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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拉拉升职记---30--65
18:38 &拉拉一到上海就按预约好的时间去找几位总监开会,等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帕米拉还在等她,她说周亮和海伦也都在加班。拉拉就说花一个小时,抓紧核对一下项目进程,把各自碰到的新问题也过一遍。   帕米拉便和周亮、海伦接通了网络会议,先一起看了帕米拉的功课,东区做的不错;再看海伦的功课,也大致OK;到看了周亮的功课,拉拉越看气越不打一处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了几个问题,周亮越答越乱,拉拉试图引导他,但周亮已经晕了,思路成了一锅粥。拉拉很frustrate(受挫折),就说先不谈了,让周亮自己再想一遍,有问题明天来问,随即匆匆结束了网络会议。   帕米拉见拉拉很疲惫,会后主动提出来,她可以明天一早和周亮核对功课。拉拉点点头。   帕米拉走到一边去给周亮、海伦打电话,过一会回来和拉拉说,都约好了,核查无误后她会把三区的功课汇总在一起,保证两天内交给拉拉。   拉拉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怕教周亮,好在帕米拉善解人意,主动分担。   一种共患难的感觉使得拉拉不由得对帕米拉温和了些,她问道:“最近加班多吗?”   帕米拉感觉到了她的温和,轻声回道:“有一些加班,但不算多。”   拉拉建议帕米拉让下属麦琪帮她做一部分事情,分担一下。   帕米拉表示这个项目比较敏感,不敢分给麦琪做,还是她自己来吧。   拉拉觉得这样也对,便点点头说:“东区做得不错,辛苦你了。”   帕米拉说:“那我先走了,您也别太晚。”   帕米拉走后不一会儿,王伟打电话过来问拉拉什么时候能完活,想约她一起吃饭。   拉拉说:“不啦,累了,想早点回酒店休息。”   王伟听她的声音里透着疲倦,不由有些心疼,劝道:“你总得吃饭,我们就近找个地方吃饭吧,完事儿马上送你回酒店。”   拉拉不吭声,王伟又说:“你看外面下着雨呢,又冷又湿,一个小时内,你别想打到的士。还是一起去吃饭吧?我刚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拉拉叹口气,不置可否。   王伟乘热打铁:“就这么定了,过15分钟,还是在大堂后门接你,我先下去把车开出来。”   拉拉走出大堂后门,王伟的车正停在那里等着。拉拉拉开后门坐进后座,王伟现在已经对她了解得多了一些,知道她不坐副驾驶位,就是对他有所不满了。   他看拉拉很疲惫的样子,没有多说,慢慢把车滑出去。   拉拉闭着眼睛靠在后排座位上养神,但她马上感觉到王伟好像和对面过来的车打了个招呼,就警惕地睁眼问道:“刚才过去的是谁的车?”   王伟说是李斯特的车。   拉拉吓了一跳马上问:“他看见我没有?”   王伟想了想,如实说:“不确定。”   拉拉显得心事重重,不再开口。   王伟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说:“你要是累就躺一躺吧,我不吵你。”   拉拉敷衍道:“不用了,就这么靠着挺好。”   王伟这倒能理解拉拉的心思了,他们俩从来不一起离开写字楼,多半是王伟先把车停在某个地方,再把拉拉接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低调些好,这点上俩人颇有默契共识。   王伟看拉拉的样子,就笑着劝解说:“李斯特看见你也没啥呀,这不是下雨不好打车吗,我碰上你就顺道送回酒店也不奇怪。看你担心得。”   拉拉被他说中心事,不吭声。   酒足饭饱,王伟送拉拉回酒店,拉拉又去拉车后门,王伟由得她坐上后座,没有多说什么。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上海冬天的雨下起来没个完,王伟把车开进路边一个避雨的地方,停了下来。   拉拉诧异地问:“怎么了,车有问题吗?”   王伟说:“有点问题。”
他下车后绕过车头,径直走到后排拉开车门,拉拉诧异地看着他,没等她反应过来,王伟坐进后排,一下把她身子扳过来,使她面朝着自己。   拉拉嚷嚷起来:“干吗?老粗!”   王伟压低嗓子道:“你就当我老粗好了!我问你,我做错了啥?”   拉拉一面扭动身子想挣脱王伟的手,一面嚷嚷:“神经呀!谁说你做错了啥!”   王伟咬牙道:“行!没做错啥是吧?那你给我一个不坐前排的理由!”   拉拉嚷嚷着:“你先撒手呀!”   王伟就是不撒手。   拉拉挣脱不出,索性也不扭身子了,拔尖嗓子瞪着王伟道:“我有义务坐前面吗?”   王伟不说话,把拉拉猛地整个揽进怀中。   拉拉的身子在王伟怀里微微颤抖着,她善于开小差的脑袋瓜里猛然跳出一句俗语:南方的婆娘北方的汉。   拉拉不由得特别想相信王伟。   沉默了一会儿,王伟说:“我保证以后一直对你好。”   拉拉不说话。   王伟放开她,看着她的脸等她回答。   拉拉强作镇定转开脸去,使出经典的打岔招数道:“你就不怕我告你性骚扰?”   王伟恼了:“我不是毛头小伙子了!对一个人动心很难的,你懂吗?你干吗搞破坏呀你?好好的两情相悦,非往性骚扰上扯!”   拉拉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脑子里掠过一个人的样子——卷曲的长发,浮雕般的脸庞——拉拉的脸色“嗖”地暗了下来。   拉拉想过正面问王伟这事,终究没有问出口,她觉得如果自己开这个口,就表明自己也把双方的关系,认可为进展到有权利质问对方私生活的阶段了。   王伟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马上追问说:“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拉拉你告诉我,我才能改进呀。”   拉拉低头道:“不是,我还不确定。再说公司也不喜欢雇员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王伟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就打不出个好比喻,谁是兔子谁是草呀,我们又不是直线上下级关系。”   拉拉没法给王伟一个说法。   王伟撬不开她的嘴,只得转开头,想想又转回来道:“你不讨厌我吧拉拉?这你总得告诉我吧?”   拉拉红了脸摇揺头。   王伟不说话,把拉拉猛地整个揽进怀中。   拉拉的身子在王伟怀里微微颤抖着,她善于开小差的脑袋瓜猛然跳出一句俗语:南方的婆娘北方的汉。   拉拉不由得特别想相信王伟。   沉默了一会儿,王伟说:“我保证以后一直对你好。”   拉拉不说话。   王伟放开她,看着她的脸等她回答。   拉拉强作镇定转开脸,使出经典的打岔招数道:“你就不怕我告你性骚扰?”   王伟恼了:“我不是毛头小子了!对一个人动心很难的,你懂吗?你干吗搞破坏呀你?好好的两情相悦,非往性骚扰上扯!”   拉拉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脑子里掠过一个人的样子——卷曲的长发,浮雕般的脸庞——拉拉的脸色“嗖”地暗了下来。   拉拉想过正面问王伟这事,终究没问出口。她觉得如果自己开这个口,就表明自己也把双方的关系,认可为进展到有权质问对方私生活的阶段了。   王伟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马上追问说:“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拉拉你告诉我,我才能改进呀。”   拉拉低头道:“不是,我还不确定。再说公司也不喜欢雇员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王伟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就打不出个好比喻,谁是兔子谁是草呀,我们又不是直线上下级关系。”   拉拉没法给王伟一个说法。   王伟撬不开她的嘴,只得转开头,想想又转回来道:“你不讨厌我吧拉拉?这你总得告诉我吧?”   拉拉红了脸摇揺头。
谈到项目能带给销售部哪些好处,王伟指点拉拉去找柯必得给销售部要点费用回来。拉拉又和另几位总监沟通了一番,大家也都是这个意思:既然公司已经定了“设置办事处要有销量门槛”的大方向,总归是要服从的,那么一要解决具体的操作问题,二就是最好能给销售部增加一些费用,算是好歹得些拉拉口中的“利益”。   拉拉知道要从“老葛”那里弄回钱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找李斯特说了这事,意思请他出面解决。   李斯特可不想去碰“老葛”那个难缠的VP,就说:“拉拉,这个事情你办得很好,我充分信任你,我授权你全权解决。你的决定我全力支持!”   拉拉没办法,又不好啥事动不动就去找何好德,只得自己缠住柯必得软磨硬泡。“老葛”同学这次成功地把活推给拉拉,眼见得拉拉这两个月瘦了不少,也想对她好一点。最后总算答应,对那些将被关闭办事处的地方,从目前用于租金和固定资产的预算中,拿出一半返还给销售部作为销售费用。   拉拉得了这块预算,回来想,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按各部门的人头来分配这部分预算。她希望李斯特能做个主,好把这事儿定下来。   李斯特说:“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销售预算从来不是简单地按人头分配,要和市场、产品特点、销售指标、利润等等联系在一起考虑。你现在如果去找各销售总监,肯定也有不同的说法,人多的部门,就会要求按人头分;人少的部门,就会要求按销量分;保不准,还会冒出很多种别的分法。”   拉拉说:“能否我们权衡一下,拿个主意定了这事儿?”   李斯特想了一下说:“这事急不得。闹不好,我们就会受到挑战。”   拉拉听了半天,就是没个明确的说法。她看李斯特做思考状,只得先退出。   拉拉经过王伟办公室,王伟招呼她进来坐坐。王伟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特可爱,笑道:“怎么样,搞不定柯必得吧?找你们李斯特出面呀。”   拉拉得意地说:“谁说搞不定柯必得?”   王伟一听说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倒意外了,就问:“哦,那你要回来多少费用?”   拉拉告诉他是租金和固定资产预算的一半。   王伟说:“谈判结果还行。李斯特找老葛谈下来的?”   拉拉摆手示意别提了。   王伟来劲了:“看你这样子,分明是对李斯特有意见嘛。”   拉拉马上警惕地做出反应道:“胡说!你想陷害我呀!”   王伟见说中了,得意道:“你看你这人,这就不叫坦诚沟通了吧?”   拉拉叹气道:“哎,王伟,你知道啥叫官僚不?”   王伟说:“爱打官腔呗。”   拉拉神气活现地卖弄道:“切!要说官僚的特点,我可有心得——该做决定的时候吧,他思考;遇到困难了呢,他授权!”   王伟一拍台面,竖起大拇指赞道:“行呀,拉拉!看来得重新审视你的理论水平了。”   拉拉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说:“切!我本来水平就不低!是你没看出来。”(待续)   两人说笑一回,拉拉恳切地说:“王伟,其他俩部门人都不少,唯独你的部门,做大客户的,人少,但人均销售额高。我想能不能请你支持一下,就同意了按人头分配那块预算?”   王伟看她期盼的眼神,不忍心再难为她,那块预算也不是多大的预算,就爽快地点了头。   拉拉又和另外两位总监打了招呼,那两位听到有这种好事,自然没话说,都夸了拉拉两句。   拉拉兴冲冲地报告李斯特说,几位销售总监都同意按人头分钱了。   李斯特诧异她能两天之内就搞定——这帮销售总监可没哪个是省油的灯。不管怎样,拉拉能搞定,他总是高兴的,就摆出老板的架势认可道:“好!很好的team work(团队合作)!”   拉拉回到座位上,研究了一番帕米拉汇总给她的三个区域报告,大致OK,她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帕米拉在一旁看拉拉对结果比较满意,也笑着说:“帮着周亮一起研究了两天,昨晚排到10点多,总算把北区的东西都理清了。”   拉拉想,难为她能把周亮的东西那么快就理清了。   她赞扬了帕米拉两句,又告诉帕米拉自己搭第二天一早的航班,所以明天就不进公司直接去机场了。   帕米拉主动说:“放心,我会和相关部门跟进后面的事情的。”   拉拉点点头说:“那你多留心,我先下班了。你也早点走吧,最近几天我看你老加班。”   帕米拉说:“今晚可能还要加到10点,我宁肯赶早也不赶晚,现在安排周到点,免得项目后期太紧张。”   王伟接上拉拉一起吃晚饭,拉拉一面扣安全带,一面问:“你晚上都不用应酬吗?你可是管销售的。”   王伟笑笑说:“这不是你在上海嘛,等你走了我再应酬客户好了。”   拉拉心情很好,嬉戏道:“还好我明天就走,不然岂不是要耽误你的生意?”   王伟说:“明早我送你去机场。”   拉拉制止道:“别了,机场最容易碰到同事了。上回我在飞机上和人吵架,就被约翰给碰上了,当时可真尴尬。”   王伟说:“哪个约翰?”   拉拉告诉他是市场部总监约翰常。   王伟不吭气了。   见他不说话,拉拉八卦地说:“哎,听说,你和约翰常不太对劲?”   王伟笑笑,还是不说话。   拉拉说:“不说拉倒。”
两人吃了饭,拉拉忽然发现酒店的房卡不在包里。她想了想,八成是落在办公桌上了,两人便又转回公司。   王伟把车在大堂后门停下,叮嘱说:“我就在这儿等你,取了卡赶紧下来。”   拉拉答应着下了车。   快9点了,办公室里只有很少的几位同事还在加班。   拉拉注意到帕米拉不在座位上,便猜测她可能提早干完活走了。她没有在意,找到房卡,正准备走,忽然看到在办公室另一端,帕米拉下属的助理麦琪刚从茶水间倒了一杯水走回座位上。   拉拉诧异地提高嗓门问道:“麦琪,你怎么还没走?”   麦琪见是自己的经理回来了,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最近不是在做办事处的项目嘛,事情又多又急,经常得加班,不然赶不出活。帕米拉说这周前几天都没让我加班,今晚和明晚加班。”   拉拉向来不知道麦琪也跟着做项目的活,帕米拉不是前几天还说不要麦琪帮忙做这个项目吗?拉拉纳闷地走到麦琪的电脑前坐下,看了一会儿,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拉拉说:“你负责这个报告中的哪些内容?”   麦琪说:“和销售部的协调,数据的获得和整理,全部是我做的,表格是帕米拉设计好给我的。”   拉拉又问麦琪和帕米拉是如何分工的。   麦琪说:“她给了我一个任务表,上面标着进度要求,我就照这个进度走,我的活干完了就交给她检查。跟财务部还有市场部要数据,是她去要的,她要来了就交给我汇总归类做分析。”   拉拉问她是否干得下来。   麦琪说:“比较吃力,主要是有的东西听不太懂。做错了,会挨她骂。”   拉拉警告说:“你又想说帕米拉坏话了!”   麦琪赶忙摇手否认道:“我可没有这么想。”   麦琪凑近拉拉说:“拉拉,帕米拉还是挺聪明能干的,她的指令起码都很清楚,她知道要怎么去做。听说北京的周亮就不行了,指令下得乱七八糟,桑得拉(周亮下属的北京办助理)她们都晕死了,而且凶的程度也不输给帕米拉,还凶得没道理。”   拉拉不动声色地说:“是吗?那你们正面和主管沟通了没有?”   麦琪一吐舌头道:“算我多嘴,我错啦。”   拉拉想起王伟还在楼下等着,就起身道:“麦琪,你做得挺好,这些活在你这个级别是会干得比较吃力的,可是这么做,你能进步得快。”   麦琪爽快地说:“这我知道,我愿意多做点。”   拉拉想,麦琪倒是聪明,还知道这活附加值高。   她脑子转了转,交待麦琪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今晚又回来了,也不要和人提起我们刚才的谈话。”   鬼灵精麦琪道:“我知道。”   鬼灵精麦琪道:“我知道。”   拉拉瞪了她一眼,走了。   帕米拉加入DB前,曾任职于某著名的欧洲电器公司SZ。拉拉多了个心眼,找人悄悄去做帕米拉的背景调查。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来:她自称加入DB前的最后职位是主管,可是原来她只是一个资历较长的助理。   拉拉又找来海伦,问三个区域的报告是谁汇总的。海伦大眼珠滴溜溜乱转地报告说,帕米拉不但并没有帮助周亮,反而幸灾乐祸,结果周亮被气得够呛还没法发作,宁可降下身价来求助海伦,连干了两天,才把北区的报告做好.   拉拉听了有点惊讶,因为自己一心想教周亮,他却一直顶顶撞撞的;碰上看他笑话的帕米拉,他却没脾气——看来,自己在怎么用周亮上,还是需要改进技巧的。   拉拉陷入了沉思,以后是不是可以让这两个宝贝主管互相辖制呢?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为啥历朝历代皇帝的手下都会既有忠臣又有奸臣,敢情是故意的,不然这皇帝不好当啊。   拉拉翻翻台历,帕米拉再过几天就要过试用期了,到底过与不过,自己这几天就得拿定主意。   拉拉曾把帕米拉第一个月的工作总结,用电子邮件抄送给李斯特,李斯特一看就明白拉拉有炒人的心。他也把拉拉这两个主管的特都看在眼里——周亮是拉拉自己没有选对;帕米拉呢,老李还是很客观地承认,当初拉拉就不太情愿要这个人,是自己说服她先接受下来的。   现在看来,这两个主管都不太理想。反正招主管不比招经理那么难,走了个主管可以再招,最多空缺一两个月,李斯特相信拉拉自己先顶一顶不成问题。李斯特便不主动发表意见,看拉拉决定怎么办。
帕米拉来DB后,知道拉拉是新升的经理,就有点怠慢。她这怠慢还和周亮的顶撞性质不一样。周亮是自以为是,帕米拉是骨子里的挑战。结果拉拉要记仇宁可记她帕米拉的仇。   帕米拉马上发现自己失算了,这个经理虽然新,却保不齐拿自己尝试第一次炒人。她立马恭敬加勤勉地小心侍候。看拉拉最近对她的态度,帕米拉觉得自己的付出似乎得到了回报。   帕米拉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周亮,觉得他太笨,要命的是他不但不知道自己笨,还觉得自己怪不错的。   这日,拉拉打电话给帕米拉,问了件项目上的事。帕米拉得意地告诉拉拉,自己获得李斯特的同意后,已经找何好德解决了。   拉拉听了大吃一惊,她表面上赞了帕米拉两句,心里却想:你还会越级去和李斯特沟通,这也罢了,竟然找到何好德那里去了!   这是拉拉绝对不能容忍的,何好德给予的特别信任,是拉拉的骄傲,某种意义上讲,至少现阶段,是拉拉的重要资本。   拉拉曾经去要求何好德正面表态支持她一件事情,何好德狡黠地笑着和她说:“我不需要站出来正面对总监们表态,别人只要看到我平时是怎么对你的,就知道我的立场了。”   事实正如何好德说的那样,拉拉清楚自己现在能办成很多事情,难免有些时候总监们也是看在何好德的态度份上,才肯支持她的。   拉拉自己不是BASE(常驻)在上海,因此她既需要上海办主管独立地负责工作,又担心这个人太过能干,会成为自己的后备人选。自己有一半时间不在上海,真有个这样的下属放在上海,说不准哪天就撬了自己。   拉拉下决心干掉这个太能干的帕米拉,理由她也准备好了,就是:诚信有问题。   正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拉拉正在青岛出差,收到周亮发给商业客户部一位经理的邮件,他在邮件中措词强硬,对对方极不客气。这封邮件同时抄送给了李斯特、商业客户部销售总监Tony林和拉拉。   何好德手下共有三位销售总监,一位是大客户部总监王伟,一位是公众客户部总监,还有一位就是商业客户部总监Tony林,其中Tony林的部门销售额最大,占了公司一半以上的生意,也就是说他是三位销售总监中最重要的总监。   拉拉看完邮件吓了一跳,正考虑怎么补救,李斯特的电话就到了,原来他也看了这封邮件。   李斯特说:“拉拉,这封邮件很不对头,要惹麻烦的。我刚才去找了Tony,但他今天不在上海。你赶紧打电话给Tony解释一下,说我给他道歉。我现在马上有个会,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会后打电话给Tony。”   拉拉说:“知道了,马上。”   Tony林也看了那封邮件,正怒呢,拉拉的电话到了。拉拉用了很多严重的词语,又说李斯特给他道歉,Tony林才消了气。他说:“拉拉,我看了这封邮件,觉得很不对呀,且不说事情本身谁是谁非,同事之间怎么可以用那样的态度对对方说话呢?拉拉,你知道我向来是很支持你们部门工作的,咱们之间可从来都是有商有量的。”   拉拉连连赔不是,Tony林说:“拉拉你和李斯特说,不要紧,都是同事,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过,你的主管周亮真的要好好coach(辅导)一下。我听北京办的人说,平时他就官不大,架子不小。拉拉,不是我说,他这样,迟早会给你和李斯特添乱的。”   拉拉不敢隐瞒,如实把Tony林的反馈报告给李斯特。   李斯特说:“还好我们马上打了电话,Tony发作出来就没事了。不然,他憋在心里,以后工作中大家不合作,就麻烦了,他可是何好德最看重的销售总监。”   拉拉心有余悸地说:“还是您预见得对,要是再晚点打电话给Tony,没准他多生气呢。”   李斯特点点头说:“周亮的风格,我也听到一些部门的反馈,和Tony说的一样。看来需要好好coach他了。”   拉拉认为,应该先找周亮了解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借这个事情,好好和他谈一次,让他意识到他得在人际关系上改进。   李斯特说:“拉拉,Tony说得对呀,如果周亮不改,那他以后还会给我们惹麻烦。你这次找他谈,如果他还是那个态度,我看可能这个人不能用了。”   拉拉直截了当地把Tony林的反馈告诉了周亮,周亮这回知道事情闹大了,没敢死辩,认了错。拉拉就隐去了李斯特的意思没有说。   但周亮告诉拉拉,是帕米拉怂恿他写那封邮件的。   拉拉对此感到非常诧异,她问道:“她让你写,你就写?她自己怎么不写?”   周亮懊恼地说:“这个得我自己负责,我应该有我自己的独立判断。我只是想说一下事情的起因。”   拉拉问道,他说帕米拉怂恿他写这封信,是否有证据?   周亮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拉拉说:“那不结了。事情说到李斯特那里,他凭什么信你不信帕米拉呀?”   周亮想了想说:“当时,她打来电话,桑得拉也在边上,我们用的是电话会议。”   拉拉打发人把周亮下边的助理桑得拉找来,结果小桑同学紧张地说,她没听清帕米拉的意思。周亮只得自认倒霉。   拉拉本来想抓紧炒了帕米拉的,结果周亮中间搞出这一单子事情来,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让帕米拉走。拉拉好生郁闷,唯有怨自己当初招周亮进来时眼神不好。   海伦鬼鬼祟祟地凑到拉拉面前,拉拉不耐烦地说:“‘老没’你要讲什么,光明正大地讲,别獐头鼠目鬼头鬼脑的!”   海伦不理会拉拉的用词,骨碌着大黑眼珠报告道:“周亮是被帕米拉给害了一下!他自己笨,帕米拉不写那个骂人的mail,让他写,他就写了。”   拉拉惊讶地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海伦得意地说:“桑得拉告诉我的,帕米拉和周亮讲电话的时候,她就在边上。”   拉拉奇怪地说:“桑得拉说她没听清呀!”   海伦不屑地说:“什么没有听清!她是看两个主管要吵架了,害怕了,才说没听清的。再说了,周亮平时对桑得拉很不好,她也懒得管他的事。”   拉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海伦又说:“我这还有个mail呢,是帕米拉发给我和周亮的,虽然写得比较含蓄,但还是可以看出来,帕米拉出主意让周亮去写那封mail。”   拉拉让海伦把邮件发给她看看。   海伦说:“好!怎么周亮自己没有想起这封邮件吗?”   拉拉心说,因为他笨呗。
拉拉看了海伦转发的邮件,马上打电话给帕米拉,问她是否怂恿过周亮写那封邮件。帕米拉不知道拉拉已经看了她写给海伦和周亮的mail,又有桑得拉作证,自然一口否认,并说周亮会写出这样的mail,她也很吃惊。   拉拉就不再多问,转身和李斯特报告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帕米拉在工作经历上说假话的事情。拉拉隐去了自己特地找人做背景调查的情况,只说是刚刚偶然听供应商说起的。   李斯特吃了一惊道:“可是我们招她的时候,从她的描述看,确实有主管的经验呀。”   拉拉说:“她是很聪明的,又做了多年助理,早把主管的日常职责用心看在眼里。从技术的角度看,她也确实干得了主管的活。只是从她敢撒这么大的谎,就可以看出她的诚信很成问题。”   李斯特说:“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诚信问题是原则问题,炒吧。”   拉拉再次飞到上海,她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炒帕米拉。   虽然她没有正面说什么,但从她冷漠的态度,帕米拉感觉到大祸临头。在拉拉动手的前一天晚上,她对拉拉说:“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她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被猎人追到山崖边的小鹿那样绝望哀求的眼神。   拉拉看了心里揪得紧,她不愿意接触帕米拉的眼神,转头硬起心肠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谈吧。”   帕米拉不肯走,走近一步说:“拉拉,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一定改正。”   拉拉敷衍道:“你很聪明,就算不在DB做,到外面也许能发展得更好。”   帕米拉恳求道:“来DB前我找了很久了,没有人出过我这么高的价钱。要是我没有了这个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这样好的工作,我每个月都要还几千的房贷。”   拉拉铁了心要炒帕米拉,一面整理着桌面,一面垂着眼皮说:“DB出你的价钱并不算很高,就是市场价格而已。”   帕米拉明白,炒她是拉拉的意思,李斯特又是个不会多干涉手下经理做决定的总监,她只有继续向拉拉求情。   拉拉不愿意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跑掉了。   第二天,帕米拉来上班的时候,头发毛刺刺的,显然一宿没怎么睡,又刚洗过头发。她一夜之间落了形,大眼睛显得更大了。   李斯特觉得由拉拉自己和帕米拉谈不好,就让王宏和帕米拉主谈,拉拉可以自主决定是否参加谈话。   拉拉决定参加,李斯特就交代道:“这种情况下,当事人很容易针对其直接主管,所以你尽量不要说话,让王宏说话就好了。你只当在旁边观摩,学习怎样进行这类谈话。”   谈话前,拉拉很紧张,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崩断了,一种“在干害人的事情”的感觉噬咬着她的心。   李斯特看了,就说:“不用紧张,一个小萝卜头,很容易搞定的。今天的谈话不会有难度的。要不,你这回就不参加了,下次王宏进行这类谈话的时候你再学习吧。”   拉拉摇摇头,她觉得既然自己决定了要干,就要亲自面对。   谈话前,王宏先问拉拉是否需要帕米拉交接手头上的工作,拉拉说无所谓。王宏说,那么就让她马上走吧。拉拉点点头,她巴不得马上把人送走,早早结束这场难受。   王宏用平和的语调,简单地对帕米拉说:“我们得知你在加入DB前的最后职位不是主管,这与你在职位申请表中填写的信息不符。根据劳动法,公司现在决定在试用期内解除与你的劳动合同。你有异议吗?”   帕米拉背挺得笔直地坐在那里,王宏说话的时候,她的大眼睛专注而失神地看着王宏。等王宏问她是否有异议,她一个字也没有讲,只摇了摇头。   王宏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式两份解除合同协议书,说:“那么,这是解除合同协议书,你看一下,同意的话就在这上面签名,一式两份。”   帕米拉接过协议书,没多看内容,轻声核实说:“是在这儿签名吗?”   王宏一面说是,一面把笔递给帕米拉。   帕米拉不接,说了句:“我自己有。”   一面就签了名。   王宏最怕谈这种话,一看她签了名,连忙接过协议书就准备收摊。倒是帕米拉提醒说:“是不是要给我一份原件?”   王宏说:“哦,对对,不好意思。”   拉拉在一旁,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有说,只默默地看着。   帕米拉走的时候终于无声地哭了。拉拉也很难受,帕米拉固然不好,但拉拉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她想炒帕米拉,那么背景作假与周亮事件,她杜拉拉都能让其轻易地过去;而周亮又笨又自以为是,还能留下来,全是因为他不会对她杜拉拉构成威胁。
害了人后良心不安的感觉深深地折磨着拉拉。李斯特看在眼里,猜到了几分,他想,拉拉到底还年轻。   李斯特便把拉拉叫来,好言相劝道:“拉拉,这不算什么。我招人的时候,经常问一个问题——你炒过人吗?我认为,一个主管没有炒过人,那他肯定还没有成熟。”   拉拉低头看着桌面说:“不管怎样,炒人的感觉,真的令我很不舒服。”   李斯特看拉拉痛不欲生的模样,就教训她说:“come on(得啦),真是没有用!你看你自己的模样,比被炒的人还痛苦!你这真是小CASE(小事情)!以后比这大得多的事情多着呢。你要是连这个关都过不去,还怎么做HR!你想,如果不是她自己撒谎,在DB这样的大公司,任凭你再怎么想炒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得逞的。”   拉拉无精打采地说:“帕米拉其实挺聪明的,工作干得很好。”   李斯特点点头说:“是,她还这么年轻,如果不改,以后更危险,越聪明越危险。”   拉拉说:“您说她会改吗?”   李斯特揺摇头说:“难说。可是你要是问我,我觉得她不改的可能性更大,她相信她自己那套,聪明的人自信呀。”   拉拉疑惑地看着李斯特,在拉拉看来,帕米拉经过这次的事情,以后肯定会改正的。   李斯特还在继续说着宽慰的话,拉拉觉得李斯特就像父亲一样体谅她的心情,不由得十分感激,两人的关系不觉又亲近了一层。   麦琪奉命暂时接了帕米拉交出来的活。鬼精灵的她早隐约察觉拉拉防着帕米拉,但是没想到拉拉飞快地就下了手。麦琪被拉拉的干脆惊得目瞪口呆,她不由得怕了拉拉几分。   还有一个人和麦琪受到了同样的震动,这个人就是周亮。拉拉这边一动手,他也马上听到了从上海传过去的消息。虽然拉拉很快就打电话告诉了他原因,并好言安抚了他一番,他还是想到如果自己不注意和杜拉拉的合作,难讲这个经理会拿他怎么办。   周亮毕竟是30来岁的人了,他并不相信炒帕米拉仅仅是因为“背景作假”和“周亮事件”,特别是后者,周亮相信最多只是个导火线。他提醒自己今后要老实点,少和拉拉顶撞,起码拉拉再指出他不足的时候,别不知趣地要求她“举例说明”,先记录下她的意见再说。   这对拉拉完全是个意外收获,她本来毫无敲山震虎之意。   虽然这次炒帕米拉,获得了李斯特的支持,何好德知道后,也说炒得有道理,可拉拉心里还是明白:炒第一个主管是因为这个主管不好,假如再炒第二个,旁人就会质疑怎么你的两个主管都不好?是你招人眼光有问题,还是你经理当得有问题?   就是说,拉拉没有别的选择,不能再炒人了,唯有带好周亮。   另外,她也要想明白,上海办主管这个职位上的用人策略,到底自己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能再招错了。   拉拉琢磨着,自己有一半时间不在上海,这里一堆的老板需要侍候,上海办这个主管的专业水平要是有问题或者人际关系不好是肯定不行的;这个人太能干也不行,哪天他把自己给顶了都不知道,得让李斯特离不开她杜拉拉。   想清楚后,拉拉定下了三条招聘原则:一,这个人的专业技术是OK的程度,就是他能干得了活,但不出色;二,这个人得平和而不求上进;三,年纪小于30岁的不要,拉拉觉得三字头的人比二字头的懂事儿,在社会上碰过壁的人会更珍惜好工作,和她杜拉拉玩花样的机会就相对小些。   第一条和第三条都容易,就是能满足第二条的人,要花点心思找。   拉拉已经有了些看人的经验,在面试的时候,从人家的面相上看着比较平和无争,就拐着弯儿试探人家对职业发展的规划,结果很快她就找到个中意的,此人有个很有文化的名字叫周酒意。   李斯特面试后,觉得还行,就是对周酒意31岁了还没生孩子这一点有所顾虑。   他提醒拉拉说:“会不会一来就打算要孩子呀?”   拉拉说:“她和我保证了,两年内不准备怀孕。退一万步说,万一她要真那样,我也不担心,上海办才装修好不过一年,三两年内这儿不会有大的装修项目,咱们主要就是怕这种项目工作量大,现在并没有这个后顾之忧。”   李斯特想想也对,反正有拉拉在,他不担心。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保留好几个经理,而拉拉是新提拔的,一般来说,三年内都会比较稳定不随便跳槽的。   上海办新主管周酒意很快就到岗了,果然是拉拉预期中的那么个人,啥事都办得不好不坏,为人随和,有点小聪明,但也不肯多用心,典型的知道分寸的专业阿混。   拉拉有自己的打算,她这次看得更远了一步:自从上次发现帕米拉的活不少是麦琪干出来的,她就意识到麦琪能干又上进,培养两年,没准就是个不错的主管备份人选。眼下,麦琪的能干正能弥补其主管周酒意的不够用心,上海办就算安排妥当了。   剩下北京的周亮。   拉拉总结了一下,周亮的问题主要有两方面:一是自以为是,又过于敏感自尊,导致工作中很难沟通,人际关系不好;二是思路不清,哪些是自己的活儿常搞不明白,工作自然经常安排得不恰当,工作结果令人不满意。   眨眼周亮进DB半年了,拉拉按照公司规定,要求周亮总结自己上半年的绩效。   等周亮把总结交来,拉拉一看差点没笑出来。周亮总结道:自己的优势在于:第一,良好的人际关系和沟通技巧,工作得到各部门的认可;第二,思路清晰,确保了工作结果的有效性;需要改进的是:部门会议发言不够大胆。   拉拉心说,这哥儿们看来不傻呀,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哪两点,只不过偏生要把短处说成长处,这就叫“心虚”。
拉拉决定分两步走:第一,先逼着他把问题正面承认了;第二,再让他自己拿出个改进方案。   拉拉打定主意,就耍了个刁,她和周亮说:“先不忙谈,公司在绩效管理上,有个工具叫‘360度绩效评估’,各级主管可以自主决定抽选部分下属做360度评估。咱们这边周酒意是新来的,按规定不需要做评估,就给你做吧,李斯特也是这个意思。”   周亮以前听说过360度绩效评估,但具体这玩意儿是怎么个操作法,他并不清楚其中的玄机。他本能地有些胆怯,但又没有理由反对,只得应承了。   拉拉问他:“你在以前的公司接触过360度评估吗?熟悉这个工具吗?”   周亮其实除了听过“360度”这个名词,具体内容就一无所知了,但他不愿意被拉拉发现他不懂这个,就硬着头皮说“还行”。   拉拉说:“大致理念应该是差不多的,是否需要我给你解说一遍?”   周亮如释重负,赶紧说:“再解说一遍吧,我怕各公司对360度评估的操作方式有差别。”   拉拉解释道:这个是公司的标准格式,在DB全球范围内适用。它是个问卷,一共有四页内容。每道题目可在1至5分范围内打分,1为最低分,5为最高分,如果观察不到某题所描述的行为,评估人可选择“未观察到”。   这份问卷将发给四个围度的人,以便他们为你做评估,这就是360度名称的由来:   第一, 你的上级主管,这一项就是我;   第二, 你的下属,你可以自主选取一两位你的下属;   第三,你的平行合作者,你可以指定工作中经常需要和你合作的,本部门或者其他部门的某两位和你平级的同事;   第四,你的客户,就是公司内部被你支持的部门中的某两位同事,你也可以任意选取——当然,被选的人要有代表性,你负责北区销售团队的招聘和北京办的行政管理,那么北大区销售经理,或者北京办的任意一位经理,都是很典型的客户。   当你选定了评估者后,系统会自动把评估问卷发给他们,他们将在系统中匿名做答。   所有评估者完成评估并提交后,系统会自动把每个题目下所有人的评分汇总,用加权平均法得出各考评项目下的平均得分,这就是你的最终得分。   最后拉拉说:“你可以先把题目大致过一遍,以便了解评估涉及到的内容。”   周亮一看那套评估题都是英文的,一个个单词像蝌蚪似的在他眼前游动,他就晕了。不由焦躁道:“拉拉,干吗要搞这么复杂麻烦的东西?你直接给我评估不就得了吗?这得花多少时间呀?”   拉拉不紧不慢道:“我知道麻烦,可李斯特自己不也照样参加360度评估,我就是刚作为被他指定的一名下属评估人为他做了评估。老板都做,我们就更不好嫌麻烦了。”   周亮说:“倒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我是想,是否有这个必要?”   拉拉说:“有这个必要,这是公司保证绩效评估公平性的一个很好的工具。比如我说我和各部门的关系都很好,那就算很好吗?得各部门的代表心里也认同才算呀。”   拉拉这话说到周亮的痛处了。周亮素来自知人际关系紧张。拉拉现在要让他周围的人给他评一个分出来,这些向来和他合不来的人,怎么会认可和他周亮关系好呢?何况是匿名评分,还不都说真话呀?   周亮说:“这都是匿名评估的,谁知道他们会写些什么?”   拉拉耐着性子说:“匿名不假,可这样能有机会了解他人对自己的真实评价,对自己的进步有好处。”   拉拉稍微停了一下,又加强语气强调道:“而且,所有评估者,除了我作为你唯一的直接主管,你不能进行选择,其他三个围度的评选人,全部由你自由选择,你可以选取你最有信心的那部分人嘛。”   周亮被拉拉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是呀,人都是由他自己来选的,假如这些人评出的分数他都没信心,那不是说明他的人际关系和工作水平也太烂了?周亮感到自己的胃在一阵收紧。   拉拉考虑到周亮的学习能力比帕米拉弱一截,估计他看那套问卷得半天,就征询周亮的意见道:“你是否需要明天上午10点半,我们一起来过一遍问卷内容?”   周亮赶紧说:“明天上午10点半我等您。”   当晚,周亮回家和太太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狐疑道:“杜拉拉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是不是想干掉我?”   太太劝说道:“你平时少顶撞她几句不就得了呗!”   周亮愤愤地说:“我够忍着了!哪句顶撞她了?”   太太揭发道:“还没顶撞?她说让你做评估,你反问她‘有这个必要吗’——有你这样和领导说话的吗?你这也就是在美国公司,要是我们那样的国营单位,早给你穿小鞋了。”   周亮不屑地说:“你傻呀你,她那360度评估,就是在给我穿小鞋!”   太太有点见识:“那她手下10来号人,为啥就单给你穿小鞋?是你本事比她大,嫌你碍事儿?还是你自己顶嘴招惹她了?”   周亮一拍大腿道:“嘿!你还真别说,帕米拉八成是太能干、碍她事儿了,才被干掉的。”   太太不以为然道:“你不是总说帕米拉在杜拉拉面前挤对你,不是好东西吗?你还是和上司好好相处吧,都说不打笑面人儿,咱嘴甜点,不吃亏!”   周亮做北京式傲慢状道:“不为五斗米折腰!”   太太说:“你就忘了当初DB肯要你,你跑过去的那个麻利劲儿?忍着点儿吧,咱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多种花少栽刺,到哪里都错不了。”   周亮抱怨说:“你是我老婆吗?怎么总说我的不是呀?”   太太笑道:“亏得你有我这么个好老婆,总往好里劝你。”   第二天,周亮自己先把评估内容研究了一两个小时,直看得头昏眼花,等拉拉给他讲了一遍,才清晰多了。周亮不由得在心里暗自佩服:杜拉拉的脑子是好用,多复杂的东西,她都能给你讲解得清清楚楚。   评估结果可想而知,周亮在人际关系、坦诚沟通以及工作思路方面得分都不理想。   在360度评估结果面前,周亮只得承认,自己是得在这些方面改进了。   他话一出口,拉拉马上给予认可,说他意识到这点,就是很大的进步。   周亮把下半年的“个人绩效目标”交给拉拉。拉拉看过后,先夸周亮这回的目标设置做得有进步,然后逐一指出好在哪里,需要改动的有哪些地方。   末了,拉拉交待说:“公司正在进行年中回顾,你可以借此机会和你的两位下属,调整他们下半年的工作目标设置。设置恰当的工作目标,是管理下属的第一步,到年底他们是好还是不好,就以设置好的目标来衡量。”
周亮答应下来。晚上回家和太太说:“杜拉拉逼得可真紧,一步紧跟一步容不得我喘气。先是我个人的上半年绩效评估,然后是我个人的下半年工作目标设定。这刚做完,又催着我和下属做目标设定。”   太太担心地说:“那她有没有想干掉你的意思?”   周亮摇摇头道:“她要是有干掉我的心,就不会费这么多精神来教我这些东西了。”   太太好奇地说:“你不是说她今年才开始学做HR吗,做行政的时间也没有你长,她能教你啥?”   周亮辩解道:“那不一样,她命好呗,天天在大老板身边学,进步快呀。”   太太说:“那她现在又教给你,对你的发展不也挺好的。”   周亮叹气道:“累倒不怕,就是压力太大。你不知道,最近每次和她谈下来,我都累得像做学生时刚参加了一场期末考试。”   太太连连安慰着。   周亮又说:“这回和下属设置目标,你看着吧,回头功课一交,杜拉拉肯定又得指点我一番。光那个SMART原则,她要不给我做个总结,我都不姓周。”   太太忙问他是否会SMART原则。   周亮自负地说:“设置目标就得用SMART原则呀,干了这么些年HR还用她教!”   过了两天,拉拉看了周亮发来的邮件,感到他在给下属设定绩效目标中,考核标准不够量化,时间性的规定也不明确。   拉拉任经理半年多的时候,“聚焦中国”计划经过不断修改和完善,在CEO乔治访华一年后,正式铺开实施。   对于这个充满机会与挑战的项目,总监们私下里开玩笑说,“聚焦中国”,搞不好会“烧焦中国”。   李斯特悄悄和拉拉说:“每一次扩张,意味着机会,也埋伏着风险。假如扩张后,人均生产率没能快速达到预期水平,就会马上导致公司利润下降,而裁员是紧随其后的。”   王伟也告诉拉拉:“与公司对利润增长的期望相比,公司的投入是不成比例的。目前看,主要的投入部分是用于人力成本,而市场资源部分的增加则非常有限。没有钱,光靠加人,是产出不了足够业绩的。今年如果能做到16.6个亿的销售额,那么明年做到20个亿还有可能,如果今年都做不出来,明年更够呛。”   拉拉担心地问王伟:“如果完成不了销售任务,何好德会受到怎么样的冲击?”   王伟说:“离开DB是比较容易预见到的一种可能。”   拉拉忙问他的意思是不是何好德会被炒。   王伟笑了笑说:“我在DB干了8年,经历过四任总裁,有两个是被公司炒掉的。何好德算是在任最久的,已经快三年了,其他的都没他干得久。高层不够稳定,是DB近年来发展不尽如人意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聚焦中国’失败,何好德只有走路;如果成功,那么他能获得提升,比如成为DB亚太的头——机会与风险总是并存的,这很公平。”   拉拉听完,觉得王伟对“聚焦中国”的看法其实和李斯特差不多,虽然还不至于到悲观的程度,却也毫无乐观可言。   拉拉不由得天真地问王伟:“既然风险不小,那何好德干吗还要花那么大心思把CEO乔治请来中国看市场,千辛万苦地去自找这个‘聚焦中国’呀?”   王伟耐心地解释说:“拉拉,这事儿也由不得何好德不做。行业非常看好中国市场,各大公司都在加大对中国的投资力度。DB不上,竞争对手可就上了。”   拉拉恍然大悟道:“那我们在中国的排名就会掉下来了。”   王伟点点头说:“就是,公司考核何好德的指标多了去了,除了利润和营业额,还有市场占有率和在华的行业排名——他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都可以混,他可没法混,再有就是我们这帮管销售的总监没法混。每个月,指标、费用都盯着呢。”   拉拉听了不由得感慨道:“嗯,要不怎么说资本总是最大限度地追逐剩余价值呢。”   王伟笑道:“做了销售的,就都明白这个道理。今年完成指标了是吧,明年再在这个基础上增长个百分之二三十,永无止境。何好德这些做总裁的,哪一个不是做销售出身?都明白。”   拉拉忍不住叹道:“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王伟被她逗乐了:“是这么回事儿,女侠。”   拉拉多愁善感道:“那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呀?”   王伟笑道:“什么时候都没有尽头。受不了的就走呀,大把新鲜血液等着补充进来呢。别的国家不好说,咱们中国有的是人才,从来不缺乏明眸皓齿的新人。”   拉拉一想也是,公司在华员工的平均年龄才30出头。
DB共有三个销售业务部,其中Tony林负责的商业客户部,业务额占了DB中国业务总量的55%,公众客户部占15%,王伟负责的大客户部占30%。Tony林能否完成任务,成了DB中国能否完成任务的关键。   Tony林35岁上下,和王伟一样,也是美男子,又都是北京人。但他和王伟又很不一样:王伟平时话不多,给人的感觉是骨子里透着北京式的高傲,属于比较酷的那一类;Tony林则长于人际关系,看到谁都随和地打招呼,属于颇得人缘的类型。   除了人际风格的迥然不同,二人的职业特点也很不一样。王伟是正牌销售出身,做销售是一把好手,在DB服务了8年,一步一步升上来的;Tony林则是3年前加入DB,属空降兵,而且他在销售上,算半道出家,做生意的能力是不好和王伟比的。   Tony林刚加入DB时,商业客户部分为A和B两个部分,他负责相对较小的B部,业务额也就占公司总业务额的20%左右。   Tony林的销售水平虽然在几个总监中不算前茅,却有两个好处,一是执行力一级水平,对总裁何好德的指令跟得很紧;二是和市场部的配合非常到位,销售结果不错。   这就是Tony林的聪明之处,他自知做生意还得学着点,DB市场部的水平在行业中算数一数二的,他自己没有特别高明的市场见解,乐得听市场部的。市场部的销售策略,在三个销售业务部中,数Tony林的商业客户部贯彻得最彻底,所以他和市场部总监约翰常的关系还不错,不像王伟和约翰常那么僵。   身为空降兵,Tony林在DB不如别的总监根基深,没有资格和老板叫板,他就彻底紧跟老板,索性和老板来个共同成长。   A部当时的销售总监彼得章不服刚来DB中国的总裁何好德,两人做生意的观点不同。彼得章嫌何好德管得太细,又认为他并不了解中国市场。彼得章仗着自己在DB服务了近10年,手上又抓着不小的业务额,认为何好德不敢拿他怎么样,因此明里暗里对着干。   彼得章也是个聪明过人的角色,他这么干自然有他的道理——把总裁逼走,他以前不是没干过,有成功经验。   都知道老板做得越大,有一项能力的要求就越高,这项能力就是妥协的能力——做老板的,得在不同的利益中权衡厉害,知道在什么地方做出妥协。   老板不是那么好做的,你要是业绩不好,就得滚蛋;要想业绩好,对于达成关键业绩的下属,就得掂量着办,不然的话谁滚蛋还不好说呢。   深谙此道的彼得章打定主意要挑战何好德的妥协能力,不然以后他彼得章在DB中国,将很难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生意。   在和彼得章的不和中,何好德一直很低调,谁知他不声不响,找个机会突然就把彼得章给炒了。公司对员工和外部宣称:彼得章有更好的个人发展,因此离开DB,感谢他对DB的长期贡献,we wish him a bright future(愿他有一个光明的前景)云云。   何好德事先说服DB亚太,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合并商业客户A部和B部,前脚刚打发走彼得章,后脚就宣布启用执行力一流的Tony林为商业客户部总监。   Tony林春风得意,却并没有昏了头脑。他总结了一下,自己能上,全仗着:一,彼得章跟总裁对着干;二,自己出色的执行力;三,平时人缘好,关键时刻,虽然不指望谁替他讲好话,至少没有人跳出来反对。   Tony林和拉拉级别相差了好几级,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执行力好,这两人的执行力都是一流的。老板一发话,他们马上就能办到,不打折扣,不用催促,保质保量按时交货,谁做他们的老板不爽呀。正是这个原因,使他们得到了何好德的赏识和栽培。   Tony林清楚,手下的大区经理们几乎清一色的销售经验比自己丰富,很多人对自己并不服气。   他想,还是得扬长避短,自己做生意的水平虽然不如其他销售总监,能把手下的大区经理们用好,一样出业绩——本来嘛,到了那么高的位置,专业技术的水平高自然最好,实在技术不行,也不用自己动手去做,会管人用人就行。   Tony林首先把手下的大区经理分成三部分,核心部分是北京派,然后是平和派,最后是外围派。   说起老乡观念,北京人几乎是中国人中对此最淡漠的,偏偏Tony林就玩起了这一套。   其实,他的北京籍大区经理们不见得就真买他的北京概念,但老板决定团结你,你难道不和老板团结吗?情愿不情愿的,大家都团结到大旗下面去了。客观上,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人文特点,喝同样的水长大的人,沟通起来也确实能更顺畅一些。   Tony林很刻意地培养北区的一线经理,从中发现有潜力的人。一旦大区经理出现空缺,他不外招,马上强势从北区内部提拔。新人上来后,他先打发去西区这样相对不重要的区域,让新人从那里开始锻炼。   比较搞笑的是,他对常驻上海的东区大区经理的用人标准,居然和拉拉用上海主管的标准一模一样。他要这个人性情随和,最好不想再升了,能独立把活干出来,又不要太强。   本来Tony林的东区大区经理并不是这么个人,但他毕竟是个老资格的大区经理,思想水平不错,Tony林一上台,他就猜透了上司的心思。这东区大区经理就假装自我定位在守住目前职位的样子,有时候还偷偷懒,把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推给下面资深的一线经理去处理。难为他装得像,Tony林心里就将他归入平和派,年终绩效考核面谈时,还要求他要再多用点心。   剩下总有些不是北京人又很有主意的大区经理,自然就算外围派了。对这类人,Tony林就控制着用。何好德很关心大区经理的层面,因为总监的后备人选很可能就从这些人中产生。Tony林有时和何好德说说外围派的长处,顺便也说说他们的短处。这一招有一 定的效果,何好德有一次就和拉拉说起,商业客户南大区经理是个“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的。   他大笑着说:“当然,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说他好,真那样反而不正常了。”   笑毕,他忽然问拉拉对那人的感觉怎么样。   拉拉吓了一跳,没想到总裁会这么问自己。她一听何好德的调子,就知道是Tony林给南区的那位扎针了。顺着说吧,觉得对不起南区那位;反着说吧,那不是和Tony林作对吗?Tony林对自己不错,每次给他的部门做点事情,总要在大老板面前赞扬自己。再说了,和当红的总监作对,早晚传到他耳朵里,不是啥好事情。说不了解,说不过去,自己就常在广州,怎么可能不了解也是常在广州的南大区经理呢?   拉拉就耍了个滑头,说:“呃……他和我差不多是同期加入DB的,快五年了。我觉得他是那种个性比较鲜明,优点和缺点都突出的人,就像您说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我看到他的大区业绩排名是全国第三——这一年多来,我个人感觉他进步比较大,比如在跨部门合作方面。”
何好德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那类人,拉拉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她的真实看法,就点点头把话题岔开了。   何好德的助理吕贝卡通知李斯特说,何好德要到各大区看市场,安排了沿途大区经理们各用一个小时汇报生意,请HR派个经理跟着去听。   吕贝卡对李斯特解释说:“Howard(何好德)的意思,这样HR能更好的understand business(了解核心业务),以便更好地support business(支持核心业务)”   李斯特一看那架势,分明是要让拉拉去听。他有点惊讶何好德下这工夫培养拉拉这么个经理级别的,也没见他对直接下属的总监有这份心思。   李斯特有点酸溜溜的,也有点惭愧。他心里明白,自己几乎没费心去教拉拉,倒叫拉拉不断去感受老板的好处,这是在拉拢人心还是在培养人才,真不好说了。他不知道该怪自己,还是该怪何好德。   晚上回去李斯特和太太说:“何好德这个总裁做得有问题,有话自己不来说,叫助理来转告我。培养经理是总监的责任,他一个总裁花心思管这样的事情,还能有足够的精力管好公司的生意吗?管得太具体了!做总裁的,应该要宏观点嘛。”   亏得拉拉识趣,跟着何好德跑了一星期,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是向李斯特报告经过,啥都说了,就是没提在飞机上教何好德学中文。   拉拉这次跟着总裁出巡,收获很大。一是照常理,她的级别永远听不到大区经理的生意思路,她感觉自己思考和关注问题的层面提高了很多;二是和何好德又近了一层。何好德这次行程完全没有坐头等舱,一直和拉拉一起坐经济舱,只要有空,就和拉拉谈工作,有时让拉拉教他中文。   何好德前几个月开始执著地学中文了,人家听着累,他不管,坚持说中文。有时候,下属们看到他用中文半天表达不出意思,想将就他改用英文,他还不干。结果有时候就出现比较搞笑的场面:交谈中,本地雇员在讲英文,他在讲结结巴巴的中文。   开始他只能在一对一的面谈中用中文,开会时还是得说英文,后来渐渐地在一些规模较小的会议上也说中文了,你们笑你们的,他说他的。   何好德如此执著地坚持学中文,给员工们传递着一个信息:他打算在中国好好发展,“聚焦中国”他会好好做下去。   拉拉在上海时,几乎总看到何好德加班,Tony林则是总监中加得最厉害的。   王伟对拉拉说:“嗯,Tony这是还想升呐,‘聚焦中国’真做好了,他没准能上VP。”   拉拉好奇地说:“你不想升VP吗?”   王伟说:“我也想。不过,他先升,我没意见。”   拉拉问他为什么。   王伟客观地解释说:“从技术角度讲,我做销售比Tony在行,Tony这方面比较弱,他手下随便挑哪个大区经理出来,销售能力都可能比他强——可这些人中,挑哪个出来,都管不了这班大区经理,还真就只有他能管住这班人。职位越高,对综合能力的要求就越高,说到沟通、协调、管人,是Tony的强项呀。”   拉拉关心地说:“你今年能完成指标吗?”   王伟说:“压力够大的,不过应该行。主要看Tony了,他那里是大头。公众客户部估计有点悬。”   Tony林不负众望,他的商业客户部不但完成了指标,还稍微超了一点,把公众客户部落下的部分给补上了。王伟的大客户部也完成了指标,DB中国刚好完成16.6个亿的销售额,达成了23%的预定增长目标,利润和市场占有率的数字都很漂亮。   何好德高兴地在年会上用中文做了报告,这是他第一次在大会上讲中文,虽然结结巴巴,但员工都非常受鼓舞。他强调说:“我和你们在一起!”   Tony林更是红光满面,他在团队晚会上挥着拳头说:“各位,明年将会是更加充满机遇和挑战的一年!我们就是要强调执行力!对于执行力有问题的分子,我们将坚决铲除出去!这样,我们才能把竞争对手打倒在地,并碾碎他们!”   虽然公司在大力地强调执行力,但他用的“铲除”二字,还是让部分员工听了觉得有点刺耳。好在大家都喝多了,不太敏感。   年会后,公司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调薪,各部门的头都按HR给出的调薪规则评出了员工们的加薪幅度。   王宏看过商业客户部交来的加薪计划,和李斯特说:“Tony把年度的加薪预算全部用掉了,这样的话,如果年中出现单个的计划外升职加薪,商业客户部的人力成本就会超预算。”   李斯特皱起眉头道:“咱们不是在规则里提醒过各部门总监,要留一点预算做备用吗?”   拉拉在一边想起什么,也说:“听Tony下面的南大区经理说,他们这次加薪的幅度很小,很多业绩达标的人只能加3%至4%,因为Tony只给了他这么多预算。按我们这次的加薪规则,这些人应该在6%至8%的幅度内给予加薪。”   王宏马上说:“这正是我要说的,Tony这次加薪,除了把预算全部用尽不留备用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按照我们定下的加薪幅度来加薪,他给部分‘达标’的员工的加薪幅度太低,跌出了HR规定的下限,而又给部分绩效考核得分为‘卓越’的员工太高的加薪幅度,高于HR规定的上限。”   李斯特沉吟道:“Tony很清楚游戏规则,他这是有意这样做,目的就是保留他的核心员工。这样吧,王宏你把这两个问题写个简单的总结,用邮件发给我,我和何好德一起跟Tony谈一次。”   王宏答应着出去了。   拉拉问李斯特:“Tony为啥这么做?”   李斯特批评说:“生意做得好,翘尾巴,什么都要和别人不一样。还是太年轻,少年得志,把握不住分寸了。”   拉拉疑惑地说:“Tony原来可不这样,员工都说三个销售总监,就数他会做人。”   李斯特说:“这次公司做到16.6个亿的销售业绩,他是功不可没的,今非昔比了。现在越来越会向何好德提要求,弄得何好德也头痛。最近两三个月每次review(回顾总结)预算和费用,Tony都跟柯必得争得很厉害,动不动拿生意要挟柯必得,‘老葛’也被他搞得很郁闷。”   拉拉听李斯特口中说出财务VP柯必得的绰号“老葛”二字,不由笑出声来道:“您也管柯必得叫‘老葛’?”   李斯特也笑道:“有人告诉我的呀。谁知道你们背后给我起啥绰号。”   拉拉连连摆手道:“我发誓,没有给您起绰号!”   李斯特感慨说:“哎,还好王伟他们两位销售总监没有像Tony这样,不然何好德可够头大的了,老板不好当呀。”   拉拉听李斯特提起王伟,有些心虚。她一直疑心,那天晚上李斯特是否看见她在王伟车上。但李斯特在她面前谈到王伟时都很自然,该说坏话说坏话,该说好话说好话,不像试探她的样子。   何好德不肯出面和Tony林谈,让李斯特去搞定。李斯特只得独自上阵。   谈了半天,Tony林就是不让步。他说:“李斯特,我的人员今年都调整到位了,保证年内不再提升谁了,这样也不需要预留这块预算,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李斯特说:“万一中间走人,我们再招的人比原来的人工资高出一截呢?”   Tony林坚持说:“我的二线经理不大会有人员变动。退一步说,中间真有人走,我再招的时候不用贵的人不就得了吗?再说了,我的部门向来重视后备人才培养,这您最清楚,凡是重要点的级别我都有后备梯队,出现空缺,我可以内部提升呀——别说人力成本攀升,真有人走,这成本八成还能下降点呢。”   李斯特只得换了个话题说:“按照员工的绩效考评得分,公司对每个档次的得分都规定了加薪幅度的范围。你南区和中区的团队,不少员工这次钱加得太少了,北区和西区又有些员工加得太多,特别是北区。”   Tony林随口道:“虽然有的大区,我这次给的预算少了点,可我能在内部摆平就行了嘛。李斯特,保证不给您添乱。我这也是看着明年主要的产出会在哪里来分配加薪预算的,要人多干活,还不得多给人加点钱呀,我总要保证重点区域嘛。这和公司付薪原则中的pay for performance(按业绩表现付酬)是一致的呀。”   李斯特横说竖说都没用,最后只得胡乱依了Tony林,把难题交到何好德那里。何好德、柯必得、李斯特三个心里都不痛快,尤其是何好德,又不好发作。
拉拉看在眼里,私下和王伟说:“Tony怎么有点当年的销售总监彼得章的味道?他可别忘了彼得章是怎么被何好德突然炒掉的呀!”   王伟笑道:“不至于吧,沟通可是他的强项。做销售嘛,总得进攻性强点,不然怎么做好生意?不给手下人好处,谁给你卖命!这点我特理解他。”   再说李斯特看何好德最后居然对Tony林的加薪方案妥协了,自己赌气索性也给拉拉和王宏猛加了一通薪水,理由是今年本部门经理岗位有两个空缺,在岗的两位经理特别辛苦,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特别是拉拉,李斯特看了王宏交给他的年度薪资分析报告,拉拉的年薪离当年欧美企业在华经理的平均年薪23万,还差了一大截,他索性给拉拉猛加了一笔,把本部门的特别调整预算用得干干净净。由于加薪幅度太大,按公司规矩,这么特别的调整要报给何好德和柯必得批,两人都没说什么,照批了。   拉拉经过这一加,年薪就到了23万,她高兴坏了,和李斯特热烈拥抱了一通,李斯特也亲切得体地和拉拉互贴脸颊。   这年,拉拉正好满30岁。   拉拉走出首都机场到站出口,有人拍了一下她肩膀,她回头一看,是王伟,手上搭着件大衣站在她身后。   拉拉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王伟接过她的手拉行李箱说:“我是北京人呀,我出现在这儿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拉拉跟在后面笑道:“哎,我来吧,小心叫你手下瞧见,我让他们的老板帮我拉包,该怪我不懂事儿了。”   王伟边走边说:“那没办法,谁让他们摊上这么个老板,上赶着要给你拉包呀。”   拉拉追问说:“别告诉我你是来接我的。”   王伟说:“行,我不是来接你的,我是瞎逛碰巧撞上你了。”   拉拉拉住他说:“哎,你到底为啥在这儿?”   王伟笑道:“你不是说过,机场最容易碰上同事吗,还拉拉扯扯的。”   拉拉只得放手道:“行,你自己在这儿玩儿吧。我要回公司了。”   王伟说:“哟,还真生气了?我就是特意来接你的,你不让人说真话,我按你的意思说假话还不行呀?”   拉拉这才笑眯眯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航班?跟个特务似的。”   王伟说:“你瞧你,戴着个大墨镜,你才像个女特务呢。”   拉拉自夸道:“有我这么漂亮的女特务吗?”   王伟端详了一下她的墨镜称赞道:“哎,你别说,这墨镜特适合你,酷。”   拉拉洋洋得意地说:“我本来就酷,关墨镜啥事儿!”   两人上了一辆“红旗”,拉拉松开盘住头发的发卡,染成栗色的长发瀑布般垂到她的背上。   王伟衷心地夸奖道:“这头发颜色不错,适合你。你最近越来越神气了。”   拉拉刚想开口,王伟马上竖起手来道:“我说错了,不是最近,而是向来。”   拉拉笑眯眯地说:“行呀,夸我好,我就爱听。你到底干啥来北京呀?你知道我很好奇的。”   王伟说:“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吧,我休假一周。”   拉拉说:“我可是出差一周。”   王伟得意地说:“知道,要不我怎么拣这时候来北京休假呀。”   拉拉警惕地用手冲王伟比了个手枪的动作:“哎,你休假别扯上我啊。”   王伟说:“刚才你还说夸你好你就爱听,我这不是在拐着弯儿的夸你嘛?”   拉拉不说话了,转头看着窗外。这是个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清冽的空气中,北京的天又高又蓝。车上了机场高速,杨林大道的两旁,杨树们树干笔挺,树枝也不似南方的树枝那样婆娑,一律直挺地向上,树干在冬日的阳光下反着光。   王伟问道:“你先到酒店check in(登记入住)吧?”   拉拉解释说:“研发部有一个同事在北京搞项目,他们部门给她在广渠门外一个国际公寓租了个单元,听说不错,楼上楼下的。她这周正好到外地开会去了,公寓那儿空着,她让我去住。”   王伟说:“你老住酒店,换换口味也不错。”   拉拉说:“就是,还能每天给李斯特省下700元住酒店的费用。”
这一周,王伟等拉拉下了班就带着她到处吃到处逛。拉拉以前没趁冬天在北京待过那么长时间,天冷闹得她老憋不住尿,一上街就嚷着要上厕所,搞得王伟到处给她找厕所。往往她都上了三回厕所了,王伟一次也不去。拉拉纳闷地说:“你喝的水都到哪里去了?”   一连吃了两天涮羊肉,拉拉听人说东单大街那儿有家粤菜大排档叫“日昌”,地方简陋,菜式却很地道。拉拉很感兴趣,王伟就陪她去找。到了一看,地方果然简陋,遮寒的塑料帘子垂在门前,水泥地面,粗糙的桌椅,客人很多,有点闹。拉拉兴致勃勃地拉着王伟,沿简陋的楼梯上了二楼,尽量找了个少人抽烟的小间坐下。   拉拉听人说,这儿有用大茶缸装的奶茶卖,味道特香醇,就给王伟点了一份。她很想看看王伟喝了这么一大茶缸奶茶后,到底会不会跑厕所。   王伟不知是计,问拉拉为什么不喝。   拉拉胡编道:“这个特别适合男客喝。”   王伟听了感到奇怪,闻了闻,还是没有喝。   拉拉继续怂恿着说:“你试一次就知道好了。”   王伟说:“行,吃粤菜,听你的。”   等店家把奶茶端上来,王伟一看就笑了:“这是茶缸吗?怎么看着像个盆呀?这让我怎么喝得下?”   拉拉要挟道:“我给点的,你不喝?”   王伟做舍生饲虎状道:“喝,我不吃别的,也要把这缸子奶茶都喝了。”   一面喝了一大口。   拉拉探头探脑地看着茶缸子问他香不香。   王伟怂恿道:“你尝一口试试?挺不错的。”   他把热腾腾的茶缸端到拉拉嘴边,一股奶茶的醇香扑鼻而来,拉拉忍不住就着王伟手里尝了一口。   王伟问她:“好喝吧?”   拉拉连连点头,赞道:“我这辈子就没喝过这个味道的奶茶,是掺了啥酒吧?”   王伟说:“咱俩分喝这一缸好了。你喝这一头,我喝那一头,不用让他们再拿杯子了。”   拉拉像小孩一样不断就着王伟手里的茶缸子喝着,结果王伟喝了三分之二强,拉拉喝了三分之一弱。   拉拉酒足饭饱,脸色红润,兴致勃勃地给王伟讲起笑话来:“从前有一个南方旅游团去内蒙古玩儿,吃饭时,大家坐成一圈,每人面前放着个大碗,里面装满烈酒。进来一个牧民,用蒙语豪气冲天地嚷了一段话,把面前的一大碗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腰刀,猛地把面前的大碗一劈两半,又高叫了几句。这时候,导游就开始翻译了,他说,牧民兄弟说了,按当地习俗,大家都要把面前这碗酒给一口干了,否则就是看不起他,就要像那只碗一样被劈成两半!导游说到这儿,大家慌忙全都把酒一口气干了,喝得一个比一个快,都怕被那刀劈成两半。其实导游还没说完呢,原来他后面还有话——不过,牧民兄弟又说啦,他知道大家都是南方来的,不善饮,只要喝一口表示个意思就可以啦——等他说完一看,已经倒了一大片啦!”   拉拉本来是负责说笑话的,也不管王伟觉得好笑不好笑,自己先笑成一团。王伟光看她那个傻样,就乐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笑笑话里的内容。   简陋而热闹的气氛中,百姓过日子的踏实劲悄悄温暖着他们的关系。   王伟提议说:“附近有家‘大华’电影院,咱们去看电影吧?”   拉拉拍手赞成道:“好呀!好多年没看过电影啦!”   两人一出来,碰上卖糖葫芦的,王伟见拉拉盯着看,就给买了一串。拉拉飞快地吃了糖葫芦,要求道:“我要上厕所。”   王伟赞叹道:“你身体真好,不光胃口好,代谢也旺盛。”   拉拉坚持说:“我要上厕所。”   王伟哄道:“‘大华’就在前面,咱们坚持两步。”   两人看了电影打车回到广渠门外的公寓,一下车,刚进公寓的院门,一阵北风迎面扑来,吹得人喘不过气,拉拉感觉身上厚厚的外套像单衣一样轻薄。王伟脱下大衣把拉拉紧紧地裹起来,拉着她找个角落,背对着风弯下身子。等风过去了,两人才直起身子跑进楼里。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暖洋洋的。拉拉甩下外套换上拖鞋,嘴里嚷嚷着:“房间里真舒服呀!”   又问王伟:“饿不饿?”   王伟说:“有一点。”   拉拉一面说:“你等着。”一面就到厨房烧上水,下了两扎康师傅的面条。拉拉在热气腾腾的灶前忙着,王伟站在一边看。待他想走上前来,拉拉就拿手指着他说:“保持三尺距离,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知道不?”   她利索地把面捞起来,装进两个盘子,又拌上肉酱调料,让王伟端出去。   拉拉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一面招呼说:“吃吧,就这条件。”   王伟真心地说:“冬天晚上有热面条吃,比什么都好。”   两人一边看着HBO,一边舒舒服服地把面条吃了。   吃完,拉拉一推盘子说:“咱们把用过的餐具扔到水槽里就行了,明天服务员会来打扫房间的。”   王伟说:“公寓就比酒店方便,要吃点什么,有厨房用。”   拉拉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说:“是呀,吃完可以不用收拾——我最恨吃饱后收拾碗筷了,破坏满足感嘛。这样多舒服呀,天寒地冻的深夜,在房间里暖洋洋地看HBO。”   王伟点点头,嘴里说:“谁说不是呢。”却明显话中有话。   拉拉看他一眼说:“你想说啥?”   王伟索性摊牌说:“哎,拉拉,房间里多暖和呀,又刚吃得饱饱的,你不会真这么狠心把我赶出去吧?你可是看到了刚才外边风有多大。”   拉拉抱着靠枕大笑起来:“那把我赶出去?”   王伟说:“谁也不出去呀,共赢嘛。”   拉拉“嗵”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嚷嚷道:“不许说下流话!”   王伟批评说:“共赢是下流话吗?”   拉拉正色道:“好吧,考虑到外面天寒地冻,换了是我,也不愿意出这暖洋洋的房间。你就睡楼下,不许上楼。”   王伟保证说:“我不上楼。我要上楼就是禽兽。”   拉拉打定主意,就说:“那你快到大堂的商店里去买换洗衣服,他们11点关门,还有15分钟。”
王伟在大堂商店里买了“三枪”的内衣和袜子。他还意外地发现,商店里挂着几套NIKE的休闲运动装。他看中了一条深蓝色的女式长裤,设计师选用了下垂感很强的棉布料子,线条裁剪得很美,臀部收身,下摆打开。王伟想,这条裤子肯定能很好地把拉拉修长的双腿给表现出来,他挑了一条一米六五身高的尺码买下。   王伟回到房间,拉拉刚洗好澡,正站在镜子前用电吹风吹头发。王伟热心地说:“我帮你。”   拉拉笑着依了他,但是他的动作不太高明。拉拉就说:“真笨,不要你,我自己来。”   一面就收回了电吹风,王伟只得悻悻地退下,站在一边看她操作。   拉拉说:“你看我干吗?去洗澡呀,都过11点了。”   王伟说:“我给你买了样东西,你看看。”   拉拉惊讶地说:“这么晚了,你能在大堂商店里买到啥?”   王伟得意地把NIKE的蓝色长裤拿出来给拉拉看。拉拉一看就喜欢了,拿在手里比划着。   王伟怂恿道:“房间里穿正好,又舒服又方便,你穿上试试?”   拉拉推他道:“你先去洗澡。”   等王伟出来,拉拉已经换上了长裤,站在镜子前美呢。见他出来,就问他怎么样。   王伟赞赏地上下打量着说:“我买的时候,就觉得你的腿长,这裤子肯定能把你的腿表现得很好,没想到,腰和臀部也表现得这么好。”   一面就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想抱她。   拉拉马上退后一步说:“又来了,退后点,保持三尺距离。用嘴说话,别用爪子说话。”   王伟泄气地说:“我那叫手,不叫爪子。平时在公司说话都不用保持三尺距离,这会子规矩这么严。”   拉拉恼了,粗鲁地说:“那依你,等下就一起上床才好。”   王伟也恼火了,说:“嗨,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说话咋那么粗鲁!上床上床的。你还别说,我看这主意没啥不好,就是你不肯呀,我有啥办法,只好禽兽不如了——回头说给外人听,你睡楼上,我睡楼下,谁信?”   拉拉说:“我就信。”   王伟不说话了,走到沙发前坐下。拉拉觉得自己过了点,理亏地跟过去哄他道:“咱们不是说好共赢的条件了吗?”   王伟拍拍身边的沙发,招呼说:“拉拉,你坐下,咱俩谈谈。”   拉拉马上紧张起来。   王伟说:“拉拉,我们已经相处半年了,要是你不喜欢我,我绝对不勉强你——可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我欣赏你的矜持,但你管两人之间稍微亲昵点的话叫‘下流’。还有我能接受现在你还不愿意上床,但两人私下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让我保持三尺距离——这就不合理呀。你有啥担心的事情,可不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拉拉咬了半天嘴唇老实说:“公司里有哪个经理在内部谈恋爱的?要是被公司知道,你是销售总监,总不会离开,那不就得我离开吗?我好不容易升到经理,不愿意这么快就离开。还有,何好德的栽培,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知道了,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态度会有变化。三个销售总监中,他本来最喜欢的就是Tony林,我怕他知道了对你更一般。想到这一切,我很不安。”   王伟摸了摸拉拉的头发,温和地说:“你这么想很合理,也很自然。任何一个成熟的人,都会这么想。那么你希望我怎么配合你?”   拉拉犹豫了一下说:“我说了你肯定会生气。”   王伟鼓励说:“我是做销售的,做销售的人最开明,凡事都愿意找到利益最大化的方案,你说吧,我不生气。你不说出来,我才郁闷呢。”   拉拉说:“我愿意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骗不了你,你也骗不了我。可是,我真不敢说我们最后就能走到一起生活。”   王伟点点头说:“这是对的。我们都是成年人,谈恋爱,有两种可能性,结合或者分手。”   拉拉说:“假如我们相处得很好,我想这需要年把时间来下结论——那时候,何好德的四年任期也结束了,他十有八九会离开DB中国。而我通过前后两年的磨练,应该已经成长为一个比较成熟的经理,离开DB,我也有了到市场上竞争的实力。”   王伟赞同地说:“没有问题,你想得很对——谈恋爱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而工作是只要你努力,它就会回报你的。获得总裁的支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我非常赞成你利用这样宝贵的机会抓紧实现职业上的进步。”   拉拉没想到王伟不认为她势利,反而很真诚地赞成她的想法,她一时不知道说啥好。   王伟接着说:“拉拉你看这样好不好,何好德的任期还有一年半,这期间,你就好好工作,我们的关系不对公司的人公开,我会很小心的。等他期满卸任,咱们进展得顺利,就一起生活,你或者说不定是我,总之我们中有一个离开DB;如果觉得不适合一起生活,咱们就做好同事,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拉拉惭愧地说:“我是不是特没劲?特没意思?”   王伟把她拥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不会,拉拉,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我能理解你,30岁的人考虑问题是不能和20岁的人用同样的标准的,不然就显得弱智可笑了,我喜欢你的聪明。”   顿了顿,王伟又说:“这事儿怪我,我应该早就主动考虑到这方面的安排。年内销售压力太大,等年度一结束,我才有心思考虑这事儿。这次趁着你在北京出差来找你,就是不想在上海或者广州,让你不方便。我想,你的常驻地是广州,我的常驻地是上海,相对而言,北京是第三地,我们在这里能比较没有压力的相处,把这个问题当面谈出个约定。”   拉拉感慨说:“这哪叫谈恋爱?这叫谈生意。”   王伟不同意道:“别这么想,这叫扫清障碍。”   拉拉从王伟怀里直起身子说:“哎,王伟,我发现,你确实是总监的水平,我比你小心眼儿多了。”   王伟说:“过去我考虑自己的感觉比较多,替你考虑得少了。今后,我会做得更好,放心吧。”   两人把话挑明,王伟说:“现在可不可以亲热一下了?”   拉拉心情沉重道:“可以——只是前面的话题太压抑,亲热的气氛全没了。”   王伟笑道:“可不是,这都怪你。管亲热话叫下流,亏你想得出来!”   结果两人继续看HBO上的大片,拉拉直看到眼皮实在睁不开,方歪倒在王伟腿上睡着了。王伟待她睡熟,才把人横抱起来,扛上床去。当夜二人相拥而眠不提。
拉拉没有按计划周五离开北京,而是依了王伟,又在北京住了两晚,到周日才走。   王伟悄悄地留心了拉拉各类衣服的尺码和她使用的护肤品牌子,准备依葫芦画瓢给拉拉添置一些衣物和个人护理品,等她到上海出差,到他那里小住时就能很方便了。   王伟到机场送拉拉,由于太依依不舍,两人在向来视为不够安全的机场安检口,大着胆子吻别。   拉拉在回广州的飞机上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她的脸上焕发着恋爱中的迷人神采,窗外白色的云海,令她感到非常想写点什么。   拉拉信手打开“小黑”,想了半天,只打下几句稍加变动的旧歌词:   整个我的人整颗我的心   交给你的时候   有白色的梦有蓝色的情   单纯而又执着   轻轻撩起我的头发   你是这样温柔   给我最深情的吻   拉拉感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像一个女学生那样爱她的爱人……   新年刚过,公司传闻亚太区要派过来一个分管销售和市场的VP,市场总监约翰常和三位销售总监都将向这个VP报告。   拉拉以为是谣言,结果李斯特悄悄和她说那不是谣言,他说公司这样安排,一是为了让何好德能更专心地思考宏观管理上的事情,二是因为何好德的任期再有一年多就满了,公司也需要为总裁的位置培养一个接班人。   拉拉马上反应道:“那就是不打算培养Tony林做VP啦?”话一出口,拉拉随即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妥――事实上,DB在中国的人才本土化,也就推行到总监这一级别,在VP上,一直不肯启用本土人才,美国佬还是有着他们的戒心的,而李斯特毕竟是个美国人,拉拉觉得自己失言了,有点不好意思。   李斯特倒没在意,他诡秘地说:“拉拉,对Tony来说,还不是有没有机会做VP的问题,公司马上要做大的架构调整,把商业客户部一拆为二,分为A部和B部,业务额各占公司业务总额的30%和25%,Tony将只会负责较小的B部。”拉拉这回可吃惊了:“那不是又恢复到以前了吗?”李斯特点点头说:“是呀,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吗?”   拉拉说:“那Tony不是要很不高兴吗?他怎么说也是立下功劳了,不给升官,反而实际上是重要性大大降低了。”   李斯特哼哼了一声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想,要是公司真把生意全交到Tony手上,他不就有了很大的筹码和公司谈条件吗?从这次年度加薪水就看得明白,南区、中区的大区经理不是Tony的嫡系,他就把这两个大区的预算扣下来,主要转给了北区,这明显是在培植他自己的势力,你以为何好德是傻瓜吗?――Tony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还动不动和公司讲条件,他犯了忌讳了。”   拉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还真没多想他干吗非要那么安排加工资。”   李斯特对Tony林有意见,一下子没忍住在拉拉面前说得太露骨了,他有点不安,赶紧又补台说:“当然,这样的安排其实也不能说是针对Tony的,从组织的安全来考虑,把业务全部集中到一个人手上,是不合理的。万一这个人发生变动,或者和公司闹矛盾,公司就被动了。”   李斯特继续说:“新VP估计下个月就到了,这两天何好德就该和Tony他们几个销售、市场总监谈话了。”拉拉担心地问:“那Tony会不会不高兴了,然后就跳槽呀?”   李斯特说:“有这个可能。不过,Tony是受到公司的栽培迅速成长起来的,他在DB的机会算优于市场平均机会的了――以他的资历,在市场上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一个满意的新职位的。这年薪一两百万的职位,毕竟在市场上是有限的。”   拉拉说:“那他也可能因为面子问题,赌气跳槽呀。”李斯特说:“明智的跳槽是因为有更好的机会,不仅仅是因为目前的机会不够好,否则就成了为跳而跳。做人很多时候要忍一忍的,Tony是聪明人,他应该明白这一点。”   李斯特又想到了什么,不满地说:“Tony的薪水到底是多少,说起来,连我这个HR总监都不知道。他确实太特殊了。”   拉拉也听说过这个事情,当初商业客户A部和B部合并的时候,Tony林的薪水有了惊人的加幅,以至于何好德和柯必得都觉得让HR总监李斯特看到Tony的薪资数字怕影响不好,因此,经过DB亚太的协调,做了特殊的安排,Tony林的薪水,有一部分是在DB母公司在中国的另一个业务公司名下发的,这样,李斯特就只能部分知晓Tony林的报酬。   王伟也听到了风声,晚上问拉拉:“你们李斯特没跟你说说新VP是男是女,哪儿人,啥背景?”拉拉一问三不知,王伟怀疑说:“就算李斯特没跟你说,何好德也没提过?”   拉拉说:“这种大事,何好德觉悟最高,嘴比谁都严。”   王伟不以为然道:“他嘴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怎么知道的?”   拉拉不接他的话茬,把头凑到王伟面前问:“哎,王伟,Tony的势力要被削弱了,你就没点感想?比如某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王伟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跟Tony之间没啥竞争关系,他做他的商业客户,我做我的大客户,即使他升不了VP,反正也轮不到我升,我就安心赚我这年薪一百万,他是赚两百万还是一百五十万,我还真不介意。”   拉拉不禁感慨道:“那你是单纯的技术型人才,你这样的人有你这样的人的好处,比如心地会相对单纯些,不会那么阴险。”   王伟得意道:“就是。哎,拉拉,你的味道吧,比什么香水都好闻,香喷喷的,肯定好吃。”   拉拉轻轻拍拍王伟的脸说:“总监同学,我把你的话给录下来,明天拿到公司去放,看你还每天西装笔挺,人模人样的。”王伟抓住她的手说:“那太好了,咱们干脆过了明路。”   何好德和几个销售总监分别谈了话。Tony林事先自然也多少听到些风声,等正式证实了,还是感觉郁闷极了,表面还得装没事人一样,知道都瞅着他呢。最让他没面子的是,他得去和手下的那帮大区经理说。Tony林也知道,到了他这个级别,满意的工作市面上不好找。虽说找工作是肯定要做的动作,但是,首先还是得在新VP上任前的这一个月里,尽快做好准备工作,占据有利地形,以便把在DB的损失降到最小。   他开始了紧锣密鼓地调兵遣将。他和大区经理逐个谈过话,进行了一番打气鼓动工作,然后把能力强的二线乃至一线经理大批地悄悄往未来的B部产品线上移。何好德们自然都看在眼里,但是眼下商业客户部还没有正式分拆,Tony林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做动作,他们还不好多说什么。后来,Tony林有的动作实在太过火了,何好德不得不让李斯特去找Tony林谈一次。结果Tony林说,相关大区经理对这样的人员变动没有意见,如果大区经理有异议,他可以考虑重新安排。   李斯特只好闭嘴,私下里气哼哼地和拉拉说:“那个大区经理现在还是Tony林的手下,让我去问他有没有异议,不是白问吗?人家敢有异议吗?现在可是充满变数的时期,都说不准以后谁会是自己的老板,哪个敢乱说乱动呀?”
拉拉笑着说:“Tony林就不怕公司忽然说不要他负责B部,让他负责A部了。”李斯特也笑了说:“那就好笑了,能干的都已经被他调到B部去了,到时候想往A部转回来都来不及。你别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分管销售和市场的新VP罗杰,40岁出头,新加坡人,来了没几天,对手下的几个总监,就开始不给好颜色了。他老训斥他们,不管他们说什么都说他们不专业,几乎所有报批的东西都被他驳回,他要求总监们补充各种各样的说明材料。   罗杰的太太总说自己身子弱,时常对他说骨头疼或者脑袋疼,他的两个小孩也比较闹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罗杰在家里的日子有点暗无天日,哪里比得上在公司里爽,他便天天加班。   罗杰这一加班不打紧,小到助理,大到总监,都不好走。罗杰没事就把总监们叫到房间,咄咄逼人地问十万个“why”(为什么),当下在DB中国赢得“十万”的荣誉称号。一天两天还好,连着个把月下来,这“十万”都没啥变化,几个总监很快就被折腾得气色差了不少,他自己的助理则辞职跑了,害得李斯特到处给“十万”找助理。VP的助理本来就是个不太好招的职位,李斯特还得想法找个特别能忍耐的(免得就算把人哄来了,人家很快又要跑),这个要求在上海可是个很困难的要求,因为上海哪怕在全球都算得上是个女性地位很高的城市,李斯特出价月薪一万,猎头还是找不来合适的。李斯特无奈,只好做何好德的助理吕贝卡的思想工作,请她先顶一顶。   Tony林倒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因为人的快乐或者痛苦,很多时候是对比而来的。既然另外两位和他平级的销售总监也都很痛苦,他的痛苦感就减轻了一些。   原先他以为新VP一来就要着手拆分商业客户部,毕竟风声都放出去了,上上下下就等着正式分家了。早点拆了也好,在这么一个充满变数的组织架构中,都没有心思干活了,不落实组织架构,“聚焦中国”真要烧焦中国了。   不光Tony林这么想,几乎所有销售和市场团队的人都这么想,特别是经理级别以上的人。可VP罗杰就是半天不拿出方案来。既然用了他,何好德也不好多干涉他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只得耐着性子等罗杰了解了DB中国的人员和业务状况再说。这一等,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眼看着荒废了多少生意。几个销售总监里,数Tony林最小心侍候,无奈罗杰是个喜怒无常的,弄得他一会儿充满希望,一会儿又心灰意冷。他把重兵都布局在B线了,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好。   拉拉不解地问李斯特:“既然罗杰还要慢慢地看怎么摆架构,为什么这么早就放出风声要进行组织架构变动呢?搞得现在个个都没有心思做生意了。”   李斯特分析说:“恐怕这事情也由不得何好德,他是聪明人,嘴又严,肯定也不想八字还没一撇就走漏风声。”   拉拉惊讶地说:“是亚太那边要这么做?”李斯特沉吟道:“这就不好说了。何好德是已经调到欧洲市场去的克里斯提拔起来的。他和新上任的亚太总裁‘萝卜’现在不知道磨合得怎么样,每个老板有每个老板的想法。”拉拉听了老李的分析,才想到何好德恐怕在新的顶头上司“萝卜”那里不受信任。这个题目对她来说难度太高了些,她只好先抛开不想。倒是DB中国的新VP罗杰,是她可以谈论的,她怀疑地和李斯特说:“听说销售总监们送给罗杰批的东西他总是不批,明明有据可依的事情,他非要人家补充这个报告那个说明,更好笑的是,人家照他要求补给他了,他根本不好好看,又要人家补充新的报告。是他这人特别不好说话,还是他根本不懂行,不敢做决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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