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多多三包保修期0.9元买到了三包纸巾, 24元买到了40个鸡蛋,2元买了个拖鞋…生活用品太便宜了,这是为啥?

声明:本文来自于微信公众号 Tech星球(ID:tech618),作者:王琳,授权站长之家转载发布。

正在加码出海业务,旗下平台,首站进军美国市场后,10月18日超越Amazon Shopping登顶美国App Store免费购物应用榜单第一。除北美之外,有消息称拼多多也已在非洲上线了Temu。

在拼多多的跨境电商平台Temu上,6美元可以买到一盏精致的台灯,比亚马逊便宜一半还多,0.99美元买到一个手机壳,0.34美元买到一款项链......

不仅如此,Temu还为新用户提供30%的折扣力度,有诸多1美分商品可以挑选,同时享受“退款不退货”的服务。低廉的价格让一些消费者大呼:要实现购物自由了。

为了打开用户心智,Temu一个月的广告费就要花掉差不多10亿元,可以在FaceBook、TikTok等多个地方看到它的投放。

但这还只是开始。在拼多多第二季度的财报电话会上,拼多多董事长兼CEO陈磊除了首度对外回应最近颇受外界关注的出海业务外,还表示拼多多依旧在发展期,“加大投入以及加强我们的核心能力,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

不仅仅是财力上的投入。Temu团队继续秉持着拼多多“快节奏”的工作模式。一位Temu合作方表示,对方经常2点多还在线,周六日照常处理工作。为了提高招商速度,Temu招聘了大量买手助理,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招商和选品。一位买手助理称,她经常从早上11点工作到凌晨,几乎没有休息。

拼多多用3年在近乎饱和的电商领域实现突破,用2年多时间在社区团购站稳脚跟。这一次,Temu还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拼多多式的奇迹吗?

低价商品策略,迅速起量

在Temu上,美国消费者们真正体验到了用美元的购买力,比如,3.8美元可以买到一副联想耳机,2美元买到一双拖鞋,不到1美元买到一沓便利贴纸......

还有更便宜的。Temu推出了“1美分选1”的超值优惠活动,每个账号都能花0.01美元选一件商品,还包邮。此外,在Temu 上,不少产品价格都在0.9美元以下,比如0.48美元一个抓夹、0.34美元一套美甲贴、0.69美元一个护肤品小瓶子,加上新用户优惠券,几乎就是白送。

为了向用户最大程度地展示诚意,Temu为新用户提供了30%的折扣力度。Tech星球浏览发现,不同的品类折扣也不同,玩具品类最高折扣可以达到90%。要是用户不满意自己收到的商品,无需退货便可退款。

虽然,Temu并没有上线“砍一刀”功能。不过,只要将链接分享给朋友,双方都能享受40%的折扣。这有一点类似于国内好友拼单的模式。因此,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上,出现了一波自来水分享。一些人甚至找到了最佳省钱攻略,一位IP地址在美国的用户在社交平台上分享,折扣上限是10美元,而40%的折扣拼到25美元刚好可以优惠10美元,买25美元是最划算的。

就连跨境行业最恼人的物流,Temu也没有拉胯。一位北美消费者向Tech星球介绍,自己买了一件毛衣和一些小玩意,基本一周左右就到了,运输速度很快,“慢的话,2周内也肯定能到。”

Tech星球浏览发现,Best Seller 里面大部分都是低价商品,且在迅速起量。就在一周前,爆款商品的销量大多是2000至3000的销量,比如一款售价0.69美元,规格为100张的彩色折纸有2000多个销量,现在已经有一些销量超过了5000,比如一份双面洗碗擦,售价为1.69美元,销量有近6000多个,一款围裙,售价为1.99美元,销量有近8000件。

大部分消费者对Temu这款App的评价是,便宜且物流及时。不少用户评价道:自己是在Facebook上看到了App的链接,本来不打算购买,但看到产品价格以及快速的物流后,打算持续再次下单。当然,也有一些用户因为物流太慢,打出了一星差评。

冲上第一,Temu做了什么

除了低价,财大气粗的Temu打开用户心智的方法便是广告投放。

在Temu之前,国内另一家出海企业SheIn(希音)赶上了网红商业化之前的营销机会。早在2010年,SheIn就开始用“红人推荐”的方式为站点引流,当时,与 SheIn 合作的一位网红当时只需30美元,到了2016年则要5万美元。

如今,Temu已经错过了流量红利的窗口期,浙商证券的研究报告显示,2013年海外电商获客成本平均为4.5美金/用户,目前获客成本达到40美金/用户。

但是相比于早期SheIn,已经上市的拼多多拥有更便捷的融资渠道和更雄厚的资金,第二季度财报显示,拼多多有近200亿现金。他们第一个月准备了10亿元砸向市场,试图在用户心中建立“Team up,Price down”的品牌形象。

同时,Temu模仿SheIn,在TikTok上联手网红推出深受年轻人喜爱的try-on haul(开箱试穿变装)活动。

一位Temu红人意向合作商告诉Tech星球,现在来看Temu什么类型的红人都会接,可能因为项目处于刚启动阶段,目前还没有大面积铺开。

即便如此,Temu在Facebook的投放也非常多。一位FaceBook代理称,“预算几乎每天都在增加,非常大。”

不过,一些小的代理商并不感冒。一位Temu广告意向合作商告诉Tech星球,Temu几乎给出了行业底价,基本没得赚,审批流程还长,“合同约束多,试图花1块钱产生2块甚至3块的作用。”

在投放加持下,Temu于10月16日已经进入了美国购物类App前五。10月18日,Temu已经力压亚马逊进入在美国购物榜排名第一,而且位列总榜第九,比Google、Facebook还要靠前。

这样的操作和当初SheIn的做法颇为相似。

“我们也充分理解海外业务将会充满挑战,需要不断的尝试”,拼多多董事长兼CEO陈磊表示,拼多多不会去简单重复别人做过的事情,会努力创造出自己独特的价值。这个过程不会是一蹴而就的,但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对于公司和团队都非常有价值。

现在来看,拼多多的第一步首先是让用户知道Temu,然后才会所有创新。

在海外复制第二个拼多多?

在跨境卖家心中有一杆标尺:亚马逊低于5美元、SheIn低于2美元以下,几乎很少有人愿意做。这意味着极薄的利润空间。

但Temu的到来,打破了卖家心目中的标尺。在跨境卖家的交流群中,一位卖家分享道,拼多多的招商经理认为,超过1688同款1.5倍报价以上的,缺乏诚意。他们要求供货价至少比1688同款便宜10%-20%,如果材质不一样,可以自己把握尺度。

这意味着商家的利润空间可能会大幅度压缩,但并不意味着没钱赚。一位商家告诉Tech星球,1688好多报价利润都不止10%。

不过,利润薄弱在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一些中间商没办法加入到拼多多的跨境盛宴中。大部分卖家认为这样的定价策略其实适合工厂,尤其是自身具备爆款能力的工厂。

低价是Temu的一大特色。和拼多多不一样的是,Temu商家只需要提供产品,发货和定价都由平台决定,这意味着Temu有点儿自营的味道。

一位跨境电商资深人士在社交平台上表示,平台自营的好处是价格、Listing描述等都可以平台可控给客户,包括后期产品品质出问题都可以直接下架,可以很大程度规避之前给卖家自营的问题,卖家只要供货就可以。

曾经瞄准美国城市以外中下层消费者的美版拼多多Wish,股价连续多日低于1美元了,其股东曾表示,Wish将长期保持业绩不增长或者负增长,并且不能盈利。

Wish选择平台模式,商家自己经营,在后期商户大量用户后,无法做好产品质量,导致用户复购率和满意度下降,最后投出去的流量无法换来销量,股价持续下滑。

Temu没有选择Wish一样选择做平台,而是类似于直营的模式,这样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证产品的质量,提高复购。

一位跨境行业资深人士分析称,Temu如果是定位做跟拼多多一样百货类目,还是有前途的,如果盲目搞服装这块估计平台后期还是会出问题,毕竟供应链不专业,非服饰类目的品控比较可控,且拼多多本身有很多工厂卖家了,最好不要再想着跟SheIn、Amazon去抢服装市场了,还是把家居标品好物等作为自己的主打方向。

退一步讲,拼多多在国内崛起得益于水果和居家百货这两大品类,但是现在拼多多完全没有必要去海外做水果,而服装上又有SheIn这样强大的竞争对手,于是百货成为了最佳选择。

一位Wish的大卖家在社交平台上表示,Wish的整个平台流量大部分都来自Facebook和google广告。普通做独立站1亿美元营业额给FaceBook广告费就要占一半。Wish烧了这么多年,已经烧不动了,而且现在大量的卖家涌入FaceBook,Google 广告,广告费只能一涨再涨。

这同样是Temu面临的困境。拼多多的崛起靠得是低廉的获客成本、成熟的基础设施,但现在Temu和Wish一样,没有便宜的获客渠道,也缺乏相对成熟的基础设施、产品利润也不够高。Temu必须想办法保证产品质量,以此提高复购。

互联网巨头出海多年,除去Tik Tok短时间风靡全球外,许多和线下接壤的商业模式都未能在短时间内爆发。Temu会是一个例外吗?

}

从9月拼多多宣布做海外跨境电商——Temu开始,其势头就一直高涨。

低价和广告虽然带来了短期流量,同样做低价电商的Wish却已经迎来用户大量流失和业绩亏损,Temu的前景似乎并不明朗。至少在海外社交媒体,Temu还没有引起用户广泛的讨论,而低价带来的质量隐患已经出现。

KOl、广告带来的下载量

即使下载量在iPhone中排名第一,但Temu 的迅速崛起几乎完全是由广告推动,该应用程序尚未在社交网络上流行起来。

以Facebook为例,电厂以“Temu”为发帖关键词搜索发现,相关与Temu电商相关的发帖只有4条,内容以分享领取现金的活动为主,且评论和转发做多只有1次。可以说,在北美市场,它并没有引起用户的使用关注。

与之对应的是,近两周Temu在海外社交媒体的投放非常多。比如Youtube上近期就有很多Temu的开箱视频。根据Youtube的规则,在线电商通常会选用直接投放和链接两种。目前很多Youtube开箱视频就在推放首页直接放上“TEMU”的logo。

业内人士告诉电厂,类似视频中直接带Logo的开箱,基本都属于投放。官方也会相应减少类似视频的流量权重。在TikTok,Temu联手网红推出的try-on haul(开箱试穿变装)活动也非常多。

在美国论坛Reddit上,也出现了大量以“下载Temu App返现”为标题的帖子。点击进入后取邀请码,返现金额会取决于拉到的人头数,一般为2~50美元不等。

而在拼多多内部,今年上半年开始,就已经有内部运营转岗开始做海外KOL的对接;上个月开始,拼多多也特意设置了海外用户增长的职位。

根据媒体报道,9 月Temu的投放预算达就到了10 亿人民币,未来一年这一预算会超过 70 亿,主要用于公域流量获客以及内容型投放。

但是这种强投放模式换来的用户,是否能够持续?

2010年成立的Wish,和Temu定位相似,针对美国的低消费群体,商品价格低至1美元,其货源也大多来自于中国。第三方数据显示,Wish 是多年来下载量最高的应用程序,但流失率也非常高。

Wish的整个平台流量大部分都来自Facebook和google广告,低价吸引的流量又因为低质量而在今年反扑式的流失。Wish今年公布的第二季度财务报告中显示,其季度营收为1.34亿美元,对比去年同期下降了79.57%;净亏损9000万美元。

9月1日,拼多多跨境电商平台正式在海外上线,该平台命名为Temu,App Store应用详情页显示意为“Team Up,Price Down”,与国内名拼多多的意思相近,即买得人越多,价格越低。

Temu的引流方式很简单就是——便宜。Temu供应商告诉电厂,Temu要求提供比1688更低的供货价。

在Temu上,1美元以下的商品比比皆是,比如0.49美元的小型加湿器、0.99美元的外套和2美元买到一双拖鞋。同样的商品,也会比亚马逊或者国外其他电商平台便宜。比如Etsy卖10美元的饰品,Temu只卖1美元。正常类目中,Temu手机壳、项链、戒指等日常物品售价不到5美元,而女装类目的产品售价也基本维持在10美元以下。

此外,Temu推出了“1美分选1”的优惠活动,每个账号都能花0.01美元选一件商品,还包邮。Temu为新用户提供了30%的折扣力度。

虽然国内流行的“砍一刀”活动还没有复制到海外,但是Temu也推出了分享连接打折扣的活动,只要将链接分享给朋友,双方最低都能享受40%的折扣,这点类似国内的拼多多的拼单功能。

在快递和物流方面,除延迟交货可全额退款外,Temu的免费送货服务槛已经从最早的49.9美元包邮下调到后来的29 美元。

Temu尚未在北美市场形成较大社交媒体关注的重要原因是,它在选品上并没有创新。相比于专注于平价服饰的Shein,和早已深耕低价领域好几年的Wish,入场较晚的Temu一开始定位做全品类,也意味着它没有在深耕单一领域。

11月1日是西方万圣节,这是Temu上线后的第一个西方重要节日。在亚马逊上,万圣节相关的搜索已经连续两周位列搜索榜第一名。Temu内部对万圣节也非常重视,将万圣节作为流量切入点。

同时间内,SHEIN和Whis等跨境平台并没有将万圣节作为主推。有供应商透露,如果以万圣节、圣诞节等产品去入驻Temu,会更容易被审核通过。而万圣节也被业内人士认为是Temu在西方市场和社交媒体打响的一个重要机会。

不过,目前来看,Temu并没有借此出圈。在相关万圣节热销产品中,Temu也只要一款手链冲上热销前十。

红利期已过 质量危机仍在

跨境电商专家、点石出海 CEO 曹光耀将 2013 年 -2015 年前后崛起的一批中国跨境电商公司理解为买量模式的成功,他们都抓住了欧美移动互联网早期最便宜的社交媒体低价流量。SHEIN、JJ"S House、Floryday 都曾是这个模式的受益者。

但Wish从2020月活超过1亿一路下跌到2022年月活2700万、营收和下滑的主要原因是产品的质量和安全问题,消费者信任下降。

Temu虽然在刻意避免重走Wish的老路,在选品上增加了更多门槛。但是低价带来的质量问题是商业模式上的顽疾。一位Temu用户透露,其购买的第二箱Temu产品,几乎一半都“踩雷”。因此,部分用户在几单之后,又选择去其他平台购物。

“拿到包裹就很失落,包装简陋到已经破损,里面的产品质量不忍直视。只能说商品图片真的仅供参考。”Temu用户在社交平台上分享道。因为商品质量问题频发,用户甚至还会把Temu“踩雷”产品分类分享。

购物体验通常会影响电商平台的复购率。虽然目前Temu的下载量猛增,但是用户复购率如何还尚未可知。拼多多官方回应电厂称,不方便 对外透露。

}

本文授权转载自【时尚先生】微信公众号


拼多多员工谭某林从家中27楼坠落,死时穿着睡衣睡裤,一双毛拖鞋,父母当时正在家为他烧午饭。他毕业于2020年,刚在拼多多转正。

我们无法判断小谭究竟为何突然离岗回家,选择自杀,也未能完整还原他的生活全貌,但作为经层层筛选,最终入职互联网大厂的应届毕业生之一,小谭曾与入职该公司的其他年轻人一起,深嵌电商巨头拼多多之中。

当创新、自由、尊重逐步剥离,员工们陷于打卡、绩效、和监视之中,除了一笔高薪,我们该怎样定义这样的工作?

采访:佳树、李颖迪、武奋丰、蔡文远

撰文:武奋丰、李颖迪、刘敏

中午12点半,邻居听到一声巨响,一个瘦小的男孩掉落在院子里。他从27楼坠下,穿着居家的睡衣睡裤,脚上还有一双毛拖鞋。 这是2021年的1月9日,人们很快听说,男孩姓谭,是头一天突然从上海回的长沙老家,只待了一晚上,当天下午本来要坐飞机回上海。他自杀时,父母就在厨房里烧午饭。

消息是傍晚时传开的,“拼多多又一员工身亡”,这是互联网巨头拼多多一周内的第二起年轻员工死亡事件。2020年12月29日,22岁的女员工张某霏在凌晨1点下班的路上猝死,“拼多多压榨员工”的讨论还没有结束,1月9日,虽然原因不明,这个男孩的突然离世引发了新震动,他同样是新员工,同样年轻,去世时只有23岁。

李丁是当天晚饭时刷到新闻的。“长沙”、“2020年7月8日入职”、“技术开发工程师”,餐桌上同事读起男生的信息,李丁渐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谭某林”——名字一念出来,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微信、QQ、电话,李丁立刻用所有途径联系室友小谭,都没有回应。

也许还没下班,李丁安慰自己,大学毕业这半年,小谭回消息越来越慢了,有时隔了大半天才回复说自己太忙了。他知道小谭每天11点下班,“之后下班再给他打吧。”

9点、10点……看到新闻的大学室友们都冒了出来,大家都守着电话等待小谭深夜下班。

夜里11点,小谭的电话还没来。有人刷到新闻评论,发现死者是“四川大学计算机系的毕业生”。

男生们的侥幸粉碎了:“是真的。”

他们知道的同学小谭,2019年的暑假在拼多多实习,2020年夏天大学毕业顺利入职,他在拼多多的上海长宁区总部的时间,前后将近一年。

小谭一向很有规划,他的实习、求职都会提前半年做准备,入职拼多多时,他把未来都想好了:两三年后,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往老家长沙或者其他二线城市跳槽,“其实没有打算干很久的。”

但在公司通告中的小谭,看起来如此手忙脚乱:小谭在元旦前刚刚转正。1月8日,他早上8点多向主管请假,这不是休息日,他没讲什么原因,直接坐飞机回了长沙老家。父亲去机场接了他,当晚他就订了第二天返沪的机票。同学们看不懂他这个忙乱的行程,也不能理解,他规划清晰的人生,为什么提前终止在了23岁。

拼多多这份工作,也是很多同龄年轻人的目标规划。这款APP在2015年上线,2018年在美国上市,近两年已经一扫此前“土”、“下沉”、“初创公司”的印象,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互联网巨头,年活跃用户已经超过了7亿,逼近淘宝。

一位小谭的校友告诉我们,毕业时,大家的求职方向主要是快消、房地产、互联网,而互联网被认为最能带给人成长。早前,2016年时,像四川大学这样的985学校毕业生进入腾讯、阿里都非常容易,但此后形势大变,等这位校友2017年毕业时,已经很难拿到BAT的offer,“这些企业的校招生都来自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学校,素质非常非常高”。

“大厂”是一个新的锦标竞赛,优等生们在中考、高考、考研之后,又找到了一个冲刺新目标。

我们联系到的数位拼多多年轻员工,求职原因都是类似的:感觉互联网平等、氛围好,知识型学术型人才占比高,光环很明显。从面试开始,就觉得遇到的都是同类人。就像要竞争一所好学校的录取一样,“突然有一家公司能打破阿里的垄断,而且发展得很迅速,所以就想去。”“当时拼多多用户增长非常快,我想看看这是为什么。”

小谭在其中,大概不算最耀眼的。大学同学评价他是“字面意义上的普通学生”——交材料时不会很积极,也不会拖到最后。不算学霸,但成绩也还可以。

这个男孩很瘦,身高1米72,体重还不到50公斤。读书时他喜欢宅在宿舍里,几次拒绝后,同学也就默契地不再拽他参加集体活动。他爱安静,常吃外卖,刚上学那会儿,还喜欢自己打很长时间的星际争霸。

他也是另一层面的好学生。他从高中起就关注计算机和编程,“计算机网络”这样的专业课上他明显更积极,大一做实训课时,同学发现他“做得可high了”,一个人就能做很多东西,计算机专业的同学们早就确定,小谭是能干这行的人。

就业压力是从大三开始的,小谭迅速切换了学习状态。他停掉了游戏,换了一台新电脑。第一个计划是考研,他很快发现自己并不想再读书了。第二个计划是找工作,时间变得更紧张,他直接去找到辅导员,要求进入java协会去做项目。

“他突然转的java语言,不太会,很拼命,一两个月干了很多活儿。”李丁回忆,小谭不喜欢参加任何学校组织,进协会这一步完全是为找实习做准备。只要确定了目标,小谭肯定问题不大,不管在协会,还是后面去拼多多实习,小谭总是“特别能扛”。

大三暑假,2019年7月,小谭拿到了拼多多上海总部的实习offer,这相当于拿到半张提前上岸的船票。这几年大厂的招聘门槛越来越高,工程师们所在的技术岗位,对算法、项目经历、具体学历都有高要求。而像产品、运营这种综合性岗位,名校生们相互厮杀,原本“本科985、海外硕士”这种配置总能轻松入选,在2020年,很多人在简历关就被刷掉了。



小谭被分到拼多多的钱包组,做后端研发。李丁的理解是,在支付部门里写绑卡功能的代码。他记得小谭讲过,刚去时没有活儿干,天天翻公司的知识库学习,“网站后台可能有监控,会限制某个员工翻知识库的数量,他翻多了,就被监控发现了,后来就分到活儿干了。”

每天午休时,小谭都会跑到楼下找一个位置,翻看各种专业博客学习。他很喜欢这份实习工作,比较辛苦,但还能承受,拼多多的研发岗转正概率大,他不需要再焦虑求职了。


这是个令人心动的岗位,一位2021年即将入职的大学生张粒粒告诉我们,她认为拼多多有很高的价值,“第一次打开了下沉市场,让农村用户有了消费习惯,帮助了被忽视的群体。”疑似小谭本人的知乎账号,也在2019年5月给一条支持拼多多的回答点了赞,这位叫“猜猜我是谁”的用户2019年也是拼多多的实习生,他很坚定地为公司反黑:“我觉得一个人去一家公司,一定是认同这个公司。至少不作恶,不然为了钱而工作,人生没有意义。”

张粒粒觉得选择是自由的,网上说的300~380小时的工作强度是很大,但哪个大厂的工作不累呢?自己年轻,可能承担这样的工作强度,如果身体实在扛不住,“那就走呗,也不一定非得死磕。”

另一种心动是收入。大四时,小谭收到了拼多多的offer,税前月薪28000元,李丁去了江苏省的一家银行,收入是这个数字的1/3。来自大厂的offer让人完全无法拒绝,“拼多多给的实在太多了。”

我们没能复原小谭入职后的生活,他跟同学们渐渐失去了联系。公司生活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运转迅速、紧张、且保密,年轻人的生活彻底被吸入进去。

2018年入职的周乾,24岁,跟小谭是同一个技术研发职位,也经历了同一个顶头上司。他介绍,多多钱包组这位主管花名叫“克拉”,首创了技术部门的“两班倒”轮班制度:值早班,早7点—晚11点工作;值晚班,晚7点—次日早7点,次日下午3点必须打卡上班。


这种大值班每半个月轮到一次,即便是年轻的应届生,周乾也觉得自己熬不住。晚上值班时,坐在家里的椅子上,周乾会在疲劳中不觉入睡,但此时,一种用来监控平台问题的软件系统还在精密地运转。每当监测到问题,系统会自动预警,这种预警每隔半小时、一小时,就会来一次。

预警分三级,第一级,先打电话给值班员工,三次响铃后,若员工未接,系统自动升级;

第二级,致电主管,若仍无响应,系统再次升级。

第三级,电话会直接打到老板黄峥那里。

运气最好的那次,周乾在值班的晚上连着睡了三小时。值班的巨大精神压力挥之不去,周乾开始习惯性失眠,他总怕晚上被电话叫醒,“不值班的时候也这样,已经控制不住了”,有时家附近的一声野猫叫也会让他深夜惊醒。

多多钱包组是“月双休”,也就是一个月休息两天,工作13天才休息1天。在双十、双十一、双十二几个电商节,基本上三个月都不会有休息时间。周乾体会过连续上十几天班,最后两天坐在电脑前,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了,只能呆滞地做一些机械的事情。


自主性是第二个消失的。

2019年入职的小郭,原本拿的是管培生offer,她一入职被分配去了客服组。三个月轮岗结束时,公司突然告诉她,此前的部门offer临时作废,必须重新面试各部门领导。

管培生们一个一个去面试,部门领导如果提前收满了,后面的人就只能去面其他部门,哪怕这完全不是他们最早应聘拼多多的目标。一些人最终被留在了客服部,一些人直接因此离职。整个过程里管培生没有任何选择权,只有被通知权。

2020年入职的小N,25岁,此前也在几家互联网公司工作过。相比于前几家的自由、开放,拼多多给她一种“信息隔离”的印象。入职三周后,小N才拿到公司内部的数据权限,而此前她一直在做实习生便可操作的简单事务。

同时,小N发现自己无法接触“整块事情”,分到她手里的是很多小流程中最中间的部分,这种碎片、重复的工作内容在加速人的可替代性,“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主管的工具人”。

接着,亲密感也消失了。

“防员工如防贼”,周乾能体会到公司风格明显变了。2018年他入职时,拼多多的技术文档全部对内公开,员工A可以在文档中看到员工B解决的技术难题。但2019年年会之后,各部门间开始信息隔绝,员工只有查看自己本部门文档的权限。为方便沟通,员工间有时会通过截图共享信息,但若被发现,则需要领受来自领导的“教育”,渐渐地,截图也被禁止了。

在公司层面,员工的亲密往来也是被禁止的,新建的微信群会被拆散,员工之间只能在公司内部通讯软件“Konck”上沟通,所有人都是花名,合作再久可能都不知道彼此叫什么。

互联网公司普遍禁止员工间谈论绩效,而在拼多多,就像中学考试发榜一样,每月的绩效考核都会公开发在员工的邮箱里。

基层员工的绩效全由二级主管说了算。小N意识到,这种做法直接激发了员工想“赢”的心态,越心智不成熟的人,越容易被卷进去。

周乾也曾被这个分数洗脑:领导一边否认他的工作能力,一边告诉他还有努力的机会,有段时间周乾努力工作,绩效分立刻提了上去。可时间长了,他渐渐对这种打分生疑:有的人犯一点小错就会导致绩效分变得很低,有的人好像怎么犯错都无所谓。分高分低完全不透明,全看主管一个人的喜好。

应届生经常是组里背锅的人,周乾说,公司虽然不会让应届生单独负责项目,但不少小组会让应届生背最低绩效。他认识的一位应届生曾连续背了三个月最低绩效,即便如此,主管还在旁边不停“鞭策”:你的产出不如别人。“但其他员工都是工作三年以上的,怎么对比呢?”周乾说。而在拼多多,只要出现两个月绩效垫底,就意味着半年内再无涨薪的可能。

至于假期的消失,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入职第一年,几位年轻人都没有年假。被辞退的拼多多员工“王太虚”介绍,拼多多还曾强制克扣节假日,假期超过三天便会被要求提前返工。

周乾发现,周末加班的薪水并没有加倍,完全跟工作日相同。从每周单休,变成了每月双休,有同事一个月请了两次假,被领导告知“你的工作时间不满足要求”;而另一位最累的同事,每天都从上午十一点工作至凌晨两点。

“就是把你整个人都消磨掉了,你除了工作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朋友,连父母都没有了”,周乾说。加班到最后,一些女同事的月经也没有了。

2020年疫情爆发初期,上海市规定2月10日复工,拼多多年轻员工小刘所在的小组,领导挨个打电话通知大家1月31日大年初七返岗。小刘本来坚决抵制返岗,但是群里很多同事响应得很积极。“最后我勉强拖了几天,还是回来了。没办法,大家都做出的表态让我没办法拒绝。”

当认清这个环境时,应届生会发现自己正处在两难境地。按周乾的说法,在互联网行业,一个默认的规则是刚毕业的人若想跳槽,最好把第一份工作干满两年,这是雇佣方出于员工“踏实”的考虑。否则,除非能力异禀、学校特优,不然连面试机会都争取不到。在一种“没地方可去”的状态中,应届生只能待下去。

去年8月,小谭在跟李丁聊天:“我们pdd这边有个夏日祭,可以看到很多日本小姐姐。”此时他入职刚1个月,李丁感觉他心情不错。

去年10月,李丁问:“你那边是不是要连上13天?顶不顶得住?”小谭回复:“这样需求还做不完,不说了,需求ddl要到了还有好多没做。”

去年11月24日,早上10点半,李丁问:“pdd变成227了?只在公司吃晚饭”他听到传言,拼多多加班时间改成下午两点到凌晨两点。

下午2点,小谭才回复:“227是什么鬼”

对话没头没脑地结束了,之后李丁没再主动联系过小谭,“觉得他在忙”。




每当要跟同事私聊时,30岁的李常都做一个眼神,示意二人走到楼下抽烟区说话。

2019年上市后,所有人都感受到拼多多的管理越收越紧,李常发现,以往“叽叽喳喳”热闹的氛围逐步消失,她渐渐学会不在工位上和同事多交谈。尽管已经有多年的工作经验,公司控制员工的程度依然让她感到惊讶。

2019年年会上,COO阿布花了20分钟讲述“打卡的重要性”,称有高管迟到,耍小手段逃避打卡,这属于欺瞒公司。李常感到不可思议,怎么把这种小事能上升到这种危害公司的程度?

11点前、20点后是拼多多打卡时间,开机记录、浏览器记录、聊天记录等也能作为上班证据。有员工发帖记录:“据传有员工替旁边员工开机的行为,高层大怒,决定以后补卡都需要HR查监控来执行,不再认可一切证明。”而当摄像头和打卡器都坏掉时,更荒诞的事情发生了,一名分部员工在脉脉上吐槽,公司此时反过来要求员工提供上班证明,他靠手机刷地铁进出站的时间来证明了清白,但一位开车的同事,因为有天把车停在路边,没有缴费记录,竟被公司记成了旷工。

“公司是非常不信任员工的,一切都会朝着坏的方向去思考。”员工抱怨。

人并非机器,很多员工在高压中开始消极抵抗。

公司反对员工社交,不停解散同事之间的微信群,甚至有行政会冒充应届生加群,再自爆身份威胁群主解散。办公室大群、单身交友群、球类运动群被逐一解散,群主被威胁次数太多,也不敢再建了。员工们私下交流时,要么走出工位,要么不用公司WiFi交流,不在微信上留下任何记录。大家回到了打电话的前互联网沟通方式,甚至用手机流量+钉钉的配置聊天。

偷懒摸鱼也是种抵抗。小刘一开始在拼多多最忙的部门,每周六天,都在夜里十一二点下班。慢慢地,她就学会了“磨蹭的各种本事”。每天下楼去买咖啡是她最放松的时间,咖啡店有APP,原本可以提前点好,到现场直接提走,但小刘每次都到了现场再下单,选口味、付款,磨蹭掉几分钟,“每天等咖啡的时间就是我最放松愉快的时间”。

周乾是跑到了商场上厕所,一蹲就是半个小时。如果不偷懒,他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工作强度。他去星巴克买咖啡偷懒,迎面撞见过几次领导“克拉”,晚上十点半去健身房,结果又撞上了“克拉”——领导也在偷懒,但周乾没有给上级扣绩效的权力,他只能把自己偷懒的地方越选越偏。

小刘的抵抗,延展到每天不做无意义的加班,每天9、10点钟就回家,代价是绩效持续被打到最低分。但抵抗不能让她躲过被摊派的买菜业务。同一时间,领导要求,她必须把自己的工作时长也列成KPI的一部分,一个人的工作成果要靠时长体现,这让她彻底不能接受,决定离职。

李常也决定不待了,2019年的一天,她上午递交了辞职申请,下午HR就高效地来给她办离职手续,坐在她对面,盯着她把微信通讯录里的同事全部删掉。李常从下午三点一直删到了五点,同时偷偷在另一个群里直播删除过程,群中一位朋友把这个荒诞的故事发了条朋友圈。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拼多多员工”,她的第一反应,还是让朋友迅速删了那条吐槽。

两年后回头看,李常觉得这些事很荒谬:外人看脉脉上的拼多多员工吐槽,太匪夷所思了。他查你手机,就让他查吗?“但在拼多多就是这样。”

她曾经在另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过几年。领导想给一位同事调岗,同事不愿意,领导就请他吃饭、喝酒,和他解释调岗的缘由。李常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可在拼多多,大家都是被强制调岗位,甚至要求你第二天就去另一个城市。租的房子怎么办?没人关心。

她反思自己也许在拼多多时也被异化了一些,“在这个公司没有一个人去质疑、反驳,你就被同化了,人真的就是被同化了。”李常说起了《1984》,“高度集权制,拒绝信息透露,在这种地方人是很压抑的,就像那本小说。”

但李常很明白,自己作为一个相对成熟的中年人,这些事对她不会有摧毁性的影响。可如果是一名大学生,刚刚毕业,第一份工作就进入这样的工作氛围,“他会非常难”。


2020年12月10日,拼多多上线了“多多钱包”功能,这是APP自己的支付服务。新闻介绍,这个业务将为一个突破口,帮助这家互联网巨头布局“流量+金融”模式业务。

这是小谭从实习期就参与的业务,作为拼多多官方推荐的支付工具,人们很有可能会在今年的春晚中看到以冠名方出现的“多多钱包”的身影。

在新产品测试、上线的过程中,小谭具体做了什么,他有什么变化,如今无从得知。一个月后的2021年1月9日,小谭跳楼当天傍晚,拼多多官方在那份公开通告中,以分数的形式,提到了小谭的工作:

“公司系统显示,谭某林绩效平均分80分左右(100分制)。”

小谭的新闻被报道后,关于拼多多的批评持续发酵,他曾在知乎上点赞过的前实习生“猜猜我是谁”,也有了让人意外的转变。在“网传拼多多员工因在网上发布同事被抬上救护车的照片,被管理层逼迫主动辞职、赶出公司?事件真实性如何?”的帖子里,“猜猜我是谁”不再帮公司反黑,他愤怒地回答:

“真实无误,我就是当事人朋友。”

“拼多多公关十分无耻,收买了脉脉和b站,知乎可能是最后一方净土了。”

“本来也是拼多多前员工,离职时见证了公司丑恶的嘴脸。”

但这些喧闹都已经和小谭无关了。朋友李丁仍然难以接受小谭突然的离去。在学校,小谭平时夜里11点就熄灯躺下,早上很早就醒来。他身体单薄,养成了规律作息,吃水果、注重养生的习惯。拿到offer后,小谭加大了锻炼身体的强度,他开始夜跑,买了单杠,还买了俯卧撑的器械,吃蛋白粉,想练肌肉。

拿到offer后,两人聊过买房子的事情,小谭“觉得上海很难买房,羡慕爸爸在长沙很容易就买”。李丁不知道毕业后的好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男孩不是一个善于向外界吐露烦恼的人。他的微信没有朋友圈,QQ空间也只有高中的时候,最新一条已经是2016年了。

小谭喜欢日本漫画,学了一学期日文,李丁有一段时间看到小谭在电脑上读日文小说。而小谭的微信名、在拼多多的花名,都是“东云”。

在古日语中,“东云”指的是:从黑暗向光明过渡的黎明前,被染成茜草色的天空。

毕业时,他们都理所应当地会认为,未来正在自己眼前展开。2020年6月,大学生活的最后时光,小谭这个“老油条”连毕业照都逃了过去,李丁帮他打包了很多快递,目的地是上海。离开的那天,李丁送他出宿舍大院,在场的还有另一位室友。李丁抱了小谭一下,仍然感到他很瘦。

他们和23岁的小谭永远告别了。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拼多多三包保修期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