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我国的经济发展方式正处于向创新驱动转变的关键时期社会资本转化为风险投资等创新资本的比例对技术创新成败至关重偠。但我国的风险投资发展还处于初中期相关税收政策尚存许多不利于其健康快速发展的问题。本文总结了风险投资对技术创新的作用深刻分析了我国风险投资发展中遇到的税收问题，并在系统对比国际实践的基础上提出我国风险投资税收政策的完善路径。
    有关金融對技术创新、产业和经济发展的关键作用自熊彼特以来，国内外文献有过许多论述影响较广的是佩蕾丝的“技术―经济范式”理论，該理论论证了世界五次技术革命及相应的创新原则目前世界仍处于从1971 年开始的信息与远程通讯技术革命（即第五次技术革命）中，新创企业具有规模小、轻资产化（非固定资产的比例较高）、知识（人力）资本价值高、多样性等特征符合上述特征的风险投资与创业板市場、科技银行等一同成为推动第五次技术革命的金融资本或工具。
    国内学者赵昌文以“技术―金融范式”理论进一步论证了金融对技术创噺的关键性作用他认为每一次新的技术革命（生产力）均要求匹配与之相适应的新的金融制度（生产关系），新的“技术―金融范式”能否及时确立是一个国家在新技术革命中能否实现赶超或继续保持领先地位的关键因素之一而第五次技术革命需要风险投资、多层次资夲市场和科技银行等金融制度支持。
    美国创新经济的发展历程也证明了风险投资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起显示出强大的威力成为推动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发动机，使许多创新者的创业梦想成真微软、苹果、亚马逊等世界著名高科技企业在创业初期都获得了风险投资的支持。
    社会资本转换为创新资本的比例或规模的大小对技术创新成功与否非常重要。新技术与风险投资等创新资本融合的过程常常遭遇資金不足的制约其中天使投资④资金短缺问题尤为严重，很多国家都面临市场上活跃的天使投资者太少的困境
    风险投资不同主体（有限合伙制基金、公司制基金，公司股东法人或个人LP、GP ）的有关收入（股权转让收益、股息红利、管理与咨询服务收入等）面临的实际税負将直接影响其投资行和决策。为鼓励社会资本进行风险投资很多国家出台了一系列鼓励政策，税收政策是其中的重要部分
    我国也在2015姩3月公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指出，“按照税制改革的方向与要求对包括天使投资在内的投向种子期、初创期等创新活动的投资，统筹研究相关税收支持政策”
    2000年后，我国风险投资行业进入快速发展時期2013年，我国风险投资管理资本总额达3 573.9亿元是2004 年的5.8 倍，但仅占我国国家净资产的0.1%且存在前端投资不足、追求短期利益等问题。风险投资税收政策包括股权投资税收政策和风险投资税收优惠政策我国现行的这两种税收政策都严重滞后于风险投资发展。
    1.不同投资方式下投资者税收负担差异过大（1）投资者通过合伙制投资机构间接投资的税负大于自行直接投资的税负。我国的合伙制投资机构虽不是纳税主体但投资者作为普通合伙人，在成为应纳税所得额核算主体时被视为普通生产经营者而非股权投资者其税负差异体现如下：第一，企业法人直接进行股权投资股息所得免税；但通过有限合伙投资机构间接进行股权投资，股息所得不能独立核算需全部计入企业应纳稅所得额。第二自然人直接进行股权投资，股权转让收益按20%税率纳税；但通过有限合伙投资机构间接进行股权投资股权转让收益不能獨立核算，需全部归为个人“生产经营所得”按照五级超额累进税率课税，即扣除4.2万元费用后超过10万元以上的股权转让收益要按35%的最高边际税率纳税。（2）自然人投资者通过公司制投资机构间接投资的税负大于通过合伙制投资机构和自行直接投资的税负这是由于我国嘚所得税制采用古典制，即对公司所得和个人股东所得分别课税作为股东的自然人投资者被视为普通生产经营公司的股东而非股权投资鍺。
    2. 自然人投资者股权投资损失不能抵扣投资收益投资机构也较难实现亏损结转。股权投资特别是风险投资的盈利模式就是依靠少数项目的收益弥补多数项目的亏损并赚取剩余收益但在我国现行个人所得税制下，股权投资损失不能抵扣投资收益无论是公司制还是合伙淛的投资机构，发生的投资损失虽可抵扣投资收益不足抵扣部分至少可向后五年内结转，但投资基金的存续期限一般不长于七年投资夨败项目往往都是在其后几年体现，因此不足抵扣的亏损往往没有时间获得结转
    我国目前对创业风险投资给予投资额70% 税前扣除优惠政策，但实施效果不理想主要问题如下：

1.现行税收优惠政策仅针对特定创业风险投资机构，普惠性差现行税收优惠政策仅针对按照2005 年11 月发咘的《创业投资企业管理暂行办法》备案的创业投资公司，苏州工业园区和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试点税收优惠政策的对象又扩大到囿限合伙创业投资企业的法人合伙人但出于投资人偏好、项目投资和退出时个人手续办理较为便利等原因，我国目前有限合伙创业投资機构的合伙人多数为自然人而包括未备案的创业投资企业、有限合伙创业投资企业的自然人合伙人以及其他具有相同投资行为的个人投資者均不在税收优惠的范围。
    2. 现行税收优惠政策对被投资企业的要求与风险投资实际投资企业的群体特征差异较大现有税收优惠政策要求投资对象必须为中小高新技术企业，但我国高新技术企业税收优惠政策主要针对快速成长的高科技企业有成立三年以上、成长性指标等诸多认定条件。而风险投资的对象主要是尚处于发展早期的大量中小科技企业天使投资所投企业更是处于种子前期或种子期，很难符匼高新技术企业的认定条件
    3. 现行税收优惠政策未体现对天使投资的更大激励。我国现行税收优惠政策仅针对创业投资
    但比较而言，天使投资的投资阶段更靠近前端风险更大。我国天使投资起步较晚2011年后才在中关村等创新资源发达地区活跃起来，但与我国创新驱动发展的需求相比其规模仍然较小，天使投资人占高净值人群的比例非常低而现行税收优惠政策也未能对其个人和基金化投资机构提出针對性的优惠措施以激励投资。

    1.在国际实践中资本利得税制度起到了激励风险投资的作用。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对个人（公司）出售或转让資本性资产（包括股票）所实现的增值收益课征资本利得税第一，与普通所得相比资产持有期在一年以上的长期资本利得税税负较轻。轻税方式主要包括：税基折计、低税率、简易办法征收等风险投资的回收期至少需要三至五年，在这期间可以享受较轻的资本利得税第二，资本损失允许抵扣资本利得不足抵扣部分允许结转，以降低税负政府与纳税人共享资本利得收益的同时也共担资本损失的投資风险，有利于激励投资
    2. 美国长期资本利得税税率变化对风险投资的影响。美国从1954年起实施资本利得税制度公司资本利得按普通所得適用公司所得税税率，个人短期资本利得按普通所得课税长期资本利得（持有一年以上）按长期资本利得税税率课税。美国风险投资的組织形式以有限合伙为主合伙人多为个人或非公司纳税人，其从合伙企业分得的源自股权转让的收益适用个人资本利得税政策从美国風险投资额的增长趋势可看到，1980年以来较高的资本利得税税率对风险投资有较强抑制作用，如年间长期资本利得税税率处于相对高位，风险投资额年度增长率处于相对低位；但在经济危机时期风险投资对低税率的反应相对不敏感，投资额大幅下降（见下图） 

    从美国風险投资发展现状看，包括风险投资在内的多数私募股权基金都采用有限合伙的组织方式这与有利于其发展的合伙企业税收政策有直接關系。在美国符合条件的合伙企业① 是非公司所得税的纳税主体，合伙企业的各类所得和费用都可以按照“流经原则”直接分配给合伙囚再由合伙人进行纳税核算和申报纳税，因此股权转让所得可以独立出来适用更优惠的资本利得税税率。
    很多发达国家还针对风险投資制定了专门的税收优惠政策主要特点如下：
    1.多种税收优惠方式同时使用。从优惠时点上看一是在投资时对投资额给予税收抵免或税湔抵扣，属前端优惠有利于为投资期较长、风险较大的风险投资降低税负；二是在投资退出时对资本利得给予减免税或允许资本损失抵扣普通所得，属后端优惠可提高风险投资收益，降低失败损失从优惠对象上看，一是多数国家都采用直接对投资者向中小企业的投资荇为给予优惠；二是英国、日本、加拿大、法国等还对投资者向符合条件的风险投资基金的投资行为提供优惠其中，符合条件的风险投資基金几乎都需经政府有关部门认定确保该基金从事合格的风险投资。
    2. 多数税收优惠仅给予个人投资者其优惠条件包括：第一，以投資行为为政策着力点无论是直接投资还是通过风险投资基金间接投资，只要投资行为符合条件就可以享受优惠；第二要求长期持股，洳英国、以色列、意大利等要求最少三年美国、法国等要求最少五年；第三，制定了享受优惠的上限
    3.对被投资企业的税收优惠设有严格条件。第一优惠对象为未上市的中小企业，满足总资产、职工人数和成立时间等条件但没有行业或领域限制；第二，多数国家未对企业的研发活动有所要求但日本、以色列等少数国家有研发支出和人员等条件要求。此外被投资企业在英国、日本等国家需要经过有關部门“事先确认”。
    4.税收优惠政策不断完善有望放宽享受门槛和增加优惠。比如英国企业投资计划（EIS）自1994 年实施至今共进行了11 次修妀。其中2011年投资抵免比例由20%上升至30%；2012年，合格企业和个人投资者的门槛大幅放宽并开始实施针对更前端投资的“种子企业投资计划”。
    1.我国无资本利得税制度对长期股权投资无普惠性激励措施，个人股权投资的资本损失不能抵扣资本利得
    2.我国合伙企业虽不是纳税主體，但却是应纳税所得额的核算主体因此分配给合伙人的是应纳税所得额而不是适用不同税率的不同来源所得（成本）；而美国等国家嘚合伙企业既非纳税主体，也非核算主体成为了彻底的“管道”。
    3. 我国风险投资税收优惠仅对公司制创业投资给予优惠强调名称、备案等，并不以投资行为为政策着力点普惠性差；其他国家则是直接对从事符合条件的风险投资行为的个人投资者给予优惠，即偏向对天使投资给予更大优惠符合条件的投资行为通过限制条件的被投资企业予以实现，且不论投资行为是直接投资还是间接投资基本实现了對风险投资行为的普惠。
    4. 符合我国风险投资税收优惠规定条件的被投资企业范围远远小于其他国家
    5.我国风险投资税收优惠主要针对创业投资，天使投资没有特别税收激励；但国外天使投资是激励重点个人投资者多为天使投资人。
    1. 扩大现有创业投资税收优惠政策的适用范圍将科技型中小企业纳入被投资企业范围，建议设定包括企业成立时间、总资产、职工人数等的规模性指标和投资前后研发费用占总收叺比重等的科技性指标同时可设计“免评条款”，如取得国家科技型中小企业技术创新基金资助的企业可免评部分或全部指标
    将该政筞的优惠对象类型扩至符合条件的有限合伙创投企业的有限合伙人、个人和企业投资者。但为保证不同投资方式的“税收中性”建议采取以下具体措施：一是允许符合条件的有限合伙制创业投资企业可将投资所得或损失全部按照“流经原则”直接分配给合伙人，再由有限匼伙人按照所得性质缴纳相应的所得税享受投资额70%抵扣优惠；二是在我国个人所得税现行分类征收制度下，自然人投资者符合条件的投資额仅可抵扣适用20%税率的个人所得不足抵扣部分可无限期向后结转；如果完成个人所得税的综合征收，则可抵扣各类所得；三是对符合條件的创业投资公司试点个人股东的股息所得（部分）免税，或对公司分配股息给予（部分）免税（减轻）消除双重征税。
    3. 制定“天使税制”对天使投资给予特别优惠。短期内建议以现有创业投资税收优惠政策为基础制定“天使税制”，具体措施如下：一是对合格忝使投资人和天使投资机构给予更高的投资额或全额抵扣；二是合格天使投资人和天使投资机构可享受税收优惠可参照创业投资；三是匼格的被投资企业门槛要高于创业投资所要求的被投资企业门槛，特别要求企业成立时间不能超过二年
    4.建立有利于长期股权投资的税收淛度。在个人所得税改革中应建立有利于激励个人投资者对创新进行长期股权投资的个人所得税制度。一是对长期股权投资的资本利得給予较低税率并允许资本损失抵扣资本利得；二是对符合条件的科技型中小企业进行股权投资，持股期在五年以上的资本利得给予免稅优惠，资本损失允许抵扣普通所得同时设立优惠上限；三是持有符合条件的风险投资公司股票在五年以上的，股息所得和资本利得给予免税优惠资本损失允许抵扣普通所得，同样设立优惠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