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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福尔摩斯探案集之侦破蓝宝石案(二)
亨利·贝克先生敲门,侍者应
亨利:请问这里是贝克街221号吗?
侍者:是的,先生,请进
华生匆忙赶来,正好被引进
屋内,福尔摩斯坐在扶手椅上
福:我想你就是亨利·贝克先生。(起身,平易近人的)请坐在靠壁炉的那张椅子上,贝克先生。今晚好冷呀,您的血管里的血液循环在夏天一定要比冬天强。喂,华生,你来的正是时候。这是你的帽子吗,贝克先生?
亨利(落魄书生):是的,先生,这当然是我的帽子。
福:这些东西我们留了好几天了,我们当时很希望从失物启事上找到您的地址。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登寻物启事呢?
亨利(难为情地笑):我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有钱了,我当时想既然那帮无赖抢走了我的鹅和帽子,想找回来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想再花钱了。
福:您的话有道理,顺便说说,那只鹅,我们不得不把它吃掉了。
亨利(激动,欲起):吃掉了?
福:是这样,当时如果我们不把鹅吃掉的话,那么那只鹅谁也吃不上。我想现在摆在餐柜上的那只鹅的重量和您的那只相当,而且十分鲜嫩,一定会使您满意。
亨利(松口气):哦,当然,当然是这样。
福:当然,我们还留着您的那只鹅的毛、腿和肚子等等。所以,如果您希望……
亨利(笑):这些东西作为那次经历的纪念也许有点用。此外,我看不出这些东西对我有何用处。不,先生,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我关心的将只是餐柜上的那只美味的鹅。
福尔摩斯很快的看了华生一眼,耸了耸肩膀
福:那么,这是您的帽子;还有您的鹅。顺便问,您能否告诉我们你那只鹅是从哪里买来的?我对饲养家禽有兴趣,如此肥硕健壮的,鹅很少见到。
亨利:当然可以,先生,(站起,夹起鹅)
我们周围的一些人经常到博物馆附近的阿尔法小酒店喝酒,因为我们白天呆在博物馆里。你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店主?他叫温迪盖特,今年他办了个俱乐部。因为我们每个人每周都向俱乐部交几便士,这样每个人都在圣诞节时收到了俱乐部送的一只鹅。我总是按时付钱。后来发生的事您都知道了。先生,戴这样一顶苏格兰帽子与我的年龄不符,也不符合我的身份,而您使我受益匪浅,在此深表感谢。(严肃的深鞠躬,大步走开)
福:贝克的事情现在完了,(关门)很清楚,他对这事一无所知。你饿了吗,华生?
华:不很饿。
福:那么我建议推迟吃晚饭,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趁热打铁。
华:好,就这样。
室外,寒风凛冽,
福尔摩斯和华生走过好几个街区,进入阿尔法酒店坐下,向腰系白围裙的酒店老板要了两杯啤酒
福:要是你的啤酒也和你的鹅一样出色,那肯定是最好的啤酒了。
店主(惊讶):我的鹅?
福:是的,半个钟头以前我刚和你们俱乐部的会员贝克先生聊过。
店主:哦,是这么回事。可是,先生,那些鹅不是我们的。
福:真的?那么鹅是谁的呢?
店主:哦,我从考文特园的一个推销员那里买来的,共24只。
福:真的?他们当中有几个人我认识,是哪位?
店主:他叫布莱肯里奇。
福:哦,这位不认识,好了,老板,祝你健康,生意兴旺。再见。
两人走出,刮风,福尔摩斯扣紧大衣
福:现在就去找布莱肯里奇。华生,请记住,在锁链的这一头,我们只找到了鹅这种普通的东西,但是在另一头,一定能找到肯定会被判七年刑的人,除非我们能找到他无罪的证明。
无论如何,已经有了一条被警察忽视了的线索,这条线索碰巧落入我们的手里。我们一定要顺藤摸瓜,直到水落石出。咱们快朝南走吧!
大货摊的牌子上写着‘布莱肯里奇’,店门口
店主和伙计在收摊
福:晚上好,夜晚多冷啊!
店主点了点头,疑惑的看着福尔摩斯
福(指了指空空的柜台):看样子都卖完了。
布莱肯里奇(络腮胡子):明天早上来,可以卖给你五百只。
福:那太晚了。
布:好吧,亮着煤气灯的那个货摊上还有几只。
福:哦,是人家介绍我到你这来的。
布:那是谁?
福:阿尔法酒店的老板。
布:哦,是的,我曾给他送去了24只。
福:那些鹅很不错,你是怎么搞来的?
布(突然愤怒):那么,好,先生(昂头,叉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请你把话说明白点。
福:我已经十分直截了当,我非常想知道卖给阿尔法酒店的那些鹅是从哪里来的。
布: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不想告诉你,就这样!
福:哦,这是一件小事,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为件小事而发火。
布:发火!如果你也被人纠缠不休的话,你也一定要发火的。我花钱买好货,这不就行了吗?可是你老是要问:‘鹅从哪里来的?’‘鹅卖给谁了?’‘你们用这些鹅换些什么?’听了这些唠唠叨叨的问题后,也许会使人认为这些鹅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了。
福:哦,我与说这些华的人毫无关系,(毫不在意的说)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们的话,我打的赌就输了。我要说的就是这样,我会坚持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打了五英镑的赌,我敢肯定说我吃的那只鹅是在农村喂大的。
布:嘿嘿,你的五英镑肯定输了,鹅是在城里喂大的。
福:不会的。
布:是这样。
福:我不信。
布:我从当小伙计的时候就开始和家禽打交道,你以为你会比我还内行吗?告诉你吧,那些送到阿尔法酒店去的鹅全是城里喂大的。
福:你不可能使我相信这一点。
布:你愿意打赌吗?
福:这你肯定输钱了,因为我想我是对的。不过我还是愿意出一个金榜的钱来和你赌,教训教训你,让你不要固执己见。
布:(哼哼笑,叫道)拿账本给我,比尔。
伙计拿来一本薄薄的小账本和一本满是油迹的大账本,把两本都放在吊灯下。
布:喂,过分自信的先生,刚才我以为鹅都卖完了,可是,在关门之前,店里还剩一只鹅,看见小账本了吗?
福:怎么啦?
布:这就是卖鹅给我的人的名单,清楚了吗?瞧,这一页的名字是乡下人,名字后面的数字是总账的页码,他们的帐户就在那一页。看!看见了红墨水写的那一页吗?这张是城里人的名单。这里,看看那三人的名字,念给我听。
福:奥克肖特太太,主布里克斯顿路117号——第249页。
布:正是这样,现在看看总账吧。
福尔摩斯翻看账本
布:最后一笔账是在什么时间?
福:十二月二十二,二十四只鹅,收购价七先令六便士。
布:对,是的,那么下面这一行呢?
福:卖给阿尔法酒店温迪盖特,售价十二先令。
布: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福尔摩斯显得十分生气,从口袋掏出一个金榜的硬币扔在柜台上,带着难以言状、一种十分不悦的神情走开了。离开几步之后,他站在路灯下,会心的笑了。
福:当你遇到留着络腮胡子的人,而他又不愿告诉你秘密时,你总是能用打赌的方法使他吐露实情。我敢说,如果我刚才给那人一百磅,他也不可能像打赌那样向我提供那么多的情况。
哦,华生,真想不到调查这么快就结束了。现在的问题是,今天晚上我们就应该到奥克肖特太太那里去,还是等明天再去。从那家伙粗鲁的言谈中,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除了我们两人以外,另外还有人急于了解此事,因此,我们应该……
一阵喧闹从货摊传来,两人回头,看到一个鬼头鬼脑的矮个子(詹姆斯·赖德)站在吊灯下,店主气势汹汹的挥着拳头
布:你和你的鹅真讨厌,一起见鬼去吧!如果你再胡扯来烦我的话,我就让狗来咬你。你去叫奥克肖恩太太来,我会告诉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鹅是我买来的呀!
矮个子(詹姆斯&赖德):(沮丧的)不,话虽如此,可里面有一只鹅是我的呀!
布:行了,你去找奥克肖特太太吧、
詹姆斯:他要我来找你要。
布:哦,你去问普鲁士国王要吧,我可管不了。好了,我已经听够了,滚蛋吧!
店主冲上去,詹姆斯消失在黑夜中
福(轻声):哈哈,这样省得我们去布里克斯顿路了。跟我来,看看能从这家伙身上得到些什么。
福尔摩斯追上矮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矮个子很快转身,面容惨白、毫无生气。
詹姆斯:谁?你们想干什么?
福:对不起,刚才无意间听到你对店主说的话,也许我能帮你。
詹姆斯:你能?你是谁?你如何知道这件事?
福:我叫福尔摩斯,知道别人不清楚的事是我的事。
詹姆斯:但是这事你知道些什么?
福:对不起,这事我全知道。你使劲找的那几只鹅,是布里克斯顿路的奥克肖特太太卖给那叫布莱肯里奇的店主的,他又卖给阿尔法酒店温迪盖特先生,温迪盖特先生又转给他的俱乐部会员亨利·贝克先生。
詹姆斯:呀,先生您就是我要找的人。(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我说不请我对这事是多么有兴趣啊!
福: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必在寒冷的街市上谈话,最好到一间舒服的房子里去细细地谈。但是,离开之前,请问我乐意效劳的先生的大名。
詹姆斯(犹豫,瞟了瞟眼):我叫约翰·鲁宾逊。
福(和气):不,不是的,我问的是你的真名,办事用化名很不方便。
詹姆斯(脸涨得通红):行,真名叫詹姆斯·赖德。
福:完全正确,“世界宾馆”的领班,请上马车吧!我马上就会把你想知道的一切告诉你的。
詹姆斯愣在那里,来回打量着两人,眼神半是疑惑半是希望
贝克街屋内
福:我们到家了!在寒冷的天气里熊熊炉火是很令人惬意的。你好像很冷,赖德先生。请坐在这把藤椅上吧。在接近你这件小事之前,让我先换上拖鞋。噢,好了,你想知道那些鹅的情况吧?
詹姆斯:是的,先生。
福:我想,或者更确切的说,你想知道那只鹅的情况吧。我想你最感兴趣的是一只尾巴上有一道黑斑的鹅。
詹姆斯:啊,先生!您能告诉我这只鹅的下落吗?
福:他来过这里。
詹姆斯:这里?
福:是的,这的确是只最奇妙的鹅。你为什么对这只鹅有这么大的兴趣,这一点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这鹅死后下了一枚蛋,世界上最美最亮的、罕见的、小小的蓝色的蛋。我已经把它珍藏在我的博物馆了。
詹姆斯战战兢兢地站起来,福尔摩斯打开保险箱,举起蓝宝石。詹姆斯拉长了脸,愣愣得望着,不知所措
福:这场戏该收场了,赖德。站稳,赖德,小心掉到壁炉里。扶他坐下,华生,他还不敢若无其事的去犯罪,给他喝点白兰地。行了,现在他似乎有点醉了。真的,他多么瘦小啊。
詹姆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跌倒,喝了点白兰地,面颊有了点血色,他坐下恐惧的盯着福尔摩斯
福:我现在几乎了解了这案子的全过程,并且掌握了可能需要的所有证据。没有什么需要你告诉我的了。但为了圆满的结案,我们还是把这件小事搞清楚吧。赖德,以前你听说过莫卡伯爵夫人的蓝宝石吗?
詹姆斯(支吾):是凯瑟琳·丘萨克告诉我的。
福:哦,伯爵夫人的女佣。当然,这样一大笔横财对你同样很有诱惑力,就像它曾经引诱过比你更有本事的人一样;但是,你的伎俩并不十分高明。赖德,我想你天生就是一个十分狡猾的恶棍。
你清楚管道工霍纳这个人以前曾有偷窃行为,所以人们很容易怀疑到他。那么你做了些什么:你和你的同谋丘萨克在伯爵夫人的房里安排了个小小的骗局。你们想法把霍纳叫到房里来,他一离开,你就撬开了首饰盒,接着你大叫发现了房间被盗,使这个不幸的人被捕。然后你……
詹姆斯(跪倒,抓住福的双膝哀求):请看在上帝的份上,可伶可俐我吧,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这会使他们十分伤心。以前我从来没做过坏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可以发誓。哎呀,千万别把这件事弄上法庭!看在基督的份上,千万别!
福(厉声):回到椅子上去!现在你倒知道求饶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可怜的霍纳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送上了被告席。
詹姆斯:我要逃走,福尔摩斯先生。我要离开这个国家,先生。这样,对霍纳的指控也会随之撤销。
福:哼,会谈这个问题的。先看看这戏的第二场吧。老实交代,这颗宝石是怎样进了鹅肚子里的,那鹅又是怎样流到市场上去的。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这是使你平安的唯一办法。
詹姆斯:我一定告诉你实情,先生。霍纳被捕后,我想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带着宝石逃走,,但我担心警察会在什么时候搜查我和我的房间。但是,宾馆里没有安全的地方。我装成办公事离开了宾馆,到我姐姐家去走了一趟……
拉幕,换布景
背景旁白(詹姆斯):一路上我碰到的每个人好像都是警察或侦探,那天天气很冷,但到那里之前,我已经满头大汗的了。
姐姐:杰姆,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詹姆斯:没事,麦琪,宾馆里发生了一桩宝石窃案搅得我心神不宁。
旁白詹姆斯:我走到后院,盘算着怎样做,以防万一(詹姆斯捂着背心口袋来到鹅圈)。姐姐曾告诉我,让我从她喂的鹅中挑选一只,做我的圣诞礼物。于是……(詹姆斯抓起一只尾巴后有道黑斑的鹅,把宝石塞进鹅肚子)
姐姐走了出来,鹅扑腾着跑回鹅群
姐姐:你抓那只鹅做什么,杰姆?
詹姆斯:哦,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送我一只鹅做圣诞礼物吗,我试试哪只鹅最肥。
姐姐:哦,准备给你的鹅早就留起来了,取名叫杰姆,就是那边的那只大白鹅。我总共喂了26只,其中一只给你,另一只我们自己吃,还有24只拿去卖。
詹姆斯:谢谢你,麦琪,如果这些鹅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的话,我想要刚才我抓到的那只。
姐姐:我们给你留的那只比刚才那只要重三磅,那是我们特意为你喂肥的。
詹姆斯:没关系,我要刚抓到的那只,我现在就打算把鹅带走。
姐姐(生气):好,随你的便,那么你要哪只呢?
詹姆斯:那只尾巴上有道黑斑的白鹅,就在鹅群里。
姐姐:哦,宰了它,你就带走吧。
詹姆斯回到自己家,剖开鹅嗉囊,发现并没有宝石,惊呆了
同时,奥克肖恩太太家门口
布莱肯里奇:奥克肖特太太,我来收鹅。
姐姐:好的,一共24只,在后院。
布莱肯里奇赶着鹅离开,詹姆斯冲到门口
詹姆斯:麦琪,那些鹅都在哪?
姐姐:已经上市了,杰姆。
詹姆斯:送给哪家店啦?
姐姐:考文特园的布莱肯里奇店。
詹姆斯:当中有没有尾巴上有道黑斑的鹅,和我挑的那只一样?
姐姐:有,杰姆,有两只这样的鹅,我也分不清。
贝克街屋内
詹姆斯:我立刻赶到了布莱肯里奇店,但是店主早把所有的鹅都卖卖完了。鹅卖往哪里去了他一点都不肯说。今晚我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他老是那样的答复我,连姐姐都以为我疯了,有时我自己也觉得我疯了。
现在我被打上了盗贼的印记,虽然还没有出卖我的人格。求上帝宽恕我吧,求求上帝饶恕我吧!(双手捂脸抽泣)
福尔摩斯手指叩击这桌边,与华生交换了个眼色
福:给我滚!
詹姆斯:您说什么,先生?(福尔摩斯瞪)哦,上帝保佑您!
福:废话少说,滚蛋吧!
詹姆斯飞快的跑掉,脚步声响亮
福(点烟斗):到现在为止,华生,警察还没有请我去告诉他们并不了解的案情,如果霍纳遇上危险,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是这家伙不可能出面去指控他了,这案子就会不了了之。这人不会再干坏事了,他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如果送他去坐牢的话,他会一辈子成为罪犯。此外,目前正是大赦时期,我们为何不如此而为呢?偶然遇上这个奇特的问题,解决了也就是对它的报酬。假如你愿意按按门铃的话,华生,我们可以开始调查另一个案子了,仍旧与家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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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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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巴克沃特勋爵的赛马德斯巴勒。骑师着黄帽,黄色衣袖。
  四、罗斯上校的赛马银色白额马。骑师着黑帽,红色上衣。
  五、巴尔莫拉尔公爵的赛马艾里斯。骑师着黄帽,黄黑条纹上衣。
  六、辛格利福特勋爵的赛马拉斯波尔。骑师着紫色帽,黑色衣袖。
  “我们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话上了,把准备好的另一骑马也撤出了比赛,”上校说道,“什么,那是什么?名驹银色白额马?”
  “银色白额马,五比四!”赛马赌客高声喊道,”银色白额马,五比四!德斯巴勒,五比十五!其余赛马,五比四!”
  “所有的赛马都编了号,”我大声说道,“六七马都出场了。”
  “六七马都出场了?那么说,我的马也出来了,”上校异常焦急不安地喊道,”可是我没看到它,没有我那种颜色的马过来。”
  “刚跑过五匹,那匹一定是你的。”
  我正说着,有一匹矫健的栗色马G悍地从磅马围栏内跑出来,从我们面前缓辔而过,马背上坐着上校那位众所周知的黑帽红衣骑师。
归来记银色马(7)
  “那不是我的马,”马主人高喊道,”这骑马身上一根白毛也没有。你到底搞了什么鬼,福尔摩斯先生?”
  “喂,喂,我们来看它跑得怎样,”我的朋友沉着冷静地说道,他用我的双筒望远镜注意观看了几分钟,”太好了!开始得太好了!”他又突然喊道,”它们过来了,已经拐弯了!”
  我们从马车上望过去,赛马一直跑过来,情景异常壮观。六七马原来紧挨在一起,甚至一条地毯可以把六七马一铺盖上,可是跑到中途,梅普里通马厩的黄帽骑师就跑到前面。可是,在它们跑过我们面前时,德斯巴勒的力气已经耗尽了,而罗斯上校的名驹却一冲而上,驰过终点,比它的对手早到六马身长,巴尔莫拉尔公爵的艾里斯名列第三。
  “这样看来,真是我那骑马了,”上校把一只手遮到双眼上望着,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承认,我实在摸不着头脑。你不认为你把秘密保守得时间太久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当然了,上校,你马上会知道一切情况的。我们现在顺便一起去看看这骑马。它在这里,”福尔摩斯继续说道,这时我们已经走进磅马的围栏,这地方只准许马主人和他们的朋
  友进去,”你只要用酒精把马面和马腿洗一洗,你就可以看到它就是那匹银色白额马。”
  “你真使我大吃一惊!”
  “我在盗马者手中找到了它,便擅自作主让它这样来参加马赛了。”
  “我亲爱的先生,你做得真神秘。这骑马看来非常健壮、良好。它一生中从来还没有象
  今天跑得这样好。我当初对你的才能有些怀疑,实在感到万分抱歉。你给我找到了马,替我做了件大好事,如果你能抓到杀害约翰?斯特雷克的凶手,你就更给我帮了大忙了。”
  “这件事,我也办到了。”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说道。
  上校和我都吃惊地望着福尔摩斯,上校问道:
  “你已经抓到他了?那么,他在哪里?”
  “他就在这里。”
  “这里!在哪儿?”
  “此刻就和我在一起。”
  上校气得满脸通红。
  “我完全承认我受到了你的好处,福尔摩斯先生,”上校说道,“可是我认为你刚才的话,不是恶作剧就是侮辱人!”
  福尔摩斯笑了起来。
  “我向你保证,我并没有认为你同罪犯有什么联系,上校,”福尔摩斯说道,“真正的凶手就站在你身后,”他走过去,把手放到这匹良马光滑的马颈上。
  “这骑马!”上校和我两个人同时高声喊道。
  “是的,这骑马。假如我说明,它是为了自卫杀人,那就可以减轻它的罪过了。而约翰?斯特雷克是一个根本不值得你信任的人。现在铃响了,我想在下一场比赛中,稍稍赢一点。我们再找适当的时机详细谈一谈吧。”
  那天晚上我们乘坐普尔门式客车返回伦敦,我们的朋友详细地讲述星期一夜晚达特穆尔驯马厩里发生的那些事,和他的解决方法,使我们听得入了神,我料想,罗斯上校和我本人一样,觉得旅程是太短了。
  “我承认,”福尔摩斯说道,“我根据报纸报道所形成的概念,是完全不正确的。可是这里仍然有一些迹象,如果不是被迫它细节所掩盖的话,那本来是非常重要的。我到德文郡去时,也深信菲茨罗伊?辛普森就是罪犯。当然,那时我也曾看到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在我乘坐马车,刚好来到驯马师房前时,我突然想到咖喱羊肉具有重要的意义。你们该记得,在你们都从车上下来时,我那时正在出神,仍旧坐着不动。我是在对我自己的头脑感到惊异,我怎么竟能忽略了这样一条明显的线索。”
  “我承认,”上校说道,“甚至现在我也看不出咖喱羊肉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它是我推理锁链中的第一个环节。弄成粉末的麻醉剂决不是没有气味的。这气味虽不难闻,可是能察觉出来。要是把它掺在普通的菜里面,吃的人毫无疑问可以发现出来,可能就不会再吃下去。而咖喱正是可以掩盖这种气味的东西。不可能设想,陌生人菲茨罗伊?辛普森那天晚上会把咖喱带到驯马人家中去用。另一种特别怪诞的设想是,那天晚上他带着弄成粉末的麻醉剂前来,正好碰到可以掩盖这种气味的菜肴,这种巧合当然是难以置信的。因此,辛普森这个嫌疑就排除了。于是,我的注意重点就落到斯特雷克夫妇身上。只有这两个人能选择咖喱羊肉供这天晚上的晚餐用。麻醉剂是在菜做好以后专门给小马倌加进去的,因为别人也吃了同样的菜但没有坏作用。那么他们两个人中哪一个接近这份菜肴而未被女启发现呢?
  “在解决这个问题以前,我了解到这条狗不出声的重要性,因为一个可靠的推论总会启发出其他的问题来。我从辛普森这个插曲中知道,马厩中有一条狗,然而,尽管有人进来,并且把马牵走,它竟毫不吠叫,没有惊动睡在草料棚里的两个看马房的人。显然,这位午夜来客是这条狗非常熟悉的人物。
  “我已经确信,或者说差不多确信,约翰?斯特雷克在深夜来到马厩,把马牵走了。为了什么目的呢?显然,是不怀好意,不然,他为什么要麻醉他自己的小马倌呢?可是,我一下子想不出为什么。以前有过一些案子,驯马师通过代理人把大量的赌注押在自己的马的败北上,然后为了欺骗,故意不让自己的马得胜。有时,在赛马中故意放慢速度而输掉。有时他们用一些更有把握更阴险狡猾的手法。这里用的是什么手法呢?我希望检查死者的衣袋里的东西后再作出结论。
  “事实正是如此,你们总不会忘记在死者手中发现的那把奇特的小刀吧,当然没有一个
  神智正常的人会拿它来当武器使用。正象华生医生告诉我们的那样,这是外科手术室用来做最精密手术的手术刀。那天晚上,这把小刀也是准备用来做精密手术的。罗斯上校,你对赛马是有丰富经验的,你总该知道,在马的后踝骨腱子肉上从皮下划一小道轻轻的伤痕,那是绝对显不出痕迹来的。经过这样处理的马将慢慢出现些轻微的跛足,而这会被人当做是训练过度或是有一点风湿痛,可是却不会被人发现是一个肮脏的阴谋。”
  “恶棍!坏蛋!”上校大声嚷道。
  “我们已经清楚约翰?斯特雷克把马牵到荒野去的目的了。而这样一匹烈马受到刀刺以后,一定高声嘶叫,因而会惊醒在草料棚睡觉的人。所以绝对需要到野外去干这个勾当。”
  “我真瞎了眼!”上校高喊道,”怪不得他要用蜡烛和火柴了。”
  “是啊,经过检查他的东西以后,我非常幸运地不仅发现了他的犯罪方法,甚至连他的犯罪动机也找到了。上校,你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你当然知道一个人不会把别人的账单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我们一般人都是自己解决自己的账务。所以我立即断定,斯特雷克过着重婚生活,并且另有一所住宅。从那份账单可以看出,这件案子里一定有一个爱挥霍的女人。
  即使象你这样对仆人慷慨大方的人,也很难料想到他们能花二十畿尼给女人买一件衣服。我曾趁岂不备向斯特雷克夫人打听过这件衣服的事,可是她闻所未闻,这使我很满意,说明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我记下了服饰商的地址,本能地感到我带上斯特雷克的照片一定能很容易地解决这位神秘的德比希尔先生的问题。
  “从那时期,一切就都清楚了。斯特雷克把马牵到一个坑穴里,在那里他点起蜡烛,使人家看不到。辛普森在逃走时把领带丢了,斯特雷克把它捡起来,或许是打算用来绑马腿。到了坑穴,他走到马后面,点起了蜡烛,可是突然一亮,马受到惊骇,出于动物的特异本能预感到有人要加害于它,便猛烈地尥起蹶子来,铁蹄子正踢到斯特雷克额头上,而这时斯特雷克为了干他那种细致的工作,不顾下雨,已经把他的大衣脱掉,所以在他倒下去时,小刀就把他自己的大腿划破了。我说得清楚吗?”
  “妙啊!”上校喊道,”妙啊!你好象亲眼看到了一样。”
  “我承认,我最后的一点推测是非常大胆的。在我看来,斯特雷克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不经过试验是不会轻易在马踝骨腱肉上做这种细致的手术的。他能在什么东西上做实验呢?我看到了绵羊,便提了一个问题,甚至连我自己也感到惊奇,得到的回答竟说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我回伦敦后,拜访了那位服饰商,她认出斯特雷克是那个化名德比希尔的阔绰顾客,他有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妻子,特别喜好豪华的服饰。我毫不怀疑,就是这个女人使斯特雷克背上了满身的债务,因而走上犯罪的道路。”
  “除了一个问题以外。你把一切都说得一清二楚,”上校大声说道,“这骑马在哪里呢?”
  “啊,它脱缰逃跑了,你的一位邻居照料了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宽容。我想,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已经到了克拉彭站,过不了十分钟我们就到维多利亚车站了。如果你愿意到我们那里吸吸烟,上校,我很高兴把其它一些细节讲给你听,一定会使你颇感兴趣的。”
归来记银色马(1)
  在一些神秘的案件中,我的朋友福尔摩斯的非凡才能使我们对一些离奇的戏剧性故事听得入了神,最后我们自己也投身到这些故事中去了。在我发表根据这些案件所写的短篇小说时,很自然地就把他的成就写得比失败要详细得多。我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顾全福尔摩斯的名声――事实上,每逢濒于绝境时,他的精力和多才多能实在令人钦佩不迭――而是因为凡是福尔摩斯遭到失败之处,别人也不会成功,而故事也就永远没有结局了。然而,往往发生一种情况,甚至当他出现了错误,最后还是被他查出了真情。我曾注意到五六种这类情况的案子,其中有两件案子最明显而引人入胜,一件是马斯格雷夫礼典案,一件就是我现在准备讲述的故事。
  福尔摩斯是一个很少为锻炼身体而进行体育活动的人。一般来说,善于运用自己体力的人并不很多。而毫无疑问,在与他同体重的人中,福尔摩斯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拳击家,不过,他把盲目锻炼身体看作是浪费精力,所以除了与他职业有关的项目以外,他对其余活动一向很少问津。可是他精力非常充沛,不知疲倦。显然,他这样的养身之道,确实是很奇怪的。他的饮食总是很简单的,起居也极其简朴,近于节衣缩食。除了偶尔注射些可卡因以外,福尔摩斯没有其他恶习。每当没有案件可查,而报纸新闻又枯燥无味时,他便求助于麻醉剂,以解除生活的单调。
  早春的一天,福尔摩斯清闲起来,居然有时间陪我到公园去散步。此时榆树已生出嫩绿的幼芽,栗树梢头开始冒出五瓣形新叶。我们在一岂不言不语地漫步了两个小时,这对两个互知肺腑的人是很适合的。我们回到贝克街时,已经近五点了。
  “请原谅,先生,”我们的小仆人一边开门一边说道,“有一位绅士来找过您,先生。”
  福尔摩斯抱怨地望了我一眼。
  “这都怪午后散步!”福尔摩斯说道,“那么,这位绅士已经走了吗?”
  “是的,先生。”
  “你没有请他进来吗?”
  “请了,先生,他进来过。”
  “他等了多久?”
  “他等了半小时,先生。他非常焦躁不安,先生,他一直在屋中踱来踱去,跺着脚。我在门外等候,先生,可是我能听到他的动静。最后他走到过道里大声叫喊说:'是不是他不打算回来了?'他的原话就是这样,先生。我说:'请再稍等一等。'他又说:'那么我到外面去等好了,我在这里快闷死了,过一会我就回来。'说完他就走了,我说什么也留不住他。”
  “好了,好了,你做得很对,”我们走进屋中,福尔摩斯说道,“真叫人生气,华生。我正需要一件案子。从这个人急不可耐的样子来看,似乎是一件重要案子呢。喂!这桌上的烟斗不是你的,一定是这个人丢下的。这是一只很好的欧石南根烟斗,斗柄很长,是用烟草商叫做琥珀的那种材料做成的。我不知道伦敦城里究竟有几支真正的琥珀烟嘴,有人认为里面包着苍蝇的那种才是真正的琥珀。喂,他竟把显然很珍爱的烟斗遗忘了,说明他一定是非常心烦意乱了。”
  “你怎么知道他珍爱这只烟斗呢?”我问道。
  “啊,据我看来,这烟斗的原价不过七先令六便士,可是,你看,已经修补过两次,一次在木柄上,另一次是在琥珀嘴上。你可以看到,每次修补都用的是银箍,比烟斗的原价要高得多。这个人宁愿去修理烟斗,也不愿花同样的钱去买一只新的,说明他一定很珍爱这只烟斗了。”
  “还有别的吗?”我问道,因为福尔摩斯正把烟斗翻过来掉过去,以独特的沉思神情凝视着它。
  福尔摩斯把烟斗拿起来,用他那细长的食指弹了弹,好象一个教授在讲授动物骨骼课似的。
  “烟斗有时是非常重要的,”福尔摩斯说道,“除了表和鞋带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比烟斗更能表示一个人的个性了。可是这只烟斗的迹象既不明显,也不重要。烟斗的主人显然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人,惯用左手,一口好牙齿,粗心大意,经济富裕。”
  我的朋友丝毫不假思索地信口说出了这些话,我看到他斜视着我,看我是否明白他的推理。
  “你认为他用一只七先令的烟斗吸烟,那就是一个有钱的人吗?”我问道。
  “这是格罗夫纳板烟,八便士一英两,”福尔摩斯说着,把烟斗在手心中磕出一点烟丝来,”用这一半的价钱,他就可以抽上等烟了,可见他是经济富裕的了。”
  “那么,别的几点呢?”
  “他有在油灯和煤气喷灯上点烟斗的习惯。你可以看出这烟斗的一边已经烧焦了。当然用火柴就不会弄成这样了。用火柴点烟怎么会烧焦烟斗边呢?但你在油灯上把烟点着,就不能不烧焦烟斗。而烧焦的只是烟斗的右侧,由此,我推测他是一个使用左手的人。现在你把你的烟斗在灯上点燃,你就可以看到,因为你惯用右手,自然是左边侧向火焰了。有时你也许不这么点烟,但这毕竟不是经常的。所以只能认为他惯用左手。琥珀嘴已被咬穿,说明他身强力壮,牙齿整齐。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听到他已走上楼来,那么,我们就可以研究一些比这烟斗更有趣的问题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的屋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进来。他身穿一套讲究而素净的深灰色衣服,手中拿着一顶褐色宽檐呢帽。我猜他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可是实际上他还要大几岁。
  “请原谅,”他有些窘岂不安地说道,“我想我应当先敲一敲门。是的,我当然应该先敲门。可是事实上我有点心烦意乱,请原谅我的冒失。”他把手放在额上,仿佛头昏眼花似的,一扭身倒在椅子上。
  “我可以看出你已经一两夜没有睡觉了。”福尔摩斯和蔼可亲地说道,“这确实比工作还要伤神,甚至比玩乐还要伤神。请问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呢?”
  “我要请你指教,先生。我不知道怎样办才好,我的整个生活似乎已经垮了。”
  “你是不是想请我做一个咨询侦探?”
  “不单是这样。你是一个见识广博的人,一个饱经世故的人,我需要你赐教。我需要知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办。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说得支离破碎,呼吸急促,声调颤抖,我觉得他好象连说话本身都非常痛苦,始终竭力用意志抑制着自己的感情。
  “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说道,“哪一个人也不愿意对外人说自己的家务事。尤其是和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来商议自己妻子的行为,更是令人难堪。这样做简直太可怕了。可是,我已经到了智穷力尽的地步,不能不向别人求教了。”
  “我亲爱的格兰特?芒罗先生……”福尔摩斯开口说道。
  我们的来客从椅子上跳起身来。
  “怎么?”他大声说道,“你知道我的姓名?”
  “假如你想隐瞒自己的姓名身份,”福尔摩斯笑容满面地说道,“我劝你以后不要再把名字写在帽里儿上,或者你拜访别人时,不要把帽里儿冲向人家。我正想告诉你,我和我的朋友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听到过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神秘莫测的事情,而且我们有幸能够使不少惶惑不安的人得到安宁。我相信我们也能为你做到这一点。因为时间是很重要的,请你不要耽误时间,赶快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吧。”
归来记银色马(2)
  我们的来客又把手放到额上,仿佛感到非常痛苦。我从他的姿态神情上看出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不易冲动的人,天性有些骄傲,宁愿掩盖自己的创痛,也不愿暴露出来。后来,他忽然用握紧的拳头作了个坚定的手势,似乎不再保守秘密,开始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人,婚后已三年了。在这三年中,我和我的妻子象任何一对夫妻一样,恩爱异常,生活美满。我们的思想、言论和行动没有丝毫分歧。可是现在,从上星期一开始,我们中间突然产生了障碍。我发现,在她的生活上和思想上,有一些东西我竟然一无所知,犹如她是个陌路相逢的女人一般。我们疏远了。
  我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先让你知道,然后我再继续讲下去,福尔摩斯先生。艾菲是爱我的。不要在这方面产生什么误会。她一心一意地爱着我,现在更加爱我了。这一点我知道,也感觉得出来,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个男人很容易察觉女人在爱他。不过我们夫妻之间,有这个秘密存在,在这个秘密弄清楚以前,我们不能一切照旧了。”
  “芒罗先生,请你把事实告诉我,”福尔摩斯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我先把我所知道的艾菲的历史告诉你。我初次见到她时,虽然她很年轻,仅仅二十五岁,却已是未亡人了。那时她叫赫伯龙夫人。她小时就到美国去了,住在亚特兰大城,在那里嫁给了那个赫伯龙,他是个律师,顾客很多。他们有一个孩子,可是那地方流行了黄热病,她的丈夫和孩子得黄热病双双死去,我看到了赫伯龙的死亡证。这使她对美国产生了恶感,便回国和她未出嫁的姑母一起住在米德尔塞克斯的平纳尔。我还要说明,她的丈夫给她留下相当多的遗产,大约有四千五百镑。她丈夫在世时对这笔资产投资得利,平均年利七厘。我遇见她时,她到平纳尔才六个月,我们互相倾心,几星期后就结婚了。
  “我自己是个蛇麻商人,每年有七八百镑的收入。我们在诺伯里租了一座小别墅,每年租金八十镑,生活非常舒适。我们这小地方离城虽然很近,却有乡村风味。离我们不远,有一家小旅馆和两所房屋,我们门前田地的那一边有一所单独的小别墅。除此以外,只有到车站去的半路上才有房子。我的职业使我在一定的季节才进城去办事,可是在夏季我就不用进城了。于是我和我的妻子在自己的乡下住宅纵情欢乐。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们夫妇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还有一件事,我应当先告诉你,然后再讲下去。我们结婚时,妻子把全部财产都转让到我名下了。这原不是我的本意,因为我觉得我的事业如果失败,那就很难周转了。可是,她一定要这样做,我只好照办了。啊,大约六个星期以前,她来找我。
  “'杰克,'她说道,'当你接受我那笔钱的时候,你说过,我什么时候要用就可以向你要。'
  “'不错,'我说道,'那本来都是你自己的钱嘛。'
  “'好,'她说道,'我要一百镑。'
  “我听到这话,感到有些惊愕,因为我以为她不过是要买一件新衣服或其他这一类的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道。
  “'噢,'她开玩笑地说道,'你说过你只不过做我的银行保管,你知道,银行保管是从来不向人家乱发问的。'
  “'如果你真需要这些钱,当然可以拿到它。'我说道。
  “'啊,是的,我当真需要它。'
  “'你不能告诉我你用这笔钱作什么吗?'
  “'杰克,过几天可以告诉你,不过现在不行。'
  “于是我只好这样办了。不过如果说我们夫妇间有什么秘密的话,这就是破题儿第一遭。我给了她一张支票,事后也没再想这件事。这件事也许和后来发生的事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想我还是都说出来好。
  “好,我刚才告诉你们,离我们住处不远,有一所小别墅。在我们住所和小别墅之间有一块田野,可是你要到小别墅去,就得沿大道走到对过,然后再绕到一条小路上去。就在小别墅那边,有一频繁茂的苏格兰枞树,我平常很喜欢在那里散步。因为,在树林中散步总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八个月来,这所小别墅一直无人居住,但这太可惜了。因为那是一座很漂亮的两层楼,有一道古式的游廊,周围到处是金银花。我经常在那里逗留,并且经常想,如果住在这里该是多么惬意啊。
  “咳,上星期一傍晚,我走在这条路上,遇到一辆空篷车转到小路上,同时看到游廊旁草地上有一堆地毯和一些别的东西。很明显,这所小别墅终于租出去了。我走过去,象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那样停下来打量一番,想知道住得离我们这么近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我正在打量,突然意识到上面一扇窗户里有一张面孔也正在看着我。
  “福尔摩斯先生,我当时不知道这张面孔的样子,可是,我背上似乎冒出了冷汗。我站得稍微远了一点,所以看不清面貌如何。不过这张面孔有点不自然而且不象人脸。这就是我那时的印象。我便急忙走向前去,以便把窥视我的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些。但我走近以后,那张面孔突然不见了,仿佛突然被拉到室内的暗处。我站了足有五分钟,仔细考虑这件事,打算把我得到的印象分析一下。我很难说明这究竟是一张男人的面孔,还是女人的,它离我太远了。可是这张面孔的颜色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很深的。它就象青灰色的白垩土一样,而且有点僵硬呆板,不自然得吓人。我心里很不安,便决心再去看看这所小别墅的新住户。我走近门前敲了敲门,立即有一个身材高大、体态削瘦的女人把门打开,这女人面容丑陋,令人生畏。
  “'你要干什么?'她操着北方口音问道。
  “'我是你对面的邻居,'我把头朝我的住处点了点,说道,我看你们刚刚搬进来,因此我想是不是能帮助你们做些什么……'
  “'喂,我们需要你时,自然会请你的,'她说着,竟然把门关上。我吃了这样粗暴的闭门羹,非常恼怒,转身便回家了。整个晚上,尽管我竭力去想别的事情,但我脑中始终萦绕着窗口的那个怪人和那女人的粗鲁形象。我决意不向妻子说这件事,因为她是一个胆怯而又容易激动的女人,我不愿意让她分担我所遭遇到的不快。然而,在我临睡以前,我告诉她那所小别墅现在已经住上人了,她没有回答。
  “我通常睡得很死。家里人经常嘲笑我说夜里没有什么能把我吵醒。可是在这天晚上,由于这件事情的小小刺激或是其他原因,我不知道,但我却睡得不象平常那么死。我在似睡非睡中模模糊糊地觉得室内有什么在走动,逐渐意识到我妻子已经穿好衣服,并且披上了斗篷,戴上了帽子。我喃喃地说了几句惊异的话,对她这种不适时的举动提出了异议。当我半睁半闭的双眼突然落到我妻子被烛光映照的脸上,竟使我惊异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表情是以前我从未见过的,也决不会是假装的。她脸色死白,呼吸急促,在她扣紧斗篷时,偷偷地瞧着床上,看是否惊醒了我。后来,以为我还在睡梦中,她便悄悄地从屋中溜出去,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尖锐的吱吱嘎嘎声,这分明是大门合叶发出的响声。我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关节敲床栏,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醒着。然后我从枕下拿出表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而凌晨三点钟我妻子到外面去,她究竟要干什么呢?
归来记银色马(3)
  “我坐了有二十分钟,脑中翻腾着这件事,设法寻找一些可能的解释。我越想越觉得离奇古怪,莫名片妙。我正在苦苦思索这件事时,听到门又轻轻关上了,我妻子走上楼来。
  “'你半夜三更到哪里去了,艾菲?'她一进来,我便问道。
  “听我一说,她立即大惊失色,猛然尖叫了一声。这一惊一叫比其他的事更使我烦恼,因为这里面具有难以形容的内疚之意。我妻子向来是一个真诚而性情直爽的女人,看到她悄悄溜进自己的屋内,而当丈夫问话时竟然惊呼出声,畏缩不安,这真使我异常寒心。
  “'你醒了,杰克!'她勉强笑了笑,大声说道,'怎么,我还以为没有什么能把你吵醒呢。'
  “'你到哪里去了?'我更加严厉地问道。
  “'无怪乎你要觉得惊奇了,'她说道。我看到她在解斗篷上的钮扣时,手指不住颤抖,'呃,以前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事实是这样的:我觉得好象有些气闷,特别想透一透新鲜空气。假如我不出去,我真以为我要晕倒了。我在门外站了几分钟,现在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始终不敢向我这边看一眼,她的声音也完全不象平常的语调。这就说明她说的都是假话。我没有回答,把脸转向墙壁,非常伤心,心中充满了千百种恶意的猜测和怀疑。我妻子对我隐瞒什么呢?她这次奇怪的外出,究竟到哪里去了?我感到,在我查明这件事的底细以前,我是不会安宁的。可是,在她向我说过一次假话以后,我不愿再问她什么了。这一夜我一直辗转反侧,忐忑不安,猜来猜去,越想越糊涂。
  “第二天我本应到城里去,但我心中异常烦恼,也顾不得照顾生意了。我妻子似乎也和我一样心神不安,她始终注意着我的脸色,我从她那疑虑的目光看去,她已经知道我不相信她讲的话,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早餐时我们一句话也没有交谈,然后我立即出去散步,以便能在清晨新鲜空气中思考这件事。
  “我一直走到克里斯特尔宫,在那里度过了一个小时,回到诺伯里时已经一点钟了。我正巧路过那所小别墅,便停下脚步望望那些窗户,看看是否能见到昨天看我的那张面孔。福尔摩斯先生,你想象我是多么惊奇,原来我正站在那里时,小别墅的门突然打开了,我妻子走了出来。
  “我一见到她,竟惊呆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当我们目光相遇时,我妻子显得比我更加激动。一霎时,她似乎想再退回到那所别墅中去。后来,看到再隐藏也没有什么用了,便走上前来,面色异常苍白,目光惊惧,与她嘴辱上强露出的微笑,显然是毫不相称的。
  “'啊,杰克,'她说道,'我刚才来看看是不是能给新邻居帮点忙。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杰克,你不会和我生气吧?'
  “'那么,'我说道,'这就是你昨夜来过的地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喊道。
  “'我完全可以肯定,你昨夜到这里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人?你竟然在深更半夜来看他们?'
  “'以前我没到这里来过。'
  “'你怎能竟然对我说起假话来?'我大声喊道,'你说话时声音都变了。我什么时候有事瞒过你?我要进去,把这件事弄个一清二楚。'
  “'不,不,杰克,看在上帝的面上!不要进去。'她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气喘吁吁地说道。等我走到门口时,她一把扯住我的袖子,一股蛮劲把我拉回去。
  “'我恳求你不要这样做,杰克,'她高声喊道,'我保证过几天把一切全都告诉你,如果你进到别墅里去,除了自找苦吃以外,没有别的好处。'后来,我从她手中挣脱开,她紧紧把我缠住,疯狂地哀求着。
  “请你相信我,杰克!'她叫喊道,'就相信我这一次。你决不会因此而感到后悔的。你知道,要不是为了你好,我决不会对你隐瞒什么的。这关系到我们的整个生活。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家,一切都会很好的,如果你硬要进别墅去,那么我们之间的一切就全完了。'
  “她的态度如此诚恳,又如此绝望,她的话劝阻了我,使我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前。
  “'要让我相信你,必须有一个条件,而且只有一个条件,'我终于说道,'那就是从现在起必须停止这种秘密活动。你有权保留你的秘密,但你必须答应我夜里不再出来,不再做什么事情不让我知道。如果你答应我,将来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忘掉过去的一切。'
  “'我知道你会相信我的,'她非常宽慰地松了口气,高声喊道,'完全可以照你的愿望办。走吧,啊,离开这儿回家去吧。'
  “她仍然拉着我的衣袖,把我从小别墅引开。我走时向后看了看,看到上面窗上,有一张铅灰色的面孔正向我们张望。我妻子和这个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头天我看到的那个粗野而又丑陋的女人和她又有什么瓜葛呢?这是一个奇怪的谜。我知道,在我解开这个疑团之前,我的心情是永远不会平静的。
归来记银色马(4)
  “在这以后,我在家呆了两天,我妻子很忠实守约,因为,就我所知,她从未出门一步。然而,第三天,我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那么严肃许诺的话,竟不能使她摆脱那股神秘的吸引力,从而使她背弃她的丈夫和她的责任。
  “那一天我到城里去了,可是我没有象往常那样乘三点三十六分的火车回来,而是乘两点四十的火车返回的。我一进门,女仆就面带惊慌地跑进厅房。
  “'太太在哪里?'我问道。
  “'我想她出去散步了,'她答道。
  “我心里霎时充满了疑云,我跑到楼上看她是否确实不在屋中。这时我偶然向窗外一望,看到刚才和我说话的女仆穿过田野,正向那小别墅方向跑去。那时我当然非常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我妻子又到那里去了,并曾吩咐女仆,我如果回来,就去叫她。我气得发抖,跑下楼来,奔出去,决心一劳永逸地把这件事查到底。我看到我妻子和女仆沿小路赶回来,可是我没有站下来和她们说话。这所小别墅里有一种秘密,使黑暗笼罩了我的生活,我发誓,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我走到房前,甚至连门都没敲,转动门钮,就冲进过道里。
  “楼下是一片寂静。厨房里炉灶上水壶咝咝作响。一只大黑猫盘卧在一只篮中。但没有以前我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踪影。我跑进另一间屋子,可是也同样空无一人。后来我跑上楼去,另两间屋子也是空的。原来整个别墅竟空空如也。室中的家具和图画都极为平常而粗俗,只有我从窗户看到奇异面孔的那间寝室舒适而讲究。当我看到壁炉台上悬挂着一张我妻子的全身照平时,我的全部疑团燃烧起强烈而痛苦的火焰,那张照片还是三个月前我要她拍摄的。
  “我在室内停留了一会,确知完全无人以后,才走出来,心中感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沉重。我进屋时,我妻子来到前厅,可是我极为痛心,异常恼怒,不愿和她说话,从她身旁冲进我的书房中去。可是她在我把门关上以前,却随我身后走了进来。
  “'我很抱歉,竟破坏了我的诺言,杰克,'她说道,'可是你如果知道这里面的一切真情,我相信你是一定能原谅我的。'
  “'那么就把这一切告诉我吧。'我说道。
  “'我不能,杰克,我不能,'她高声喊道。
  “'如果你不告诉我住在那所别墅里的是谁,你送给像片的那个人是什么人,我们就不能互相信任了。'我说道,从她身旁走开,离开了家。这是昨天的事,福尔摩斯先生,从那时期我就没有见过她。对于这件奇怪的多,我只知道这些。这是我们中间头一次出现不和。
  这使我十分震惊,不知如何解决是好。今天早晨我突然想到你可以指教我,所以急忙赶到你这里来,一切拜托给你。假如这里面有哪一点我没有说清楚,请你问我好了。不过,首先请你赶快告诉我该怎么办,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福尔摩斯和我聚精会神地静听这件离奇的故事。这个人异常激动,讲得断断续续。我的伙伴,一只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请告诉我,”他终于说道,“你能保证你在窗户上看到的面孔是一张男人的面孔吗?”
  “我每次看到这张面孔,距离都比较远,所以不能肯定。”
  “但你显然对这张面孔的印象是很不好的。”
  “它似乎颜色很不自然,而且面貌呆板得奇怪。但我走近时,就猛然不见了。”
  “你妻子向你要一百镑,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大约有两个月了。”
  “你看到过她前夫的照片吗?”
  “没有,在他死后不久,亚特兰大着了大火,她的所有文件都烧掉了。”
  “可是她有一张死亡证,你说你看到过是吗?”
  “是啊,在这场火灾以后,她拿到了一份副本。”
  “你可曾遇到过在美国认识她的人吗?”
  “没有。”
  “或者接到过那里的来信吗?”
  “没有。”
  “谢谢你。现在我要把这件事情稍微想一想。如果这所别墅现在仍然空着,我们就有些难办了。不过,我想很可能,昨天在你进去以前,里面的住户得到警告,所以事先躲开了,现在可能又回屋了。我们不难把它查清楚。我劝你返回诺伯里,再观察一下那所别墅的窗户。如果肯定里面有人居住,你不必硬闯进去,只要拍一个电报给我和我的朋友就可以了。我们收到电报,一小时就赶到你那里,很快就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假如那别墅现在还空着怎么办呢?”
  “这样的话,我明天去,然后再和你商量。再见。不过,重要的是,在没有弄清原委之前,你不要再烦恼了。”
  “我担心这事情不妙,华生,”我的朋友把格兰特?芒罗先生送到门口以后,回来时说道:”你认为怎么样?”
  “这件事很难办,”我回答道。
  “对了,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里面必定有诈啊。”
  “那么诈人的是谁呢?”
  “啊,那一定是住在那唯一舒适的房间里、并把她的照片挂在壁炉墙上的那个人。华生,真的,窗户里那张呆板面孔真是很值得注意呢,我无论如何也不放过这件案子。”
  “你已经有了推论吗?”
  “是啊,这仅是暂时的推论。可是如果这推论证明是不正确的,那就不免使我吃惊了。我认为这女人的前夫就住在小别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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