方式。如果可以,我愿意跟每个羡慕我的人调下位子,我很高兴吃点苦但真诚地活着。
& & 今天这个派对,我本不想来,因为无聊,也就来了。
& & 跟几个熟人攀谈了阵,没太大意思。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被一种情绪覆盖的时候,眼光所及也都糟糕地被那烂情绪污染,简直毫无出路。好在我最终发现了昨天在会场看到的那个女孩。那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发布,妈妈叫我去见媒体,我到得有些迟,看到霍比人已经在台上侃侃而谈,觉得还是不要去凑趣好。离开的时候,突然就扫到了她。她就那样幽默感十足地擤鼻涕,那形象像一只小兽扑出来猛然撞击了我的视网膜。
& & 眼下,她在我怀里。
& & 她的确不会跳舞,在我怀里跌跌撞撞,狼奔豕突。这又让我产生一种幽默感,好像怀里的生物是只小兽。我在想,如果非要用动物形容她,会是什么?想了好久,直到她抬头亮出黑黝黝的好奇的眼眸,我才确定该是一只猫。她的眼睛是身上最有灵性的地方,贼大贼亮,就算她笑得很白痴的时候都炯炯有神状若哲人。
& & “你在想什么?”她问我。
& & “哦,我只是在猜你有没有男朋友?”
& & “答案呢?”
& & “当然--有。但已经是过去式。”
& & “何以见得?”
& & “你刚刚看我弹琴时眼眶是湿的。”
& & “咦,你那么投入,居然还有工夫注意我?”
& & “不用眼睛也能看的。”
& & 灯火四泄,音乐幽幽流溢。这种氛围最适合说情话。跟没有关系的人说情话才有劲。
& & “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呢?”她问我。
& & “你猜呢。你不是会算命吗?”
& & “当然--没有。也许有过暗恋。”
& & 我顿了下,惊诧道:“何以见得?”
& & “我只是猜。你长着一副浪子的样子,浪子的爱情就像天上的浮云,从不固定。你爱的不是自己,就是某种感觉。暗恋是其中一种。”
& & 我觉得不能小觑她,哪怕我们在开玩笑。“很准。”
& & “其实我也只是暗恋。”她说。
& & “暗恋往往有两种,一种比较可悲,就是,你爱她她知道但她不爱你。另一种比较甜蜜,你爱着他时他也恰巧在偷偷爱着你。我是第一种,请问你是哪种?”
& & “我比你走运一点,第二种。”她说。
& & 我笑,“哦,不要得意,不要得意……其实无论哪一种,下场都不太妙。其实,暗恋只有停留在暗恋的阶段才是最幸福的。”
& & “……”她神色黯然,是真的想起了不快乐的事。
& & 我打哈哈道:“我这乌鸦嘴不幸言中了吧。嗯,这么看来,我也可以摆摊算命了。
& & 她酒量不行,很快就被烧红了两颊。我微醺。一切刚刚好。
& & 我找了代驾朝我住处开去,她居然并未反对。虽然她醉意盎然,但还没到理智全无。我难免想起我的朋友雷恩的话,现在的女孩子既拜物又势利,不值得尊重。他最近正迷一项游戏,招募同居女友,计算女人上钩的时间。他说很刺激,也劝我试试。我总觉得不如看中了直接带人回家方便。
& & 晓苏直打瞌睡。总是脑袋往下一坠突然惊醒,迷糊地看看我,又继续睡。然后又偏向一边,又一个激灵。我看得累,把她的脑袋按在我肩膀上。
& & 她挣扎了下。
& & 我说:“是硌吗?垫件衣服可好?”
& & 我拿了件毛衣放在肩头,她老实接受了。
& & 到目的地,我叫醒她。她跟我进屋。
& & 她东张西望,说:“你一个人住吗?”
& & “没错。”我去拿酒。
& & “这么大真是浪费啊。”她感叹着,“你可以租一间出去。”
& & “租给你吗?”我给她端过酒。
& & 她眼睛一亮,又熄灭,“我也租不起啊。”
& & “钱的事很次要。”我跟她碰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容易的。我也从不珍惜。”
& & 她听出弦外之音,踌躇着说:“你把我看成那种--”
& & “你也可以把我看成那种--我们一样货色。”
& & 她微微笑。坐到沙发上,接过我递来的酒。
& & 酒过半巡,她抱住一个靠枕,指着墙角的钢琴,“我想听那首歌--《断臂山》的片尾曲,不想说再见。”
& & 我过去弹给她听。她又搜刮着贫瘠的记忆,说:“贝多芬的《月光曲》,你会不会?李斯特的《爱之梦》……”
& & 几曲后,我挥手叫她过来,让她与我共坐琴凳。
& & 她说:“我小时候有一架红色的玩具电子琴,有几个音阶,可以单手弹简单的曲子。”她挥手弹哆来咪发唆拉西。然后看向我,面色很羞赧,“我只会弹这个--”
& & “其实我可以让你做音乐家。”我说。
& & “真的?”
& & “没错。”我扬起手,示意她随便摁琴键。她“乒”地敲下去,我迅速连上,游过一串音符,浑然天成。她瞅瞅我,明显动了玩兴,在左边的低音区“轰”地炸了一下,我又跟上。她左右开弓,我左右追随,仍是一组漂亮的乐符,无懈可击。她恶向胆边生,装得很专业,手指在琴键上飕飕飞掠,我跟踪着她,终于力不从心,曲子散了,杂了,像飞出了一地鸡毛。
& & 恶作剧得逞,她憋不住一脸坏笑。
& & 她的笑很天真,又有点邪恶,就像十几岁的孩子。我好像受了触动,悄悄靠近她。那挨着她的手臂在辐射热浪,在一片酒精中,我嗅到她身上传来的细微的暖香。
& & 她好像也拘谨了,但很快,无话找话地说:“你从小就练吗?很累吧。”
& & “嗯。说实在的,对于音乐,我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当初弹琴只是被迫。现在弹琴,只是因为会弹而已。一门手艺。我只有在游戏的时候,才会稍微开心些。”
& & “游戏?”
& & “比如,刚才。只有那样,我才觉得我是在追求纯粹的快乐。”
& & “你似乎不快乐?”
& & “也不算是。至少现在满快乐。”我凑近她,想必她感受到了我的鼻息,脸红了。
& & 沉默了片刻,她站起来说:“卫生间在哪里?有干净的牙刷吗?”
& & 【依然还是端木】
& & 她进浴室没多久,我推门进去了。她正在刷牙,满嘴泡沫。但是黑亮的眼眸还是流露出诧异,或许也有期待?
& & 她不装。我很喜欢她这一点。
& & 我抱住她的腰,看向镜子里的我们。
& & “嗯--”她满脸酡红,分不清是酒精还是害羞所致。
& & 我伸手抽掉她的牙刷,抹净她嘴上的泡沫,又用指肚轻抚她的脸部轮廓。她不说话。但执著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放任的决绝。
& & “别怕。”我说。打横抱她进浴缸。
& & 我腾出手,打开花洒。宛若细雨空濛,我们的衣物很快淋湿。
& & 我闭着眼亲吻她,就像在雨中。
& & 一如影视中的俗滥桥段:男、女主角怄气,女主角转身冲进雨中,男主角跟着跑出去。追到后,男主角怒发冲冠,粗暴地把柔弱的女主推在墙壁上,用虎口扼紧女人的咽喉。女主角气势汹汹地挣扎: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最后软绵绵地来了一下:我爱你。俄顷,两人爱意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 & 她似乎也与我一样沉溺于臆想的肥皂剧中,下垂的手终于搭到了我腰间。
& & 在经历了最初的生涩后,我们娴熟并凶猛地吻着,感觉越来越投入。我们边吻边脱一路缠绵到床上。在我急欲行动前,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有点羞涩但是很坚定地说:“你有套吗?我不想吃药。”
& & 我翻箱倒柜没有找着。“宝贝,我们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
& & “不。”她坐了起来,郑重地说,“如果没有爱,至少我要安全的性。”
& & 我想我需要尊重她。“等我一下,马上回来。”我套上衣服。
& & 社区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灯箱在清寒的夜色里散着温厚的光。进门前,我下意识看了下手表:一点三十五分。
& & 店里灯火通明。日光灯白惨惨的光照得人眼睛发涩。收银员趴在柜台上睡着了,能够听到飘散出来的均匀的呼吸。
& & 我在室内逡巡一周,拿了安全套和几盒冰激凌。在刚才的交谈中,我得知她酷爱甜食。
& & 我站到柜台前,收银员还在呼呼睡着。我真不忍心打扰她,但是我也不能留下几张钞票悄悄溜走。我只好响亮地咳嗽了下。
& & 她还没醒。睡这么死,把超市都搬走她也不会知道吧。我真为这孩子发愁。
& & 只好说话,“醒醒,麻烦结下账。”然后碰她的肘部。
& & 她终于动了,抬起睡眼惺忪的脸,“哦,对不起……”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熟练地抓过安全套扫码。
& & 我呆住了。
& & 我想说见鬼,这不可能,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那个惊人的相似。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年。
& & 沉默片刻,我说:“麻烦转下脸--把左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我记得那个人耳朵下有一颗痣。我曾经想,凭着这个,她永远跑不了。
& & 收银员狐疑地抬过脸,目光与我相触,瞬间,我们俩都感觉灰飞烟灭。没错了,她也认出了我。
& & “小舍?”她先从震惊中醒来,露出安静的笑。
& & “沙沙姐?”
& & 我们久久凝望,一整个青葱岁月在头脑里飞掠而过。
& & “你在这边工作?”我问。
& & “不是。只是帮人忙。我邻居,她是这里的店员,她有事的话偶尔会请我代班。你呢,路过,还是就住这里?”
& & “有一个房子,但不常来。能见到你真好啊。”
& & “……”她低下头,似乎想到什么,手轻微地痉挛,继续扫码。
& & “一共四十二块八毛。”
& & 我拿出钱。同时,将安全套轻巧地塞入大衣兜里。
& & 忽然觉得这真是件激动人心的事。十多年前,我还是个腼腆的男孩子,性心理刚刚萌芽,对所有“女”字旁和“月”字旁的字都怀藏好感,但是真的看到喜欢的女孩子对自己笑又会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 现在,我却可以当着以前的女神光明正大地把一盒安全套抓在手里,并且无须露出半点窘迫。所谓的似水流年,就是指这样的一个从细皮嫩肉到皮糙肉厚的蜕变过程吧。
& & “你搬家后,我就再找不到你。还跟你爸住一起吗?”我轻飘飘地问。实际上并不是这么无所谓。我只是,不知如何说那三个字--对不起。当我正经的时候我看上去总不那么正经。
& & “爸爸过世了……不过我过得挺好的。”她笑一笑,还是那么恬静。空气从来不聒噪它的存在,但缺了它却不可以。好的女人是否也是如此?
& & “给我个电话吧。”我掏出手机。
& & 她不语。
& & “你再不说冰激凌要化了呢。”
& & 她笑笑,才报了号码。好像是看在冰激凌的面子。
& & 我把号码存起来,又打过去,没有响声。她说:“我把手机放家了。”
& &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我伸出手,“沙沙姐,握一下吧,我好确认,不是做梦。”
& & 她犹豫着把手给我了。冰凉的触感,硬骨铮铮的手,天底下也就只有这一双了吧。
& & 我像梦游一样回到家。屋子很安静,我叫了几声晓苏,没人应。我到卧室,发现她已经走了。床褥铺得干干净净,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 & 在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我拿走了你一件大衣,想来你不会介意吧。
& & 我才记起她的外衣几乎全被花洒淋湿了。我捏起纸条,不晓得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 & 我把冰激凌塞进冰箱,安静地抽掉一根烟。然后洗净手,漱口,回到卧室。
& & 我做梦了。在梦里,我似乎回到了童年时代。
& & 我见到了哥哥。跟我有一模一样的脸。是的,我们是孪生兄弟,他比我早出妈妈肚子一分钟。很难说清是不是因为挣得了这老大的荣誉,他被检查出患有先天的疾病。病情很复杂,我说不清楚。只知道他短短的人生都是笼罩在死亡阴影里的。
& & 医生说他活不长,曾劝妈妈放弃。
& & “他长大后要知道自己的心脏只能使用十几年会很痛苦的,与其让他时刻活在死亡的恐惧中,不如趁现在还没有意识时扼杀。”
& & 妈妈知道让哥哥倒计时一样活着很残忍,但她还是狠不下心。我们全家人都寄希望于奇迹,同时死守住这个秘密。
& &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明显觉出了我跟哥哥是不一样的。虽然我跟他长着几乎一样的脸。
& & 我们打架,不管我有理无理,受指责的那个永远是我。
& & 我们争东西,我永远争不过他。
& & 他不用上学,从小被妈妈带着周游各国……
& & 哥哥是永远的胜者。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山寨版,长着一张形似的粗糙的脸。
& & 我曾经向母亲抱怨过这样不公的待遇,母亲没法告诉我实情,只狠狠镇压我,在我年幼的心种下了一枚不平的种子。
& & 此后,我再不跟哥哥正面冲突,在他面前甚至表现得很乖,但暗地里我总在破坏着他的一切。尤其是他生命中的美好与欢乐。
& & 沙沙姐就是其中一部分。
& & 很久很久以后,我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句话,非常震动:
& & 双胞胎中的一个胎儿会无恶意地吞掉另一个,并在体内保留一至两块被吞食的那个胎儿的腿骨残骸。
& & 我是那个凶恶的胎儿吗?而哥哥的先天病弱,是不是我赋予?
& & 我不敢想。有一度,我甚至不敢照镜子。
& & 我吞噬了哥哥,与哥哥合二为一。
& & 【晓苏】
& & 被冷风一激,脑子也醒了大半。我惘惘走着。不觉得羞耻,只是有点心痛。是决定彻底放弃了吧。
& & 在端木弹那首《爱之美》的曲子时,我就不可遏制地想念Z了。想想,真是没出息得紧。
& & Z是我高中时的数学老师。那一年,他刚从学校毕业。平心而论,他不帅,顶多只能算清秀,穿着也很潦草,整个秋季似乎就只有那一件卡其色的夹克。因为个子高,走路的时候,微驼着背。除了授课,他话不多。在路上跟学生碰到,他只是点点头,眼皮都不抬。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步履匆匆,从这里到那里,好像有什么事在后头十万火急地追赶着他。
& & 我不明白我迷恋他什么。也许是他紧抿双唇的坚毅,也许是他潦草的穿着,更也许只是青春期心理作祟,总之,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敢看他的眼睛。每次无意中撞到,我总会心头鹿撞。
& & 我开始没有边际地想念他,特别渴望见到他,于是设计着在他经常出入的地方晃身影,打着腹稿精心准备开场白,但是等他真的迎面走过来时,我又心慌意乱腿发软,脑袋一团糨糊。一声“老师”卡在喉头,头一低,就从他身边匆匆溜过。
& & 倒是他有次叫住我:田晓苏--
& & 我像被点中穴,感到了排山倒海的幸福。老师他居然知道我名字啊。
& & “你养的猫吗?好像状态不大好。”他指指我怀里那只病恹恹的猫。
& & “哦--”其实这猫是我在来时的路上捡的。它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本不想要的,但它认定了我是菩萨下凡冲我喵喵叫个不停,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兮兮,我只好抱起了它。“是流浪猫,腿受伤了。”
& & “我看看。”他从我手里接过猫。猫看有人可怜,愈发悲壮地叫了声。老师小心查看了伤势,说:“还在流血,不如上我宿舍,我给它稍微处理下。”
& & 我“嗯”了声,禁不住心花怒放。
& & 我们学校给老师安排的宿舍条件很差。不是几室几厅的那种公寓,而是筒子楼中的一间,厕所公用,厨房没有。一家人的全部生活都集中在一间斗室内,卧室兼书房兼客厅。黄昏的时候,楼道里弥漫着扑鼻的烟火气,那是有人在楼道点上煤气灶做饭,这一般是已经成婚但尚买不起房的年轻老师在做饭。像老师这种,没有家累,一般吃在食堂,屋子只是用来睡觉,布置就比较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再加一柜,单身气息一目了然。
& & 他抽出椅子叫我坐,自己则坐在床沿。桌子上已经放置好了用于消毒的紫药水、纱布和绷带。我抱着猫,他拉住猫的伤腿,小心地清洁,再抹药水。猫受了痛会使劲抽搐,我双手钳住它,防止它挣脱,同时安慰着:“乖啊,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啊。回去我给你买鱼吃。”
& & 终于包好了,我舒了口气,抬起头,冷不防撞到老师眼睛中深沉的笑意,他素不笑,没想到笑起来是这样温情,就像春寒料峭刚刚解冻的湖面。我不免痴了下。老师说:你跟你的洋娃娃也是这么说话的吗?你真像个小妈妈。
& & 我的脸刷地红了。
& & 我抱起猫,“谢谢”都没说,贴着地缝溜走了。
&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事件,他开始留意我。但,是以一种刁难人的方式。比如说,让人上黑板演习,明知道我数学不好,也明知道我肯定在心里猛叫,不要我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叫我……往往他就点了我的名,好像存心让我出丑。我平时没那么衰,但在众目睽睽下,尤其是他的如炬目光下,我脑细胞总是罢工,罢得很彻底,我什么都不会。
& & 如是几番,他顺理成章地说:田晓苏,放学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 办公室有时有别的老师,有时就他一个,不管什么情况,他都抽把椅子给我,将这一天授的课再老老实实给我讲一遍。
& & “听明白了吗?”他最后总这样问我。
& & 我总懒得回答。他就给我出题目。我很快答完。他对答案,心满意足,说:“上课不要开小差。开小差会让我受刺激,觉得自己讲课水准很不堪。”
& & “本来就不堪。”我嘀咕。
& & “喂,你不怕我再让你板书吗?”
& & “你,你这是以权谋私。”
& & “那又怎么样?”手握权柄的小人就是他这副模样。
& & 我看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对面楼宇亮着一格格的灯,钴蓝的天空显得异常高远。夜来香的味道争先恐后地扑进来,在安静的室内漫游。我从来没有见过夜色可以如此温柔。
& & 有时候,其他老师不在,他也会跟我闲话几句,“猫还好吗?”
& & “很好的。腿脚利索后,好像为了炫耀,天天表演杂技,要么在沙发靠背上走路,要么爬到衣柜顶上俯视众生。哦,它还是只特别有思想的猫,无事就喜欢乱翻书。非常鄙视我妈妈每天雷打不动地追韩剧,时常睨妈妈一眼,打她身前高傲地离开……”
& & 我看到老师又那么温情地笑了,眼眸潮湿深邃,像高天里的星星,真好看。
& & “下次,我偷偷抱过来给你看看。”
& & 我真的这么做了,让猫咪躲在我书包里。但是第一节语文课上,它憋不住叫了起来,被班主任发现。猫咪和我都被请出了教室。
& & 我抱着猫四处溜达,终于在高二(三)班找到了老师。
& & 我把猫放在窗台上,猫爬上栏杆,好奇地看向教堂。好像认出了老师,它“喵”了一声,响亮地打了个招呼,把全教室的目光都招惹过来。
& & 老师清清嗓子,说:大家不要少见多怪,不过是一只好学的猫而已……
& & 那次,我妈妈被班主任叫到了学校,我也被要求写了检查。但还是觉得满值得的,至少猫咪听到了老师精彩的讲课,至少老师看到了好学上进的猫咪。
& & 后来,我在老师记事本上无意发现一幅简笔画:一个背着书包的稚气女学生,书包里悄悄探出一只可爱的猫脸。这画的不是我和猫咪吗?瞅个没有其他老师在的场合,我问他要。
& & “哦,”他知道被我发现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开会时无聊瞎画的。”
& & “……比许老师画得还好呢。”许老师是美术老师。
& & “嘘--”他做了个轻声的手势,把那页纸撕下放入我书包,“我小时候,画点小动物什么的,妈妈总说画得像,这极大地膨胀了我的虚荣心,我于是一直画啊画。如果说这是门手艺的话,我一直没有荒废而已。在大学时选修过一阵油画,后来放弃了,主要是油画材料太贵……你别动--”
& & 他拿过铅笔,嗖嗖几下,很快在讲义上勾勒出了我的肖像。然后,撕给我,“像那么回事吗?”
& & 他笔下的我很生动,仿佛呼之欲出。以至于让真实的我分外好奇:我真的是这样吗?眼睛里藏那么多鬼主意。
& & 我看看他,他撇撇嘴,仿佛在说:你就是这样。
& & 转眼就暑假了。我以前最期盼的假期如今成了最痛恨的,因为见不到他。
& & 我打探了好久,终于刺探出老师家在L县,离郑州有半天的车程。
& & 我去了。老师家还不在县城,在山里,终于找到时,太阳已落山。
& & 老师妈妈在院子里做绢花,已经做了不少,鲜艳的绢花簇拥在她周身,让她看上去就像仙女下凡。
& & 她妈妈看我在门边逡巡,问我:“妞,找谁呢?”
& & “Z老师在吗?”我战战兢兢地问。
& & “你是他学生吗?”
& & “是的。从郑州来的。”
& & 老师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招呼我。
& & 她从内屋端一海碗水给我,跟我讲,老师去田里打农药去了,大概要到七点多才能回。“话说回来,你走这么远路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 & 我蹲下身,解开书包,拿出给老师买的油画颜料,“我知道老师喜欢画画,专程来送给他的。”
& & 他妈妈呆呆地望着我,叹口气说:“你家人知道你来这里吗?”
& & “知道的,我跟他们说,上老师家住几天。”
& & “你父母放心?”
& & “放心极了。我妈妈说我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就该独自出去历练历练。您要不信,可以给我妈妈打电话。我家电话是--”我流利地报出一串数字。实际上我在撒谎,我告诉妈妈说去外婆家住几天,刚刚喝水的时候,我朝内堂瞥了眼,猜到老师家没有条件装电话。
& & 老师妈妈就不再说什么,给我搬来凳子,我帮着她做绢花。
& & 她问我老师在学校的情况,讲课讲得好不好,任务重不重。我当然一顿猛夸,把他吹成学生爱戴老师尊敬的优秀教师。老师妈妈不停地微笑,欣慰极了。我猜老师应该自小丧父,由他妈妈一手带大,试探着问了下,果然如此。
& & 老师妈妈又抹着泪,跟我讲老师小时候如何辛苦求学,如何孝顺懂事,把小小年纪的我的母性情怀都激发出来了,我心里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疼爱老师。那时候,真的很蠢,以为将来全在自己的想象中。
& & 老师终于踏着夜色回来,他一身长衫长裤,背着农药筒,就像从月球凯旋,充满了超现实之感。真想走上去拍拍他的肩,道声辛苦了。
& & 当然还是没有那么没大没小。我乖乖等候老师的判决。
& & “田,晓苏?你怎么在这?”老师又看看抹泪的母亲,“妈?怎么回事?”
& & “你学生来找你。要住几天。”
& & 为了表示此行的郑重,我把颜料给老师,“我给你送这个。你跟我说过你喜欢画油画,但是没有颜料。”
& & “可是,你跟你家人说了吗?”
& & “当然说了,我不是小孩子对不对?我难道还玩离家出走这套把戏不成?”
& & 老师神色缓和下来,“你就是个小孩子嘛。”
& & 我得说,在老师家住的三日,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那时候爱着老师,但没让他知道。没有欲求,所以快乐得来得容易。
& & 白天,老师去田里蓐草,我跟着去。因为太阳毒辣,汗水很快就把老师的广告衫洇湿了。湿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老师会征求我的意见,“我脱衣服可不可以。”
& & “稀罕?”我说,“我爸一回家就打赤膊,有什么好看的吗?”
& & 他脱了衣服继续劳动。我躺在草丛中,悠闲地嚼着甜草根,时不时地要觑他几眼。他看上去很瘦,但因为经常劳动的缘故,胸前肋下也有鼓胀的肌肉,我爸爸的冬瓜身材跟他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 & 中午的时候,我们会躲到河边的阴凉处吃便当,无非是馒头就咸菜。
& & “老师,没想到你这么辛苦的。”
& & “也不辛苦。体力劳动有个好处,出一身汗,就把什么烦恼都卸下了。”
& & “老师有烦恼吗?”
& & “老师当然有。”
& & “可以告诉我吗?”
& & 老师说,他当年高考没有考到理想的学校,让母亲失望了,一直心存愧疚。
& & “我听说你上的是山东大学,很不错了呀。”
& & 老师谦虚地笑笑,“都说我可以考北大的。自从我上学后,我也从没考虑过别的学校。高考前,我妈妈的腿被石灰烧烂了,但她还来送我上考场。看妈妈一瘸一拐的身影,我的心情突然不能平静。也许是想得太多,所以……”老师的目光投向远山,渐渐变得深邃,“但我还年轻,总有机会的,对不对。”
& & 我本来是个不思进取的学生,就在那一刻,也被感染,觉得有追求是件多么高尚的事。
& & “你呢?有什么烦恼吗?”老师又问我。
& & “我嘛……”我的烦恼是太小,我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可以跟老师比肩而立。当然,这不能跟老师说,我乖乖地道:“我成绩太烂,怕考不上好学校。”
& & “不怕,你还有时间赶上去。”
& & “老师,如果我成绩很糟糕你不会喜欢我的对吗?”说完,我面上一红,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老师们都不喜欢笨学生,是吧。”
& & “学习其实是最容易的事情。晓苏,你底子很好,就是不用功。”
& & “老师,继续给我开小灶吧。除了数学,我物理、化学、历史、政治也不好。”
& & “你有什么好的吗。”
& & “呵呵……”
& & 晚上,吃过饭,他带我去河里游泳。老师有时候不游,坐在岸上画画,有时画对面的山麓,有时画星点的灯火,有时候也会画月下的我。
& & 我游够了,湿漉漉爬上岸,待在他身边,看他灵活地涂抹着色彩。他神色专注,非常认真,甚至全然遗忘我。但我不会觉得不平,而是相当的满足。我想起我隔壁小玲姐姐的男朋友,油头粉面,天天只知道玩。真是没出息的很。
& & “老师,你很喜欢画?”我插嘴。
& & “很喜欢。”
& & “那为什么当时不报美术学校呢?”
& & “嗯……我妈妈觉得画画是旁门左道,不是正事。”
& & 的确是这样,那年代,画画和其他艺术门类在大人心里沦落为那些文化课不好的同学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 & “但是,我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才觉得心灵很平静,很开阔……”他回头对我笑笑,“当然,做别的事我也都可以。”
& & 他很快把目光移开了,沉默片刻,脱下自己的衬衫给我,“我们回去吧。你会感冒的。”
& & 他收拾东西在前,我在后。我慢吞吞地走在老师的倒影里。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走着,是不是也很美妙。
& & 回家前那天早晨,出了点尴尬。吃早饭的时候把衬衫弄脏了,我进他房间换。他不知道,推门进来。我转过身,他看到只穿着白棉胸罩的我,目光像烫了下似的,很快关门走开了。
& & 因为这件事,路上我们都没说什么话。
& & 到买完票,送我上长途车时,老师才说:“我,不是故意的。”
& & 我说,我没有怪你。说着脸又红了。觉得似乎说错话了,但到底该说什么又不知道。
& & 我们又沉默,最后老师说:“开学见。”
& & 我心里默算了下,离开学尚有二十五天,真是漫长啊,不禁叹了口气.
& & 老师说:“你叹什么气?”
& &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日子那么难过。”
& & 老师说:“好好做功课,别胡思乱想。”
& & 我低下头,好想握握老师的手。但是老师很小气,把手死死插在裤兜里。
& & 终于开学了。我早早去报到。又磨蹭着去教务楼探头探脑了一番,老师没在。我们班主任倒把我瞧见了,“田晓苏,过来过来。”她扔给我一块抹布,叫我帮她擦书柜。
& & “Z老师还教我们数学吗?”我问班主任。
& & “不了。他资历太浅,不足以胜任毕业班。”
& & “可是……”我感到非常非常难过,好像第一次上幼儿园,在教室门口与妈妈哭哭啼啼告别一样绝望,“可是,我觉得他讲得非常好。”
& & 班主任扁扁嘴,说:“你上学期的数学成绩可不算好啊。你们这帮女生啊,就惦记着人家长得好看。跟你们说啊,以后考上了大学,成排的白马王子等着你们挑选。”
& & 稀罕?我想,送我也不要。
& & 近中午的时候,老师来了,把本子重重扔在桌上,而后瘫坐在椅子中,似乎极不愉快。我察言观色,也就把那声轻快的“嗨”知趣地吞在了肚子里。他坐了会儿,又走了,始终绷着一张脸。
& & 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没跟着教毕业班,是因为有学生家长向校长告他状,说他授课轻佻云云。我清楚得很,跟老师授课态度毫无关系,无非是发现自家女儿暗恋上了老师。
& & 连着好几日没有瞅见老师,我有点食无味寝难安。有个晚上,我溜到了学校宿舍楼。侦查了一阵,趁着走道没人,我一溜烟蹿上了三楼。
& & 敲开老师的门,老师正在吃饭。学校食堂打的饭菜,灰不溜秋的,看着都没有食欲。
& & 老师很快把门合上,说:“你怎么来?”
& & 我把书包卸下来,笑盈盈的,“帮我补习啊。你答应了的。”
& & 老师看看手表,“一个小时啊。”
& & “真小气。”
& & “免费的,你还敢嫌弃?”
& & “哪里敢。”我坐到他写字桌前,眼前高高一摞书,桌面上则摊着一本研究生英语考试材料,我惊奇地问道:“你打算考研?”
& & “就你知道,不要告诉别人。”
& & “老师,你考北大吗?”
& & “嗯,晓苏,我们一起努力吧,以后在北京见。”
& & “……”我觉得压力好大啊。但是,为了那个光明的未来,我豁出去把命不要就是了。
& & 此后,我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数学尤其让我骄傲。但是闲言碎语却在学校传播开了。那是因为有别的老师撞到我出入老师宿舍。老师本是淡泊之人,但脏水泼多了,也渐渐撑不住了。有天补习完,他认真地跟我讲:“晓苏,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天你不要来。”
& & 我眼里瞬时涌满了泪水,“我知道,我不来了,我连累你了。”我哽咽着说。
& & 老师摇摇头,“晓苏,我不计较这个,我是顾及你……你的名声。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妈妈也去向校长告状。”
& & “我不怕。”
& & “别傻了。老师始终只是老师。”
& & 我还是呆呆流眼泪,老师慌忙给我擦,后来不知怎么,抱住了我,我到那时候才知道老师也是喜欢我的,在伤心之余又不免生出丝丝甜蜜。
& & 老师很快松开了手,用小指勾了下,“晓苏,加油啊。记住,北京。”
& & 我不再偷偷见老师,但是对他的爱越来越炽烈。天冷了,我用零花钱买了件佐丹奴的高领毛衣想送给他。又不敢当面送,就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外婆家那边的邮局给他寄过去。
& & 家里的水仙长得好,我想老师案头得有这样的清供,就取了偷偷放到老师的窗台上。
& & 老师去北京参加考试了,我临时抱佛脚,为他上香祝福。
& & 期末考,我冲进班里前三名。我给他写信,想寒假见他一面。但一直没等到他的回音。直到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听同学说老师在跟校长的女儿谈恋爱。
& & 不会的。我想。
& & 但同学信誓旦旦,在商场看到他们在一起,手拉手,谈笑风生。
& & 不会的。我还是想。
& & 但我还是看到了他和校长的宝贝女儿出双入对的情形。
& & 那是在学校的主干道上,我背着书包从教学楼去食堂,与他们俩劈面相逢。
& & 他应该看到我了,但目光一扫就过去了,好像我不过是他无数平凡的学生之一。
& & “对面川菜馆做的菜还不错。”他跟身边那个长得很丑打扮也很俗的女人说。
& & “好啊。你知道,我口味重。”女人嘻嘻哈哈地回。
& & 他居然也会附和地笑。我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感到全身骨头都在咯咯作响。用了很多力气我才把反叛的念头镇压下去,若无其事从他们身边走掉。也许,我的初恋也可以这样终结?就像很多别人的初恋一样?
& & 高三最后一个学期,课已经没有了。我们不停地做模拟题,不停地进行模拟考。
& & 我本该集中精力备战高考,但脑子一抹黑,好像什么意思都没了。我生了场病。期中模拟考,一塌糊涂,连降二十名。妈妈本打算给我报人大,现在又估摸着只能上河南大学了。
& & 有晚,我放着功课不做,逗猫咪玩。妈妈砰砰敲我的门,说有电话。
& & 我去接。里头人说,太丢人了。一百五十分的卷子你怎么就考了九十六分。差点不及格啊。
& & 我听出是老师的声音,本该愤怒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一股热流酸楚地涌上喉头,竟感觉分外委屈。
& & “说话啊。”
& & “嗯……”
& & “嗯什么?”
& & “我本希望不及格的。”
& & “出来吗?我在宿舍等你。”他语气柔和起来。
& & 我背上书包,抱着猫咪,拖拖拉拉去老师那里。到了那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恍惚,怎么把猫给带来了。
& & 老师开了门,又迅速关上。我把猫放下地,猫喵呜一声,熟门熟路地玩起来了。
& & 我看了眼老师,他颧骨突出,似乎憔悴得很。我又转头看老师的书桌,水仙早就没有了,我送的水仙盆却还老老实实摆在案头。
& & “开过花吗?”我问。
& & 老师说:“开了很多。长得也很旺,葱葱茏茏像蒜苗。”
& & “笨蛋,你不能老让它晒太阳的。”
& & 老师愣愣地看着我。
& & 我也愣愣地看着他,简直就像恍若隔世。
& & “这个成绩真是太伤我心了。”老师还是为我的数学分数耿耿于怀,“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啊。”
& & “你三千弟子。怎么又变成了唯一?”
& & “只有你是单独吃小灶的啊。告诉我,你哪里不懂?”
& & 我盯着他,“其实我会做,就是不想把数学考好。”
& & “为什么?”他颤颤地说。
& & “为了--”我顿了顿,“为了让你生气。”
& & 老师笑了,“我不信。”
& & “不信吗?”我从书包里掏出仿真试卷,“我们比赛,就做最后一题,看谁解答得快。”
& & “好。”
& & 我们几乎是同时解好题,但我想他输了。因为,他是老师啊。
& & “你其实很聪明。”老师说。
& & 我很得意。
& & “以后别赌气了,嗯?”
& & “你管不着。”我说。
& & “真的吗?”他忽然抓住我的肩,我还来不及紧张,他灼烫的吻已经烙在了我的唇上。
& & 我低低呻吟了下,只一瞬,就用力攀紧了他的后背。我们热情而笨拙地吻着。感情这样爆炸,叫人意想不到。
& & 他不停说,我管不着吗?管不着吗?……好像很愤怒,好像又满是柔情。
& & 我每次想回应他,就被他重新封住唇。
& & 我们沉浸在初吻的欢愉中,一次一次,不知疲倦。也无视猫咪贪婪的注视。
& & 我后来问他,你跟别人也这么亲吗?
& & 没有。他眼睛湿亮湿亮。
& & 听了他的诉说,我才知道,他没有考上研。学校是不允许员工私自参考的,知道后要开除他,他不得已找了关系。
& & “她是我以前的同学……我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卑琐,但毕竟是一份工作。晓苏,我消沉了很久。但我不允许你自暴自弃。”
& & “老师--”我望着老师痛苦的眼睛,“我不想考北京了,我考本地学校,留下来陪你。”
& & “不能。”他几乎是暴喝,“你不能这样,我要你去北京,考一流的大学,你要让我骄傲。”
& & 老师又一次亲吻我,“晓苏,你要考到了北京,暑假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 & 那一年,我没有如愿考上北大,填志愿的时候,妈妈为求保险填了上海财经。我考上了,也庆幸妈妈英明,因为我的成绩的确离北大还有不少的距离。
& & 老师大抵也是高兴的。架不住我的央求,还是带我出去玩了。
& & 这是我第一次与老师出远门,我背起行囊上火车的时候,激动得就像与人私奔。老师倒是很沉默。夜里,我醒来,看到他还未睡,就坐在过道旁的折叠座上。他的身影在夜行列车的窗子上一点点映了出来,是那样的萧条。
& & “老师,老师……”我在铺位上轻轻叫他。他走到我身边,说:“睡不着?”
& & “你在想什么?”我问他。
& & 他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凑近我说:“我在做白日梦,梦见别人通知我,说出了意外,把我的成绩同别人的搞混了,我其实考上了研……”
& & “老师,这很重要吗?”
& & “嗯,怎么说呢,这是我改变自己生活的一种努力。”
& & “你不喜欢做老师?”
& & “不是不喜欢做老师,只是不喜欢那个环境。我们老师没你们想象得神圣。一样的鸡零狗碎,追求的就是职称、房子、票子,你要想活得不一样点,会被目为异类。生活是泥淖,要不及早离开,早晚会在庸俗中同流。可是改变自己的生活又是很难的一件事,不啻一场革命。所以,晓苏,你要在人生开始的时候安排好自己。”
& & “哦。”我其实并没怎么听懂,“老师,你还有机会的。”
& & 老师低头苦笑了下,说:“我上次是孤注一掷偷偷考的,我妈妈知道我差点弄丢了饭碗,气得不得了,坚决不允许我再做这样的事。机会稍纵即逝,只能怨我没把握住。”
& & “那么,我上完大学就回来。”
& & 老师又苦笑了下,“晓苏,将来的事我们先不说。”
& & “可是这很重要啊。我们要在一起的。”
& & “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对老师只是一时迷恋。”
& &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简直太可恶了。”我气极,钻到被窝里,拉上被子,不理他。
& & “好啦,算老师说错了。”老师扯下被子,又问我,“你学金融,将来打算做什么?有什么梦想吗?”
& & “嗯……开个小店吧,自己做老板。”
& & “没出息,就这还能叫梦想。”他点点我鼻子。
& & 但这就是我的梦想,我想也是所有人的梦想--那代表自由地生活。我们可以不去考虑父母的唠叨,可以不去在意社会的约定,可以不去想养老保险不去管明天的饭碗在哪里,我们要随心所欲地活着。因为不可能,所以这理想很高贵。
& & “你的理想是什么?”我问老师。
& & 老师沉默了下,而后艰难地摇了摇头。
& & 我们在丹巴藏区住了有一个多礼拜。那真是个神仙一样的好地方。那里有阳光下凛冽耀眼的雪山,水波交错的溪流,大片大片绿色的草地,星星点点的花,还有,无数的通往未知的道路,沧桑得露出历史褶皱的山,以及淳朴善良的藏民。他们的眼睛是你从未见过的真诚。
& & 我跟老师就借住在一户藏民家。因为当地穷,所以租金只是象征性的。白天,老师写生;我在附近逗留。
& & 我喜欢仰望雪山发呆。雪山,有着永远不会消融的积雪,积雪的光芒又使她永远不会有黑暗降临。那么寒冷,那么遥远,那么耀眼,足让你心生敬畏。人类的足迹不足以到达,因为那是神的居所。神高高在上,人享受她的福荫。
& & 老师笔下的画也出现了纯净的质地,它们神秘、优雅,高于尘世。美人谷的画我保存了一张,那上面有我顶喜欢的蓝天和雪山,还有冲向高空的歌特式的碉楼。你看着它会心生感动,因为它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 & 晚上,我们跟主人扎西一家吃饭,听他们说话,听不懂,但不妨碍交流,因为有善意。有个傍晚,老师比画着要求扎西讲他和他妻子的爱情故事。扎西有点羞涩,说不出什么,最后决定跟妻子跳一支舞补偿我们的好奇心。
& & 他们隆重对待,换上了他们最好的衣服。扎西是一席绛紫色的藏袍,他妻子则换上了结婚时穿的百褶裙。他们手勾着手,在自己哼唱的节拍中悠扬起舞。百褶裙像伞一样张开来,旋转,再旋转,美到了极点。
在舞蹈中,扎西夫妻仿佛回到了青春时光,脸上绽着幸福的红光。他示意我们也加入他们。老师就拉起我,学着他们的样子笨拙地舞动。
& & 扎西的妻子把她的“巴惹”(头帕)戴到我头上。老师因为好奇,把巴惹摘下来看。巴惹上绣有彩色丝线,四角都有花卉图案,当地少女多用此装饰。老师用艺术的眼光欣赏,连连赞叹工艺的美妙。扎西他们却在边上笑,并起哄要我们亲吻。经过翻译,我们才明白,一个男人抢走了少女的头帕就是在向她示爱。扎西他们早看出我们不是兄妹,而他们觉得男女相爱是世界上顶美好的事情,所以他们乐意成全。
& & 老师拉我到露台。后边是神圣的雪山,我们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月亮的身影。
& & 老师无限怅惘地说:要是回不去该多么好。
& & 我说:那就让我们留下吧。
& & “我的小傻瓜。”老师反复亲我。他的嘴唇滚烫,唇腔间有急促的风走过。
& & 我要老师等我四年,但是在我大三的时候,他决定不再等我。结婚前,他给我写了份短信:老师始终只是老师……
& & 我的痛苦难以名状。曾经不甘心地去学校找他。在校门口的柳荫下,我远远看着他一步步走来,清晨黄暖的光线照亮他半边清癯的脸庞,那一刻,我浑身震颤,连呼吸都困难。我的心在高傲地说:别留恋,离开他,连恨都不要。
& & 但我无法动弹。只能任泪水卡在眼眶,让阳光曝光一切隐秘。他不再是我的老师,但我依然爱他。
& & 毕业后,我在上海待了两年,还是去了北京,好像冥冥中受什么牵引。但实际上,北京跟上海又有什么区别?我只是活我自己。
& & 一年又一年,忙碌着,麻痹着;情感结疤,往事不痛。我嬉笑怒骂、游戏人生,活得潇洒,其实虚无。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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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我一直都在这里
& &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这里
& & 你知道你来了我才敢老去
& & --摘自网络
& & 【荆沙】
& & 如果不是代小丽去便利店值班,大概就不会遇到端木舍。
& & 然而碰到他,我也只能坦然。记忆从来不曾远去,只是被水泥浇筑而已。
& & 把那水泥塑像拆掉,十八岁,并不似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忍逼视。青春之所以残酷,只是我们承受不了平淡。就像越是年轻的人越向往死亡。
& & 死亡在年轻的怀想里充满诗意。轻飘,如一场再生。
& & 而我,已经远远离开。将时光踏在身后,迎接每一季的波浪,接受命运。
& & 当舍说:能转下脸吗?把左边的头发撩到耳朵后--
& & 在昏沉的灯光下,我出现短暂的恍惚。
& & 舍跟觉太像太像,不仅有几乎一样的脸庞,还有几乎一样的声线。那时候,同时面对他们两个,你会恐惧,没错,这样的孩子,尘世只能留一个。我们太庸常,不能承受两份同样精致的礼物。
& & 我抓着安全套,几乎是有些痴迷地盯着他。
& & 我不是在看他,我只是在看觉。舍是觉的参照物,可以让我从容把握走掉的那些年觉的成长轮廓。
& & 他该和舍一样吧。身材挺拔,风姿挺秀,如涧上松,如林间风。我嘴角牵动了下,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觉,毕竟没走。毕竟有一个血脉在延续他未竟的旅程。
& & 当舍说出那句冰激凌的俏皮话时,我已经穿过岁月与觉站在了一起。那个时候,林荫路的黄叶覆满大道,流年随着从树隙探到地上的光斑流转。
& & 最好的时光。
& & 早上换完班,我回家打了个盹,不想睡过头,紧赶慢赶,上班还是迟了三十分钟。我小心地溜进去,希望不让何平看到。他是我们财务部的主管,自从有次吃饭他把手放在我膝上被我当面指出,他就习惯了处处找我茬儿。
& & 当我蹑手蹑脚走到属于我的格子间时,看到何平正腆着肚子颤巍巍地坐在我的转椅上。因为肥胖,椅子不堪承重,发出吱呀的呻吟。
& & “昨晚赚小费去了?脸色这么难看。”话刚完,旁边隔断就响起了李丽华配合的笑声。难得她今天没迟到。但是迟到她也不怕,跟何平发发嗲,考勤单就是干干净净的全勤。
& & “找我吗?”我说。
& & 何平本来可能希望我讨讨好,看我还是一脸正气,顿觉没劲,捏出一张报表,说:“数字错了,重新核一下。我说,你们干活能不能细致一点?”
& & 他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在椅子上留下一个凹陷的屁股形状。
& & 表格是李丽华做的。她是会计,我是出纳。但我也习惯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上班反正就是干活的。多干活还能多学点东西。小丽经常说我,哪有女人像你这样硬邦邦的,对男人撒撒娇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用。可我还是觉得干活比发嗲似乎更容易一点。
& & 一上午,我忙着核数据,跑银行,给人报销……直到十二点,大家都出去吃饭了,我才有空歇上一歇。
& & 我拿着杯子去茶水间续水。
& & 茶水间每日会放些免费的茶袋、速溶咖啡包,蛋黄派之类的东西。因为是免费的,这类东西,往往在上班一小时内被抢光。其实,大家也并非真那么喜欢吃,只是不拿白不拿的心理作祟。私营企业,无论在管理水平还是人员素质跟大企业都不好比。
& & 当然我只是这么揣度,我没在大企业待过,我前一份工作是一家超市的收银员。
& & 水还没烧热,我在边上等着。没怎么睡觉的缘故,脑子有点沉,我靠着墙,在暖融融的光线中,居然打了个盹。
& & “喂。”有人叫我。声音很轻,像在遥远的云端飞翔。我挣扎良久才醒来。面前站着我们公司的老板孟昀。
& & 他已经帮我接好水,放在了台面上。
& & “孟总。”我叫一声。
& & 他点点头,“没睡好?”
& & “嗯。昨晚,邻居家的孩子病了,叫我帮下忙。”对他,总是轻易就说出了真话。
& & 他又点点头,“不吃饭?”
& & “待会就去。您吃了吗?”
& & “没。要不,帮我带一份?”
& & “好的。您吃什么?”
& & “你吃什么?”
& & “啊,马兰拉面的盖浇饭。”
& & “我也吃盖浇饭吧。”
& & “啊,您?”
& & 他笑笑,“吃什么都一样。”
& & “那,您吃什么口味?有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青椒肉丝……”
& & 他打断我,“你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 & 话完,他拿起杯子,朝办公室走去。
& & 我怔怔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老实说,我能进这家公司,完全拜他所赐。超市的工作结束后,我打算找个能学点东西的公司,但是我的高中文凭,很难让我能找到比收银员更高贵的职业。有一天,我去海龙买相机,出来后看时间尚早,就决定去北大转转。
& & 从南门进去的,一路上,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方向一致地朝某处走去,我想着可能有什么活动就抱着瞧热闹的心态跟过去,到了后才知是现场招聘会。
& & 很多家赫赫有名的企业位列其中,央视、微软、宝洁、联想……学生们脸上也都是一副一代天骄、踌躇满志的模样。当然,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名卑贱的旁观者。
& & 在我怀着置身事外的超然慢悠悠游逛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华诚。这家公司我从来没听说过。果然,他的展台前也一如它的名声,人丁寥落。大概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我过去捧场。
& & 在展板前,仔细看他们公司的介绍、产品、职位要求。大概是看得时间够久,工作台后边的男人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 & 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皮肤显深,穿着普通的T恤衫,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鼻梁挺直,目光深邃,让他在不说话时尚存逼人的气场。
& & “……我们的公司现在确实还在起步期,但是若干年后的世界通讯市场必然三分天下,某某、某某和华诚。”他跟我说。
& & 前两个是如雷贯耳的世界级企业,我听他这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与人家并列,简直吓一跳,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可他并没有狂态毕露,好像刚说的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这大概就是他一以贯之的梦想。对于梦想,有什么好嘲笑的呢?
& & 我心下震动,也不好再冒充此间的学生,连忙说:我不是北大的,我只是随便看看。
& & 他笑笑,“没关系的,我希望招到高素质的人才,但是也不一定非北大不可。你是什么学校的?”
& & 我更惭愧了,但看他一脸诚恳,我没有被自卑打倒。他一个刚出道的小企业都敢梦想跟世界五百强并列,我没大学本科又何以不能做进大企业的梦呢?何况他们的公司并不大。我于是老老实实地说:“我没上过大学,但是北大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现在失业了,确实在找工作。不想找那种混日子的工作,我很想学到点什么。”
& & 也许是我狂妄的梦想同样震惊了他,他居然当即拍板要了我。
& & 他说,希望你跟华诚共同成长。
& & 很果敢的老板。我喜欢。
& & 但是梦想与现实是有很大距离的,我所在的华诚,虽然事业蒸蒸日上,但是管理混乱,制度不健全,一堆毛病。若干年后是否真能与某某之类的跨国企业一较高下,还很难说。
& & 而我,却如愿混了个小白领。
& & 我给孟昀要了一份青椒肉丝盖饭。敲门的时候,听他在打电话,嗓门很大,似乎在发脾气。我等了一阵,等里头的声音消失了,才又敲门进去。
& & 我把饭盒从塑料袋里取出来放在茶几上,站直身,对他微笑,“您慢用。”
& & “多少钱?”他向我走来,边掏自己钱包。
& & “哦--”我说,“我请你好了。还没谢你把我招进来呢。”
& & “一碗盖浇饭?那不是太便宜你了?”他给我一张五十,“够吗?”
& & “够了,只要十二。”
& & 他没有零钱,我也没带零钱,我只好取了那张钞票,“那我待会找给你。”
& & 等我再进的时候,他已经把饭吃完。饭盒乱七八糟地摊在茶几上。我把零钱给他,顺便帮他收拾,感觉他似乎在看我,我抬起头,果然,他凝视我的目光若有所思。他忽然问,“你酒量如何?”
& & 我很奇怪他这么问,有点错愕。
& & 他跟着说:“晚上有个活动,你也参加吧。”
& & 看我还在怔忡,补充道:“我让销售部的吴经理通知你。”手挥了挥,示意我可以离开了。
& & 我不知道是什么活动,忐忑不安,到四点多,终于接到吴经理电话,“荆沙,晚上要宴请日本客户,孟总说你也作陪,下班后,你打车回家换身漂亮的衣服,我会去你家接你同去。”
& & 销售部不乏酒量好的女中豪杰,我不知道孟昀何以定要我参加。但我什么都不能问,只能领命。
& &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介入有小姐作陪的晚宴,一个男人陪坐一个小姐,是谓“插花”。我被安排在那次宴会的主人孟昀与贵宾--一个叫佐藤一郎的日本人之间。在客人来前,吴经理已跟我解释过了,他说,安排一两个非欢场女性在场是行规,让我不要介意。看我有疑惑,又说,本来是要在销售部中挑的,但是销售部没多少女兵,一个怀孕,一个已上年纪。我这才明白,孟昀挑中我,是觉得我多少还拿得出手。我是否要感谢他的青睐?
& & 受辱的感觉隐隐冒出来,但我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 & 我们要的小姐有四位,都是高挑而丰满的,当然,她们也年轻。夜总会的工作服性感妖冶,紧裹臀部的豹皮窄裙,让人不尽遐想的纵深大V领,肉欲味道一如她们浓郁的香水弥满室内。
& & 起先,小姐们都端坐不动,任凭男士们边寒暄边谈生意,全然把自己当做了摆设。后来,随着菜一道道上,小姐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 & 她们开始倒酒、敬酒,边做着餐桌上的侍应工作,如递个毛巾、布布菜什么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媚圆滑地活跃气氛。生意上的分歧也在小姐们的一颦一笑中忽略不计。男人们由着自己酒意上头,与小姐们调笑。气氛松弛下来,几位日方客人的脸上均浮出油光光的腻笑,便有了抓手、搂腰、喂食等小动作。
& &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如坐针毡。眼角余光瞥向孟昀,见他只是闲闲坐着,指间有烟,间或吸上一口。有小姐来喂他酒,他也来者不拒,搂住了对方,吃上一口,一副与民堕落的样子。很难想象这是那个要在五十年后,与XX、XX三分天下的人。
& & 吴经理给客人敬酒轮过一圈后,朝我使了下眼色。我知道是要我出击了。在这种场面下我分外难做,可箭在弦上,没有退路。
& & 我踌躇片刻,鼓足勇气,捧了满满一杯酒侧身面向贵客。
& & “左藤先生,我敬你!”
& & 左藤凑近我,眼神浑浊,笑容软得就要流下来,看得出已有七八分醉。他涎着笑边问我年龄、夸我美貌,边与我频频碰杯。因他劲道太大,酒又太满,杯子不经晃,酒泼溅出来。我唯恐弄脏他衣服,连忙后撤,杯子一斜,酒哗哗浇到我身上。“哎哟,真不好意思啊。”左藤扫着我胸前那块湿处,色眯眯的眼光已经没有一点约束。
& & “没,没关系。”我侧身去拿纸巾,左藤眼疾手快,已抽过,装着给我殷勤擦拭的样子,把手直接摁到了我胸前。
& & 我气血上涌,嚯地站了起来,翻脸就要发作。肩膀被人搭住了。孟昀搂着我,朝小姐挥挥手,“来点音乐。”
& & 小姐非常聪明,早缠到左藤身上,勾住人家脖子,“左藤先生,请我跳个舞吧。”
& & 音乐响了起来,灯光适时变暗。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过去。
& & 客人与小姐们在黑暗中窸窣扭动起来。我咬唇僵立,又羞又怒又窘,不知如何是好。孟昀说:“来吧。一起跳舞。”他紧紧掐住我的臂膀,仿佛怕我拂袖而走。
& & 我想向他表示我的愤怒:他怎可以把自己的女员工带到这样污秽的场合?听凭一个日本人如此作践?他似感觉了我的怒意,没等我发作,抚住我的腰,就把我带了起来。
& & 这虽然是一个很大的包房,但其实并不适合跳舞,因为地毯涩涩地咬住鞋底,只能抱住了左摇右晃。但这也许反满足那些日本人的需要,反正醉翁之意不在舞。
& & 孟昀带我离他们远一些。他很绅士,手不过轻按我的背而已,力道近于无。跨步动作极小,只是左右移转。我不会跳,又心不在焉,屡屡踩他脚背。他没说什么,看上去,没有与我对话的兴趣。这个样子,也许只是进行一次危机公关。
& & “为什么找我?觉得我廉价、软弱、好欺吗?”我先开的口。
& & “什么?”隔着音乐,他没听清,便弯下脖颈对着我。在看到他的表情前,我先呼到他的气息。烟味和着酒味,浓烈地熏着我,叫我极不舒服。我屏住,说:“要是今天被我搅了局,你会不会开除我?”
& & “难说。”
& & 话语淡然,但唇角那一勾,轻蔑,冷漠,极明显地摆明了态度。我,一个普通员工,在他眼里没有尊严可言,其价值尚不如日本人一份合同。
& & 我说:“为了一笔生意就要属下丧失人格?你觉得值得吗?”
& & 他道:“怎么说呢?你捍卫你的尊严,完全可以,甚至值得表彰,但我这是企业,也不是中宣部,对不起没有办法给你表彰奖励。你是我员工,拿我工资,但是就目前来看,你根本对不起这份工资,没有大局意识,没有应变能力,完全不具备必要的职业精神。”
& & “在你的概念中,牺牲色相陪酒陪上床就是职业精神?”我冷冷一笑,“怪不得民营企业壮大不了,原来就是这种落后的观念。”
& & 我这句嘲讽惹怒了他,他停下脚步,冷冷道:“你明白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 & 我的脸像被摔了记耳光一样热辣起来。转身欲走,他又把我拉住,沉声说:“过了今晚。”
& & “我现在就要走。我总可以辞职吧。”我怒视他。
& & 他终于败下阵来,说:“没有谁愿意花大价钱做这种事。给我个面子。”
& &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眼神恳切,仿佛在挽留一段感情。我被他的目光包围,渐次软下来。我们靠墙而立,一时没话说,只听音乐。
& & 是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歌声柔媚甜腻,像夏日存放过久的巧克力。光线闪烁氤氲,类似漫天的粉尘。灯下晃过的人影交错、疏离,彼此并不干扰,各在各的王国。歌声之间时不时会斜逸出一两声尖利的娇笑或放肆的呻吟,我全部听进,面红耳赤又心旌摇晃,深觉耻辱又游移不安,只好跟着默念歌词,排解干扰。
& &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轻轻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
& & 这歌词情深义重,用在这里,实在可惜。我心里直叹气。
& & “好不好听?”孟昀忽然问我。
& & “你说歌?”
& & “看你听得很认真。”
& & “我……这歌很俗。”我有点仓促地回。
& & “邓丽君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歌星。那点小小的甜蜜与轻佻,对听惯革命歌曲的我们来说,不啻是一种反叛。我蛮喜欢这首歌的,像有只小手在挠你的心肝。”
& & 我实在诧异孟昀会说出这样的比喻。
& & 他泰然自若,轻轻哼了起来。然后又邀我共舞,我垂头默默走步,渐渐忘记一切,只有这靡靡之音和他荫庇的方寸世界。
& & 【端木】
& & 我给荆沙打电话。手机无人应答。连打了几次,都是如此。我不得不怀疑荆沙是不想接我电话。
& & 她完全有权力这么干。
& & 我发了一个长长的呆,又拨田晓苏的电话。昨天没留,今天费了点精力,才让助理查出她的号码。我并不清楚我为何一定要找她。肯定不是为半途而废耿耿于怀,大约是觉得与她断了联系有点可惜,毕竟,她有点小意思。
& & 她倒是接得爽快。差不多刚拨,她就拿起了,搞得我反而有点措手不及。
& & “我是田晓苏,您哪位?”
& & “端木舍。”
& & “……”她短暂地怔了下,马上说,“呵呵,是来要衣服的吗?我没拿你信用卡已经算对你客气了啊。”
& & “嗯……不……你不是说,想租个房子吗?”嘴一瓢,竟说到了房子。
& & “确实。”
& & “你也说我那房子住我一人有点浪费。”
& & “没错,可是我,并不想……”
& & “事实上我不怎么住那里,我可以便宜一点租给你,就当找个人给我看房子。”
& & “……多少钱。”她踌躇着问。
& & “一千。”
& & “……”
& & “嫌贵吗?”
& & “很便宜,正因为便宜我才要掂量你的居心。”
& & “天地良心,我对你能有什么居心?”我叫起来,感觉跟她对话有种自然的轻松。
& & “老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馅饼。”
& & “当然没有,可是也许有便宜一点的呢?你瞧,我也不是完全不收你的钱。”
& & “我们可否签个协议?”
& & “当然可以。但是,是否可以面谈呢?”
& & 我们约好明天晚上七点,在她杂志社附近的“三千里”烤肉店商量协议。
& & 我去得有些早。找了个包间坐下。大麦茶喝到肚子饱,她才踉踉跄跄过来。我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 & “如果是谈合同,你早就被淘汰了。”我说。
& & 她微微笑,“也要看谁求谁?”
& & 这个女人倒是很有自信,神气得不可一世。我决定煞煞她的威风,把头凑过去,说:“上次,你怎么走了呢?我们不是很好吗?”
& & 她的脸刷地红了。为了掩饰,她从包里拿出纸笔,清清喉咙,“我接受你的邀请,租你的房子,目前也只考虑出价一千,但我有要求你必须遵守。”
& & “洗耳恭听。”
& & “你不能骚扰我的生活。”
& & “For example.”
& & “就是,上次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 & 我笑一笑,“没问题,但如果你想发生呢?”
& & “这不可能。”
& & “你何必冒这个风险。谁都会孤独,这不可耻。建议你不要写进去。省得以后,你还要付我违约金。”
& & 她咬咬唇,用闪烁的目光审视我。
& & “我有什么问题吗?”
& & “我怎么总觉得你很狡猾。”
& & 我绽开硕大的笑容,“我是相当的单纯和善良。我连一只蚂蚁都没踩过。”
& & “那是你没机会见到蚂蚁。”她说。
& &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了,我们开始在篦子上一片片放肉。
& & 我不喜欢吃烤肉,但我觉得烤肉店的氛围挺适合半生不熟的男女的。没话说的时候,可以劳动,劳动又自然滋生着话题。
& & 我们的聊天越来越放松。她抱怨自己的工作。没有节假日,没有白天黑夜,一声令下就要奔赴战场。又不忘教训我,说最讨厌我这种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 & “小姐,我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觉得我无所事事。”
& & “咦,你们富二代,得到手的都不是自己的。”她面露鄙夷。
& & 我想回击,想想又确实是这么回事。头衔是父母给的,财富是现成的,连投怀送抱的女人相中的也不是你本人。想投资做点事,利用的还是父母的资金和人脉。这么一想,觉得很失败。
& & 好在她很快转移话题,“哦,跟你说个内部消息,我有可能升编辑部主任了。我们现在的主任辞职回老家了。”
& & “可喜可贺。”
& & “提一级估计可以涨千把块钱,我想借点钱按揭买个房子。小一点的就可以,四十多平米,我一个人住就够了。以后嫁人了,再租出去,或者,就做自己的工作室,跟老公吵架了,也有个地方睡觉。”
& & “想得可够远的。”我说。
& & “你以为我会在你那里长住?”
& & “你想长住我还不乐意呢。”
& & “为什么?”
& & “漂亮的见多了也会审美疲劳,何况你又不漂亮。”我蹙蹙眉。
& & “哎--”她突然凑近我,黑黝黝的眼珠子闪着柔软的波光,“我真的很难看吗?”
& & “难看倒说不上,漂亮不够格……只能说,别有风味吧。”我揶揄。
& & “我又不是腊肠,还别有风味。”
& & “从这边,侧面看过去,你蛮好看的。”
& & “天哪,还需要从侧面看。你会不会说话。”她语气娇憨,在我听来,倒是蛮受用的。
& & 我去买单,晓苏过来抢,“千万别跟我争,我最怕欠男人人情。”
& & “怕没资本还?”
& & “被你说对了。”她白我一眼。我反正有资本还,不怕欠她情。
& & 出了门,晓苏说:“很好的月亮,我们走一走。”
& & “呃--”我只觉得寒风凛冽。她大概喝多了,烧得慌。
& & 她果然是喝多了,居然在路上旁若无人地唱起歌来,“每一天都有梦在心里头死掉,我自己对自己大声咆哮……”“我的梦想,在每个醒来的早晨,敲打我的胸膛,告诉自己成功的道路还很漫长……”
& & 我问她:“你有什么梦想?”
& & 她说:“自由地活着。为了自由地活着,我现在需要努力工作。”
& & “怎样才算自由?”
& & “啊,想工作就工作想玩就玩。辞职的时候,不必想妈妈会不会反对?三险一金怎么交啊,生病怎么办呢?”
& & “照你这么说,我算是自由了。可我依然不快乐。”
& & 晓苏挠挠头,“也许我会快乐?”
& & “晓苏,你说,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 & “意义吗?我好像不知道。反正我快乐的时候,就觉得蛮有意义的。”
& & “现在快乐吗?”
& & “还凑合吧。”
& & 一阵紧急的刹车声,有车停在马路中间,一只猫喵呜喵呜叫着,忧愁地看向司机。
& & “是猫咪哎。”晓苏飞奔过去,抱起了猫。
& & 是只流浪猫。几天没洗澡了,蓬头垢面。眼睛好像戳了什么东西,在流血。晓苏很心疼,说:“我们找家宠物医院吧。”
& & 我把车开过来。在附近找了家医院,给猫做了救治。晓苏又买了些猫粮,我们在路边的月光里喂猫。
& & “你从没养过宠物吗?”晓苏问我。
& & “没有。”
& & “我养过的。也是一只流浪猫。喜欢看书,听人说话,很有学问的。是个女生。”晓苏陷入回忆,脸上有异样的温柔。
& & “它差不多是跟我同一年情窦初开的,但表现形式比我疯狂。她夜里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老是叫啊叫的,我妈妈嫌吵要给她绝育,我偷偷抱了她,给她找了只健美的黑猫做男人。”
& & “后来呢?”
& & “生了三只可爱的小猫。可惜长得都像爸爸,喜欢打闹,不爱读书,很野。后来,全跟它爸爸一样,四海流浪去了。猫妈妈承受不了离子之痛,就天天哭啊哭,有一天,也失踪了。我想大概是找它老公和孩子去了。”
& & “你在编小说吗?”我忍俊不禁。
& & 晓苏看向我,极认真地说,“端木,我们养一只猫吧。”
& & 我知道她在讨好我,但我不能被软化。我讨厌任何毛皮动物。
& & “不能。”我斩钉截铁。
& & 猫舔着晓苏的手心。她长时间没有说话。后来抱起它,说:“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家。因为我也没有家。”又掉过头对我说,“我知道有一家寄养流浪宠物的地方,麻烦你送我们过去。”她这时候的眼神,都忧伤了。我心里动了动,但还是抿住嘴,没有出声。
& & 我想说,我并不是没养过宠物。我养过一只阿拉斯加犬。长得高高大大很帅。在哥哥过世后,它陪我度过了一段难挨的时光。它发情后,不知为什么变得狂躁,咬了很多人,给她洗澡的女工,教我钢琴的女老师,还有来看我的女同学,都是女的。后来弄得我只能把它送掉。那天,车开到半途的时候,它感觉出来了,拼命挣扎,我试图抚慰它,它连带着把我也咬了。我倒是不恨它,但是从那以后我再没养过任何动物。
& & 人对动物会产生感情,但是动物对人的感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烈。
& & 如果驾驭不了一份感情,那最好不要让它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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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个在京城打拼的外省人都有一本心酸的租房史,我也不例外。
& & 最艰难的是刚来北京那会儿住地下室,只住了一月,就因为憋闷而狼奔豕突。后来与一对老年夫妻同住,老头患有精神疾病,老把我错觉成他年轻时候的“小芳”。有天晚上,我睡着了,感觉脸上痒丝丝的,醒过来,看到老头的脸离我只及一寸,一双眼睛亮如灯泡。我惊叫起来,迅速搬离。再后来就有意识找同龄女孩合租,也不尽如人意。A女也不知道什么工种,总是上夜班,很晚才回,回来后从来不顾及同居室友的我的感受,洗澡、煮饭、看电视,发出很大的声响。她喜欢看那种狗血的韩剧,我珍贵的梦境总能被她哈哈的笑声撞碎。B女则特别吝啬,斤斤计较于用电量和燃气费的分摊,又特别没安全感,看你的眼神就像你是个贼。C女人不错,很爽朗,但男朋友实在太多。行房事的时候嗓门特别大,夜里听着隔壁鬼哭狼嚎让我在瞬间对情爱丧失兴趣。为了清静,我后来便一个人住。估量着收入与开销,我把房子租到了通州。但是代价是惨重的,我每天必须五点半起床,六点从家里出发,坐八通线换一线再换环线,再倒公交,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高达四个多小时。晚上公司搞活动,都不敢打出租车。除了为安全考虑,也是心疼钱,动不动就过百元,谁能吃得消。
& & 所以,当端木请我租他的房子,我一张利嘴,把他的房子连同人品贬得一无是处,其实是心花怒放,庆幸不已。
& & 端木确实如他所言,并不怎么来这边,我乐得逍遥自在。
& & 当然,还不敢为所欲为,他有一点洁癖。每次洗完澡,我都要把卫生间的毛发收拾干净,他也绝不允许有气味的垃圾在家里过夜。我不能邀朋友来聚会,也不能随便去他房间走动。这些在我们的租赁协议中一一写明,如果违约,他有权力将我随时扫地出门。
& & 比起没地方住,这也不是什么难以遵守的条款,我虽然有那么点懒惰,还是决定让自己勤快起来。
& & 这样子,一年也就到了头了。今年,我没打算回家,因为要帮跑交通的记者报道春节铁路运输的情况。
& & 除夕前夜,我一个也是搞新闻的朋友老李知道我辞职,给我打来电话,“有个发财的机会你要不要?”
& & “要,干吗不要。”
& & 他嘿嘿一笑,“我拿个相机跟你一夜,你愿意吗?”
& & “我也不是明星,拍我一夜,能卖出啥价钱?你还是找找小明星吧。”我脑子里尽是艳照门之类的不良信息。
& & “实话说吧,我们做了个策划--每个人的年,跟拍城市里的农民工、普通工薪家庭、中产人士等形形色色的人,你是单身小白领的代表。二十八岁,单身,不回家的理由,害怕逼婚。”
& & “可事实上我不回家只是因为要帮别人跑新闻。”
& & “加班更好。更有卖点。为了让多数人快快乐乐地过好年,少数人只好牺牲了。”
& & 为了一天八百块钱的酬劳,我同意了,虽然这笔钱远不能让我致富,至少可以让我买一件打折的棉衣。
& & 第二天一早,老李带着他的行头进驻我家。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昨天大半夜都在火车站,凌晨才睡。
& & “哟,房子蛮不错吗?一个月多少钱。”
& & “三千。”我不想他刨根究底,随便报了个高价。
& & “哇,三千,你疯了。你一月才赚多少。”
& & “管得着嘛。你坐,我还要睡。”
& & 我爬到床上。老李进来咔嚓拍了几张我的睡颜。在笔记本上写:新闻民工田晓苏--年对她来说最大的福利就是睡觉。
& & 又转出去拍了几张户型照,甚至推开端木卧室的门,在猎奇中拍下椅子上搭的一件男式衬衫。笔记本上附注:还没有男朋友,但也没有可怜到无性。
& & 中午,我请他在楼下饭店小酌,饭店无人,老板娘亲自择菜。他拍下空荡荡的饭店和傻笑的我。笔记本上写: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家尚未打烊的饭店。她跟我说:没吃方便面已经万幸。
& & 下午,我开始发拜年短信,又先后接了几个电话。他捕捉了个把镜头,写:话没说几句,就谈到归宿问题。妈妈问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前头东门杀猪的王二新近丧妻……
& & 我看老李的笔记,“不愧是写小说出身,你就编吧。只是发表时,可否不要属我真名。”
& & 老李说:“化名苏晓田,怎么样?”
& & 我们看了会电视,这时候,雪下了起来,老李颇为振奋。对着雪景拍来拍去,又跑到我身边说:晓苏,我有个办法能保证你名留千古。
& & 我说我还没死,拜托不要谈身后之事。
& & 他说:我们去天安门广场吧。
& & “去那里挨冻?明天头条,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 & “想象力很丰富,不过不用这么凄惨。你就听我的。”我没有办法,随老李坐公交去了天安门广场。六点钟,路上从来没有过的通畅,公交车也从来没有过的空闲。老李嚓嚓,又拍下了奋战在一线的司售人员的身影。下车时,不忘跟人家握手,道辛苦。
& && &下车后,天已经黑了,但是路灯很亮,照得本该清寒的雪夜一股子的生气。按老李的观点,这个时候,还不适合拍。我缩紧脖子,在广场上溜来溜去,有站岗的武警狐疑地拦住我们,问什么事?老李掏出记者证说明事由。武警放了我们。
& & 爆竹声声响起。我仰望高空,追踪礼花的倩影,被老李打扰的关于年的感觉涌出来了。我跟老李说,我喜欢烟花。小时候,吃过饭就往外跑,看完一家又一家,感觉那些烟花全是为我放的。
& & 老李靠着栏杆吸了几口烟,说:晓苏,你要找不着对象,我们凑一对,你看成不?
& & 我说:成啊。端起他的相机,拍下意念猥琐的他。在笔记本上写:世界好像只有她和他,不在一起人类似乎就要灭绝。她叹口气,决定为人类的利益牺牲自己。
& & 若干年后,老李大概可以用“给力”这个词汇回报我,但这一年,他只是拍拍我的肩,说:有才。
& & 我甩开他的手。沿着广场走。以前过长安街,从没觉得广场有这么大,现在真觉得自己如水珠汇入汪洋。我挺合时宜地想起赵子昂的诗: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宇宙无垠,人生渺小啊。
& &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真想给谁打个电话啊。打给谁呢,第一个蹦出来的名字居然是端木舍。
& & 我认识的人不可谓不多,为什么这个名字可以率先冲出来,亢奋地像枚到达终点的精子。我陷入短暂的困惑。这个时候,老李拍下了那帧让我流芳百世的照片。我彷徨在无人的广场,拿出手机,却无人可打。
& & 老李配的文字凄凄惨惨凄凄:不是所有感情都有始有终,孤独尽头一定是惶恐。
& & 不用看表,听密集的鞭炮声就能知十二点钟声敲起。我伸手问老李要钱。老李拿起钱包,抽出八张崭新的百元钞票,看我鄙视的样子,又小心拈出两张做小费。我抢过,说:妈妈的,这感觉真烂。
& & 这就是我的年。我觉得也蛮开心的。说实在话。
年刚过完,我就见到了端木。那是初八晚上,已经很晚了。那时候,我正在打“僵尸”。
& & 总是这样的,在我稿子憋不出来的时候,我喜欢玩这个游戏。我经常希望自己是僵尸,不要动脑子,只要这么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直到被什么东西干掉拉倒。
& & 哎,说起来,人总是要被什么东西干掉的,虽然意识到这一点,我们还是不敢义无反顾地走。
& & 在这个无聊的夜里,我忽然想起了Z。
& & 久不回故乡,不知Z还好吗?做爸爸了吧。虽然对他的感情全部藏起来了,但是想起的时候,总难免黯然。
& & 这时候,锁舌发出咔嗒的声音。端木回来了。他在客厅磕磕碰碰,弄出很大的声响。看我没有出来迎接的意思,他便大声叫我:“晓苏,你出来。”
& & 我拿过手机看了眼,十二点十分。好,我就假装自己睡死了吧。
& & 可,万没料到他推门进来了。该死的,我怎么总忘了把门锁上。我心里很恼火,但是手还在熟练地布置着战局。
& & “别自欺欺人了,门缝的光已经不打自招了。”他来到我身边。小小的室内宛如移进了一盆巨大的植物。
& & “什么事?”
& & “我回来了。”
& & “我知道了。”
& & “……”
& & 一分钟后,他突然发火,“你是不是放人进我屋了?协议上说得好好的,不能进我屋,否则我有权随时叫你滚蛋。”
& & “我,没有啊。”我开始意识到他是来找茬儿的。
& & “你还敢说没有,苏晓田?”
& & 我怔怔看着他,才知他有可能在网上看到老李他们的那组策划了,里边有一张他衬衣的特写。我解释:“当时我正睡着,不知道他拍了你的卧室。绝对不知情。”
& & “还没有男朋友,但也没有可怜到无性。凭这句绝对可以告你诽谤……”
& & 我的脸沸腾到堪比水煮鱼,真是恨死老李了,我以为他写着玩的,真把这恶心的话放网上了啊。我强自辩解:“别人,不知道你的。这衬衫只是男性的代表,不针对特定人的。”
& & 端木歪歪嘴,说:“那我该荣幸做了你那什么代表。”
& & “啊。”我扭头惊叫起来,僵尸集体出动,眼看就要攻占老巢,“完了,等我忙完这一局,你再训我啊。”
& & 我手忙脚乱,还是一败涂地。
& & “哎,这一关怎么也过不了。”我哀叹。
& & “你笨呗。玩这么弱智的游戏。”端木反客为主,把我推到床沿,自己坐到电脑屏幕前。
& & 一阵后,他瞟瞟起劲观战的我,“我饿了。”
& & 饿,饿关我什么事呢?我又不开饭店。我想。
& & “喂我点吃的吧。”
& & “什么?”
& & “你懂不懂亡羊补牢?真要我把你扫地出门啊。”
& & “哦,我知道了。我马上给你备饭。”我跳起来,“端木勇士,你只管放心在前线作战。我去后方准备粮草。”
& &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很不雅。
& & 上身是白棉吊带背心,下身是弹力内裤。这是我睡觉的标准穿着。因为没防备他会进来,所以,根本没换正经的穿着。
& & 但我也不局促,好像到了后半夜,人的神经总要变得大条一点。就当自己穿着比基尼在海滩吧。反正,也被他见过的了,就那么回事。
& & 我胡乱套了件圆领T恤。走出去时,听到僵尸嗷地一声倒地。屏幕的蓝光照出一张如孩子般兴奋的脸。
& & 这个端木,有时候也很幼稚的。
& & 我准备给他煮泡面。一个人过日子,方便面似乎不可或缺。吃得久了,也自创了好多种吃法,我最经常吃的是干拌和火锅面两种。冰箱配备齐全,天气又冷,这种情况下,火锅面就是首选。我先烧开水,下面的同时,杂七杂八地扔了些蔬菜,还摔了两只鸡蛋。做好端出去,端木正好凯旋,见着面啧啧称奇,说:红黄绿,正好可以做交通灯了。
& & 我一看,可不是吗,绿色的油菜、红色的番茄、黄色的鸡蛋,为他的创意莞尔。
& & 他吃东西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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