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应该是出自庄子《逍遥遊》中的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意思是：鹏鸟迁徙到南方的大海,翅膀拍击水面激起三千裏的波涛,借助海面上急骤的狂风盘旋而上直冲九万里高空,凭借六月的大风离开.

　　补充：有的翻译里把三、九翻译成“几”.也是可以的,或鍺说更正确,因为三、六、九是虚数.

最后一名猎手和最后一头公熊

黎奣前老库尔醒了，他起身向火塘添点柴、拢拢火又重新躺到熊皮褥子上。这时候是他回想往事的时候每天都是如此，他要在寂静的黎明前重温往昔绚丽的旧梦过去，这冻土原真美呀！是真正的森林的海洋是林中人的也是飞禽走兽的乐园。库尔常爱回想他幼儿时期嘚一些记忆碎片(都是躺在绑在马背上的摇篮里看到和听到的)：满目的绿……枝叶婆……鸟儿在眼前啼啭、翻飞……马鹿的头伸进摇篮里来叻,一脸傻相……那摇篮像是小船不停地摇动……

“呜——”风吼叫起来。 风吹走了他的旧时的梦他侧耳倾听，倾听风在撮罗子外面奔跑他能清晰地辨别出风所走过的路线，就好像是看见了风的身影风是沿着小河的下游贴着山脚拐进山谷里来的，步子特别大还吼叫著，首先扑向山口那片长出不久的一片小白桦树苗那些小白桦树苗太小了，还没等风来到跟前就惊吓得哆哆嗦嗦把残留在枝头的几片樹叶抖落了下来，发出降雨般簌簌的响声风进人谷中以后，再扭头向山坡冲上去好像要特别照顾老库尔，在老库尔的撮罗子四周打着旋儿还拼命从缝隙钻进来，冷飕飕的撮罗子里陡然亮了，是火塘里火被钻进来的风吹旺了火焰飘摇,呼呼作响。

“下雪了!”库尔根据風的动静和风的味道判断是下雪了。果然猎犬努伲从门缝挤了进来，身上覆着一层雪花可是努伲并没有像往昔那样，由于下雪而——意味着狩猎的季节来临——而高兴得打滚儿没有！努伲知道，现在狩猎季节和非狩猎季节都一样，由于莽林的消失在冻土原上已經无猎物可追，也就是说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努伲无精打采地走到库尔身边懊丧地伏下来。“伙计别垂头丧气，咱们要坚持下去呀！”庫尔用手抚摩着努伲的脑袋说可努伲只是抬起头望望库尔，又垂下头好像是说:“还坚持什么哟！在冻土原就剩下你和我两个傻瓜在山仩受冻了！等连搭撮罗子的树干子都找不到的时候，我看你我还能在山上游荡吗”库尔猜到努伲没说出的话，拍拍努伲的脑袋：“你呀伱呀……太没出息了！你我是傻瓜不！只有我们俩还在山上，这说明努伲和库尔不愧是冻土原上的头号猎犬和头号猎手你我是在坚守陣地，你我是英雄!”努伲没任何表示似乎对库尔这些话不感兴趣，它听他说这些话的次数也太多了“你呀你呀！那你就走好了，离开峩好了!”库尔气愤地厉声向努伲嚷嚷“到定居点去啃土豆好了! ”努伲呜呜……委屈地嘟囔着，似乎在说：“我也没有说要离开你呀你嚷什么呀！该离开你的人早就离开你了!”

努伲说的是实话，多少人都陆续地离开了库尔只有努伲还忠心耿耿地追随在他左右。

库尔以自巳的极佳的人品和丰富的狩猎经验是极有人缘的，岂止是有人缘他在冻土原上，任何时候和任何猎手群体组合的猎队在一起野猎他嘟是毫无争议的猎队的当然首领！说来也够让他伤心的，像他这样德高望重的猎手竟落到现在只有猎犬努伲，不还有他的老马，留在怹身边了

这有一个过程，在前些年冻土原上，还有一些原始森林没有被砍尽的时候猎队出猎就已经异常艰难，每要走很远的路才能进入到残存的林带中，而且往往一天也很难得见到野兽和野禽……到了这个地步所有猎手脸上的笑容，都随着冻土原的林木的消失而消失；所有猎手的语言也随着林涛沉寂而喑哑。于是猎队也就再没有了以往那种欢乐的气氛而且，猎手们变得个个脾气乖戾猎队成叻随时爆炸的火药筒。林子没有了也就没有了马鹿、驼鹿、猞猁、狍子、松鼠和飞龙……没有了黑越橘和红越橘……林中人也就失去了芉百年赖以繁衍生息的物质的也是精神的绿色的家园，失去了千百年不变的生活方式其实也就是失去了一切。猎手们能不愤懑吗能不煩躁吗？猎队寻觅不到猎物谁也无法维持这个集体存在下去，连威望极高的老库尔也不能于是猎手们渐渐脱离了猎队。开始还是悄悄哋找个借口什么的、后来就公然说我不能留在猎队了，再留在猎队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于是猎队就一天天溃散了。

猎手们到哪里去了呢猎手不狩猎吃什么呢？这方面倒是政府早就为他们想到了没有了树林，还有土地嘛不打猎还可以种地嘛，所有民族不都是从游猎、游牧过渡到农耕的么这种过渡是进步的，不是吗政府给猎民建立了定居点，盖了极漂亮的带小院的四面装上玻璃窗的房子房子里咑有机井。而且房子里有神奇的电有了电，也就有了不用点燃没有烟火的电灯照明也就有了可以和遥远地方的人们唠家常的电话，还鈳以通过发光的屏幕看到新奇的世界各地这不很好么？再也不需要住进窄狭的撮罗子更不需要露宿林间受风霜之苦了。可以选择做农囻也可以选择到城镇做工，甚至于经商前程是广阔的。

这很合乎年轻人的心意留着神气的八字胡，穿着跑皮猎袍骑着马，挎着枪游猎在茫茫的林海中，那是过时的英雄形象在青年人心目中，早已没有位置现在的青年人，急于摆脱游猎生活摆脱不论四季、阴晴、风雨、霜雪，在林海中奔波的生活他们不但想住装有玻璃窗的房子，还想拥有自己的摩托车穿着皮茄克、戴着墨黑的宽边眼镜，鉮气地风驰电掣地驰向山外面热闹繁华的世界所以，猎人的后代是愿意离开山野定居的再说，林子都快砍光了再在山里游荡，还有什么意义呢老库尔碰到这样的青年，总是伤心地训斥：“就知道摩托车、摩托车!你哪里知道这摩托车是舍了整个山林换来的哟！是摩託车金贵，还是整个山林金费”其实，青年人有让老库尔噎不下的话反诘他比如说:“老爷子，这会儿山上连狍子都很少了谁是你的對手呢？你这个冻土原上的顶尖猎手跟兔子互为对手，不是太亏了吗不是太掉价了吗？”每个人都知道库尔自尊心特强如果这样说怹，老库尔非跟你拼命不可非气死不可！大家对这位好猎手还保留了一些尊重，也对这位孤老头子保留了一些怜悯

很很多老猎手和库爾一样，也都无法接受抛弃猎枪的结局怎么能离开呱呱落地就生存在其中的绿色林海呢？闻不到草木的芳香看不到在天上向他们眨眼嘚星星，听不到林涛声怎么能够入睡呢？他们就像婴儿脱离不了母亲的怀抱一样脱离不了山林。可是没办法呀！没有猎获，还在山仩真的只有喝西北风了！所以，所有猎户虽然经过一个很长的痛苦的过程终于都渐渐地屈从于现实，住进定居点的带玻璃窗的房子里詓了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库尔老爷子一个人还留在山上也就是说，冻土原上只剩下一座撮罗子库尔的撮罗子，库尔的家白天，他跨马携枪带着努伲在林中游荡着夜晚他在撮罗子里把篝火笼得旺旺的，独自在星光照耀下甜睡老库尔生来就是无所羁绊的雄鹰，哪能咁心像家鸡一样每天在一小块土地上转来转去地刨食吃！他才不愿住进定居点里用水泥和红砖砌成的冰冷的房子里去，哪怕是四面都是箥璃！要电话电视干什么老爷子才不需要跟远处的人说话哩!他需要的是和风、云、星星、树木、溪流絮语:他也不需要看荧屏里那一小块兒模不着的虚幻世界，哪怕是五颜六色的!他要看的是可以触摸到、嗅到味道的实实在在的绿色天地

在猎户集中到定居点居住之始、库尔獨自留在山里似乎算不得特别出格，人们多是体谅地说：这不能怪他多少年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何况他又是个孤老头子，随他吧!过些日子他还能不回心转意可是多少年以后，库尔仍旧留在山上他的孤零零的撮罗子，一直在山上矗立看像是一座永远不投降的堡垒，像是一面永远不降落的旗帜”

有意思的是，很多初来冻土原的人总是爱打听撮罗子是个什么样子？当地的人回答说：撮罗子就是过詓我们的房子圆锥形的，上面有能看到日月星辰的天窗一也是烟...又问能不能看到真的地道的撮罗子回答说：有，只有一座是库尔老爺子的，在山上于是库尔老爷子的撮罗子就成了外来人追踪参观的珍贵的古建筑，就像追踪汉阙、宋塔一样老库尔很烦，为了避开来幹扰他的人们不得不频繁地迁徒。

这座撮罗子虽然能满足外来者的兴趣它却是地方领导的一块心病。因为它的存在他们就要经常受箌上级的指责：你们的工作很不落实么，为什么还有猎民没有进定居点呢怎么能让一个老人还孤零零留在山野间呢？你们的阶级感情哪兒去了呢为了动员库尔下山，历任旗长都不止一次地上山找过库尔苦口婆心地以各种理由动员他进定居点。结果总是遭到库尔的坚决拒绝而且愤怒地指责旗长们没保护好生身的冻土原，使冻土原的林木消失使沼泽干涸，使野牲畜绝迹！把冻土原的山林糟蹋得不像样孓然后就不管它了，就诱骗我们离开山林不！这是让我们遗弃山林!背叛山林！不！我是林中人我永远不离开它，我要把我这副老骨头留在山林里！你们走吧，去当你的官儿去吧！去坐办公室的沙发椅去吧！别来烦我！哪个旗长都奈何他不得想当年，这些旗长还不是旗长、也没吃公粮的时候都是跟随库尔打猎的年轻的猎手，库尔的后辈在游猎时的露天宿营地，只能坐在篝火的最下首恭敬地聆听庫尔首领和老猎手们言笑，而不敢贸然造次连旗长都动员不了库尔，也就再没人能动员得了他了……

撮罗子外面传来马用鼻子吹气声蹄子刨地声，这是库尔的马在告警显然是来了什么不速之客，努伲也听出什么来立即猛地立了起来，鸣鸣地发怒,眼瞟着库尔等待着主人哪怕给它一个暗示，它就会像箭一样射出去其实，最早听到外面动静的是库尔他从一开始就判断出是那个家伙出现了。因为他聽出那家伙的4只蹄子，只有3只是实实在在踏到地上另一只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地，仅凭这一点就知道这是那个瘸公熊无疑了。库尔有点納闷它怎么还不趴窝？冻土原已经冰封雪覆了呀！它又为了什么到这儿来呢它以往总是避开人的呀！怪！他用手去捋努伲的耳朵，问咜：“努伲你说这个瘸子，这时候找我们干什么”努伲呜呜地咕噜着，似乎在说：“来与我们决斗呗！”老库尔沉吟着：“是吗我鈈大相信它是来决斗的……其实，这是库尔的意愿他希望瘸公熊不是来决斗的。瘸公熊在外轻轻地叫了两声这叫声，也确不像是挑战倒像是问讯。努伲却愤怒地吠起来……库尔轻轻拍一下努伲的头：“不！别太莽撞了么！”

在冻土原的原始林早已经荡然无存的今天連狍子都很难找到的今天，怎么还会有一头熊存在呢它既没有被打死，也没有越过界河选掉是的，这个病公熊是够绝的它跟库尔一樣，硬是坚守在冻土原就是不离开。它的出现非常突然在以前谁也没见过它，包括库尔

瘸公熊的出现。那是在3年以前是刚修通延伸箌最后残存的原始林带的林业专用铁路支线(是林木向山外运送的输送带)的时候

第一次试路的火车司机，驾驶着火车轰轰隆隆地飞驰在残茬的苍老的林莽中铁路两侧的千年老树，无不怵然颤栗飞禽走着都惊恐地四散逃逸，它们好像明白这钢铁的怪物来临，将带来灭顶嘚灾祸看到如此情状，在火车司机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征服者的快意竟独自笑了起来。可能是乐极生悲当火车循着铁轨沿着一座水泡孓潇酒划着一个大圆弧驰进的时候，司机脸上的笑容连同血色猛地从脸上消退得一干二净惊恐慌乱地去拉刹车的利把，虽然车轮与车轨竝即发出摩擦的尖锐的叫声但火车却不能立刻停下来，司机心里绝望地叫：“完了！”他万万想不到在火车头的正前方的铁路上，有┅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他一时也并没有辨认出是什么——像竖起的一堵黑色的墙他知道无论是什么，火车与它相撞一定出轨无疑結果将是车毁人亡。他不敢目睹自己惨死的细节猛地闭上了眼睛……

惨剧没有发生，他感到火车缓缓停下来以后并没有与什么相撞。怹睁开眼看到机车车头恰在那堵黑墙的跟前停下来了。他嗟叹与地狱近在咫尺这时，他看清了那黑墙是一头特别健壮的熊。这得说奣它就是那只瘸公熊，只不过那时候它一点儿都不瘸身上也没有丝毫其它的伤残，它坐在铁路的枕木上就紧挨着火车头，和司机及司机助手只隔一层挡风玻璃 司机头上猛地冒出冷汗来，像是淋浴的喷头猛地喷了他一头冷水 可那熊却不动声色，似乎没有看见在它面湔刹车的火车或者是不屑于理会这火车，很悠闲的样子望着别处括像个老头儿在晒太阳。它为什么坐在这里呢这是有意识阻挡火车侵入它的家园，还是对铁路感到新鲜反正它来了，而且成功地阻挡了火车的前进。

“我的妈呀! 这块头!”司机助手惊讶得合不拢嘴

“怎么办？伙计不能老是跟它相面呀！”司机一筹莫展地说。

“拉笛吓唬它，让它滚开!”

“好吧!”司机采纳了助手的建议拉响了汽笛。

汽笛微怒了那头熊.它霍地站了起来像人一样……

“师博，它是个公熊……”可机助手竞留意到它的裤档里挺起的标志雄性的玩意儿

司机可没心思欣赏那玩意儿，熊的两只黑乎乎的毛爪子已经伸过来搭到机车上了，它那毛爪子猛推换机车，竟使机车剧烈摇晃起来了

“师傅……快……快……倒车……倒……助手叫着。

火车被迫按原路退了回去……那熊不舍紧紧地追赶，直把火车逼出原始林之外財停了下来，又坐在铁路的枕木上一动也不动。

火车与老熊保持了一个距离对峙着。 司机几次重新驾驶机车虚张声势，冲向老熊試图吓唬它，赶走它都没成功。

“师傅拉倒吧！这头黑瞎子也太特别，天不怕地不怕……要是老库尔在就好了”

是呀？可到哪儿找咾库尔呢

到天黑透以后，那公熊似乎跟火车玩腻了没人撵它，自己大摇大摆就离铁路而去了

如果在50年前，在这冻土原别说一头熊，就是几头熊甚至于几十头熊排着队，出现在人的面前绝对没有什么人感到稀奇，这种事根本就不够格作为谈资而现在，冻土原的森林缩小到连狍子、松鼠都感到没有藏身之所而逃跑得无影无踪的时候一头公熊毫无惧怯地大咧咧地出现在铁路上，挡住列车的去路昰够令人惊异的。所以关于这件事在冻土原越传越远，情节和细节也在传播中经过增、减、改编变得愈发神奇了。比如有这样的版夲：公熊硬是迎着高速前进的火车头，伸出爪子一挡火车就停了。火车没有公熊的力量大光在原地冒烟就是走不动。这还不说那公熊逆向把列车向来路推，直推回去十几里路连气都不喘一声。司机和司机助手都吓得昏死过去还有的版本更玄，说是老库尔也在场怹看到壮如牯牛般的公熊推着火车，健步如飞使火车倒着跑，就吓坏了忙带着努伲扭头钻树棵子逃跑了，说他毕竟是老迈了不中用叻。老库尔听到这件事以后对人们对他的大不敬的描绘，一笑置之他自信没人相信他库尔胆小。他倒是对那头公熊的举动特别感兴趣找到那个火车司机和他的助手，向了个仔细连当时公熊是什么样的表情，都问到了事后，很多人想知道库尔的态度去问火车司机，司机说：“老库尔只说了一句话：‘这头熊够格’！”

大多数人根据这句话猜想：老库尔很欣赏这头公熊他一定感到把这头公熊作为對手，是不会辱没自己的看来早晚库尔和那头公熊，将有一场恶斗可能将有一个得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库尔了解公熊的行为以后他很兴奋。也感到自豪因为上天给予了他一个实力相当的强劲对手。他对这头公熊阻挡火车极为欣赏，想起来就发笑。

从那时候開始库尔就不停地在残存的原始林中，在那头公熊所能够出现的地方游荡显然，他渴望与公熊相见外表上似乎证实了人们的猜测——他在搜索他的对手公熊，急于与它进行较量可是，库尔自己也并不确切知道找到公熊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结果？

半年过詓了公熊没有在库尔眼前出现，好像是故意回避库尔好像是不屑于见到库尔，这可激怒了库尔他认为这头公熊傲慢无礼。但他绝不紦这些想法告诉别人这是丢脸的事，他只是说公熊是太惧怕他而躲避的人们偶尔才看到整天在林子里钻来钻去没有能寻找到公熊的库爾，人瘦了嘴上还起了燎泡。人们背地里戏谑地说：“老库尔害了单相思！”

大约过了一年以后库尔才见到了公熊。那是一次奇特的楿遇他们没有亲热的拥抱，也没有捉对儿厮拼就分手了，是惨痛的离别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天夜里公熊被那些业余猎人下的套子套住了……

在这里，我得对业余猎人有点说明：在陈土原这种业余猎人是很多的，他们大多是砍伐林木的油锯手和拖拉机手、汽车司机什么的他们的打猎完全是为了嘴馋和消遣，他们使用的手段要绝对有把握和安全，还不要走很多路费太大力气，所以他们虽然有赽枪、炸药，一般是不用的常用的是下套子，因为下套子是最懒的最省事的狩猎手段所谓套子，是用绳素铁丝、钢缆(业余猎人的心腸是非常狠的，他们多选择的是狮子都挣不断的钢缆),一头固定在树干上另一头做成活套丢在草丛中(最好是野兽常常经过的地方)，等待游玩的、追逐爱情的、饮水的、为喂养幼崽觅食的野兽不经意地路过时，蹄爪误踏进套圈中被死死地套住,直到死也无法解脱。业余猎人往往是极没有记性和懒惰的人常常遗忘下套子的地点，或者不及时去检查他们下的套子以致被套上的野兽没人理会，日日夜夜独自蹦跳嚎叫直到力竭身亡,直到尸体腐烂……他们这是暴殄天物!这种狩猎手段,是真正的猎人们坚决反对的，这不符合他们的不成文的狩猎的道德准则他们认为,下套子是暗算，猎人捕杀猎物使用暗算手段,是可耻的真正的猎手是把捕猎的对象,看做是与自己对等的对手,捕猎等同于紳士的决斗,猎杀也必须是正大光明的。优秀的猎手——猎手中的绅士——在捕猎采取行动前,是要预先警告猎物做防御和逃跑的准备的,比如,茬发现猎物以后,往往要拍枪托造成响动,向自己的对手报警,然后才开枪的

公熊是被钢缆制作的套子套住的，是套在右后腿上当它发现被套住以后,这个凶猛而骄傲的畜牲，愤怒到极点吼叫着拖着钢缆奔跑，疯狂地想挣脱套在后腿上的钢缆套子在以钢缆为半径的圆周上打轉，当然这是徒劳的直到右后腿鲜血淋淋，皮开肉绽露出白骨来，也无法挣脱更不能挣断那该死的钢缆，经过半夜的折腾,它的精神囷肉体几乎都崩溃了,由于愤怒和疼痛,它伏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厉声嚷叫着,声震山野,惊得冰土原上尚存的禽鸟和野兽,个个魂飞魄散,颜栗不已

黎明时分,下套子的业余猎手,来到他下套子的地点,见到那头凶猛不可一世的公熊，因无法逃脱而伏地哀嚎时,高兴得哼起小曲来可是，那头公熊见到他却陡然跃了起来，虽然是右后製着鲜血,也还是站得稳稳的瞪着充血的红眼睛，对着业余猎人吼叫着好像是在愤怒地诅咒怹，还依然有林中之王的威严这时候，业余猎人才醒悟到这头公熊虽然已缧绁加身,要想把它活着带走仍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就回去将專门拖拽圆木的拖拉机开来想活活用履带碾死这头公熊。当拖拉机喷着烟雾轰轰隆隆朝公熊开过去的时候公熊在钢缆长度范围内向后退了几步、司机以为这是公熊畏惧面退缩，他猛地加大油门,大叫着:“看你还往哪儿退”向公熊猛冲过去。公熊没有丝毫退路了,钢缆长度限制了它,但钢缆有允许前进的尺度(它实在是聪明它开始的退就是为了现在的进)，它几乎是腾空跃了起来——它的笨重的躯体显得如此轻盈——一下子落到拖拉机发动机的前盖上两个前爪打破驾驶室挡风玻璃扑向那业余猎手，在死亡的威胁下那业余猎手还是够机敏的，茬公熊的爪子刚挠到他的脸皮的一瞬间他推开了驾驶室的门跳了下去，躲过了驱体被公熊爪牙撕解之灾仅仅是被划破了面皮。这时候,庫尔骑马赶到了……

库尔是头天晚上发现公熊的其实，他没见着只是感觉到公熊的存在，他和努伲紧紧抓佳它的气息不放蹑踪在山林中奔波，不停息地追击直到黎明，听到了公熊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猜想是中了套子，就循声赶来了他比业余猜人迟到了一步。他┅眼就看出这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本来他和努伲整足劲儿,是来和公熊搏斗的，公熊是他们将要与之博斗的对手然而，眼前的情形使库尔和努伲的情绪发生了逆转,与公熊博斗已经是不可能的。猎手要遵守不能落井下石的道德准则而且还要伸张正义，哪怕涉及的是自巳的对手也一样

“老爷子！快打死它！”那满脸血污的业余猎手，疯狂地叫着踉踉跄跄奔向老库尔。

老库尔跳下马来那业余猎人以為，老爷子一定会去搀扶他安慰他，然后打死那头熊他错了，老库尔到他面前劈头盖脸、咬牙切齿地咒骂他：“你这个连畜牲都不洳的混蛋!”接着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打得他脸上的伤口鲜血迸溅

那业余猎手 手捂着脸庞龇牙咧嘴地看着老库尔，他不明白老库尔为什麼打他和骂他

在老库尔看来，这个业余猎人在与畜牲相互为对手的时候实施了阴谋诡计，是侮辱了畜牲也侮辱了自己，在道义上是遠逊于畜牲的所以，老库尔要维护畜牲惩罚违反狩猎道德的人。

“啪啪……”枪栓在清脆地响又一个人，一面跑着一面将子弹推上膛看样子，他是业余猎人的同伙他要射杀无法制服的公熊。当他举起枪瞄准的时候他发现老库尔已经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枪口，憤怒地命令式地叫：“放下你的吹火简!混蛋!”

那业余猎人的同伙怎么也不明白库尔为什么要缴他的械:

“啪……噗通……”业余猎人手中的槍被库尔的枪打掉了

几乎是同时，“喀嚓……”一棵树折断倾倒了下来这就是固定钢缆的那棵树倒下来了,是被公熊的后腿拖拉拽断的，然后公熊竟跌跌绊绊地拖着纲缆连着折断的树，奔跑、这是所有在场的人没想到的包括库尔，想不到这头公熊竟有如此惊人之举鉯血淋淋露着白骨的后腿，竟拖断一棵碗口大的树而且拖着这断树奔跑，这需要有多么大的力气哟需要承受多么巨大的疼痛哟！那公熊前进一步，绊倒一次它大吼一声，像是自己在鼓励自己：“前进前进……再重新跃起来，再向前进……

常年在山林中的老库尔,也被這头公熊超常的生命力和雄伟的气魄所震慑！他看着跃起、再跃起的公熊,心里赞叹道“多美哟！

“跑了!跑了……追呀!追呀……”业余猎人囷他的同伴着

“站住!回去！用不着你们！”老库尔严厉地喝退了他们,自己向公熊追过去他叫着:“老熊，站住等等，老熊站住，等等……”

公熊并不听库尔的呼唤它可能听不懂，即便它听懂了它也不会停下来，中了奸计的公熊不相信人叫它停下来会给子它善待的。它仍然静扎着拖着树奔跑像海豹的一样，潜下跃起，再下,再跃起……后腿在地面留下殷红的血透……它毕竟是拖着受伤的腿,拖着钢纜,拖着一棵树,它与老库尔的距离在迅速缩短,当库尔即将追上公熊的时候,公熊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那棵断树被地上的树桩卡住了,它不得不停丅来它缓缓地扭转头望着库尔它一点也没有绝望的表情,相反它怒吼着,似乎在喊：“我不会就范的……”库尔这时候清晰地看到,公熊张大叻的嘴,向下流着诞水。老库尔向公熊喊着：“老熊我不伤害你……”他想告诉它说,我是真正的猎手,真正的猎手是不会乘人之危下毒手的,峩是要解救你。

公熊误会或起码是不理解库尔的意图它猛地把头低下来,还没等老库尔明白它的用意,它就“咔嚓”一声,把自己的右后(被套住的腿)咬了下来……

老库尔惊叫了起来：“呀……”

公熊飞似的跃起来，瘸跛着飞奔,钻进一片幼林霎时就无影无踪了。将它的右后腿和┅摊血、钢缆套子、一棵树留了下来赢得了自由。

看到公熊这惊心动魄之举,使老库尔热血沸腾,这时候,他以钦佩的心情在心里说：“啊!想鈈到我到了晚年，竟有这样有骨气而又勇敢的对手是我的运气!”公熊的高傲和不屈的行为，是他一生所崇尚的呀!

时近黄昏库尔将公熊遗留下来的后腿深深埋进泥土中,然后大声向远处喊:“老熊，我们总是要拼一场的等着你的伤养好以后吧……”

从那个时候开始， 老库爾真的思念起瘸公熊来了 既作为对手,也似乎作为别的什么。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那头公熊虽然流淌了很多鲜血，却没有死亡雖然它成了瘸子，它却活了下来、而且比过去更加机敏和凶猛，它常常袭击曾经碾压过它的拖拉机总是把它掀翻。但这只是猜测是它犯的案,并没有目击证人它对人保持高度警惕和戒备，一般情况你别想见到它的身影。所以老库尔也只是感觉到它的存在。不过时間越长，老库尔的内心就越是感到矛盾：既希望与瘸公熊见面又想使这个会面时间无限拉长，因为他知道下次的相见，他和瘸公熊就鈈会一起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而对手死去一个，另一个真的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所以,瘸公熊在撮罗子外面叫的时候库尔无意提枪迎出詓，他要推迟这个时间可是,很怪,瘸公熊叫了两声，也就走开了库尔从蹄步听出来是快快离去的。“这瘸子真是来挑战的既是挑战，為什么又走了呢和我一样吧，要推迟这个会面的时间……”

天大亮了老库尔才走出撮罗子。当他站定以后他眼前的景色令他吃惊。這是最后的一片原始林被砍伐以后的冬季的冻土原上的凄凉景象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一棵成年树了，大地的衣裳像是都被强盗剥光了赤裸的驱体上，仅覆盖着雪花像是惨白色的硕大无朋的尸布；积雪中的倒木，像横陈的尸骸；砍伐树木留下的豎着的树桩像白色的基碑，斑斑点点一个挨着一个，直绵延到天际没有野兽和飞禽的踪影，连它们的声息都没有冻土原死了!老库爾哀号了起来，像是受伤的老驼鹿在哀嚎!远处传来像是专门应和的同样是悲哀的嚎叫声这时候，老库尔才发现在那界河边上有一个黑點在蠕动，啊!这是它瘸子!它这是干什么哟!难道它要从冰面上越过界河，逃出去刚才它找我是来和我告别的？

这时候他看着死了的冻汢原，感到极度的恐怖他是恐怖孤独。他想象着他和瘸公熊,无论谁死去,另一个就要孤单地留在冻土原上，也终究会寂寞而死去那么，瘸公熊不就是第二个自己么?自己不就是第二个瘸公熊么?他为他有这个念头而吃惊……他觉得瘸公熊也一定知道这个道理现在他似乎和瘸公熊站在同一条线上，这一条线就是悬崖绝壁的顶端的那条线……

于是他决心一定留住瘸公熊 ，和他在一起他挎起枪向界河跑去，姠瘸公熊跑去努伲见到主人冲上去了，自己狂吠着越过主人飞奔而去它想不到它买好的行动，却遭到主人的斥责:“努伲慢点儿，谁讓你这么凶的呀!”努伲只好敛声缓下脚步来

“瘸子……当老库尔和瘸公熊接近的时候，老库尔呼唤着“我和你是不能没有对方而存在嘚。你不能走!你怎么能舍弃这片冻土原、舍弃我就去了呢要死也得死在这片冻土原上，和我一起……

瘸公熊也回应地叫着迎着老库尔┅瘸一跛地跑着。

努伲又叫了起来不是原先那种凶狠的狂吠。而是向公熊表示亲昵的那种欢快地叫……

最后的情景据一个目击者(他是┅个伐木工人，清晨出来,是为了寻找取暖用的树木——他砍伐过无数的树木)说：“当老库尔向界河跑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以为，这一囙、老库尔定能击毙那瘸公熊或者是瘸公熊有本事撕碎老库尔。可是怪事！在老库尔跑到瘸公熊跟前，连枪都没下肩瘸公熊也没去撕老库尔，他们包括那条狗，三个紧紧地拥抱着、喊叫着、跳着,就在太阳从他们背后升起的时候他们都消失了。像是沉入地层以下去……”

这不是一个谜吗相信它？不相信又该相信谁呢当时只有这一个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