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自己和魏风洲,就是现实版的袁湘琴与江直树。
直到我的江直树,遇见了比我更笨的袁湘琴。
从高中第一次看到他作为级部第一站在领奖台上开始,我仰望了魏风洲整整七年。
大学毕业后我就一脸甜蜜地带着肚子里的宝宝住进了他家,周围的朋友都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追上了他。
魏风洲,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 P 大医学部,成为了业界泰斗蒋教授的得意门生。最重要的是,相貌也是难得的帅气。
本以为这一生就能从此与他平淡而幸福地相守到白头,我却在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撞见了他在治疗室里与年轻护士不堪的场景。
亲手做的便当掉到地上了。纪念日的爱心小熊掉到地上了。我掉到地上了。
再醒来后他一脸愧疚地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那个小护士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只一双动人的眼睛笑眯眯的。她给我挂着营养针,然后告诉我,魏风洲只是受够了一辈子在爸妈的安排下生活。
听爸妈的话考 P 大,听爸妈的话学医,甚至与我结婚,也只是因为他爸妈非常喜欢我。
精神恍惚地从天台失足跌下去的时候,我默默地想,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他了。
我重生在了十七岁那年高二的语文课堂上。
「沈烟树,下课要交了,你的表填好了没有?」
「啊?什么……」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这是哪?原来我也有资格进天堂……」
「你疯了?」声音的主人闻言,拿着自动铅笔不由分说狠狠敲了下我的脑袋。
我哎哟一声捂住了额头,这才定了定神,向身边看去。
这……这不是我那个喜欢阴阳怪气的学霸同桌夏言吗?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联系了,他怎么在我旁边?我在做梦?
「你……呃……你这校服是……夏言,今年是二零几几年?」
「二零一三。」他颇有些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压着声音道,「我求你别卖呆了,赶紧填分班志向表,你学文学理?」
我顾不上思索这是怎么一回事,随着他的手指看去,课桌上果然有张分班表,不过已经被我的口水濡湿了大半。讪讪地瞥了他一眼,果然,夏言正试图用嫌弃的目光把我凌迟。
印象里,当初我文科学得还不错,不过化学、物理从来没有及格过。但为了跟魏风洲分到一个班,我毅然决然地选了理,也就从此毅然决然地与重点大学告了别。
我用手背拭了拭纸上的水渍,认认真真地写上一个大字:文。
「交给你是吧,给你。」
不管这是梦还是什么,这一次,我一定要离魏风洲越远越好。
「你恶不恶心?」他蹙着眉头用两根手指把我湿漉漉的志向表拎到桌角,然后顺手从我笔盒里拿了根黑笔,也唰唰唰填着什么。
我的脑袋好奇地往他那里凑了凑。
「沈烟树!我忍你很久了!」
一个粉笔头唰地一下打到我脑门上,伤上加伤。
「你能不能别再打扰夏言听课了?把你俩分到一起是为了让他先进带动后进,不是为了让你把他从年级第一的位置上扯下来的!」
黑脸膛的语文老师死死地瞪着我,我想起来了!高中时候因为他眼睛太大眼白太多,大家还给他起了个昵称「卫生球」。
我老实地低下头翻开了语文书,心里却在想着刚刚夏言的志向表。
记忆里他是选了理科啊?高三那年,理科的级部第一与第二的宝座,一直都在他和魏风洲两个人之间轮换。
有时候他考得比魏风洲好,我还会偷偷画小人咒他考试拉肚子……
「你选文科好可惜啊。」趁卫生球不注意,我用书遮着脸,悄悄侧着身说道。
「有什么可惜的?瞧不起文科啊。」夏言依旧看着黑板,但似乎含了微微一缕笑意,「我对法律也很感兴趣。」
哦,这样就对了……我脑子里浮现出周星驰电影里油嘴滑舌的恶毒状师,能把黑的说成是白的,确实很符合他的性格。
下课铃刺耳地鸣叫,夏言突然使劲往前挪了挪椅子,与后桌空出了一个人的间隙。
「你……你要挤死自己?」
「你不是每个课间都要去看你那个什么所谓的男神吗?」
之前好像确实如此……我每天下课都会假装去走廊尽头打水,在经过一班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偷偷从他们班后门玻璃看几眼魏风洲。
可是现在,提到这个名字,我就生理性地恐惧……与厌恶。
「能不能别提这茬了?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飞快地往他手上一抢,「笔还我!」该死的夏言,自己不带笔,天天蹭我的用,还看都不看我笔袋里平时刷题用的国产笔,净盯着我为数不多的几支百乐下手。
「那我今天发发慈悲,帮你把水接了吧。」他也不恼,拎着我的水壶便走。
我没心思关注他今天一系列与我记忆里人设严重不符的诡异举动,双目放空,手中刚刚抢回来的笔无意识地在书上写写画画。
翻来覆去,却只有三个字。
十六号分班之后,由于我们班主任卫生球教的是语文,我们班便理所当然地划成了文科班。
除了班里原先选文科的同学以外,还加进来了不少其他班的人,其中就有几个原一班里魏风洲的同学。
回到高中之后,我每天勤勤恳恳刷着我的五三。
虽然有了前世的记忆,本质上相当于复读,但高中底子太差,数学是怎么也搞不明白,偏偏老师还因为我们班优生多喜欢拔高,天天上课急得我抓耳挠腮。
以前一有不会的题,我就赶紧喜滋滋地跑去问魏风洲。
无论听不听得懂,我都会摆出一脸崇拜的样子夸一连串彩虹屁,只有在这个时候,魏风洲的眼神里才会有一丝松动的笑意。
「你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就直接问我。别成天在旁边哭丧个脸一声一声叹气,我都被你搞晦气了。」
夏言靠过来看了一眼我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跟改过 n 次的答案,发出了一声冷笑。
「哦,那你教我,选择题第十五题为什么选 C 不选 D。」
「第十五题?你放弃吧,以后选择题第十五题和填空题最后一题你都空过去,后面还能省出点时间写大题,也就不至于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考七十六分了。」
我愤恨地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臭脸。
「谁求你教我了?!等着看吧,这次期中考试,我不考到年级前五十都不是人!」
我的脑后传过一阵凉意。
果不其然,夏言已经在我之前把头扭了过去,冲着那声音的主人说:「魏风洲,你笑什么?」
站在后门的魏风洲没有答话,眼睛看着别处道:「封菱,数学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抱卷子。」
「喂,我跟你说话呢。刚才,有什么可笑的?」
夏言今天抽什么风?听得我一阵尴尬,胳膊上的汗毛根根耸立。拜托了,谁都行,把这个诡异的场景切掉吧。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说的话有点不切实际。有目标是好的,为了面子吹下牛,就有点可笑了。」魏风洲转过头来,也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知道体谅别人的感受。也许……只是不想费力去体谅我的感受。我微微低下头,心中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恨意,只感觉到无比的疲倦,希望他能快点从我们班消失。
本来课间在推搡打闹的同学,也都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伸长了耳朵,有意无意地往这边聚拢。
座位前方的两个一班女生遮着嘴偷偷望着我笑,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在说我今天已经在魏风洲的嘲讽里彻底沦为了人人可踩一脚的笑话。
算了,我无所谓……我学我的习,好好考我的大学,继续我新的人生就好了……笔尖却在纸上微微颤抖,画出长长的错乱的痕迹。
「她没有吹牛。」夏言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惊异地看过去,目光对上的却是他意气风发的侧脸。
「这次期中考,年级前五十,一定有她的名字。魏风洲,你敢不敢赌?」
一万只羊驼在胸中的草场里吐着白沫奔腾而过。
我默默抬头看了看天,老天爷,请问我还有重生第二次的机会吗?
「我没那么无聊。她的成绩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风洲,跟他赌嘛,不吃亏的。」那个叫封菱的女孩声音很甜美,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好听,「让她输了之后,再也不准去打扰你学习,以后不就清净多了吗?」
我满含怨念地看了她一眼。平时又跟你没什么仇,至于连数学老师办公室都不去,守在这里给我落井下石吗?
「好,我要是赢了呢?」始作俑者夏言居然还兴致勃勃,「如果我赢了,就请你当众给沈烟树道歉,承认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非常没有礼貌。」
我好像明白夏言今天发什么疯了。
学霸之间的瑜亮之争,互相都看不顺眼,拿我当活靶子给自己争面子……
果然还是十几岁的高中生。我痛苦地吸了口气,「那个……作为当事人,我能不能发表一下意见……」
「好,一言为定。她要是能在一个月内提升三百多个名次,我不仅给她道歉,还要去请教导主任在年级大会上通报表扬呢。」
魏风洲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转身就走,全程没有看我一眼。
夏言这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懒洋洋地望着我:「放心,我不是那么没有担当的人,这个月我帮你补习。」
「我其实赢不赢的真的无所谓,要是输了也就丢点脸,我真的不想跟他……」
「你敢丢我的脸,我就把你劈成柴烧了。」他笑眯眯地从我笔袋里拣了支笔,「刚才问第十五题是吧,哪里不明白?」
我攥了攥拳头,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
谁要你自作主张,把我和那个混蛋再次扯上关系?
「赢了可以给你出气,输了的话也正好跟他划清界限嘛。」夏言轻轻道。
说得也对……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情商挺低,这时候怎么像开了读心术一样?
我努努嘴,故意不置可否,「输了就是你教学质量有问题,到时候你全权负责。」
「教学对象是白痴的话,我就算是高斯再世也很容易对牛弹琴吧……」
我每天六点多就到食堂拿俩茶叶蛋,然后跑去空无一人的教室背书。
上辈子虽然学习垫底,但总也见过努力的同学什么样。更何况我也不是木到人神共愤,初中是学校的前几名,拿了指标生的名额进的这所全市最好的三中。
谁知道进来之后会天天被不擅长的理科和学神一般的同学轮番打击,最后导致我和魏风洲之间的差距仿佛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令人奇怪的是,往日喜欢卡点来的那个学霸同桌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也开始天天一大早就来上学,还硬要蹭我一个茶叶蛋吃。
「你来了之后也不学习,趴在那睡觉,那你来这么早干吗?」我绝望地看着他三下五除二地把我的蛋剥了皮搁进嘴里。
「以后每天多拿几个茶叶蛋,我一个根本不够吃。」他置若罔闻,擦了擦嘴,悠闲地望着窗外,「我家门口的公交车时间表提前了半个小时,你以为我想来这么早?」
以前看你都是天天打车来上学,什么时候坐过公交车?我摸了摸没吃饱的肚子,给了他一个白眼。
「还剩二十多天,要是不想丢脸的话,可得抓紧了。」
「还用你说啊?」我沮丧地努努嘴,「可是要补的东西太多了,我拼命学也学不完啊。」
「你为什么不挑重点看一看?」
我迷茫地抬起头,「重点?什么是重点?」
夏言无奈地扶额,「这样吧,我给你把各科重点整理一下,明天给你。期中考试难度应该不大,按我教你的方法学,有进步应该没问题。」
「你教我的什么方法?」我再次迷茫地发问。
「……」他弹手指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以后每节自习课要做什么,全听我指挥。下课也不许到处乱跑,我让你怎么学就怎么学。记住了吗?」
一看连学习计划都不用自己操心,我使劲点了点头,露出了淳朴的笑容。
「……别笑了,看着瘆得慌。」
「上第一节课之前……」他拿着我的数学书勾勾画画,「早自习把这几道题做一下,不会的再问我。」
「书上的原题?」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考试怎么可能考原题啊?」
「你听我的就行,这几个都是出题重点。」夏言凑在我的耳边耐心地轻声道。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喷在我脖子上,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默默往座位里面移了移。
「你高一的政治书呢?」
「高一一结束……我就扔了……」
夏言无语地看着我,「就知道。用我的吧,重点给你画好了。」说着把一本书扔到我桌子上。
学霸就是学霸,用了一学期的书整洁得像新的一样,连折痕都很少有。
我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夏言」两个字下面,用瘦金体题了两行诗:彩云回首暗高台,烟树渺吟怀。
我摸了摸脑袋,「好巧啊,你书上的这两句诗里面正好有我的名字!」
他突然一把将书夺回,把扉页用尺子比着裁了下来。「你不说我也没注意,太晦气了,怪不得我高一期末政治考那么糟。」
「讲点理成吗?」我不满地嘟囔着,「还不是你自己写的!」
这天晚自习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为了赶在回宿舍前完成夏言布置给我的五道数学大题,我连晚饭都只是吃了便利店的奶黄包。
头顶的灯闪了两闪,整个教室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吗?同学们或惊呼或欢呼,刚刚还安静的空气瞬间充满了喜气洋洋的味道。
「同学们不要慌不要乱,刚刚收到通知,学校附近修电缆,这次停电可能要到明天早上……大家收拾好东西提前放学,需要通知家长来接的到我这里借手机……」班主任出现在门口,用浑厚的方言宣布着提早放学的消息。
我却满脸愁容,宿舍也停电,那我晚上的任务还怎么完成啊……
「喂。」黑暗里一个慵懒的声音悠悠在我耳边响起,我差点没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要走了,你晚上有地方学习吗?没有的话可以去我家。」
「嗯,我爸妈不在家。」
这……这……这要干吗?我警惕地紧了紧衣领,「孤男寡女的,我去你家多危险啊……」
「你有病啊沈烟树?」夏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堂妹是咱们学校初中部的,今天停电,刚刚发短信给我说她晚上要去我家学习。你爱来不来,还孤男寡女,自作多情……」
「哦……那我去去去!」我在黑暗中狂点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你晚上能把白天的题给我批批吗?」
他这才嗯了一声,心情仿佛阴转晴的样子,「等学到十一点,你跟她做伴一块回宿舍就行,也省得我去送她了。」
「第五题最后结果我蒙对了,但是过程不会,这种会给我分吗?」
「结果不重要,我把过程写一遍给你推导一下,你一定要记住是怎么推的,应付这次考试就够了。以后再多练习一些变形题……」
夏言讲着讲着,发现我正朝着客厅茶几上一包未开封的方便面狂咽口水。
晚上只吃了一个奶黄包,能不饿吗?我委屈地点点头,期盼他把那包方便面施舍给我。
「啊?不用不用,我干啃也行……」
他瞪了我一眼,我便知趣地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唉,寄人篱下,连吃个方便面都要看眼色。
「嗯嗯。」我嘴里塞着面,含糊不清地边咀嚼边发声。
我警惕地瞄他一眼,把面咽了下去,清清嗓子:「面条筋道,面汤也非常鲜,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方便面!」
夏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批我的作业。
「堂哥!夏言!快点开门,累死我了……」
「我去开门,你接着批我作业吧。」我拍马屁地颠颠跑到门口。
门外很快闪进一个娇小的人影,没穿校服,身上罩着一件粉色的棒球服,随着换鞋的动作,棕色的马尾垂了下来,挡住了脸部。
「你好,我是你哥的同学……」
「哦,你好,我是他堂妹,夏清沉。」来人这才抬起一张莹白的小脸,笑意盈盈地对着我。
我看着那张还充斥着几分稚气的脸,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哥,什么东西这么香?我也饿了……」
「锅里有,自己去盛。」
「愣着干什么?坐过来,我给你讲讲这道题……」
「哥,你女朋友啊?」夏清沉端着面从厨房出来,笑嘻嘻地坐到餐桌边。
「哼,女朋友,就她?」夏言斜了我一眼,「而且,人家有男神的,对不对啊?」
「男神是谁啊?不会也是……」
「没错,就是你崇拜的那个魏风洲学长——」夏言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
「哎呀!坏了坏了,又一个劲敌。」女孩不满地噘起嘴。
我苦笑了一下,我是斗不过魏风洲的各种仰慕者的,连结了婚都有挖墙脚的。
我已经用自己和孩子的命为自己的强求付出了代价,这一世,谁愿意接这个锅谁就去吧。
想到这里,心情瞬间低落下来,突然没了跟他们继续自习的心情。
「先走了,你们继续。」
「等等……我送你!清沉,自己在家关好门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拎着书包快步出了门。
放榜那天,我挤在公告栏的人群里,从后往前找自己的名字。
文科第四十六名,其中语文和英语单科名次都在前二十,往日最拖后腿的数学也居然考到了第一百零一名,一百一十六分。
这辈子加上辈子,高中考过的最好名次。我好不容易按捺住在众人前尖叫雀跃的心情,回班的脚步都在发飘。
「知道了,进步了这么多,也是意料之中嘛。」他好像比我知道得还要快,在座位上悠闲地翻着书。
夏言那张平日令人牙痒痒的臭脸,在我眼中都格外可爱起来。
「记住了,」他屈指轻轻击了一下我的脑袋,「这次考试成功只能说明我押题押得准,只是速成,数学依然是你的软肋。回去要好好把我后来给你划的范围都做熟才行。」
「好,都听您的。」我给了个谄媚的甜笑,决定为了我新人生的前途,说什么也要抱紧大腿。
夏言与我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指了指后门。
我还沉浸在进步神速的喜悦中。级部八百余人,分文理后文科也有近四百人。从高一期末级部统考的三百八十多名到这次文科班统考的四十六名,着实比我预期的还要再好一点点。
我也整了整衣服,故意慢吞吞跟在夏言后面,满脸却是藏不住的得意,朝教室外走去。
「还挺守信的嘛。来道歉的?」夏言扬着眉。
「她进步了三百多名,你这次却只考了文科第二名啊。」魏风洲似笑非笑,「看来为了辅导她,还真是花了不少心血。」
「废话少说,答应的道歉,该兑现了吧?」
「好,沈烟树,对不起。没想到,你也不是蠢得一无是处嘛。」
刚刚还兴奋的情绪被一盆冷水浇灭,我为什么要憧憬在这种人面前扬眉吐气?还不是又给人家嘲笑我的机会?我攥了攥拳头。「说完了吗?没事我先回去了。」
「这么着急干吗?就算考了级部前五十,以后也很难跟我上一个大学吧?」
「谁说她要跟你上一个大学了?」
「不是吗?不然你问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学习?」
「魏风洲,这是我的成绩、我的人生,我怎么样,你好像没什么资格来评价。」
魏风洲的眼睛黑洞洞的,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就你这脑子,是不是抄的都难说。」
他皱了皱眉,微侧过脸,左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掌印。
「沈烟树,你疯了?!」封菱在一边尖叫。
我甩了甩由于太过用力而灼痛的右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魏风洲。
「最好别太自以为是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回班,我的手心已经被自己掐得发白。
这一巴掌宣泄的是我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懑。重生以来,我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为了仇恨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我每天一遍遍劝自己,上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我再次为别人而活的。
魏风洲,我已经努力在淡忘过去的一切,你最好……最好不要再来招惹我。
「周六学校组织爬泰山看日出,大家都去吧?不去的同学到我这里报备一下……」
「老师,我有事,我请假……」我停下做英语周报的笔,弱弱地举起了手。
「她没事,她不请。」夏言一把将我高高举起的胳膊拽下来。
「你干吗?我周末还要补课呢!」
「那我也不想去,爬山太累了。」
「我替你背包,可以了吧?」
我瞥了他一眼,打了个寒战,「大哥,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干吗?」
「别想多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多带点吃的。」
于是周六下午,我满含怨念地啃着食堂买的凉包子,登上了去往泰山的学校班车。
几个小时的大巴,坐得我头晕眼花,车窗又打不开,我差点吐在车里。
「你能不能别一副要吐的表情,看得我也恶心……」夏言有气无力地推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他的脸色竟然比我还苍白。
「挺挺啊,老师说马上就到了。」
「我……我不行了,你跟老师说,我过会儿跟着最后的班级上去,你跟……呕……」
我绝望地看着夏言对着我的包一顿狂吐。
「大哥,包送你了,我要是从泰山上下来还没累死的话就给你带点药,你加油。」说罢,我捏着鼻子飞快地溜下了大巴。
文科班的同学我上辈子一个都不认识,这辈子刚开学只顾埋头刷题也很少跟周围人说话,我第一次觉得身边缺少了夏言的念叨,一切都有点怪怪的。
「同学,你没带手电筒啊?用我的吧!」我凑到一个面熟的女生旁边,主动搭话。
「呃,谢谢你,我跟她是一起的,不用了。」她指了指旁边的封菱。
我自觉地走开。一个人爬泰山真的有点无聊,要是过会儿能有机会碰到上辈子理科班的朋友就好了……
爬到了半山腰,我已经不知不觉有点落后,身后的同学已是稀稀拉拉。偏偏在这时候,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可能是下午吃的包子有问题。
过会儿出来不会就跟不上了吧?我按着绞痛的肚子暗暗叫苦,犹豫再三,还是冲进了厕所。
在厕所待了二十多分钟,我忐忑地冲出来,大部队果然已经无影无踪了。看着黑漆漆的山石,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电筒。
越往山上走,风就越大。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卫衣,腾出了拿登山杖的手,紧紧地捂着领口,以防冷风从脖子灌进来。
可是没了登山杖的扶持,台阶又窄又陡,我重心不稳,脚一扭便朝后跌去,心中猝然凉透,暗道,这回完了。
背后却突然出现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我。
我睁开紧闭的眼睛,手电筒早就丢到了一旁,面前的人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晃了两晃,似乎有些眼熟。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皱着眉头使劲挣开了魏风洲的手。
他一扬眉,「看你自己掉队了,还以为被我拒绝了想不开要寻短见呢。」
「注意点礼貌,特别是对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救我,我也不见得就摔死了。」我瞪了他一眼,拔腿就走,左脚踝处却一阵钻心的剧痛。
我站定,蹙眉看着他:「我上次跟你说过了,以后不再缠着你,你也离我远点,不行吗?」
「你这个脚一瘸一拐,这么个走法,肯定是赶不上大部队了。我直接带你往回走吧。」
魏风洲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把我的胳膊搭在他脖子上。
我仰头看了一眼,「快到山顶了,我过会儿坐缆车下去……」
「嗯。我陪你上去,免得让人说我见死不救。」他的语气还是冷冷的,让人很不爽。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和你一样,掉队了。」魏风洲的侧脸还是跟以前一样英俊,汗水沾湿的碎发贴在额上,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嘴角……
偏偏这么好看的人,有着那样恶毒的心肠。
我低了低眉,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山顶啊?」
「估计不远了。怎么了?」
「没事。」我紧了紧衣领,越往上爬风越大了,脚踝也越来越痛,只能咬牙强忍着,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这里有个拐角可以挡挡风,歇会吧。」魏风洲把我放到一块大山石后面,又脱下了外套扔给我,「喏,穿上。」
「不用了,谢谢。」我生硬地摆摆手,把衣服扔了回去。
「哦,那随你便。」他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却正好为我挡住了大部分的山风。
「上次我说的话有点过分了,别在意。」
「你的态度,怎么突然变这样了?」魏风洲没有看我,声音模糊地裹挟在风里。
我微微侧头,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来时的山路。没有眼泪,也没有柔软的心,和他一样铁石的心肠。
「其实我知道啊,你做的那些,我都看在眼里。」
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投下小扇子一般的阴影。
「不要误会。」他不自然地瞥了我一眼,「只是想告诉你,我都道歉了,以后不用一见我就面如死灰的。」
天边第一抹猩红浮上,再不继续爬,估计今天与日出就无缘了。尝试着活动了下脚踝,剧烈的疼痛令我禁不住隐忍地倒吸了一口气。
「我看看。」魏风洲并没给我留下拒绝的时间,轻轻地握住了我的脚,脱下了鞋。
右脚的脚腕连带着脚背,竟然已经肿得老高,在他一触之下,几滴泪条件反射地滴在他的手背上。
「弄疼你了?我轻点,小树……」
「你叫我什么?」我一时有些发愣。
「魏风洲,你放开她!」
石阶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夏言。
他的脸色冷得吓人,胸口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
「大家都以为你俩出了什么意外,看来轻松得很啊。」
「你胡说什么呢……」看到夏言的一瞬间,我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有些慌乱。
「怎么了?跟你有关系吗?」魏风洲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跟我是没什么关系,我也是被老师叫来找你们两个的。还不快点下山?再不回去,学校都要报警了。」夏言锁着眉头,「沈烟树,脚伤了吗?我背你下去。」
「不用了,你自己一个人都喘成那样,我背她吧,你前面带路。」
「谢谢二位的好意,这山路这么窄还要背着我,你们不要命我还想要……」我双手撑地费力地想站起来,却被夏言握住了胳膊。
「好了,别逞强了。」他蹲下身去,「上来吧,相信我。」
我伏在夏言背上,隔着薄薄一层黑 T 听着他的心跳,自己的一颗心也跳得又快又急,仿佛临登台前演员的怯场。
「抓紧点。」他轻声说,扶着我腿的手轻轻往上一颠。
我有点尴尬,但为了不跌下去,也只好硬着头皮紧紧揽住他的脖子。
「还行吗你?脚步有点不稳啊。」魏风洲走在我们身后,闲闲地说道。
「我身体再怎么也比你好哈。」
「比我好?你小时候打架赢过我一次吗?」
「那是让着你,原来你不知道啊?」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胸中刚刚翻涌起的羞涩荡然无存。凭什么这两个如此幼稚的高中生,智商都高出我那么多?人生果然处处充满了不公平。
「夏言,你晕车好点了吗?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其实我可以下来自己走……」
「谁……谁晕车啊?」夏言耳根一红,侧过头来小声说,「沈烟树,给个面子,现在别说这种话……」
「可以是可以,回学校之后的月考卷子……」
「给你讲,保准比王后雄还详细。」
「成交。」我满意地捏了他一下,随即大声道,「哇,夏言,平时看不出来,原来你肩膀这么结实,这么大块的肌肉啊!」
「还行吧,你再掐一下我胳膊,看能不能掐动。」
「哇,真的掐都掐不动耶!」我夸张地大叫。
魏风洲黑着脸,加快脚步超过了我们。
回到车上,经过了班主任长达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我假装低血糖体力不支闭目休息,这才躲过了卫生球继续的狂轰滥炸。
「哎,醒醒,知道你没睡。」
「又干吗?」我没好气地睁开一只眼。
「别闹,你脚肿得跟猪蹄似的,再这样,坚持不到学校就废了。我这有红花油,先给你涂一点。」夏言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哦,那你涂吧,要是趁机非礼的话我就喊班主任过来啊!」
他无语地剜了我一眼,把药水涂在掌心搓热,轻轻地揉着我的脚踝。
右脚酸痛酥麻,我面容平静,心中却忍不住一荡。
偷偷侧眼望去,夏言半垂着脸,嘴角微微抿起,神情专注认真,一身黑衣衬得他平静而温柔。
这家伙只要不张嘴说话,确实帅得令人发指。
「魏风洲真是傲慢又自私,是吧?」
「唔……」我略一沉吟,「这个嘛,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哎哟——」
脚上吃痛,我哀怨地瞪着他,「突然这么使劲干吗?」
「手酸了,你自己按。」夏言身子往后一倒,又恢复了那张欠扁的冷脸。
上辈子,我以为魏风洲就是一个骄傲又凉薄的性子,对谁都是一个样,总是把自己的触角缩进壳里不肯出来。
别人可能追几天就心灰了,但我是真心喜欢他,自然有所不同。
我总相信,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再无赖一点,他就一定会发现我的好,因为我沈烟树身上,也颇有些可爱之处。我值得爱,更值得被他爱。
当时我高考失利,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爸妈离婚后在不同的国家定居,每月都打到我卡上丰厚的生活费,但还是对我放心不下,天天催我递交申请出国留学。
我却因为考上的那所大学跟魏风洲在一个城市,欢天喜地就去报了到。
说起来上辈子我们最终是怎么在一起的,还颇有些离奇。
大三那一年的时候,因为魏风洲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女孩子,他家里便早早给他安排了相亲。
他一向讨厌被父亲控制,可又无奈家人每次都以苦肉计挟他就范。
我于是自告奋勇要冒充他的女友,这样他就能以我为理由逃避相亲,过他想要的生活。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魏风洲的脸上出现动容的表情。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微微笑着一口答应下来,仿佛求之不得。
在那之后我们发展得很快,我诧异他居然对女友如此的细心和温柔,虽然依然经常冷脸,但其实事事都会考虑我的感受。
几个月之后,他便像我们约好的那样,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家人。
离奇的是,他父母居然是我父亲在国内读书时的好友。一聊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和魏风洲,很小的时候也互相见过,只不过长大之后都没有记忆了。
他父母非常喜欢我,甚至超过了那个原本要安排给他相亲的女孩。
那时的我一心沉浸在命运给我的惊喜中,竟没有考虑到,魏风洲那么讨厌被管制与干涉的一个人,在他父母表达对我的喜爱之后,会不会产生逆反心理,顺带着连我也讨厌了。
直到我怀孕之后第三者出现,才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巴掌。
原来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一辈子都注定不能得偿所愿,而是命运在给予了你最美好的东西之后,又猝不及防地把它收回。
仿佛上帝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搞错了」。
但已经足以让我的世界地裂天崩。
我以为他是江直树,我是袁湘琴。
后来才发现,他是江直树,袁湘琴另有其人,而我只是一个路人甲女配,用来给主角的人生增添一些无伤大雅的弯路。
可他们所谓的弯路,却是我的整整一生,和我孩子的一条命。
这些回忆经常在睡梦之中折磨我,每次早上醒来,枕头都濡湿一片。
我逼自己去想此生美好的未来,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前世上。
没人能毁掉我崭新的人生。就算是他也不能。
我一直怀疑,我们高中之所以只能排市内第一,历年重本率屡屡惜败给隔壁县高中,就是因为学校里一年到头隔三岔五举办各种奇怪活动,严重影响了同学们学习的效率。
学校领导不会真以为大多数学生都是那种吊儿郎当就能轻松上重本的天才吧?
成天这比赛那活动,我们这种没天分的普通人哪来的时间刷题啊?
当然,夏言和魏风洲这种脑容量异于常人的生物不在讨论范围。
我为学校的未来叹息一声,偷偷立起课本挡住班主任的视线,趴在书后面奋笔疾书地刷着自己最薄弱的数学大题。
「我们学校一年一度的国家风情展就要到来了,各个班级……」班主任卫生球不动声色地把粉笔头掷到我桌上,清清嗓子,「咳……同学们呐,写作业不在于这一时,这节是班会课!听我讲!」
我满含怨念地放下笔,赌气般地双手托脸,听卫生球继续讲那些废话。
「下礼拜的国家风情展,每个班级都要积极参与,我们班很幸运,抽到的是中国哈……」
「听听看,我还挺感兴趣的。」夏言用胳膊撞了我一下。
我捂住被敲到麻筋的手肘,气恼地翻了个白眼,「你感兴趣你听呗,关我啥事啊……」
上辈子理科班的时候早就玩过了,最后所谓的「国家风情」也都演变成了各班猎奇 cosplay 加自制小吃一条街。
当时我年纪还小,兴奋地穿着和服窜到各个班蹭吃蹭喝,还逮住机会连哄带骗喂了魏风洲我亲手做的寿司,害得他急性肠胃炎到医院挂了三天点滴……
而现在姐姐年纪大了,姐姐只想学习。
「每个同学都要有自己的分工哈,办海报的,准备特色食物的,还有那个那个什么,还要出两个同学上台展示民族服装哈!这节课把分工都定下来,各自回去准备……」
我迅速低下眼,血泪经验,这种抓苦力的时候千万不能对上班主任的目光。
「沈烟树,你高一时候不是做过蛋糕分给大家吃吗?准备小吃的算你一个,没问题吧?」
班里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我上辈子是做过蛋糕,本来亲手烤了想送给魏风洲当生日礼物的,但人家只瞥了一眼,就以自己乳糖不耐为理由拒绝了,装得一手好逼。
造的什么孽啊……我正苦着脸握拳敲打自己的太阳穴,旁边的夏言却懒懒举起了手——
「老班,沈烟树说想跟我一块报名那个服装展示。」
我要是说过这句话,当场把头割下来给你!
夏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老师,嘴角恶作剧般地勾起,浅棕色的瞳仁泛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老师,呵呵,我没有……」我也讨好似的讪笑着摆手,「刚才您定的,我不是得做饭吗?我得做饭……」
老班敷衍地摆摆手,「行啊,正好也懒得选了,沈烟树,你能兼顾吧?嗯嗯,好的好的。下面我们选一下做海报的同学……」
老师怎么自言自语着就把活给我定了……
「激动吧?」夏言问我。
我本来可以装死,现在背了两个活,你看我的样子像激动吗?我耷拉着脸冷冷地扫视着他。
夏言敛了敛眉眼,刻意压低声线:「有机会跟我一块走秀,全校女生会嫉妒死你吧?」
我抽了下嘴角,无语凝噎。
风情展当天下午,我正卷起衣袖烤着串,就被夏言揪到了主席台后台候场。
被一群奇装异服的各班模特包围在中间,我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正为自己精心腌制的中华传统美食——烤羊肉串的命运担忧。
「五分三十秒,多烤一会儿就煳了,少烤一会儿就不入味,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握好火候啊……」
「你蹲那嘟囔什么呢?」夏言无比顺手地敲了下我的脑袋。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明制织金贴里飞鱼服,腰间紧紧束起,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深棕色的碎发下是似能溺人的一双眼,正眯成狐狸的弧度。
「为什么文艺委员给你租的衣服这么精致华丽,给我的就……」我气闷地扬了扬袖子,身上的妆花白袄裙略显简陋和宽大,害得我在腰后别了五个大号燕尾夹。
「班里经费不足嘛,体谅人家一下。」他扑哧一声轻笑,似乎十分得意。
「不过,你这是锦衣卫的衣服呀,」我侧着脑袋,「锦衣卫就是东厂的太监吧?」
「怪不得你历史一直上不了九十……」夏言无奈,「锦衣卫是……」
「夏公公,太监都是怎么上厕所的啊?」
「……沈烟树,你给我闭嘴。」
到我们走秀时,台下不负众望地响起了一片尖叫。
但是我有自知之明,叫好声都是给夏言的,我跟在他后面缩手缩脚,像是伺候大少爷的粗使丫鬟。
「夏公公,小的可以回去把衣服换下来了吧?」
下台后要与夏言合影的女生把我也层层包围在中间,我被挤得七荤八素,差点把午饭也吐出来。
「别急着走。」他伸出一只手,笑眯眯地把我拖回来,「拿拍立得的那位同学,麻烦先帮我们来一张吧。」
「没问题……」咔——眼前闪光灯一炫,我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睛。
「不错嘛!」夏言接过照片摸着下巴。
照片里他的笑容灿烂,俊朗如玉。
而在他挟制下的我却表情狰狞,两眼翻白……
「……给我!」我用了死劲去抢,却扑了个空。
「这张照片本少爷拿去珍藏了。」夏言一米八七的个子,又高高举起手,我使劲跳了两下,连照片的边也摸不到。
「沈烟树,你跑哪去了?赶快过来,烤串都卖空了……」
遥遥看见班主任在人群那边叉起了腰。
我拎着裙摆小跑到了摊位边,继续撸起袖子烤羊肉串。
我穿的串肉厚块大,烤得两面酥脆滋啦冒油,再撒上我独家秘制的孜然香辣粉……
「就要一串?」我熟练地伸出一只手,「五块钱。」
「哪里贵,你也不看看我家羊肉串肉有多大……」我不耐烦地抬头。
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淡淡地看着我,「好,给我多放点辣椒。」
我使劲抖着辣椒瓶,这次不把你吃进医院我就不姓沈……
「你这也太多了吧?算了,我不要辣了,给我拿另一串。」
还能这样?不愧是阴沉心机男。我狠狠剜了他一眼,那这串卖不出去的只好留给夏言吃了。
「够不到,再伸过来点。」他双手插兜,隔着一个摊位低眼看着我。
「……」我努力伸长了胳膊,这家伙怎么不伸手过来接?还差一点……
「啪……」是背后别衣服的燕尾夹滑落的声音。
过于宽松的袄裙失去了后背夹子的牵制,领口瞬间朝前掉落下来。
胸口一凉,我伸出的胳膊直直僵在了那里。
魏风洲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的胸口。
「看什么看啊,臭流氓!」我愤怒地将羊肉串扔到他的脸上,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我。
我捂住领口,自己偷偷打量了一眼,还好我里面穿了小吊带,没有走光。不过胸口那块难看的疤痕被他看到了……
我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有点担心他张口说出什么嘲笑的话来,又会让我的自卑雪上加霜。
「你……你小时候是不是崇明幼儿园的?」
「啊?好……好像是,怎么了?」
「你小时候是不是救过一个小男孩……这么高,到我这里!当时你扎着两个麻花辫,还是不一样颜色的头绳?」
魏风洲是头一次激动地说出这么一大串话,甚至忍不住手脚并用,不停向我比画。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一个小男孩儿手欠去够老师放在钢琴盖上的热水杯,杯子一歪,眼看就要浇到他脸上。
我当即正义地把他一推,满满一杯开水半数泼在了我胸前,留下了一块难看的伤疤。
上辈子因为这块疤,我从来不敢穿领口大的衣服,高考后就赶快找了家文身店在上面文了块可爱的图案,遮盖得严严实实。
当时因为这件事我没少哭鼻子,多少次摸着那块疤心想再也不做好人好事了……
「你不会就是……那个小男孩?」
「是我!」他脸上罕见地眉飞色舞,「当时你去完医院就转园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你……居然就是你,我居然没认出来……」
嗯嗯,你不但没认出来,之后还惨无人道地把你的救命恩人绿了。我心底默默道。
「收摊了收摊了,今天不卖了。」
夏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旁边,还没有换下那身黑色飞鱼服,看来他甚是满意那件衣服带给他的桃花光环。
魏风洲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嫌弃地看了夏言一眼,啃着羊肉串离开了。
「你俩在聊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的语气似乎浑不在意。
「你是我的贴身丫鬟,本少爷怎么不能管了?」
「少爷,您趁热尝尝小树精心烹饪的麻辣羊肉串——」我一脸谄媚地将那串撒满了辣椒的羊肉串举到他嘴边,夏言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得意地咬了一口。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教导主任每礼拜年级大会上都要带着口音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遍这句话。
高三刚开始的时候,我也咬着笔头把这句话写在了我每一科的笔记封面上,还遭到了夏言肆无忌惮的嘲笑。
「你傻傻努力的样子好可爱啊。」他语气里含着即将喷薄而出的笑意。
我傻?哼,小屁孩懂什么,努力学习才是大智慧。
高三这一年我把这辈子、上辈子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为了不留下遗憾,我的眼睛紧盯着班里成绩优异的同学,只要他们有一个没离开座位,我就坚决不休息。
食堂、厕所、教室三点一线,来回路上我都嘴里念念有词背政治。
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的身体才前所未有地松弛下来。
夏言和魏风洲不出所料地双双进了 P 大,还是招生办老师重金抢人的结果。
而我也如愿上了 P 市一所重点大学,虽然肯定比 P 大逊色,但也已经让上辈子的我望尘莫及。
大一开学刚一周的时候,我们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军训。
天很热,塑胶跑道也很烫,每天好不容易坚持到解散的时候,我都咕咚咕咚地狂吸一大杯冰奶茶。
这天我正在疯狂吸入的时候,余光瞥见身旁立住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心跳一滞,吓得差点没喘过气。
我不会又穿越回上辈子了吧?怎么上了大学还能看见魏风洲?
「沈烟树,我要和你谈谈。」
我咬着吸管还没来得及答话,他转头就走,仿佛默认了我会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我也果然快跑跟上,不为别的,就想知道他这么冷淡的人,突然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他带我来了一家咖啡店,还帮我点了甜点。
我低头一看,是我最不爱吃的草莓乳酪。
「你找我有啥事啊?我很忙的,过会儿还要晚训。」
魏风洲低头喝着他的美式,半晌才放下杯子,眼神有点潮湿又有点飘忽,像是一只有求于人的狗狗。
「你的伤留了那么大的疤,我很愧疚……」
什么伤?我一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幼儿园的那次烫伤。
「没事,正好我也不爱穿低胸装。」
上辈子因为对他的暗恋,我心一横在伤疤上做了块文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追上了,他看到的时候能不犯恶心。
这辈子我对于那块疤已经无悲无喜,仿佛它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再在乎是不是被别人的眼睛所接受。
荒诞的是,魏风洲却恰恰因为它认出了小时候的我,对我的态度也跟以前大不相同。
「那怎么行?你是个女孩子,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肯定还是不好受。」
我没吭声,用小叉子刮着那块不爱吃的蛋糕。
说什么?我诧异地抬起了头用眼神问询他。
「我说,沈烟树,我会对你负责的。为了补偿你,我们在一起吧。」
魏风洲说完这句话就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只要我一点头,他就会把下半辈子的幸福双手奉上。
如果是前世的我有幸听到这句话,一定感动得死去活来,恨不得当场嫁给他,实现我的人生理想。
但是此刻我却如坐针毡。
为了补偿我?和我在一起?
从小就凭着一张帅气的脸和过人的智力顺风顺水,才让他有自信说出这句话还不被女生打吧?
但我已经被他上辈子的绝情磨炼得刀枪不入,再也不想跟道德有问题的人多相处一分一秒。
所以这辈子,您还是换个人祸害吧,我沈烟树就不奉陪了。
定了定心,我略显为难地开口:「魏风洲,你是个好人,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唇边那抹呼之欲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也没什么优点……就是长得比你帅,性格比你好,智商比你高……」
魏风洲的脸随着我的声音渐渐黑了下来,我也不确定到底哪句话最能激怒他。
我笑眯眯地望着他,说出了最杀人诛心的那句话:
}洞房花烛夜,夫君对我说,其实,我也是女的……
巧了吗这不是,我缓缓的脱下了衣服,拉过了她的手,摁在我的腹肌上,开口缓缓道「巧了,我是男的。」
我的新郎官一脸惊恐。似乎很是不明白自己的小娇妻为何会变成一个男人。
啊,莫不是她喜欢女的?那我惨了,我也是代我妹妹嫁过来的。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她不想嫁。没办法了,家里也没别的人了,那只能我上了。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裴之代妹出嫁。
你问我问什么要这样?还能为什么,我喜欢男的呗。
哪成想,嫁过来我的新郎官没了,成了个美娇娘。
我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把玩着酒杯,问还呆愣在那里的新郎官,「现在怎么办?我以为你是男的我才嫁过来的,没想到你竟然是女的。喂,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新郎官还没反应过来,还维持着那副姿势,呆呆的说「女……我喜欢女的……」
以后的我想起来真的是恨不得抽死现在的自己,他说自己是女的就是女的啊,怎么不验个身啊摔!
不过现在,我睡在冰冷的地板上,无比的想念家里的软乎乎的大床。
沉默了好一会,床上那人突然开口问道,「那个谁,你……你睡了吗?」
「我不叫那谁,我有名字,我叫裴之。还有,睡了,勿扰。」我没好气的回道。
床上那人顿了一会,似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又说道,「要不……你上来睡?我们挤挤?」
「不要,我要为我未来的男人守身如玉。」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
呜呜呜,天知道我有多么想睡软乎乎的被子!我未来的男人,我为你付出真的是太多了!
不过,我还不知道床上这位叫啥呢。
「我……我叫温若。」床上那人犹豫了一会,回答道。
「温若,果然是个女儿家家!呜呜呜。」我的爱情腰折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床上那人在说完温若这个名字后,在心里默念,妹妹啊,哥对不起你了,借你名字一用,为了你的嫂子,哥也是迫不得已。原谅哥哥!
他其实现在挺想和娘子洞房的,但是男的变女的再变成男的,会吓死人的吧,还是算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沉睡去。
翌日一大早,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个身影在背对着我换衣服,边换边说,「快起来吧,今日要去敬茶。」
对哦,想到这我立马爬了起来洗漱穿衣。
期间为了躲避温若跟做贼一样四处乱窜。我总不能坏人家姑娘清誉吧!
俩人都穿戴好后,温若拿过来一条白色的帕子,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手指上割了一个口子滴在上面,滴完随手把帕子扔到床上。
弄完这一切后,他拍了拍手,对我说,「好了,走吧。去敬茶。」
也对,查起来也有个交代。
我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往外走。一路上他都在跟我介绍他们家的情况,还有家里的布局,佣人之类的琐事,听的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看着我笑了笑,从兜里拿出手帕给我擦了下嘴角,边说,「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羞红了脸,凶巴巴的一把夺过了帕子,胡乱的擦了擦,擦完把帕子恶狠狠的塞回他怀里。
这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
这么让人害羞啊,呜呜呜,温若好好看!他笑起来好温柔!
怀揣着小鹿乱撞的心思,敬完了茶。温若就说他要出门逛街去。
坏了,我今天好像还得上早朝!这……这可怎么办!
听到他要出门逛街,我忙不迭的说,“行行行,那你去吧。我在房里歇会。”说完就风一般的跑回了房间。在装嫁妆的箱子里找到了我的朝服,偷偷揣在怀里然后从后院的墙上翻了出去。
翻出去后连忙在角落里换上了朝服,又把换下来的衣服团吧团吧塞进旁边的草堆里,然后拍拍手走了出来。
在大街上随便拦了一辆马车就往宫里赶。谢天谢地,正好赶上了。
不过,对面这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我眯了眯眼细细的瞅,卧槽,这不是温若吗?吓得我惊叫了一声。
这一下,大殿里霎时安静了下来,皇上坐在上面微笑的看着我,“爱卿认为朕说的有何不对吗?”
“回皇上,臣以为,balabalala~,”成功的蒙混过关。
我又转头盯着温若看,他好似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凉凉的望了过来。看见我在看他,微微的点头示意,我也回了个礼。
这人怎么翻脸不认人?还有,他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上朝的?
我怀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情,度过了早朝。
下了朝,身旁的人都围了过来说些恭维的话,无非是裴之大人真知灼见,裴之大人说得有理啥啥的,听的人心烦。
我微微冷了冷脸,开口道,“几位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说。”
说完便连忙寻找温若的身影。可是温若早就走了。
换好衣服回到府里。丫鬟小绿就说温若已经逛街回来了,让我过去挑选些自己喜欢的首饰。
对了,不如就直接去问他吧。
我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朝着房间走去。温若果然坐在那里,看到我来了,连忙招呼到,“裴之你来啦,我刚刚出门买了些好玩的,你来看看。”
啊,我这要怎么问出口?难不成要问他你今天去上早朝了?这不就暴露了吗?
还没等我想个对策,温若又开口了,“裴之,哥哥说今天在朝堂上见到你了,是真的吗?”
“啊……是,你也知道我是男人嘛,好好的官放着不做岂不是浪费了……”我讪讪地挠了挠头。
“那你今早是如何躲过府里的人上朝去的?”
“对了,我就说今天早朝那个人特像你,原来是你的哥哥啊,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你呢,我就说女子怎么还做官了呢,哈哈哈。”我打着哈哈尴尬的说。
(ps:这个朝代不允许女人做官,发现顶替死罪难逃。)
“怎么可能是我呢,我是女子呀,那是哥哥啦。”温若笑着看着我。
“那……那你哥哥什么时候回府?”
“他?他在外面自己买了府邸,他一般情况下不回家的。怎么,裴之想见见哥哥吗?”
“不……不了,既然哥哥不回来,我们就改日再说,改日再说,哈哈哈。”
我有点失落,说实话,我喜欢温越。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原来做了官。做了官也不告诉我,害得我为他担心这么久,原来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还以为嫁过来的人是温越,没想到,他也不愿娶,让妹妹来代替他。
难道说,他早已和我妹妹裴晓暗通款曲?罢了,他喜欢谁是他的事,反正他连做官也不告诉我,还不理我。
枉我小时候和他玩那么好。枉我对他一片真心。狗男人不值得!
温若看我一脸泪,担忧的问我,“裴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擦了擦眼泪,闷闷的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去书房待会。”说完转头就走。
而我没看到,在我转身的时候,温若也垂下了眼睑,喃喃的说,“裴之,你就那么喜欢她吗?在我跟前还看着她这张脸掉眼泪?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温越?还是你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温若?”
书房里,我独自黯然神伤。为了我那逝去的爱情,掬一把辛酸泪。
狗男人不值得!我从袖口里掏出一壶酒,就那么灌了起来,烈酒入喉,烧的脑子晕晕乎乎的,伤心的情绪也没那么强烈了。
我一下又一下的喝着酒,朦朦胧胧间,似乎看到了温越的影子。我哭着扒到了来人的身上,哽咽的说「温越啊,温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好喜欢你呀温越,呜呜呜。」说完还对着他打了个酒嗝。
眼前的人听到我说这话的时候,身子瞬间僵硬了,似乎是不敢置信。良久才晃着我的肩膀问道:“你说清楚!你说的温越?还是温若??”
奈何我早已神志不清,晕了过去。
(喝醉酒大舌啷叽的,温越听不清也正常。大舌啷叽就是嘟嘟囔囔吐字不清。)
等再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快要炸开。我唤来侍女为我洗漱,洗完漱突然想到我还没上早朝!再一看天色,完了,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午饭都吃上了!
温若这时走了进来,挥退了下人,然后跟我说:“你昨天喝多了,所以我一早就让哥哥帮你告了假,你今天就在府里歇一天吧。”说完便要走。
“等等!”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说,“我昨儿喝醉了没说什么胡话吗?”
“有啊,你昨天说你喜欢我。”温若笑着看我。
“放……”我脏话差点骂出来,我怎么可能说喜欢温若嘛,这小妮子肯定是在骗我。
“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摆了摆手掩饰脸上的尴尬。
温若笑了笑,不可置否。转身走了出去。在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粥。
“喝点吧,你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闻着粥的香气,我的胃活泛了起来,肚子咕咕的叫。我尴尬的按了按,伸手接过了粥,小心的喝了起来。
“对了”,温若又开口说,“我有个朋友过几天生辰,你一会陪我去街上买件礼物吧。”
“行啊。”我答应了下来。
喝完了粥,换了件衣服我就陪着温若出府了。为了方便我换了男装,温若也穿着男装,远远看去我们还真像一对好兄弟。
我又打算故技重施,翻墙出去。温若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后门,后门不知为啥开着。温若四下探了探,发现没人,我俩就快速从后门跑了出去。
到了外面,我才真正感觉放松了下来,果然还是男装穿着舒服!
我心情极好的问温若:“我们现在去哪?”
“不急,先四处走走。”
我们一路上挑挑拣拣,我好久没出府玩了,看见这个稀奇,看见那个也稀奇。温若看着我这个样子,伸手拉住了我,颇为无奈的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抓都抓不住。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手牵着吧。”
我看着面前那张和温越极为相似的脸,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虽然两个男人大街上公然牵着手有点不雅观,但是有宽大的衣袖遮挡着,倒也没人注意我们。
逛了一会我就感觉饿了。
拽了拽我们牵住的手,悄悄的跟温若说:“我饿了,前面那家酒楼我想吃好久了,咱们去那吃饭吧!”
一落座我就点了一大堆,温若看着我这架势,皱了皱眉头说道:“点那么多你能吃完吗?”
我拍了拍胸脯,骄傲的说:“不要小瞧小爷我!”
最后,看着剩了小半桌的菜,我讪讪地笑着,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温若看着我这个样子,颇为无奈的又拿起筷子解决了一点。
等到我们俩吃完的时候,时候也不早了。
温若结了账,我们并排向门口走去。
温若边走边问我:“你说,我送男的生辰礼物送啥呀?”
“要不送块玉佩?或者一幅字画?你看他喜欢啥呗”
“那你喜欢什么?”温若看着我说。
“我啊,我喜欢玉佩!挂在腰上特好看!”说着还给他展示了一下我腰间的玉佩。
“这样啊,”他摩挲着下巴,开口道“那就去买个玉佩吧。”
到了店里,掌柜的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需要买点什么?”
“我们要买玉佩。”温若温和的说。
“玉佩啊,那你们随我来。”
我一脚踏了进去,看见温若在和老板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没在意,就在店里四下逛了起来。
过了一会,老板来了。我看了看他身后,没有温若的影子,我便问老板:“刚刚那个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他说有点事情,让你在这里等一下。”
“哦,行吧。”说完我就在店里四处晃荡,看到有人来买玉佩还兴起给人家介绍一番。
等我在店里呆的无聊到爆炸的时候,温若才姗姗来迟。一进来就说要走。
“不是吧,你刚来就要走?你不买点什么吗?”
温若朝老板使了个眼色,老板立马会意,走到我跟前说:“这位公子刚刚已经挑选好了,我们届时会送到府上的。”
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跟着温若走了。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看着温若,埋怨的开口说:“温若,你真狗!一去去那么久,害得我还没玩天就黑了。”
“我的错我的错,作为赔礼,我请你去放花灯吧。”温若笑着说。
“放花灯?”我眼前一亮,连忙拉着温若的手,“走吧走吧,一会就迟了。”
到了放花灯的地点,我和温若一人买了一只花灯。我在上面写下了希望温越能喜欢我。刚写完温若就要凑过来看,这……这种虎狼之词怎么能让人家妹妹看到呢??
我吓得一把捂住了我写的字,迫不及待的放了花灯,然后红着脸问温若:“你写的什么啊?”
“不告诉你。”温若高深莫测的一笑。
“小气鬼!”我嘴里嘟囔着。
“好了,花灯放完了,我们也该走了。”温若放完了花灯说。
我拉着温若往家里走,就是这路,怎么越走越黑啊……
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温若突然一把把我推在了墙上,细细的吻着我的脖颈,声音暗哑的说:“裴之,你到底喜欢谁?温越?还是温若?”
我听着这磁性的声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来我从始至终嫁的,一直都是温越!
他一直在耍着我玩,朝堂上不肯认我,家里还扮做妹妹欺骗我,想着想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温越见我不说话,亲了我的嘴角一口,问我:“裴之,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仿若突然惊醒,一把推开了他,大声的喊道:“温越,你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说完擦了擦眼泪就要跑,结果却被温越一把抓住,又抵在了墙上。
温越吻了我。带着恶狠狠的气势攻城略地,我溃不成军,嘴里呜咽着。
一吻完毕,温越把头搭在我的脖子上,缓缓开口:“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温若,新婚夜我便伪装成了温若,想着你大概看着这张脸,或许也能喜欢我一点。可是,你那次醉酒后,你说了喜欢我。我也没听清你喜欢温越还是温若,但是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你喜欢的是我。天知道我那时有多么高兴。裴之,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温越呼出的热气打在我的脖颈,凉飕飕的。听到他的话,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说:“狗温越!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妹妹呢!没想到你竟然是对我图谋不轨,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呜呜呜。”
“对,你说得对,我对你图谋不轨。很早以前,我就对你,图谋不轨。”温越笑着说。
我俩温存了一会,温越突然给我的手里塞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提前送我的生辰礼物,是他刚刚自己打磨的。
“原来你出去那么久就是干这个去了。”我摩挲着玉佩缓缓说。
突然,天空上炸开了烟花,照亮了这一小块地方,我看见了温越通红的眼眶,我又用力的抱紧了他。
真好,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后来的后来,我和温越都辞了官,去了我们一直向往的北方。在那里,我们两个人可以快乐的做自己。皇帝想要留下我们,许诺了许多金银财宝,我们都拒绝了。
“那后来呢?”面前的小孩撑着下巴问我。
“后来啊,后来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了呀,还收养了你呀,宝贝。”我揉了揉他圆嘟嘟的脸颊,笑着说。
转头又朝坐在树下的男人说:“温越,还在那听故事呢?今天铺子的营收怎么样了?”
坐在树下的男人眉眼含笑,还是如当年我见到他的那般,说道:“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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