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告上说吉思生态农场广告词是450天的鸡,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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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我一直以为我的事业线和感情线是独立的剧情,十几年后我才发现,过往的每一次职场变动,都有着感情这条暗线的推波助澜。的确,在感情里得到的领悟,帮助我拓展了更多的职场技能和应对更大的舞台;每一次在感情里的醒悟,都直接将我的事业推向了一个新的台阶;每一次对感情的释然多一分,我的精神世界就更开阔一分。更惊奇的是,当我把整个故事线串起来后,我才发现那些让我有历劫感的对象竟是跟我有宿世缘分的人,他们带着一个比一个穿心的故事情节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唤醒我。.362012年7月2日,北京时间早上七点,墨尔本时间早上九点,当机长广播飞机即将于15分钟后降落在墨尔本国际机场时,我的心情没有特别的激动或忐忑,似乎我所走的每一步,不过是顺其自然地发生而已。此时南半球正值初冬,但窗外没有想象中冬季应有的荒芜。眼皮底下大片的绿被划分得整整齐齐,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也没有车水马龙,这让我觉得心里很平静。到达文颖出差入住的公寓后,我收拾好东西,用国内带来的火锅和粉蒸肉底料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们大快朵颐了一顿后,约好周末一起去大洋路。二战结束后,全球经济萧条,澳大利亚的士兵回国后没有工作可做,政府就安排了修这条环海路,耗时14年,由士兵们用简单的工具手凿出来的一条路,如今成为了全球知名景点,也是各大汽车品牌新车试驾和广告拍摄的首选地。大洋路全程260公里,我们一日游环海跑180公里,到达十二门徒岩,然后走内陆返回。沿途的植被茂密,但超过三个小时都是差不多的风景,也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之前我去过很多海岛,对海景也产生了免疫,沿途中真正能打动我的,反而是路途中的小镇,干净得一尘不染,带花园和草坪的房子遗世独立,和我梦想中的居所一模一样。我们停下车,在小镇转悠了一圈,我指着面前的一栋房子对文颖说:“我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小愿望,你知道是什么吗?”“以我对你的了解,看到好的物业通常只有一个念头:拥有它。”我笑着摇了摇食指:“这是本能的反应,算不上是心底的愿望。”文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那是什么?““嘿嘿,在自家的草坪上随便打滚。”文颖哈哈大笑:“听听,这是五星级酒店公关总监说的话吗?”我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千面,只是有些面能看到的人不多罢了。”大洋路一日游回来,我发微博分享了下午乘坐直升飞机看十二门徒的激动心情,正准备入睡时,我收到了一条QQ消息提醒,是杨啸天的表妹小欢。“安安姐,我大学毕业了,你们公司有什么适合的职位可以帮忙推荐吗?”“妹妹,抱歉我上周离职了,刚到墨尔本,暂时不会回国呢。”“太巧了,我哥今天出差到墨尔本,应该刚刚落地。”看到这条消息,我也惊讶了,还没想好怎么会,小欢又接连发来消息:“姐姐你介意把你在墨尔本的号码告诉我吗?我哥应该要待两周,有时间你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啊。”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收到一条短信:“安安,你竟然也在墨尔本啊,来,一起吃个饭。” 是啸天。如果这个场景移到国内某个城市,我可能觉得就没必要见了。在离成都8790公里的墨尔本,让很多关系、情感,都变得简单和纯粹了许多。4年没有联系过,啸天一开口还是一副损友的老样子,这画风打消了我见他的顾虑。见面地点约在他住的皇冠赌场酒店。啸天虽然是红三代,除了他爸的单位给配了公车外,家里也没有太多特权。以前刚工作的时候,他还是骑着电动车带我兜风的阳光少年,如今住着平均房价每晚3000人民币、墨尔本CBD商圈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我有一丝好奇,这些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他爆发了?我到酒店的时候,啸天临时有事,让我在大堂咖啡厅等他。过了一会儿,我的余光感受到了一个的身影从斜后方快步移动过来。那个身影在我的旁边停了下来,我肩膀被拍了一下:“安安,还真的是你啊。” 我抬头看着眼前一表人才的帅哥,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坐在了我的对面,我咧嘴笑了:“杨啸天,你怎么还是这么帅!”“安安,你能这么说,看来我的帅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嘛,我感到很欣慰啊!” 啸天还是嬉皮笑脸的老样子。这么一闹,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以前我跟啸天相处的时候,更多的也是这种像朋友的感觉。当时分开后,没过多久我就走出来了,毕竟我们没有对彼此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情感的纠缠也没那么深。如今再见,更像是跟一个曾经玩儿得比较好的朋友见面。我像见到一个多年后爆发的老友一样八卦,打听道:“你怎么住在这么奢糜的地方,快交待一下。”“一年总有那么几次过来拉动澳洲的经济,坐私人飞机,出海钓鱼,赛马,打飞碟,怎么高端怎么来”。啸天卖了个关子,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样子:“我们在墨尔本唱K,给妹子小费都是直接塞到人家内衣里的。” 说完,故意给了我一个显摆的眼神。我回了他一个白眼,佯装痛惜地说:“啸天你好歹也曾是纯情少男,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让你如此迷醉堕落?你可是官家子弟呢,权钱交易?现在反腐力度这么大,可别出事儿啊!”“咳咳咳……”啸天装不下去了,只好坦白:“去年换了工作,进入了博彩行业,这家酒店和赌场,还有香港、澳门几家赌场,都是我们公司的。”我恍然大悟,忍不住继续贫他:“你连英文语法都搞不太清楚,怎么会从事上这么爆发的、全球化的职业?”“谁让我长得这么帅,颜值既正义啊!” 啸天也耍起嘴皮子来。“安安,你知道吗?人生真的是太虚幻了!” 啸天忽然换了副严肃的神情:“你能想象贫富差距有多大吗?以前我们吃一顿老妈蹄花都会很开心,现在别说山珍海味,在酒店总统套房里来一顿地道成都火锅不过分分钟的事。那些豪客赢了钱,给我们的小费,都是1万澳币起跳的。”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啸天也叹了口气:“钱对有些人来说,真他妈的不是钱。”在五星级酒店工作的时候,我也算见过了奢靡和浮华,但毕竟是旁观者。啸天日日跟富豪一起出席这样的场合,想必这种过山车一般的冲击带来的失落也是巨大的。他见识过,体会过,但终究不属于他。啸天似乎一下子从情绪里回到现实,叫来服务员,豪气地对我说:“随便点,全部挂帐。”对我这样一个天生的吃货来讲,最大的开心就是吃遍全球美食。我没有客气,仔仔细细地研究了菜单,把我想吃的全部都点了一遍。我一边吃,也边聊了自己的近况,未来的想法。啸天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着我:“别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会很诧异,但你做,我一点都不奇怪,你知道吗,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啊。”我给了他一个受不了的表情,他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你代表JCBC接受采访那次,刚好家里聚餐,所有亲戚都在电视上看到了,我还带领大家集体给你鼓掌了呢。”啸天一边说一边模仿当晚的场景鼓掌,他夸张的样子把我逗乐了,笑得前仰后和。这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之前在学校有次班级聚餐上,我跟几个邻座的同学讲了我3岁念一年级的故事,他听完一脸震惊地说:“安安,你简直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他当即表达了他的仰慕,然后第二天就开始追我。37眼见桌上的食物逐渐被消灭光了,啸天又叫来服务生,准备点一些小吃。我对他说:“我已经很饱了,别点来浪费了。”啸天白了我一眼:“给你磨牙不可以啊?”他又转头对服务生说:“叫你们的侍酒师过来一下,我们再点些酒。”我疑惑地看着他:“要喝酒吗?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呢。”“安小妹,来都来了,你不喝一下澳洲的好酒,太亏了!”啸天以前一直喜欢喊我的昵称,这个昵称也是他给我起的。他突然又喊我安小妹,让我感觉那一刻我们之间好像什么隔阂也没发生过。这种天然的亲昵感,我和程跃之间为什么从来没有过呢?想到这个人的名字,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酒不够吗?” 啸天一脸笑地调侃我。想到上次在香港开会的时候,我的酒量忽然大增,我不服气地说:“哼,今日的安小妹,早已不是当年的安小妹了。”侍酒师很快来了,啸天指着酒单说:“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每样都给这位小姐来一杯。”侍酒师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他又说:“ 刚刚开玩笑的,来一瓶奔富葛兰许吧。”之前在酒店的时候我对红酒有一些研究,啸天说的这个名字让我吃了一惊。这款酒是葛兰许系列的精选酒,是用赤霞珠和西拉葡萄混酿而成,是澳大利亚红葡萄酒中最贵的一款。以前R酒店有一只标价大概30万人民币的限量款,基本是作为镇店摆设,真正点的人少之又少。我不动声色地拿起酒单看了一下,啸天点的这款应该是基本款,价格在人民币三千多左右。吃饱喝足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满足感,加之又在异乡,我们都很放松,没有拘束。天南海北地聊,不知不觉也就晚上了。以前跟啸天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是能够让我开心的,他没有太多七弯八拐的心思,说话也很幽默,这点我们倒是很合拍,不需要费尽心思去揣摩对方的意思,更不需要辛苦地猜来猜去。一瓶酒差不多快要喝完了,我看了下时间,对他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啸天看了一眼窗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说:“这是我房卡,定了一周,你就别回去了。”“啊?”我身子往后挪了一下。“哎呀,你别想多了,我这工作,基本上是住不了酒店的,开个房间也是以防万一。我们基本上都在VIP包间里,好几张床呢。你放心住,我最多偶尔回房间拿一下衣服什么的。” 啸天似乎怕我误会,补充道:“这家酒店适合你,当然也不是适合你,是适合所有赌徒。什么意餐、日餐、法餐、港式点心,中餐都细分川菜、湘菜,想吃什么有什么。知道你喜欢胡吃海喝,挂我账上这么好的事情你要是拒绝的话,我也就不勉强了。”“可是我没带换洗衣服啊”。我备受美食诱惑,但有些犹豫。“要我给你买吗?”啸天戏谑地看着我。“好好好,让我向邪恶势力低头吧。”啸天嗤之以鼻:“安小妹,你可别蹬鼻子上眼的啊。”我也没再说什么,适时打住。啸天把我送回房间,拍了拍我的肩:“我上楼去客户那儿看看,你睡个好觉。”躺在房间落地窗旁的贵妃椅上,我给文颖发了消息:“这几天我不回公寓了。”文颖很激动:“你和啸天也太有缘了,你们有没有可能和好啊?”我沉思了片刻,回复:“应该不会,如果在成都,我们依然不会见面的。”文颖很失望,不过她对我的奇遇倒是很羡慕,让我吃好喝好玩儿好。皇冠赌场位于墨尔本Yarra River河畔,是南半球最大的赌场之一。这幢39层楼的建筑物中,除了拥有350张赌台和2500部老虎机,还有500套超五星级标准的客房、40家餐厅、19间酒吧、3个夜总会、14个剧场和500米的名品购物长廊。啸天住的套房配有一个按摩浴缸,一个桑拿房。我把手机连上房间的音响,打开浴缸的热水,加了花瓣和牛奶。我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牛奶滋润肌肤的酥痒,脑海里浮现起多年前跟啸天恋爱时的画面。手机里的歌曲自动播放到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我睁开眼睛,透过180度的全景落地窗,刚好可以看到对岸的JCBC Logo。我摇了摇头,笑了,内心的情绪很复杂。顶级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声环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全方位包裹着耳朵每一个敏感的毛孔,手机里正在播放梁咏琪的《有时候》,仿佛要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塞进去一样。我正出神,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我起身裹上浴袍,轻轻走到门口:“谁?”啸天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回来拿衬衣。”我贴着门:“我在泡澡,没穿衣服。”门口忽然没了声音,一片安静。过了几秒,啸天说:“你先睡吧,我明天早上再回来拿。”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回到浴室,又继续钻到了浴缸里。第二天中午,我醒来看到啸天发的消息:“有事打电话。”清晨的时候,啸天回来过,我猜他可能是找前台重新做了一张房卡。他轻轻地打开床头的衣柜,收拾好衣服后正准备离开,他轻轻地拉了拉被子,把我露在外面的手放回去盖好,然后在床边静静地坐了几分钟。他打开衣柜的时候我就醒了,不过我没有吱声。啸天走后,我做了一个美梦。一个星期后,啸天离开墨尔本之前,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坐私人飞机去悉尼了。”我回复:“得瑟!”38我回到文颖住的公寓那天,她正在开始打包行李。过了这个周末,她就要回国了。我之前联系的几家澳洲的农场,位于墨尔本附近的都说冬天暂时不需要季节性的帮工,愿意接受我农场在达尔文,那边过海就到印度尼西亚了。我暂时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寻思着要不去新西兰看看大学的上铺好友Sarah。她是大学室友里最早结婚的,她老公凯也是成都人,前两年一起移民去了奥克兰。去年生完女儿后,现在她在一家华人移民公司工作。Sarah也是我大学时代至今唯一一个有联系,会时不时交流一下近况的好朋友。我给 Sarah发消息,给她说了我的计划。她很快回复了:“小美女快来,热烈欢迎,我和凯去机场接你。” 得到她热情的回复,我买了去奥克兰的机票,准备周末和文颖一同到机场,告别墨尔本。我已经28岁了,Sarah还喊我小美女,这是我大学时代室友对我的昵称,这种亲切感一下子链接回了我们学生时代纯粹的友情。从墨尔本到奥克兰只需要飞行三个小时左右,如同成都飞上海一般。这三个小时的航程基本是在太平洋上空飞行,那天天气极好,朵朵白云像棉花糖一般,我想如果能躺上去,那种感觉该多美妙啊。在一路好心情的陪伴下,晚上6点过我抵达了奥克兰机场,办好出关已经差不多7点了。刚到出口,我就听到一声清脆的中文:“小美女!”然后Sarah冲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在车上我讲了最近的经历,包括跟啸天的重逢。Sarah说:“你的人生真的是充满了奇遇,普通人哪儿能遇上你这么多事儿,之前程跃出轨那出,也是极品了。”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出,愣了一下,我笑着纠正:“严格地说,也不叫出轨,毕竟我们也都没有正式在一起过。”“真是搞不懂你们。怎么样,现在有进展吗?”“基本没联系,但他只要回成都会找我一起吃个饭,一年一次吧。” 我怕她误会我对程跃没有死心,我又强调了一下:“都不是我主动找他的哦。我也搞不懂,我跟他都经历了那些事儿了,他为啥一回来又要联系我。他只要不联系我,我绝对不会理他。但是他一联系我,我又感觉没必要不理他。你说奇怪不奇怪?”Sarah摇了摇头:“我都听不下去了,真是一个又长又臭的故事。”我哈哈大笑,给Sarah手动比了个赞:“别说你这么觉得,我自己都觉得又长又臭了。”我又继续一副你懂的表情跟Sarah抱怨我自己:“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呀,爱憎分明才是我的底色,为啥跟他这么多年就不能完全撇开关系呢?说真的,我至今也没有恨过他,一是觉得没必要恨,二是觉得我也不想去恨他,你说这是啥情况啊?是不是老天安排来历练我的孽缘啊?”Sarah摇了摇头,表示不懂。每一次我跟她分享程跃的瓜的时候,她都非常不能理解。我们俩好像对探讨程跃这话题都没啥兴趣,很快话题转移到其他方面。Sarah说:“这些年你工作很精彩嘛,JCBC和R酒店都是很好的平台,你怎么在大好的上升期就放弃了呢。”我叹了口气:“其实你们看到的好,都是表面的,也有很多只能放在心里自己消化的事情。”“这些年你经历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一些,叔叔去世了,对你的影响肯定很大的。”我眼睛看着脚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估计是怕我难过,Sarah又换了语调轻快地说:“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它无法更坏。”我也笑了,抬起头吐了吐舌头:“是啊,与其体验工作这一个大大的美好,不如拥有很多美好的体验。”Sarah问我:“你拿了新西兰一年多次往返的签证,有什么计划吗?”“不瞒你说,我也是因为在澳洲没有找到合适的农场,才临时决定过来的。”她开心的看着我:“那你就在我家住下来,给我做长工。” 然后又转向开车的凯说:“是吧,你也欢迎安安在我们家长期住下来吧。”凯笑着转头对我说:“听说你要来,Sarah不知道有多开心。她巴不得你能留下来,还在跟我说让我在公司里看看有没有优秀青年可以介绍给你呢。”我感动于Sarah和凯的热情,纯粹而美好的友谊,没有任何做作的成分。我拍着手说:“好啊好啊,这段时间我可以给你们做川菜,帮忙带娃。”Sarah说:“娃就不用你带了,我妈妈在。如果你实在想做点啥,倒是可以帮我家草坪除草,这是我家近期最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我从后排把头探到前排Sarah和凯中间:“不能更完美了!住着带大草坪的房子,晒着太阳,提前过上豪门生活呢!”“在新西兰,有花园的房子都是起步标配,跟国内公寓一样。这里就是一个村儿,真没法跟你们国内大城市比。尤其是成都,这些年国际化的发展让我们很是羡慕。我们每次回国,都感觉国内越来越洋气,我们越来越土。”沿途我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Sarah位于北岸区的家。3层的独栋,透过卧室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北岸海滩。白天Sarah和凯去市中心上班,我吃完早饭后会准备好我和阿姨的午饭,然后构思晚饭的菜品。通常我会提前把肉切好或炖好,洗净蔬菜和水果后,下午就去周边的公园徒步,喂喂野鸭,看看书,或者与阿姨一起带着Sarah的女儿出门晒太阳。晚餐之后一起看国内热播的电视剧,是我们的常规娱乐项目。片子都是提前在网上下载的,每一集播完后,我和Sarah就会转头看向凯:“老板,换碟。” 这是我们80后的独特的梗,这种氛围让人感觉很欢乐。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我也问过Sarah是否觉得无聊。她说:“老外下班后都更愿意回家陪家人,华人也入乡随俗,这就是好山好水好无聊的国外家庭生活。” 虽然她说很无趣,但我倒是觉得,她挺享受这样温馨的生活。修整了一个星期后,Sarah说:“你不要一直呆在家里,新西兰有很多美景,你可以以我家为圆心,多出去转转。南岛,北岛,都值得你慢慢探索。”Sarah的细心,让我很是感动,于是我准备接下来的周末去北岛美丽的罗托鲁瓦。自从有了3G网络和微信,我出国以来,跟朋友的交流反而更频繁了许多。在罗托鲁瓦的第一天,我给文颖发了消息:“我刚刚去玩儿了活火山泥,在洗手间照镜子的时候,我被自己的一身黑泥吓尿了。”“哈哈,我能想象你对着镜子尖叫的样子。”“你知道刚才我有多离谱吗?我先是走错了门,误进了男更衣室,不小心看到了一个裸男的背面。”“你尖叫了,还是他尖叫了?”“他没发现我。真遗憾,我没有看到正面。”“你能这么说,看来觉悟有进步,我甚欣慰!”“你知道我此刻在哪儿吗?全球十大温泉之一的湖景温泉呢!原来美好生活,可以这么近。”“大多数人生活的意义,只存在于口里讲述的故事之中。安安,其实很多人都很羡慕你,你在践行对生活多种可能性的尝试。”文颖一直是懂我的,她知道我一切行为背后的逻辑。从罗托鲁瓦回到奥克兰后,我也会在工作日跟Sarah一起出门,到奥克兰市区图书馆看一天书,等她下班再接我一起回家。周末,要么在自己花园里或公园烧烤,要么开车去森林公园,享受徒步的乐趣。有时候,Sarah也会带着我去扫荡奥克兰中餐一条街,吃新疆烤串,吃饺子,吃小肥羊的爆双脆,自助火锅,或者是去奥克兰tower顶楼的空中餐厅吃城里最贵的自助餐。她说:“每周末家里都不开火,我也需要给自己放个假。” 这和当时国内普遍提倡的周末在家里大办伙食不同,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天气好的时候,我也会独自从奥克兰市区坐四十分钟左右的渡船,到一个叫waiheke的小岛上的酒庄,点上一套酒,在葡萄架下晒着太阳慢慢品味惬意的时光。“今天我点了三款香槟,一杯红酒,一杯白葡萄酒。” 我拍了一张图,用微信传给文颖。“可人的小姐姐晒着太阳,微醺地倚在花园的藤椅里,却没有帅哥陪着,我鄙视你!”“嘻嘻,我还是喜欢中国人。”“不要跟我讨论哪一国人,你能不能先有一个人?”“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男人。对了,文颖,我刚刚好像对我自己有了新的观察。刚才我点酒的时候唯一关心的是好不好喝,喜不喜欢,我居然没考虑钱的事儿哎。”“是啊,刚毕业那会儿,咱们吃一顿烧烤喝点梅子酒,就觉得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你知道为啥吗?因为那时咱穷啊,现在咱们也算是有房,有高收入的人了,对生活的态度自然会发生变化。”“哈哈哈。对哦,之前去泡温泉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因为高额的门票而犹豫,那反向说明,我现在生活真的还不错呢。要感恩感恩,感谢老天爷给我现在这样的生活和体验。”“是呀,时代的转变,正好符合了女性的特质,赋予了我们经济独立和精神独立的机会。”文颖又补了一句:“以及肉体独立的机会。”我笑得全身发抖,手机差点没拿稳,我赶快从温泉池里坐起来,给文颖回了一句话:“哈哈,笑死,还得是你!”39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我又一次问自己。这次的答案是:“经历从来不曾想象的事情。”在新西兰环保志愿者组织VOZ的网站上,有拯救海龟、清理沙滩垃圾等一系列环保项目。我选择了在奥克兰附近农场植树的项目,为时1星期。随机组建的团队一共有7个人,包括领队Ashy,刚硕士毕业的法国女生Aude,三位还在念大学的日本小朋友,Ryo Nakano,Shogo Hosoi,Motoharu Furukawa,还有一位财务自由的新西兰大叔Bread。我们在VOZ的总部汇合后,Ashy宣布了规章制度:“接下来这几天,每个人都要负责一天的晚饭。我建议你们做自己本国的特色菜,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跟别人一起配合。”看到大家一脸惊诧的表情,Ash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是的,这一周的食物我们要自给自足。现在咱们一起去采购,我来买单。”于是大家现场组队,Ashy和Bread一组,负责第一天的Beef cottage pie。我和Ryo一组,周二做川菜,Ryo给我打下手。Shoho和Moto一组,周三做日本菜,Japanese curry,Jaga—bata,Tomago—yaki。周四Aude做法国派。周五返回奥克兰。到了超市门口,Ashy特别强调:“尽量选便宜的,量需而入,避免浪费。”我不由地想起国人的待客之道,总是拿出最好的来分享。不过想想这毕竟是公益组织,之前也只交了基本的食宿费用,从简也是应该的。一个小时的采购结束后,刚下过阵雨的天空挂起了一道温柔的彩虹。七彩拱桥在纯净蓝天的映衬下,像极了一幅描绘童话世界的蜡笔画。我至少二十年没见过彩虹了,兴奋得如同孩子般地手舞足蹈,拿出手机一直拍照,直到Ashy喊我上车:“这在新西兰只是平常的事情,还有得你看呢。”一个半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一个废弃的农场。Ashy打开车门的时候,豪情满怀地宣布:“接下来的任务是:为把这座农场改造成森林,做出一份贡献。”农场主人专程成从市区赶过来,送上她亲自烘焙的蛋糕,表达了对我们一行的欢迎,她说:“这个项目从四年前开始,参与的志愿者已经种下两万五千棵树。”我们一行人惊奇地互相交换了眼神,来之前我们对要种多少树,没有任何的概念。女主人笑着说:“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不过各位也不要有压力,尽力而为就好。”接下来她张罗我们先进屋放好行李,然后一一介绍屋内的设备:“男女房间是分开的,上下铺,有枕头有床垫。通常志愿者都用自己的睡袋当被子,不过我们也准备了薄毛毯,以备不时之需。”我们又参观了两个淋浴房和卫生间,洗衣机,烘干机配备齐全,厨房的冰箱,微波炉,烤箱,锅碗瓢盆炉灶等也一应俱全。这里手机信号很微弱,有时完全没有信号,如果不是肩负种树的重任,这里美好得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介绍完后快下午一点了,大家拿出早上在VOZ办公室里准备好的三明治就着果汁吃。我瞟了一眼日本男生的三明治,两片干瘪的土司中间只抹了一层淡淡的果酱。我摇了摇头,看来早上他们没跟Ashy打听过午餐吃什么,估计还以为这是路上的加餐吧。看着自己手里夹了鸡肉和培根、丰满的三明治,我心里默念可怜的孩子们,待会怎么干活啊。吃完三明治,Ashy带我们领了工具,一人一把铁铲,一副手套,准备开始干活。我们需要做的是把在温室里培育好的小树苗,挪出去种到农场的土里。在Ashy的示范下,我们很快掌握了要领。刚开始,每一个人都斗志昂扬的,哪怕太阳顶着脑门晒,依然干劲十足。一个小时下来,我觉得有点累了,不过Ashy没有喊休息,也没有人要求休息,我也只有默默地坚持。两个小时后,快四点了,Ashy终于喊收工了。下山前盘点了一下成果,这两个小时里,我们一共种了73棵树。我们这一行人都没有种树的经历,大家似乎都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大自然正因为我们这一点小小的努力而改变。回到房间洗完热水澡,我抱着枕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从来没有干活这种体力活,我真的累坏了。不过我忽然咧嘴笑了,庆幸当天不是自己做晚饭。我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于是去阅读区找了一本书,搬了张椅子在门口边晒太阳边看书。另外几个日本男孩儿先是在里面看电影,后来见我在外面很惬意的样子,也都搬了凳子出来坐在我旁边,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聊起来。我问他们为什么会来新西兰做义工,Ryo答道:“新西兰和日本的气候很像,我们比较容易适应。”我很诧异,问道:“你们来了很久了吗?”Roy说:“暑假刚开始我们就出来了,这是我们在新西兰参与的第4个义工项目,做完后就准备回国了。”“这是你们暑期的课题吗?是自发的还是学校要求的?”“学校没有要求,不过同学们都会自发的安排。有条件的可能会出国,不出国的在国内也会找类似的项目的来做。”听闻后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中日两国的竞争,本质上是人才的竞争,下一代的竞争。想想自己以前大一的时候,我们的假期在干什么,我不由得有些汗颜。差异当然是各方面原因导致的,有经济实力的不平衡,也有教育环境和理念的不同。我又问他们如何看待我们两国的关系,他们倒是很客观地承认中国这些年的变化和强大,和我们如鲠在喉的心态不同,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件特别需要讨论的事情。相较于政府的外交和作为,他们似乎更关心经济和企业的发展,他们说这些跟他们的未来才是息息相关的。Bread在厨房捣腾了一个多小时,beef cottage pie出炉了。在我看来,土豆上面浇牛肉粒加蘑菇番茄炖的汁,充其量也就是盖浇饭。不过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中午只吃了两片吐司的日本小朋友,早就饿坏了。大家风卷残云地吃完“盖浇饭”后,Ashy提议集体到院子里赏星星。农场远离市区,没有灯光污染。我们关闭了房间所有的灯,周围一片漆黑,星空幕布如同一张网一样将我们包裹着,繁星点点,群星闪耀,迷离了双眼。大家都在兴头上,不知道谁在黑暗中提议爬到农场山顶去看星星,竟然得到了一致的响应。这是我第一次走夜路,我战战兢兢地紧紧拖住Aude的手走了近一个小时,到达山顶再一次看到无边际星空的那一刻,我忘记了害怕,感觉自己与大自然紧紧融合在了一起。<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除了浩瀚的大海,茫茫的草原,还有璀璨的星空。我想要伸出手去摘星,想要将它们拥入怀里。> 睡前,借着微弱的信号,我心满意足地发了条微博。40第二天工作了近六个小时,种了二百六十六棵树,比第一天下午的产量有了大幅提升。我的手臂酸得不行,大腿每跨一步都异常沉重。每挥一铲,耗的不仅是体力,更是心力。想到接下来还有整整三天,这日子真是漫长又无望,不过每次快要到极限的时候,我一想到这是一个国际团体,自己代表的是中国,Ashy不说休息,我也就咬牙坚持下去。这天下午三点半收工,回去的途中Ashy指着山坡对面为我们介绍:“看到那两块单独划出来的地吗?左边那块是供志愿者种植“庆祝树”的区域,你们在这儿服务期间,如果碰巧过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可以免费种下一棵树;右边是“纪念树”区域,用来纪念已故的亲人。目前全球各地已经有不少人,通过网上购买的方式为已故亲人植树。喏,你们看,那一大片都是纪念树。”我问Ashy:“纪念树多少钱一棵呢?”“大约需要90纽币。”我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大概450人民币,回到小屋休息了半个小时,我苦着脸对Ryo说:“走吧,咱们做饭去。”虽然Roy才是我做饭的搭档,不过另外两位日本小朋友也很积极地过来帮忙。我更像是一个炊事班的火头,指挥他们帮我择菜,清洗,煮肉,切肉,淘米。他们倒也很有效率,准备工作完成后我来掌勺,结果不到6点就开饭了。“回锅肉、干锅花菜、番茄牛肉汤、清蒸南瓜,大家尽情享用。” 我一边报菜名,一边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来。“太棒了,有米饭。我们一个月没吃过米了。” 日本小朋友Moto很是激动。“回锅肉!回锅肉!我以前吃过,很好吃。” 另外一位日本小朋友Shogo也很兴奋。“来来来,不要客气,估计这是我史上最高水平的发挥了。” 在新西兰郊区的农场,能做出这样的一餐饭,我颇为自豪。每个人都吃了很多,不过Aude好像不怎么喜欢中国菜,她说有点辣。第三天大家都进入了深度倦怠期,好在老天爷帮忙,中午开始下起雨来,Ashy果断组织我们抄家伙收工。吃完午饭,雨还在下个不停,Ashy决定开车带我们去海边逛逛。我坐在副驾的位置打着盹,突然听到有人兴奋地喊到了,我迷糊地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车已经开到海滩边离海不到两米的地方,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水。我看了一眼车载地图上的定位,所在位置的红点很明显,太平洋。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眼前茫茫的大海浩瀚无边。我打开手机,循环播放张惠妹的《外面下着雨》,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没人问我这是什么歌,大家都只是静静地听着。雨一直下,等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放晴,我们只好打道回府。晚上吃完日本菜,我提议一起玩斗地主,然后简单讲了一下规则。日本小朋友热烈地响应:“我们也叫斗地主,规则略有不同,不过区别也不是很大。”我忽然意识到,在这样的一个组织中,我和日本人的沟通是最容易的。很多时候,只要稍微提示一下,我们都能互相明白在说什么。那天晚上我运气很好,打斗地主连赢了好几把,日本小朋友每次在我赢了之后都会说:“China is stronger。” 我也会起来挥手致意然后坐下,然后大家一起鼓掌。那一刻,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民族之分,没有东西方之分,只有和谐。第四天。一如既往,我们早上七点起床,吃早餐,八点出门上工。我之前受过伤的尾椎忽然隐隐作痛,于是Ashy让我跟她配合,她负责挖坑,我负责埋树苗,可以避免激烈的动作引起更大的不适。这一意外的调整改变了我们的工作模式,从之前的单打独斗变成了分工合作,我们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于是其他几个人也告别单打独斗开始协作。收工的时候清点劳动成果,当天种了482棵,是第一天效率的4倍。面对这样巨大的进步,我们情不自禁地鼓掌欢庆。正准备回住地的时候,农场主来了。前两天得知可以种纪念树后,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看到她我飞快地走过去打招呼:“我想买一棵“纪念树”,为我过世的父亲。请问信用卡支付还是给现金?”她连忙摆着手说:“你这几天在这里做了很多,不用再另外付费了。”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已经做好了付钱的准备,现在却告知我不用花钱。我回头看了看Ashy,她笑着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免费种一棵纪念树。我熟练地挥舞铁铲,挖了一个漂亮的坑,迅速的拆下保护树苗的壳子,这一刻似乎也成了我的成果汇报表演,流畅而激动人心。正当我种得最起劲的时候,不远处忽然飞来一只鸟。农场主一脸惊喜地说:“你真幸运,这是有灵性的鸟儿,一定是你父亲知道了来告诉你。”我满怀感激地在小标签上写好父亲的名字,生辰日期和去世的时间,然后挂到树上,希望能用这种别样的方式来延续对他的爱。周五,下午1点快结束的时候,Ashy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种植一棵“庆祝树”,以团队的名义。”听到这一消息,我们开心地互相击掌欢庆。看着我们雀跃不已的样子,Ashy又说:“大家想一下在标签上怎么写,你们想要留下什么?”“Satisfy!”我脱口而出,大家都心神领会地笑了。前两天晚上大家玩扑克,Moto每次赢牌之后,都会说satisfy,他只是一个19岁的小孩,脸上一副大人般十分满足的表情,每次都让人捧腹大笑。我又补充道:“不如我们写上团队的人数,工作的天数,种树的数量,以Satisfy结尾,也写上Satisfy的法语、日文和中文?”这个建议得到一致通过后,我们都齐刷刷地看向Ashy,激动地等她公布统计结果。她微笑着分别跟我们每一个人都进行了眼神交流后,开口说:“7 个人,周一周五个半天,一共4整天,种了1268棵树”。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大家紧紧拥抱在一起。Ashy继续说:“太不可思议了,你们是这个项目实施以来,人均单产最高的团队。”Moto跳起来喊了句:“Satisfy!”我们都很默契地跟着跳起来,大声喊着:“Satisfy!”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我们原班人马回到了奥克兰。任务还没有结束,大家还得把车洗干净。Ashy拿出高压水枪,Aude负责冲洗,Shogo负责刷。我望了一眼Ashy:“我们还能干嘛?” Ashy突然跳起来说go go,一边拍手,我瞬间领悟,跟她一样,成为拉拉队的一员。Ashy又试着让每个人都体验用高压水枪洗车。我一边笑,一边往车后躲,边笑边叫喊着好危险啊,不要不要。Ashy说:“你可以的,你们种了1268棵树,还有什么不可以。”她的这番鼓励,让我没有再迟疑。我接过高压水枪对着车子猛冲起来,顺便,把身边的人都冲了一把。41回到奥克兰第二个星期的某天上午,还在上班的Sarah 给我发来信息:“安安,新西兰中文电视台在招美食栏目的主持人,你要不去试一下?”“哈?Sarah你确定没有在搞笑吗?”“你之前不是给旅游局做过境外主持人吗?”“这完全是两码事啊,之前那个是玩儿票性质的。”“我帮你打印好了公交线路,一会儿下班回来给你。”Sarah也不再多说,直接就结束了谈话。她回到家后,把打印好的路线递到我手上:“来都来了,去试试吧。你也没什么可失去的,对不对?”于是第二天,我带上之前的视频小样,来到了位于奥克兰东区的中文电视台总部。摸索了上楼,我向门口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不一会儿,一位叫Chris的人出来接待了我。听完我的自我介绍,Chris显得很有兴趣,又有一点迟疑,他问道:“你在新西兰能待多久?”“可以待1年,但每个1个月要出境一次。”他点了点头,说:“我们确实计划招募美食主持人,不过这个是一个大项目,不会这么快启动。”我点了点头,心想这意思应该是没我什么事儿了,于是准备起身告辞。“安安,稍等一下……” 我刚走到门口,Chris出声叫了我,示意我坐下后,他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接过来看了他的职位:新西兰中文电视台首席运营官。见我一脸惊讶,Chris微笑看着我:“我们最近想找一个新闻联播的女主播,要不你试试?”我知道这是新西兰华人家庭的晚间热门节目,包括新西兰本地、国际、中国国内的重大头条新闻,财经新闻,民生新闻3方面的内容,Sarah家每天的晚餐时段也是必看的。Chris继续说:“现在主播只有王老师一人,他工作量太大了,我们希望给他找一位搭档。”我难以置信地看着Chris:“可是我并没有做主播的相关经验啊!”“你稍坐一下,我联系一下CEO,让他先见见你如何?”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起身走到了隔壁的会议室打电话去了。很快,他走出来对着我说:“我刚给CEO打了电话,他在市区的摄影棚,你去那边找他吧。”直到Chris把写好的手机号码和地址递到我的手上,我才勉强回过神来。我呆呆地说:“请问该怎么称呼他呢?”“老板姓郭,台湾人,你叫他Simon就好。”刚刚的对话像做梦一样,让我分不清是真是假,直到1个小时后,我在工作室见到了Simon,我似乎才意识到这是现实。Simon先做了自我介绍:“以前我在台湾的电视台工作了20多年,后来移民到新西兰,跟几个朋友一起创办了这个中文电视台。” 他又继续说:“王老师以前在国内的卫视台做主持人,曾经也是孟飞的搭档。”我腼腆地笑着说:“我在电视上见过王老师,很帅的。”Simon笑着看了我一眼,话锋一转:“现在摄影棚正好是空着,你来试个镜吧。”我大惊失色,不自觉地连连后退。Simon走过来,把当天晚上要播的新闻内容递给我:“不要紧张,你就当随便试试。”我心想,这也太随便了吧?我机械地接过了稿子,粗粗浏览了一边,好像也不难,于是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坐在主播台上,我凭着对新闻联播的记忆,野路子地发挥了一番。Simon没有点评,得知我下午没有其他安排后,他说:“王老师在3点左右会来录今天的新闻,你看看他怎么做的。”Simon安排好事情就离开了工作室,留下一头懵的我和无聊的摄像地坐在那儿。好在王老师很快就到了摄影棚,打破了这份尴尬。他看到我点了点头,笑着问我:“你之前在国内哪儿做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王老师,我就不是做你们这行的。” 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等王老师录完他的节目之后,他让我念了一段,算是考察。他给我提了一些建议:“语速可以再控制一下,断句再清晰一些。” 说完他又打量了我一番:“你明天画个妆,换件衣服,再来试一下吧。”那天最奇怪的事情就是,没有一个人对我这样一个人豪不专业的人突然出现在那个专业的场景里感到奇怪,他们没表现出奇怪,以至于我也不好问为什么你们都不觉得奇怪。晚上Sarah得知此事,比我还高兴,打开衣柜说:“你随便选!”不过选来选去,都没有太适合“主播”这个身份的服装。睡觉之前,Sarah溜到我房间说:“还有一个解决方案,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出发,去皇后街逛逛,反正最近我也要买外套,到时候咱们一起试,选一件适合你明天穿,我平时也可以穿的。”Sarah如此相助,我心里又是一阵感动。第二天早上,没想到还真选到了我倆都同时看上的衣服。Sarah把打包好的衣服交到我手上:“你去打酱油吧,这是老夫给你准备的酱油瓶。”她幽默的话语把我逗笑了,也适度缓解了我的紧张感。下午我提前20分钟到达了摄影棚,花了10分钟火速化了个妆,换好衣服。刚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下,王老师准时到了。他进门刚放下手里的包,转头对我说:“安安,你来录今天的天气预报”。凭着昨天现场观摩的记忆,我再次硬着头皮坐上主播台。“纽约,30度,北京,35度,上海,34度,广州,32度。” 播到最后几个国内的城市时,我内心有一点小小的激动。我从主播台上下来的时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刚刚把华盛顿,27度,念成了29度。”王老师笑了笑:“还不错,也算是一条录完了。”接下来王老师准备录新闻,摄像老师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到监控室里面观摩。和国内的直播不一样,为了节省成本和投入,新西兰中文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是每天提前几个小时录好,晚上电视上放的都是录像。王老师非常专业,像直播一样一条就过了。录完后他似乎正准备走,我从监控室里走出来提醒他:“王老师,你还没有录天气预报呢。”他笑着说:“今天用你录的那条。”“啊?我念错了啊,温度念错了。”“没事,就放你的。”我有一丝慌张:“要不我重新录一次?”“不用了,就算是直播,出点错也正常。”我又求助地看了一眼摄像师,他也笑着说:“问题不大。”之前在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我都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弥补,然后深刻反省,避免再犯类似的错误。王老师的不以为意,摄像师的无所谓,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可以这么轻松地做事,饶过自己竟然如此容易。王老师又说:“安安,你明天继续来吧,你可以试试看播财经新闻。”我就这么通过面试了吗?这是我被录取的意思?我心里一万个不相信,但王老师认真表情不像在开玩笑。我正想说好,忽然想起来这次入境的期限就要到了,我面露难色:“因为签证的原因,我下周得出境一次,去一趟斐济。”王老师倒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高兴的表情,只是随和地说:“那等你回来再跟我联系”。我又激动又诧异,整个过程如此地随意,如此地离奇。我一个打酱油的人就这样成为主播了吗?我掐了掐自己,看到摄像大哥正在里面好笑地看着我,终于相信这一切并不是梦。42斐济纳迪机场。接我的酒店司机不仅迟到了近1个小时,我更是吃惊地发现,同行的还有他的儿子。我还没开口说话,司机就问我:“回去的路上,我可以顺便接一下我老婆和我另外一个儿子吗?”这让我觉得很滑稽,这家酒店的员工怎么会如此随意?以前我们酒店的管理是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我问他:“你家人碰巧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吗?”“对,今天赶集,市场就在我们回去的主路上。”我想君子有成人之美,就爽快的答应了:“好的,捎上他们一起吧。”我也不知道到底顺不顺路,反正都是他说了算。在集市上,司机接到他老婆和另一个儿子后,他还热情地推荐我买了本地西瓜。这次斐济之行,我并不打算出去逛逛。我只想找一片沙滩,晒晒太阳,看看海什么的,于是挑了这家相对比较偏远的度假村。到酒店已经六点过,天色已暗,只听得游泳池畔一群老外嬉闹的声音。出发之前,Sarah硬在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两包袋装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还美其名曰是华人超市的奢侈品。现在想想她的话对极了,舟车劳顿一天后,我满脑子都是来一包美味的方便面。回到房间,烧水壶是坏的,也没有碗筷,我只好作罢。这个1000多人民币一晚的房间,除了能直接看海让我稍微有一丝安慰,其他的设施略微让人失望。接下来这几天,我基本就在房间门口的懒人椅上晒太阳,看书,直到离开斐济的前一天,我还是决定离开房间出去转转。抹好130倍的防晒霜,我来到沙滩边找了一块面朝大海的礁石坐下,背后池畔吧土著人乐队的歌声回荡在空中,老外的笑声不时传来,粗犷豪放。海上那对正在划皮划艇的夫妇,让我看得出神。“要试试吗?”旁边叫Sim的土著员工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人家都是两个人,我一个人,出去了害怕回不来。”这番话逗得Sim哈哈大笑,他倒也没再劝我。那对夫妇上岸后,我注意到他们年纪挺大了,应该有六十多了。看着他们精神抖擞的样子,一股勇气忽的就窜了上来。我为什么不试一下呢?于是我对Sim喊到:“我准备去海上看看了!你记得随时注意看着我是否安全!” 他给我比了个Ok。我穿好救生衣,折腾了半天,终于把皮划艇从岸上拖到水里。左一浆右一浆,我居然很快找到了感觉。船飘出去一公里左右,我回头看了看,刚刚坐的沙滩椅已经变成一个小点了。我听到Sim对着大海喊了几声:“你还好吗?”“很好!非常好!太棒了!”我平躺在船上环顾四周,只有我荡漾在太平洋上。四周空无一人,我有一丝害怕,我没有享受太久这种放逐漂流的感觉,很快回到了岸。Tim在岸边迎接我,看我意犹未尽的样子,他说:“想要划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钓鱼吗?”我兴奋地看着他:“真的吗?可以吗?”得到肯定地答复后,我激动地给了Sim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从旁边拉了一条鱼船出来,我发现船上并没有装备,诧异地问他:“没有鱼竿吗?鱼饵呢?”Sim晃了晃手里的干鱼片,一根鱼线,示意够了。他把船划到了离海岸大概两三公里的地方,停下来,Sim把干鱼片撕碎,绑在鱼线的一端,把线扔进海里,然后把鱼线的另一头交给我。没多久,鱼线有一丝晃动,Sim迅速把线提了起来,一条鱼被拉上了渔船。这是一条圆润的小石斑鱼。我很激动,在船上鼓掌欢呼起来,没想到第一次成功钓上的鱼,竟然是太平洋的鱼。Sim把小石斑递到我手上,看着还在努力挣扎的小鱼,我忽然觉得我对这条生命有了责任感,任何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我扭头问Sim:“我可以不带走它吗?”“当然。”我把小石斑放回了海里,心里默默地念到:“回家吧,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回到岸边,我心情大好。想起了我的方便面还没吃,于是我到前台找服务员,想借副碗和叉子。土著服务员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老板规定,不允许借餐具给客人带回房间。” 见我眼中闪过一丝压抑,她又续说:“要吃东西的话,可以在餐厅点,自己带吃的就要自己带餐具。”我目瞪口呆,What the fuck? 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前台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已经快下午两点了。皮划艇运动消耗了我巨大的体力,再不吃东西,我感觉自己要饿死了。服务员看到我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估计我真生气了,于是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找人帮你解决。”我心中的怒气即将呼之欲出,但我极力克制:“什么时候?”“下午。”“现在就已经是下午了吗?两点了啊!快两点了!”“我说了下午。”这样的无效对话让我抓狂,不过我也无能为力,只好先回房间。没过多久,我发现购买的wifi流量用完了,于是打电话到前台。“1010房间,麻烦帮我续一下房间wifi。”“好,完成了。”“哎哎,等一下,我的碗和叉子呢?”“老板说一会他来找你。”我快疯了,声音提高了八度对着电话喊道:“什么?你们借个碗还需要老板批准?”我忽然想起来,前不久有一条关于中国人在马尔代夫吃泡面而不在酒店消费的事情,莫非这新闻已经传遍全球,现在国外酒店都不给提供热水和泡面的工具了?我陷入了巨大的焦虑,在心里骂:“妈的,不是姐吃不起酒店的东西,而是真的难吃啊。我只是单纯地想来一包泡面,抚慰我那思乡的中国胃啊。”不管这是不是歧视,我不想再等,立刻从房间冲到前台去要碗筷。服务员顶不住我的抗议,把白人老板请出来了。我先发制人:“这事到底是多大的一个决定,借碗和叉子需要劳神想那么久么?”老板慢悠悠地说:“一个很大的决定,需要想很久。”他平静地回应我让我更加的愤怒,我感觉一腔怒火随时都要发作了。我故意说:“如果你做不了决定,那请你们这里能做决定的人出来。”“我可以做决定。”“需要多长时间?”“下午。”又是下午,这里的人是有多爱下午啊?我受不了了,对着他咆哮:“现在已经下午了,你到底需要几分钟?”“六点。”“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真的需要几个小时来想?”“真的,需要。”这番毫无逻辑的对话,让我快要失去控制。我怀疑他在逗我玩儿,但是从对方的表情、态度来看,我们这是一场严肃的谈话。可我受不了了,语调提高了8度:“等不了你思考那么久,我会跟旅游局投诉你的!”我转身的时候,老板对我说:“谢谢你!”“谢谢?”那一瞬间,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我确认没有听错后,气愤地跺了跺脚,回到了房间。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一个“邪恶”的念头冒了出来:逃跑!房间是预付费的,这几天在酒店的餐饮和网络消费大概有五百多斐济币,差不多一千多人民币。为了给那个不友好的老板一点颜色看看,我准备提前撤离。对!逃单!说干就干,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打国际长途电话挂失了登记在这家酒店的信用卡,以免我跑了之后被自动扣款。办妥后,我忽然想起来前台有自己护照的复印件,心里有点不踏实。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境外逃单的关键词,一系列耸人听闻的搜索结果,让我恢复了理智。我这是在国外啊,闹大了可就是外交纠纷,很有可能会上移民局黑名单的。停止了打包,我默默地对自己说:“不能滚,只有忍。”我挫败地坐在房间门口,百无聊赖地准备把西瓜解决了。房间里没有刀,我也不指望能借到刀,我把西瓜在地板上用力地磕了几下,裂开了一条缝,我直接掰开来,准备用手抓着吃。看着自己活得像原始人一样,回想着这几天酒店糟糕的服务,委屈的泪水哗哗地往下掉,这分明来渡劫的,和我来海边享受的初衷差了十万八千里。越想越难过,我开始嚎啕大哭,但我手也没停下来,继续掏着西瓜吃,边吃边哭。看着逐渐被挖空的壳,我忽然灵光一闪。“对!这不是现成的碗吗?” 我拆开一袋方便面,把佐料铺在西瓜壳底部,然后把面捏碎了放上面。把开水倒进西瓜壳的那一瞬间,我吞了一下口水,舔了舔嘴唇,脸上浮起了幸福的微笑。好在房间咖啡杯配了勺子,我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时不时还能挖出两勺西瓜肉。“美味,真美味!人间美味啊!” 吃完一包不过瘾,我又如法炮制地泡了仅剩的另一包面。忽然,我脑瓜里闪过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我蹭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抱起泡着面的西瓜出了房门,径直走到前台旁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当着白人老板的面,我一根一根地把面挑起来,发出了夸张的吸面的声音。吃完面后我又端起西瓜壳,把汤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我高高举起空的西瓜壳走到前台旁,对准垃圾桶用力地猛砸了下去。看着碎了一地的西瓜皮,我拍了屁股,在一众惊愕的眼神中得意地扬长而去。登机返回奥克兰之前,我感慨地发了条微博:“安全感只能自己给自己,与其花费精力在期待其他人的救赎上,还不如让自己活成依靠的大树。”落地后,我打开手机,看到啸天把我最近的微博轮番进行了回复。上次分别后,我们也没再联系过,原来他还在关注着我。43回到奥克兰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Chris的电话。那段时间保钓事件在华人群体中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他让我去参加新西兰中国统一促进会的保钓活动,采访促进会的会长,还有香港、台湾商会会长,新西兰青年协会主席。在国内的时候,我从来都以为自己只是万千中国人中,默默关注保钓活动的一员,没想到在南半球新西兰这片土地上,我却意外地站在了最前线。忙完保钓活动的相关采访,王老师说对我说:“培养你做我的搭档播新闻,我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你能落实签证问题就可以了。”机会,就这么来了。我兴奋地立刻给Sarah打了电话,她也很激动:“常规的移民步骤一般是先出国念书,念完拿到一年的开放签证后可以在当地找工作。就算幸运地找到了工作,还有工种,收入,年龄等各种条件,来限定移民资格;或者是像凯一样走技术移民,但这个过程耗时耗力,还不一定能成功。”“照你这么说,我是给自己省了不少钱?”“是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项都不行。移民签证可是我的长项啊,我保证可以让你用最少的投资,帮你搞定工签。”Sarah这一席话说得我更加的兴奋。在新西兰的这段时间,我深深爱上了这片土地,也几乎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如果能够成功移民,不仅对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也是为下一代提供不一样的环境的契机。兴奋感持续了大半天,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逐渐冷静了下来。按照原计划,两个星期之后,我应该在泰国清迈。之前我报了1个月的瑜伽清修班,参加了好几轮书面筛选后,昨天才收到确认函,通知我被2周后的班级录取了。我陷入了深思。我计划这一趟间隔年旅行不容易,这是圆梦之旅,也是探索之旅。清迈之旅是我对灵性追求的一个里程碑,而接下来的台湾、印度、欧洲之旅,还没有开始。在现实的机会,和潜在的探索自我的机会面前,我陷入了纠结。不同的两条路,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千头万绪,一夜无眠。最终,我选择了后者。在离开前,我决定去看看冬日的南岛。我到皇后镇的时候正好在下雪,直到第三天终于放晴。 那天晚上,我正好预定了之前Sarah极力推荐的山顶自助晚餐。我被安排在落地窗玻璃前风景最好的位置,可以270度俯瞰皇后镇的全貌。这个只有几条街道的小镇,同时拥有着雪山,湖泊,还有绿树这样的美景。镇子依山而立,傍湖而建。山间的湖水清澈见底,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机场刚起飞或者要降落的飞机。玩滑翔伞的人从头顶飘过,随手一拍就是一张动感十足的明信片。我惊叹,此景只应天上有。随着傍晚的来临,远处落日的余辉浸润着山尖,宛如给圣洁的雪山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湖水也被映衬着染成了金色。与我之前在长滩岛见过的海天一色的海滩日落相比,眼前的不是瑰丽,不是壮观,是打动人心的温暖。第二天一大早,我从皇后镇乘坐大巴,四个半小时的车程后,抵达库克山。沿途大片湖泊映衬着雪山的美景,大洋洲的南阿尔卑斯山脉延绵不断,路上的时光竟也不那么漫长。到达库克山青旅的时候,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放眼整个山间,我的目光所及范围内只有这座小木屋。小屋孤零零地被环抱在壮观的冰川雪山中,看似突兀,却又让人欢喜。进屋以后,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前台接待人员穿着短袖,舒服的暖气,让人感到身心俱暖。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一个旅舍,厨房很干净,地板噌亮,阅读室还有壁炉。最让人惊喜的是,竟然有免费桑拿。在雪地里走一圈回来,热蒸一下,会是怎样的舒服啊。我在心里赞叹: “这里真是太酷了!”  库克山没有超市,我从皇后镇亚洲超市采购的食物派上了用场。很快,一大盘老干妈泡江豆萝卜干蔬菜粒牛肉勺子出炉了。待旁边锅里的水沸腾后,我迅速扔了一把面进去。透过饭厅的落地玻璃,雪山风光尽在咫尺。想到自己在大洋洲最高峰,赏着雪景、吃着家乡美食,豪迈之情油然而生。新西兰冬日的下午非常短,我赶趟去了塔斯曼冰川(tasman glacier),《指环王》里有关中土世纪场景的取景地。冬季的库克山人并不多,沿途遇到几个老外,给我介绍了前方的路况,再也没有碰到过别的人。当我爬上山顶,远处的小屋早已变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在万籁俱静的山尖,俯瞰着脚下的世纪冰河,我对着空旷的山谷发出了邀请:“有人吗?你好吗?”没有回声。当然不会有。我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最后索性躺了下来。我好像特别喜欢躺。在草坪上躺,想在云朵上躺,在太平洋行躺,在雪地里躺,看到一切美好的事物,我都想躺下来。绝对的静,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我能移走这座雪山吗?”“我能凿动这条冰河吗?”“我能什么都不穿在这里过夜吗?”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多问题,答案都是不能啊!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竟是如此渺小。曾经压在心头如巨石的往事,此刻竟是那么微不足道,渺小。“孤独吗?”我在内心问自己。“不,孤独不在山上,而在街上。孤独不在一个人心里,在许多人之间。”一个声音在心里冒出来。曾经卯足了劲儿,跟程跃较劲儿,跟Denny较劲儿,跟自己较劲儿。如今在这白雪皑皑的山间,万物晨曦,自有章法,人需要做的,只剩与大自然和谐相处,享受大自然的恩赐,顺应自然的法则。天人合一的连通感,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回到旅舍后,我容光焕发,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我轻松欢快的情绪感染了旁边的美国大叔Terry,他也好心情地跟我聊天:“连续12年,我和太太每年都来新西兰,库克山这都是第十次了。”Terry一边给我讲他的故事,一边分了一小块他煎的牛排给我。扑鼻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厨房中,旁边一直在打盹男孩被肉香唤醒,羡慕地看着Terry和我面前的牛肉面。我和Terry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邀请男孩儿一起加入到晚餐中来。Terry回房间拿来了一瓶红酒,我也把珍藏的最后一袋火锅底料拿出来,准备请他们吃火锅。“我叫Kyo,来自日本,现在读大一。” 小男孩儿很是感激,开吃之前先自报了家门。那两天正是钓鱼岛事件最敏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国际形势如何,我忽然有一点尴尬。Terry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不自然,他提议碰杯,每个人都说一句祝词。他先说:“全世界很多人羡慕美国公民,其实根本不值得羡慕。很多美国人都以为美国就是全世界,很狭隘,只有很少的的美国人出来看世界。我的国家依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以再更好一些。”我也接着说:“最近中美日关系比较敏感,不过那是政府的事,我们该吃吃,该喝喝。”Kyo连连点头:“没有政治,只有友谊。”大家一起开心地举杯,聊着聊着话题就打开了,从历史到文化,从音乐到美食。我感慨道:“在青年旅舍遇到的每个人,可能都有很酷的经历,但相聚在此时,彼此又是那么的普通和平凡。”Terry点了点头:“在这里,我们有相同之处,但回到你各自的生活中,又都是不同的。”“出国以后,一路上没有人觉得我辞职旅游是一件非常特别的事情,但对我在国内大多数的朋友来说,这是。” 我聊起自己的感受:“我们对体验人生和探索自我的认知,似乎才刚刚萌芽。”聊到兴起,我又拿出瓜子供大家品尝,然后起身去倒水。我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我笑瘫在椅子上。Kyo都不知道怎么吃,连壳一起嚼了。Terry倒是觉得应该吃里面的东西,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弄开。我马上展示了娴熟的嗑瓜子技术。Terry和Kyo效仿后,感觉自己攻克了巨大的难题,对瓜子这种食物,竟然产生了深深的迷恋。那天晚上,我在微博上分享了那天的感受:“旅行和读书,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其间深意,知行合一后,更能体会。”睡前,我又收到了啸天的短信,问我最近玩儿得怎么样。他最近似乎一直在关注我的行程,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对我来说,跟他在一起,我可以笑得很开心,但似乎也就仅此而已。我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44全球观星圣地——特卡波湖畔。我靠在湖边青旅阅读室的沙发上,宗萨仁波波切的《正见》正躺在我的双腿上。从现世与来生的思考中抽离出来,我微微抬起头,双手托腮,静静地望着窗外。“绿水无忧风皱面,水面初平云脚低。”我情不自禁地念出这句话来。湖底的钙化物、藻类对透射光的选择性吸收和反射,白云倒映的湖面时而呈艳丽的蓝绿色,时而呈深邃的深蓝色,层次变化绚丽多彩。房间里没有人,我随意地变化着坐姿。揉了揉眼睛,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环视了一圈,我注意到角落有一架钢琴。我眼睛咕噜噜地转了转,一个“恶搞”的念头冒了出来。我起身坐到钢琴前,抬起双手,起了个范儿,《洪湖水浪打浪》在湖畔响起来。一曲结束,我还不过瘾,又弹了《走进新时代》,《我的祖国》,抒发了一下自己的爱国和思乡之情。不时有老外路过,其中有几个还驻足停下来围观。我仿佛听到其中一个人说:“这好像是什么世界名曲。” 说完还对着我狂拍照片。我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强忍住笑意,继续优雅地弹奏曲子,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浪漫氛围中。忽然,我身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安安!还真让我把你给逮住了!”我一回头,惊诧地大呼:“杨啸天!”他正嬉笑地看着我:“如此美景,如此仙气,好似一幅水墨画,让我忍不住要买下这里。”“你怎么会...会出现在这里?” 我都有点结巴了。“那要问你啊。没事儿发什么微博定位,没事儿发什么行程预告。”“神经病啊,你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 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啸天,我又惊讶又开心。异国的相逢,总是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前两天带客人到奥克兰tower,在赌场里本来之前一直输,我们都快待不住了。没想到这位大哥吉星高照有如神助,在最后一把来了个逆袭大翻盘,疯了一样地拿了好多桌上筹码塞给我。” 啸天故作神秘地低声对我说到:“真的,大发了。那天晚上刚好看你在南岛,我就坐了直升飞机过来,看看能不能遇到你。”我好笑地推开他:“你这是要把霸总的人设坐实了吗?拜托了,别张口就来好吗?我又不是好骗的小姑娘,这里连停机坪都没有,直升飞机个屁啊!”  啸天完全不理会我,自顾夸张地说:“没想到老天佑庇,竟然让我遇见了你如此清新脱俗的一面。”“你这意思是我平时就不清新脱俗?”“你说我们认识那么久,我还真没看你弹过钢琴呢。”“得得得,少扯这些,你来找我干嘛?”“全球最美星空,一个人看多无聊啊,没人陪的观星是不完整的观星。”“啥?你怎么知道我晚上要去天文台?”“我不仅知道你要去,而且我还跟你订了同一个团。” 啸天一脸的得意。“切,你什么时候,能耐如此大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啸天神秘地笑了笑。晚上10点10分,我们这个10人观星团在镇上的教堂集合后,在导游的带领下前往约翰山顶天文台。上山的路上,云层笼罩乌云密布,导游遗憾地说:“刚刚下山的日本团,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一席话,让车里的人心情都很沉重,大家都没有说话。啸天忽然凑到我耳边:“看不到就看不到,大不了明天再来。或者明年再来。”我好笑地看着他:“幼稚!”车不能直接开到山顶,在山腰停车场下车后,还需要走十多分钟才能到天文台。没想到就在这最后的10多分钟里,云散天开薄雾尽褪,天空十分晴朗。南半球最值得看的是南十星,这颗星在北半球是观测不到的。在导游的指导下,南十星,牛郎,杜鹃星座,海豚星座,天鹅星群尽在眼前,我也用望远镜看了大、小麦哲伦星群,蝴蝶星群,以及几个名字很拗口的星群。“快看,老人星。” 导游指着左前方的一颗星星:“听说在北半球看到这颗星的人会长寿,不过在我们这儿不算,因为它在南半球一直都不会落。”导游这番活跃气氛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我喃喃自语:“原来把钻石比作星星,群星璀璨不是幻境,是真实的现实啊。”星星一颗一颗从地平线升起,闪闪跳跃的星芒让人感到幸福,我的童心此刻得到极大满足。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星星的摇篮之中,360度立体环绕的星辰就这样包裹着我们,无处可逃。我对啸天感慨道:“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类何其渺小。”“导游,你能给我们指一指十二星座吗?” 啸天的建议得到了团友们一致的认可。“喏,你们看,在星图中占地面积比较大,看起来霸道又霸气的那颗星,是天蝎座;附近的那颗是水瓶座,不过水纹的部分,需要大家充分地发挥想象。” 导游笑了笑,又继续说:“双鱼座容易识别,一个大头一个小头那个就是;射手的图案也挺明显的,尤其是弓箭部分;最小的是白羊座,这也是最不像星座符号的星座。” 果然,就四颗星星,我怎么看都联想不出来白羊座羊头的样子。“各位有没有发现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导游忽然发问了。大家再次抬头看了看璀璨的银河,果真没有月亮。有团友答:“今天是初一。”“没错,这位朋友答对了。不过只答对了一半。”导游像说单口相声一样,抖了个包袱。在熠熠星光的烘托下,大家情绪再次高涨,期待异象的好奇心弥漫于空气之中。“今天晚上有一个比月亮更迷人的女主角,她的出现让月亮都失去了光彩。”导游又继续抖包袱。大家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兴奋,在全球最浪漫的星空下,到底会见证什么样的奇迹。我这一路走来见证了太多的意外,如果在这里再见到什么惊喜,我也丝毫不会意外。不过导游越是卖关子,大家越是充满了期待,一脸憧憬地等待他揭开谜底。就在此时,刚刚开车的司机走了过来,手上抱着一束玫瑰,径直走到啸天面前。啸天小心翼翼地接过鲜花,轻轻地放在我怀里。我一手抱住花,另一只手捂住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径直跪在我的面前,打开攥在手里的钻戒,含情脉脉地说:“安安,我爱你。”“Wow, wow, wow”,现场的团友立刻反应了过来,欢呼和鼓掌声交织不断,此起彼伏。啸天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希望你的笑容能像群星一样璀璨,像恒星一样永久。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4511月中旬,我结束了在清迈的瑜伽清修课程,返回成都。之前,我在旅途中为国内不少旅行刊物写过专栏文章,回国后,已然成为了真正的旅行达人。新浪的罗总为我安排了一次“微访谈”。在直播间里,我开始分享我的故事。<在辞职旅行的旅途中,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已经独自环游世界15个月的西班牙老奶奶,连续十二年去新西兰的美国大叔、做义工时的新西兰领队、产生共鸣的日本大学生、打工度假的台湾女生,韩国的交换学生,恶劣的斐济度假村老板……>我接受了罗总的邀请。以<他们眼中的我们,以及我眼中的他们>做了主题分享。他们: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人口有多少?四亿多吧?比印度多?我答:很大,很多。人口保守估计14亿。然后他们会想很久,14亿到底有多少。毕竟很多人自己国家人口只有几百万。他们:西藏,台湾,香港,名义上是中国的,实际上跟中国没有什么关系。我的反应:之前还会尝试陈述中国的政治立场,观点,一国两制等策略。后来意识到我们的认知体系完全不同后,放弃了跟其他人陈述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理论。他们:中国的小孩都是宠坏的孩子吗?我答:确实有很多小朋友过分被宠爱,但也不是所有的都如此。我在斐济5星级度假村的时候,有个澳大利亚的人问我是不是花的父母的钱。我很惊讶,原来中国的孩子名声如此不好。他们:中国每年有一种可以决定人一生命运的考试我答 :那叫高考。可能有一些弊端,但中国人口太多,这个也许是目前最有效选拔人才、让普通人家的孩子出人投地的办法了。他们:中国是不是有一种政策,每家只能有一个孩子?我答:独生子女政策,是国家为了经济发展做的一个宏观调控,从目前来看对提升教育水平来说是有促进作用的,不过我觉得可能会导致以后的养老问题。他们:你们中国人不是都喜欢住酒店吗?(在青旅的时候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我答:确实有很多人喜欢,不过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愿意出来看看世界,背包体验生活。他们:你们国家有钱人很多,喜欢穿金戴银,显示自己的富裕,一身都是名牌。我答:中国在逐渐富裕,有一种想要证明自己强大的心理,这是一个过程,以后大家会越来越淡定的。他们:中国啊,是在日本旁边么?离日本远么?我答:日本是我们邻居,很近,不过我们比日本大很多,我所在的省跟日本差不多大。他们:我们穿的都是中国制造,东西很便宜。我答:我们国内的中国制造比你们穿的大部分都贵。他们:我去过日本,台湾,香港,但还没去过中国。我答:嗯嗯。<这几个月见识了形形色色、来自各个国家的人,也许他们,和我们原本所想的,有一些不同。>我又转到了一个新的话题。日本人:我们不那么关心政治,我们经济很脆弱。年轻人普遍觉得政府很弱势,并不能左右日本的发展,实权都掌握在大企业大财团手中。台湾人/香港人:你们的生活我们完全不懂。你们网路管制很严重吧?你们出国竟然这么麻烦?每一个国家都要申请签证么?你们接受的那些教育有用吗?我们的论证电视节目都当娱乐新闻来看的。香港人:其实我们不讨厌英国人。他们让我们接受良好的教育,给我们好的社会制度。但我们是中国人,是中华民族的中国人。台湾人:被日本侵占,日本建设台湾,确实是因为日本想要掠过我们的资源,比如修铁路运输深山资源,但不可否认,台湾还是被建设得不错。在东京的感觉和在台北差不多。美国人:我对自己的国家并不满意,它完全可以便得更好。奥地利人:我们不那么喜欢德国人,就像你们对日本人那样。德国人:我们那么多人出来到世界各地旅游,酒店都应该配备德文翻译。泰国人:你来自中国啊,北京还是上海?西班牙人:到处都是你们中国人,中餐馆开遍了全球,你们要和平渗透世界么?马来西亚人:我们的护照经常被偷,因为很好用,一百多个国家免签。新加坡人:小国有大国情怀。<对于一个独自出行的单身女性,很多人也对我充满了好奇。以下是我被问频率最高的问题。>我继续分享。我在外面被问了很多问题 ,让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下面这几个:你一个人吗?真的是一个人么?你好勇敢,不害怕吗?你放弃之前那些的勇气是什么?你真新潮,这不是德国年轻人才会干的事情么?你是来念书的么?你是厨神吗?真是谢谢你的食物啊。那天,很多网友参与了辞职去旅行的讨论。不少人表达了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但我发现大多数人都只是想逃避当下的一些困境,真正做好行程规划,有经济保障的人并不多。有好几个人都被我劝住了,那一刻我意识到,在互联网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影响他人的人。46啸天发来消息:“安安,我到你家楼下了。记得穿白衬衣,我们拍一张青春风的结婚照。”是的,我答应了啸天的求婚。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刚好卡在30岁这个节点上了,他出现了。我不讨厌他,长得还帅,我觉得不是不可以试一下。正准备出门的我看看自己身上的连衣裙,还是决定换成衬衣。在去往民政局的路上,上了二环高架后,啸天明显提了速。“咦?你换新车了吗?” 迅猛的推背感,让我注意到啸天不是开的多年前的福克斯。啸天满脸的得意:“你回来前刚换的。这个进口车还是不错,奔驰S300L。”“这就把奥克兰赌场客户给的小费给挥霍了?”“那也不是。” 啸天脸色忽然有一些不自然。我以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闭上了嘴。只见他迟疑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才一脸严肃的说:“你知道为啥我要换车吗?”“嗯,洗耳恭听。”“当时你在清迈禅修,不是经常都不能用手机吗?有一天晚上你突然在微信上说话,我呢,刚好在去跟朋友吃饭的路上,想着跟你多说会儿话,就一边开车一边发微信,结果没注意,被后面的车把后备箱和保险杠给撞了。我也懒得修,干脆就换了一辆。”我没想到在啸天心里,我竟然如重要,让他连最基本的交通安全都不顾。但我更多的是心惊肉跳,生气地对他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都没有告诉我?”“我想着反正人没大碍,就没跟你说,免得你担心嘛。”我一边锤着他的肩膀,一边抱怨:“你怎么知道我是担心你,不是把你骂一顿。” 说完我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该如何面对呀?“没事儿没事儿,我运气好。再说了,不是要结婚了嘛,换一个车也好,崭新的开始,对不?”我又好气,又好笑:“不行。我要有知情权!”啸天伸出右手 ,摸了摸我的头说:“好好好,以后大小事情都要跟你汇报。”我伸出手把他挡了回去,但心里还是乐滋滋的。到了民政局,窗口的大姐没有任何表情地吐出两个字:“9块。”啸天一边掏钱包,一边对我说:“我请你,不要跟我客气。”我也从包里装模做样地拿出5块钱来:“哼,谁要你请,AA。”大姐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我们,催促道:“快点快点,谁给钱。”我吐了吐舌头,收回了手里的5块钱。大姐麻利地把两本证书甩出来,啸天接过来递给我一本,煞有介事说:“安安,这下你可是我杨家的人了!做牛做马都是哦!”我白了他一眼,切了一声,笑盈盈地问他:“然后呢?”“接下来就是准备婚礼的事了啊。”我诧异地望着他:“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旅行结婚吗?不用办了吧。”“你真的这么想吗?总得跟父母有个交代吧。”我回答:“都要去新西兰了,把那边的事情做好了,就是最好的交代。”“那也行,反正下个月你就得在那边忙客栈的事情了。”“是啊,这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跟朋友们讲。都怪一切来得太快。”啸天停下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认真地看着我的双眼:“不快,我等了7年。从你23岁那年开始,到现在。”他这番深情的告白,让我回想起 2个月前,在新西兰特卡波湖畔星空下的夜晚。“安静,嫁给我好吗?” 啸天见我没有回应他,又重复了一遍。“嫁给他,嫁给他。” 互不认识的团友们没有任何生疏感,俨然啸天的铁杆朋友一般,卖力地给他造势。想到我曾经许下的30岁之前结婚的愿望,那个人不是程跃,不是其他人,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啸天。那一刻,我心想,那就这样吧。回想啸天这一路追过来,我们再见面也没有生疏和陌生的感觉。我伸出了左手,让他把戒指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周围的看客们发出了潮水般的掌声,也不知道这稀稀拉拉的10来个人是怎么办到的。啸天起身一把抱起我,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大声地喊道:“安小妹终于答应嫁给我了!谢谢老天爷,谢谢最美星空,谢谢大家!”那天晚上,啸天订了特卡波最好的酒店。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着窗外的特卡波湖,仿佛幻境一般。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露台,斜斜地洒在床沿,啸天正在含笑看着我。啸天很贴心地把早饭安排在了露台上,我们边吃边聊天。我跟他提了之前在电视台的事情,感觉也挺遗憾的。没想到啸天突然拍了下大腿,大喊道:“天意,天意啊。”我不解地看着他:“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的?”“Kennis他在激流岛有一片地,那天我听他的合作伙伴Dick给他建议把空置的别墅租出去。你之前不是想去大理开客栈吗?要不咱们去租下来?”他见我一头雾水,解释说:“就是在奥克兰tower豪赌最后一把翻盘的Kennis。” 啸天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他是F国某一任总统的私生子,他妈妈曾经是驻外大使。K家族在F国掌握了将近50%的经济命脉,不过介于私生子的身份,为了避免在国内的麻烦,他才到激流岛买下了靠海的这片土地。”我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望着啸天。我还没从这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他已经拿出手机塞到我手里:“来,你英文好,你来问问他?”“现在?”“对!现在。”我来不及迟疑,电话已经接通了。“天哪,啸天!” 我挂了电话后,从床上腾地跳起来,激动地在房间又跳又叫。我欣喜若狂地看着他:“Kennis他竟然还是Waiheke G酒庄的老板!“G酒庄?难道就是你刚到新西兰的时候,在微博上推荐过的那家酒庄?”“是的!是的!是的!原来你说的激流岛,就是Waiheke岛,就是顾城生前最后居住的那个岛。”“顾城?你朋友吗?” 啸天一脸茫然。“哎呀,就是给Waiheke取名为激流岛的诗人啊,这座岛中文本来叫怀希基岛来着。”啸天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你也知道我不懂这些的。” 他手在空中里挥了挥,像是要把这个话题刨开一样,然后又说道:“管他叫什么名字,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就好。”我一脸的憧憬看着他说道:“好好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Kennis有意愿出租别墅,位置就在酒庄背后,听他说可以直接看海呢。”接下来,我按照原计划去了清迈,啸天去岛上谈租赁条件。他说服Kenni接受了免押金、租金月付的方式,当场就签订了合同。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在Sarah的运作下,她很快帮我抢到了仅适用于30岁以下群体可以申请的打工旅行签证名额,这是可以让我最快速合法地能在新西兰生活和工作的方法。很幸运,我还符合30岁以内的要求。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啊。回国领证之后,我搬到了啸天在桐梓林的新家,一套280平米的花园洋房。虽然和大洋路上带花园的梦想小屋不同,不过在成都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居所了。那段时间里,我时常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在做梦一样,开客栈,结婚,这些人生大事,竟然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对我来说,这一切来得太快。再次出发新西兰前,我约文颖在市中心刚开的N酒店的酒吧见面。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谈恋爱了,跟一个叫Francis的法国人,是她公司日本总部的大客户。她很投入地给我讲了很多相识的细节,原本Francis要去东京看一款新产品,结果因为其他原因来临时改变了行程到成都,碰巧那款产品只有日文介绍,于是公司理所当然地安排了她去做产品介绍。文颖只能把日文翻译成英文,两个人都用非母语交流,竟然也擦出了火花。她一脸甜蜜地说:“这些年来我遇见的人不少,但真正能走进心里去的并不多。”看到她很享受的状态,我也发自内心地替她开心,给她添了一杯酒:“我们终于都迎来春天了。干杯!”“来,干杯!为了对爱情依然有期待的我们!”我又补了一句: “为了无限可能的未来!”窗外,夜色渐浓,城市却依旧繁华喧嚣。霓虹灯点亮了都市的灯火,却也掩盖了星月的清辉,一盏盏灯光放肆地把变幻的彩色投向天空。人生好似如梦,亦如幻。47激流岛。与这名字本身带来的荒芜、冲突的气质不同,激流岛并不荒僻,她紧紧依偎着新西兰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奥克兰,乘坐渡轮最快45分钟就可以到达对岸。站在激流岛的高处,白日的碧蓝天空和曼部山丘的葡萄园,唤醒了人类对自然原始的记忆,而夜色降临之时,千帆之城各色闪亮的霓虹灯却又尽在咫尺。出世入世,只是一趟轮渡的距离。2013年1月,我再次来到了激流岛。Kennis的G酒庄和别墅都在半山腰,沙子细软如丝的OBeach 近在眼底,步行10来分钟即可抵达。面向大海,右手边的山谷连绵起伏,在这个有山就有草,有草就有羊的纯净国度,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白点不均匀地分布在绿色的草地,仿佛上帝之手留给人间的画作。<我们不走了,我们需要土地,需要永不毁灭的土地,我们要乘着它,度过一生。> 这是顾城笔下所形容的伊甸园, 正是我心中的Waiheke。我们租下的别墅一共三层楼,土地面积大概300平米,带一个500平米左右的花园。Kennis带着我转了转,然后把他的合作伙伴Dick介绍给我,平时有事都可以找他,说完他就匆匆和啸天一起走了,澳门赌场已经为他安排好了VIP房间。Kennis已经买下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他自己住在酒庄,这栋房子基本没有投入使用。院落里长满了杂草、灌木和藤蔓,红黄紫相间的油漆也剥落得稍显狼狈,一些外墙木头也都开始腐朽了。要不是啸天之前透露过,房间内部保养得还不错,我可能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每层楼有3个房间,我计划把一楼的房间改成上下铺的4人床位房,提供背包客的平价服务,剩下的两间,一间用作储物室,一间我自己住。2楼和3楼的卧室都带有独立卫生间,空调,家具,床上用品都一应俱全,可以改造成套房出售。岛上的人工很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适合的人,于是Dick安排了2位酒窖工人给我帮忙做一些杂事。除夕那天下午,我正在花园清理杂草,我听到了Dennis的惊呼声:“安安,你对我的房子做了什么?”我一回头,看到他摇晃着着胖乎乎的身躯,正从百米外的酒庄匆匆赶过来,我在心里摇摇头,这都50多岁的人了,还这么容易激动,慢慢走不好吗?他刚走到别墅门口,惊呼声比刚才又激动了些:“天哪!我才走了两个星期,你怎么把我的墙给敲了啊?”我一脸无辜地看着Kennis:“哦,我想让2楼和3楼的客人都有自己独立的门厅,在房屋的侧面开了一堵墙,另外搭楼梯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Kennis痛苦地捂着脸,他回头对着正在帮我除草的Dick嚷嚷:“你,你……你怎么也不问问我?”Dick朝着他摊了摊手,又把头转向我示意让我来解释。我想到他总统私生子的身份,应该不会真的为这种小事我跟较劲,于是我上前拉着他的手,撒娇地说:“我之前问过房屋专家啦,确定这个改造不会影响安全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确定他没有真生气,于是热情地给他展示其他成果:“你看你看,外墙和屋顶重新进行了刷漆翻新,换成了鲜艳的向日葵的颜色。” 然后我又颇为得意地指着屋顶的木制招牌——“安安的家”,我自豪地介绍:“这是我手绘的哦,中英文双语呢。”Kennis痛苦点了点头:“安安,很好很好!你改造得很不错。” 接着他又痛心疾首地看着我:“不过你没有跟我说过你要破坏我的墙啊!”我吐了吐舌头:“嘻嘻,你走之前也没跟我说过不可以敲墙啊,对不?”Kennis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叹了口气:“幸亏我及时赶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你会对我的房子做出什么来。” 他转身指了指 Dick:“你这臭小子,就这样了啊,不能让这姑娘再动房子了!”我忽然想起了一句玩笑话:“如果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那么来一顿火锅。如果依然解决不了,那就来两顿。”于是那晚我做了一顿火锅,邀请Kennis,Dick和酒庄过来帮忙的员工一起共进晚餐。看着大家被辣得七荤八素却又一脸的欲罢不能,我笑开了怀。当大家都沉浸在欢快的聚餐氛围里,我悄悄告诉Dennis:“从明天中国的春节开始,客栈第一个月的房间全部订满了。”他惊愕地看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我给他解释了什么是淘宝,什么是微博,告诉他我在淘宝上开了一个店,还专门给客栈开了一个微博帐号,也在我的专栏里植入了客栈的淘宝链接,没想到转化率还不错。Dennis似乎对我说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听我详细讲了我的各种预定渠道和宣传方法后,他决定把酒庄和海边另外3家酒店的在中国的在线预定都交给我来打理。凌晨12点,啸天从香港打来了电话。得知我拿下了Dennis在激流岛所有产业在中国的代理权后,他也很开心,但更愧疚万家团聚的日子不能陪我,我们只能天各一方。节假日正是孤独的富豪们去放纵的日子,对啸天来说却是他最忙碌的时刻。自从上岛以来,他也就见缝插针地来看过我一次。不过我对这样的状态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他来我很开心,不在的时候也能自得其乐。春节开始,我一个人不仅兼顾了客栈CEO, CCO, CMO的职责,也会亲自打扫卫生、收拾房间,还要扮演好淘宝小二的角色。好在Dick经常会过来帮我,他似乎也觉得做这些事情挺有趣的。吃火锅那晚,他说自己虽然是挪威人,不过有1/4中国血统。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从小就会说简单的中文,大学念的是世界经济学,不过毕业后他从军成了一名特种兵军人。5年前在一场战争中受伤退役后,36岁的他如今拿着高额的补偿金和退休金,为Kennis在海外的投资扮演幕僚的角色。有一天客人都出门了,院子里就剩Dick和我两个人。我坐在草坪的秋千上看书,不经意一抬头,看到Dick在院子里拔杂草。我对着他喊:“哎,你的工作不是应该去帮Kennis密谋他的财产配置嘛?”“什么叫密谋?”Dick一脸茫然。“谋划!”“哈哈,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Dick站直了身子,对了我笑道。“我在想为什么我没有一夜暴富。” 我做了个鬼脸。他纳闷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会想一夜暴富?”“有钱很好啊,可以去到更多的地方。” 我撇了撇嘴,朝房间的方向怒了努嘴:“至少不用辛苦地打扫卫生,洗床单,管在线预订,回答各种奇葩的问题嘛。”Dick一脸的好奇:“哦,有什么奇葩的问题竟然可以难倒安安小姐?”。我想了想微博粉丝拜托我的那些问题,掰着手指头数:“太多了。譬如说,有人订了岛上某个酒店,担心国外没有酒店热水壶喝不了热水,知道我在这里,就来让我帮忙去酒店现场看一下有没有热水壶?”“某酒店?”“是啊,不是我的客栈,也不是Kennis的酒店,而是别的某酒店……还有机票订错了,让我帮忙填写修改申请表的……”Dick不解地问:“这并不是你的工作,你完全可以拒绝啊!”我摇了摇食指,调皮地眨了眨眼:“You are too young too simple. 你知道吗?我是大V啊,我也要在粉丝面前维持我光辉高大的形象,不是吗?”Dick恍然大悟:“我还在想,怎么会有那么多中国人到酒庄点名找你。原来那些人都是你的粉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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