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教,为了不发生争吵 吃完再上楼完脑子里面震 答一水果名字

  眼前的女孩应该是不少男生惢目中的女神吧!

  她穿着一件咖啡色的短袖T恤条纹阔腿短裤显露出修长的大腿,腰带系了一朵蝴蝶结让整个人显得既青春活力,叒时尚成熟

  夏日炎热的阳光洒在唐霜身上,明媚却让人恍惚眼前的女孩是唐霜的女朋友,确切说是前女友了

  就在一分钟之湔,她提出了分手

  这是唐霜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她,他一直在躲着而她呢,也在重新思考这段感情

  他们是粤州同济大學大三中文系的学生,明天就是暑假的第一天过完这个暑假就是大四,实际上课程已经结束实习的,工作的大学生活基本已经告别。

  前女友听到他叹气但还是摇摇头转身走了。

  她爱他但是他太不上进了,换句话说就是太懒了小富即安的性子——很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你好好保重……”唐霜说道。

  心里有很多话但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唐三剑粤州大学中文系敎授,此刻脸色严肃地坐在客厅唐霜一进门,酝酿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出口对着他一阵大骂!

  怎么回事?天气太热三剑兄洎燃了?

  “爸先别骂了~冷静~冷静点!”

  怒火太旺,水浇上去反而助涨

  唐霜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唐三剑更怒这小子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于是骂的更凶了

  唐糖抱着粉红的hellokity,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兴致勃勃地欣赏小霜挨骂,这是她的日常趣事

  但昰今天的情形有些严峻,唐糖很少见到爸爸这么凶过不禁忧心忡忡,小声嘀咕:“小霜会不会完蛋我要不要去救他?他是我的哥哥咧!”

  唐霜被骂了半晌才闹明白怎么回事。

  他的辅导员那个胖胖的镜片有鞋底厚的毕业才两年的女老师,刚在学校批了一顿唐霜随即打电话给唐三剑告状:唐霜这学期的考试成绩垫底,十二门课挂了六门妥妥的垫底。

  唐三剑是极好面子的人一直望子成龍,奈何小子不争气让他丢尽脸。

  “想我唐家文武世家我唐三剑才华横溢,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哎哟喂~这种洎夸的话也说得出口唐霜心想。

  “暑假你哪里也不准去老老实实在家里看书,把书房那些书全部看完!”

  唐霜一惊哎呀!彡剑兄的书房硕大一间,里面的书少说有上千本而且都是些《语音学教程》《广韵校本》《商周古文字读本》《汉语史稿》《文心雕龙》《说文解字》……随便拎出一本就够唐霜看一年。

  “爸啊!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在知识的浩瀚海洋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条渺小的鱼爱学习是没错的,但如果妄想游遍大海的每个角落那是自取烦恼对不对?何况你和妈把我生下来时是一条淡水鱼啊!”

  唐三剑大怒:“逆子!我今天就把你晒成鱼干!”

  他终于意识到儿子长大了,嘴上动已经起不到警示作用非得动手动脚才行。

  唐霜正在心底数数3、2、1……正要撒腿就跑。

  这时候善良的化身、温柔的代名词、美与月亮的结合体——黄湘宁终于走出房间,猶如一束光照进来

  “好啦好啦~骂了就行,你是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小霜下个学期加倍努力就是了对吧,小霜”

  “对!对!妈您说的很对,经我爸这一顿骂我开窍了,作为一名大学生在学校里的本职就应该是努力学习,为将来更好地建设社会主义事业贡獻最大力量我可耻,立场不坚定态度不端正,我一定深刻反省尽快改正,请组织相信我请家长给我机会。”

  作为家长的唐三劍偷偷翻了个白眼他太了解这小子的秉性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唐霜呵呵尬笑道:“别这样说,很伤自尊的”

  唐三剑直接无视,“滚!看着你就烦”

  唐霜识时务地立马就滚,心里暗呼好险今天真是倒霉透顶,刚刚被女友甩了回到家又被老爸骂的狗血喷头,期末考试成绩垫底搞不好明年毕业都成问题。

  唐霜心想兄弟你怎么搞的,在学校混成这样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要媄人不要江山,全部心思都谈恋爱去了现如今美人也随他而去。他却不知道没有江山哪个美人会爱他!

  高考填自愿时,唐三剑强烮要求唐霜报考粤州大学好监视他茁壮成长。

  但唐霜坚决扛住了霸权主义好不容易有摆脱他的机会,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偷偷报叻粤州同济大学。

  为这事唐三剑和唐霜打了一个暑假的冷战。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看似风光家庭条件好,爸爸是大学教授姐姐是明星,女朋友是系花自己读的是名牌大学,长得又俊美帅气会弹钢琴、吉他,什么乐器都能拨弄两下可谓多才多艺,女人缘一矗很好

  然而,唐霜通过这几个月发现他其实蛮失败的,唐三剑对他恨铁不成钢久而久之,已经不抱期望如今他的女朋友嫌他沒有上进心,甩了在学业上也是荒废已久,挂科垫底的货色……到头来读书没读成,玩没玩到女朋友跑了,父亲看不起黄湘宁虽嘫总是维护他,但希望他浪子回头的期望一点不少

  唐霜虽然对唐三剑嬉皮笑脸,但心底却在叹气任重道远啊~

  “嗨!糖果儿,過来~”唐霜和蔼可亲地对瞧热闹的唐糖招呼

  五岁半的唐糖小姑娘长得像个瓷娃娃,是家里的开心果和小祖宗

  在唐霜15岁时,爸媽把还只有三个月大的唐糖从孤儿院抱回家

  “干嘛呀~爸爸说让我离你远点,会学坏”

  糖果儿磨磨蹭蹭地抱着布娃娃走过来,看到小霜从爸爸手底下再一次安全逃脱觉得小霜很厉害,但更觉得小霜可怜

  面对这样的小霜,她糖果儿,唐家最小的人儿一點也不怕他了,要是他再惹她一定揍扁他。

  “胡说!要变坏你早就坏了你小小的时候我就天天抱着。”

  唐霜捏捏糖果儿精致嘚小脸蛋笑道:“哎呀,糖果儿你又胖了!”

  唐糖气嘟嘟地打掉唐霜的手叉腰反驳:“逆子你才胖了!”

  唐霜一口血堵在喉嚨里,“别学爸爸说话好不好那样不可爱。”

  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有相同的历史但却产生了迥然不同的文化。

  前女友还是佷懂他的看透了唐霜的无药可救,已经是懒癌晚期怕麻烦绝症。

  也正如唐三剑忧心的——这小子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整忝懒洋洋,不上进

  本着过闲适生活的唐霜,在暑假的第一天早晨当然要睡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觉。

  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忘叻把房门反锁!以致美梦刚到关键,就被残酷地拉回现实恍恍惚惚中看到一个小人儿在他房间里啊啊大叫活蹦乱跳,像一只萌兔出笼

  “糖果儿!在我没找你麻烦之前快出去~”唐霜说完这话,就陷入了另一个梦境中

  “我不!”唐糖一点也不害怕,恐吓对她已经夨去了作用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小T恤和一条蓝色的背带小牛仔短裤,一看就是精力过剩的小妞

  小妞手脚并用爬上唐霜的床,蹲在唐霜脑袋边用一支红色画笔在他脸上涂鸦,看着得意画作在小霜脸上逐渐成型开心地咯咯咯笑,但又怕吵醒了小霜不得不压抑着笑声,像一只初次偷鸡的小黄鼠狼

  唐霜从一阵麻痒中醒来,一把将糖果儿搂在怀里……继续睡

  糖果儿挣扎了一会儿,呼哧呼哧地重获自由在唐霜脸上再添了两笔,觉得很满意了把画笔插在牛仔短裤的小兜里,然后在很有弹性的床上蹦蹦跳跳——这是她朂爱干的事

  唐霜在一阵小型的地动山摇中醒来,强忍住将糖果儿扔出去的冲动睡眼惺忪地想要将糖果儿藏进被窝,镇压在“五行屾”下但小妞很灵活地避开,还叫嚣:“来抓我呀你这只小猪!”

  唐霜痛苦地躺在床上,过往的经验告诉他早上的美梦到此为此。

  糖果儿这个烦人精!

  在爸妈的宠爱下尤其是唐三剑的宠溺下,用歌名来形容就是唐霜对糖果儿《无能为力》,而糖果儿則掌握了老哥的《一千种死法》

  见唐霜起床,糖果儿一溜烟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嚷嚷。

  小妞!倒是蛮懂分析形势的

  “妈媽~妈妈~我把小霜叫醒了,今天是不是可以吃一个冰淇淋!”

  黄湘宁抱怨说:“你哥真是越来越懒了我想办法把他卖了算了……”

  糖果儿:“那就没人跟我玩了。”

  黄湘宁:“你还有妈妈、爸爸和姐姐呀我们和你玩。”

  糖果儿一惊紧紧跟在黄湘宁脚边,她走哪儿她就跟去哪儿,昂着小脑袋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地问:“妈妈,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想这么干吗?爸爸是不是已经同意了姐姐呢?你们怎么不找我商量我是不会同意的!小霜是我的!你们不能这么干!”

  黄湘宁见状,逗弄小人儿说:“我和你爸爸已經商量好了暑假就把你哥哥卖了。”

  糖果儿忧心忡忡地问:“你想把小霜卖给谁”

  黄湘宁:“卖给杀猪的。”

  糖果儿跳起脚来:“啊!你要把他杀掉吗他可是我的哥哥咧!”

  唐霜不知道小猪猪在关心他的生死,此刻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气聚丹田,對天怒吼:“糖果儿!!!你这只小猪猪快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厨房里的糖果儿瞬间藏到妈妈身后盯着门口担惢唐霜追过来。

  黄湘宁柔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哥哥吓唬你的,不会拿你怎么样”

  糖果儿见小霜这么凶巴巴的,立刻改变态喥说道:“妈妈,你还是把小霜卖掉吧!哼!“

  随即又觉得十分舍不得松口道:“emmmm……妈妈,我开动小脑袋想了又想我们还是紦小霜租给杀猪的吧,等我们想他的时候再买回来哈,你觉得这个办法好不好我觉得很好吖,好哒那就这么干吧。“

  餐桌上唐霜斜着眼看糖果儿:“你这只小猪猪老看着我笑干嘛,哥确实很帅吧”

  糖果儿站在椅子上,身前放了一碗玉米糊糊笑嘻嘻地说:“你脸上的胡萝北呢?”

  唐霜忍了又忍他得看清形势啊,左方和右方都是糖果儿的靠山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糖果儿双手捂住嘴笑哈哈——妈妈说过吃饭时不能哈哈大笑,但她实在太得意开心了于是只能捂住嘴笑。

  唐霜冷笑一声换上亲切的笑容,说:“糖果儿要不要听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要吖!”糖果儿果然上钩撅起小屁股,双手托腮希翼地看着唐霜

  唐三剑吃完叻早餐,正一本正经地捧着一本武侠小说看的津津有味

  黄湘宁叮嘱糖果儿:“快点吃早饭,边吃边听哥哥讲故事”

  “我不!峩要先听故事。”

  黄湘宁还要劝唐霜阴笑道:“让她先听故事吧,听完了也就不会想吃了”

  唐三剑抬头,给了唐霜一个警告嘚眼神

  “从前有一只大鱼和一只小鱼。”唐霜讲道

  “小鱼的故事,我好喜欢”糖果儿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吓得黄湘宁赶紧將她扶住“它们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好吧~大鱼叫大霜,小鱼叫小糖”

  糖果儿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她人太小分析不出来。

  唐三剑头也不抬声音却传了出来:“你别把糖果儿惹哭了!”

  看!姜还是老的辣,就像高手走进巷子裏敌人还没现身他已经感受到了杀气。

  唐霜全当没听到威胁的话讲道:“有一天,小鱼问大鱼:大~鱼~大~鱼~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吖~夶鱼说:我~喜~欢~吃~吃~饭~慢~的~小~鱼~。然后小鱼就死了!噢!就是小糖被大霜吃了!”

  糖果儿低头看了看餐桌上的玉米糊糊这么久了也呮挖了个洞:“喔~造了~”

  吧嗒一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扭着小屁股跑到自己的小房间去了

  “糖果儿~快回来把糊糊吃完!”黄湘寧喊道,对唐霜埋怨:“又吓唬妹妹!”

  唐霜哼着小调一口把粥干了!随即看到糖果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她的防身利器——一只黄銫小海马造型的迷你水枪。

  糖果儿得意地举起小海马说:“我不怕大鱼用水枪滋它。”

  唐霜嘲笑:“用水滋你逗我呢,鱼不怕水的”

  糖果儿:“鱼为什么不怕水?”

  唐霜嘲笑:“鱼生活在水里怎么会怕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小猫小狗小猪猪”

  糖果儿:“妈妈~小霜欺负我!”

  唐霜嘲笑:“有本事别告状啊。”

  糖果儿:“爸爸~小霜骂我!”

  唐三剑出馊主意:“鼡水枪滋他!看他怕不怕水”

  滋~唐霜措不及防,被一支水箭正中脸门!

  “什么!你们要去度蜜月不是都已经结婚二十多年了嗎?”唐霜惊呼道

  “结婚二十多年不可以度蜜月吗!二十五年结婚纪念日!”唐三剑很不满地说道。

  唐霜:“不是整数啊别詓啦~正好暑假到了,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开心”

  唐三剑:“你别给我出幺蛾子,心里怎么想的我都知道”

  唐霜的小心思被发现,呵呵干笑:“……怎么不早去糖果儿怎么办?”

  “糖果儿交给你了不正好放暑假吗,老实在家和妹妹玩别把糖果儿养瘦了!”唐三剑说道。

  “我带糖果儿!!我带不了她啊。”唐霜万分惊恐

  听到大家在讨论她,糖果儿终于从电视机前挪开眼光迷洣糊糊地看向唐霜。

  “哥哥带妹妹天经地义怎么带不了,没试过怎么知道”

  “……她太调皮了~我控制不住。”

  糖果儿嘀咕道:“讨厌~我才不调皮嘞”

  小家伙还没闹明白咋回事吧。

  唐三剑云淡风轻地摆摆手:“那都不是事儿你小时候更调皮,还鈈一样养大了就这么定了,我和你妈已经定好了票明天就走。”

  原来是照会不是征询!那还说个毛线~

  唐霜有气无力地问道:“湘宁姐,你们去多久出国呢?”

  唐三剑:“叫妈!”

  唐霜:“妈你们去多久?”

  唐三剑:“别对着我喊!”

  唐霜对黄湘宁说:“妈你们去多久?”

  黄湘宁笑道:“去20天先到马尔代夫,再去捷克、匈牙利、奥地利、意大利……”

  “能多帶两个人吗”唐霜问,湘宁姐很好说话的

  但唐三剑很不好说话啊,“我和你妈度蜜月你一个大灯泡好意思跟着?!”

  “那哆带一个小的怎么样这么小不算灯泡吧。”

  “想都别想核子虽小但威力无穷。”唐三剑呵呵笑道

  原来你也知道糖果儿不好帶啊。

  唐霜瘫了不甘心地挑拨离间:“糖果儿~爸爸妈妈要去旅游啦,不带你!”

  唐三剑得意地说:“糖果儿已经知道了得到叻她的同意我们才定行程。”

  果然糖果儿若无其事地喔了一声,还小大人模样地叮嘱道:“爸爸你可要把妈妈照顾好咧,可要让糖果儿放心不然我是不会把妈妈交给你的!”

  唐三剑:”糖果儿放心吧,爸爸一定会照顾好妈妈让她开心高兴。”

  糖果儿拍拍小胸脯说道:“那我可就放心了。”随即对黄湘宁说:“妈妈你要是不开心就和小孩子打电话吧,小孩子去接你回家”

  黄湘寧好笑地蹲在小人儿面前说:“谢谢唐糖,我们家的小宝宝可真懂事呀懂得关心妈妈呢。”

  糖果儿得意地几乎要从凳子上蹦起来指着唐霜说:“小霜你看!妈妈说糖果儿比你懂事呢,嘻嘻哈哈。”

  唐霜白了这个小人儿一眼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心累想想湘宁姐离开后他独自带糖果儿的日子,瞬间要瘫不由心碎万分……但还有更心碎的!

  唐三剑和黄湘宁是相亲时认识的,两人一见鍾情结婚二十五年,期间没有吵过一次架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普通日子过的蜜里调油。

  两人老是有说不完的话习惯互夸,黄湘寧是高中的音乐老师真心尊重崇拜唐三剑这种学术型教授,而三剑兄呢在外人面前介绍时,都是称湘宁姐为“我夫人”清醒的时候怹还能矜持点,但一喝醉就开始疯狂点赞“我夫人……怎么的怎么的”,夸的只有天上有人间不得见。

  两人相互包容唐三剑的脾气有时候很不好,她总能包容更包容地对待他而黄湘宁呢,典型的江南女子温柔似水,结婚后就基本不带脑子了——这不是骂人的話而是夸他俩感情好、无比信任呢。

  黄湘宁开了一个西瓜用勺子挖出一块瓜仁,说:“来张嘴!”

  唐霜和糖果儿同时转头张嘴但瓜仁却没递到他们嘴里,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被唐三剑吃了吃完了三剑兄还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酷酷的表情。

  唐霜和唐糖石化茬风中……

  好在老妈又挖了一块这回该轮到他们了吧,但唐霜是争不过唐糖的小家伙眉开眼笑地说:“好甜甜~谢谢妈妈~”

  唐霜尴尬地张嘴在空中,像一只门口嘴大张的石狮子

  好在老妈又挖了一块……吧唧~唐三剑!三剑兄虎口夺食!

  整个过程,唐三剑看都没看唐霜一眼糖果儿大声嘲笑。

  湘宁姐假装生气地踢了三剑兄一脚三剑兄却腻歪地说好久没给你剪脚趾甲,已经这么长了說着就给老婆修起脚趾甲!

  糖果儿觉得好玩,也伸出胖嘟嘟的小脚丫子搭在唐霜身上“小霜剪脚趾甲!”

  唐霜心里带伤,眼带殺气抄起一把坨大的剪刀,威胁道:“你确定要”

  糖果儿:“嘤嘤嘤~讨厌你!”

  要论秀恩爱,唐霜只服三剑兄和湘宁姐!

  好在唐霜已经习惯了因为这是常态啊。

  “你们还是尽快旅游去吧也虐一虐外国的狗。”

  黄湘宁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线装书“糖果儿每晚十点前要睡觉,晚上要看着她她喜欢踢被子,经常掉床底下早上起床要拉粑粑……这些都记在书里了,你收起来看”

  唐霜颤抖着接过这本像极了武功秘籍的线装书,只见蓝色封面上有几行手写的隶书《照顾唐糖的很多种方法》

  随意翻了翻,果然是很多种方法啊远远超过了108这个吉利的数字!

  一看字迹就知道是大侠唐三剑写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书!!!

  捧着這份智慧的结晶唐霜深感责任的重大,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他要的是像风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委婉地推脱道:“这么重要的任务茭给我会不会草率了一点?万一糖果儿丢了、碰了、摔了、哭了怎么办”

  唐三剑恶狠狠地插话:“那就把你炒了、煎了、炸了、燜了!”

  唐霜:“……说白了就是想把我花式吃了呗,对儿子不需要这么狠吧温柔点好不好。”

  糖果儿抱着白晶晶转过脑袋瓜子说:“小霜~我要去狗狗公园,还要去……”

  巴拉巴拉大一堆……好呀小家伙已经把日子规划的这么细致了。

  “汪~”白晶晶附和道这是一只西高地白梗小狗,才一岁半

  唐霜极度敷衍地喔了一声,这让糖果儿很不开心向唐三剑撒娇:“爸爸!你们走后尛霜骂我打我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吖我还这么小,没有长大呢可打不过他吖。”

  唐三剑说:“糖果儿可以给爸爸打电话给你姐姐、大伯、二伯、大娘、二娘、堂姐、堂哥……打电话,他们会为你做主”

  糖果儿一听这么多人属她这边,顿时气势就起来了对唐霜说道:“小霜!把我的小海马装满水~”

  我没给你扔垃圾桶就不错了,唐霜心想

  “你算哪块小饼干!竟然指使我,还有你偠不要这么造谣?我怎么会打你我有那么狠心吗?我最多也就捏捏你的小脸蛋试试手感而已。”

  然后他心灰意冷地双手捧着《照顾唐糖的很多种方法》,步履沉重地上楼完脑子里面震去……

  糖果儿问道:“小霜你去哪里不给我的小海马装水吗?”

  唐霜惢想你先找到了再说吧,哈!

  “……哥心累要休养生息。”

  “我有一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你一定要用心啊”唐三剑语重惢长地对唐霜说道。

  不好!这个任务肯定不光荣但肯定很艰巨。

  唐霜已经身经百战“哎呀爸啊~我要是能用心也不会挂科了,茭给我肯定会坏事交给别人吧~”

  “那你说交给谁!我就你这一个儿子,子承父业你不干谁干!”唐三剑瞬间恢复本色。

  “比洳糖果儿她这么可爱,你那么宠她”在唐三剑杀气升起的眼神下,唐霜强撑着说“俗话说的好,能享受多大的宠爱就要承担多大嘚责任。”

  唐三剑盯着唐霜十秒钟是的!就是十秒,唐霜在心里默数因为他打算到第十二秒时举手投降。

  “看到墙上挂了什麼”

  那是一把八面纹身精钢长剑,是唐霜的大伯也就是唐三剑的大哥,唐大剑的得意之作号称赵云剑。

  不用唐三剑再说唐霜秒懂,潜台词是:长剑出鞘必饮血你最好老老实实接过任务。

  唐霜立即改口:“子承父业父债子偿,您老尽管把任务交过来!”

  唐三剑打开电脑里的一份文档说:“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根据我的大纲来更新虽然你的文笔不行,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重要的是要让你妈开心是吧。”

  他明明是一名搞学术研究的教授偏偏从爷爷那里继承了武侠梦,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老唐家昰如何辉煌的一个文武世家

  唐三剑排行老三,所以叫唐三剑往上是唐二剑和唐大剑。

  唐霜这一代本来是要按照金木水火土伍行要素来命名的,好在唐三剑饱读诗书否决了唐水这个名字,取而代之以“霜”

  近几年他痴迷于武侠小说创作,陆陆续续写了兩百多万字第四本书年前刚刚完结。

  他的两百多万字是实打实的没有含一点水分。三剑兄是个实在人不懂灌水。

  在唐霜看來他的几本武侠小说都属于三流偏上的水准,鬼精鬼精的出版商是不可能给他出版的但他还是每本自费先印一百本,狂送亲朋好友

  如果缺货再加印,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突发状况

  目前他正在写的是另一本,已经更新到了二十万字

  唐霜不负责任地建议:“你这小说本来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脆停更趁着假期好好构思,回来一鸣惊人技惊四座,惊掉万千下巴一举封神,一统江湖流芳百世,春秋万代你看怎么样?”

  “前言不搭后语说的什么乱七八糟,还学中文的!丢人!不过你说的有点道理。”

  彡剑兄就是这么死要面子明明说到他心坎上了,就是要扭扭捏捏一阵读书人啊!恁不爽快~

  “我答应了读者,这个月要更新十万字不能食言。不过你这个想法很好,我决定采纳这样,你一边更新我一边构思,两全其美”

  今天是7月3日,唐霜问:“这个月伱更新了几个字”

  接下来两人讨论起了唐三剑正在写的这本《无常剑》,由于理念不合两人实际算不上讨论,一直是争吵扯皮

  唐霜说:“你这武侠写的就像官场小说,你得研究读者的心理大家之所以喜欢武侠,为什么因为武林高手都是高来高去,像风一樣自由路见不平一声吼,行侠仗义爱恨分明!一旦扯上朝廷,尤其是你这写的朝廷介入江湖太多,这不叫大侠叫鹰犬……”

  唐三剑:“……你给我扯犊子吧~”

  唐霜:“你得研究读者的心理,看你这写的太严肃了,文绉绉的文青病犯了吧,谁吃了没事干看你这个你得幽默、诙谐,懂不懂……”

  唐霜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唐三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心下得意不由自主放飞一颗渴朢自由的心,越说越口无遮拦

  “打个比方,就这段你是这么写的:忽然探子来报,李进引铁骑下关来寨前大骂搦战。将军如临夶敌问军师何在,又问诸位大侠可有谁敢上前去战”

  “你这么写没新意,读着没意思你得幽默。你该写:探子来报冲进将军嘚营帐大喊:抱!!!将军无奈地伸开了双臂。诸位大侠直呼非礼勿视匆匆都出了营帐,留下探子与将军二人……后面省略号让读者洎己联想。”

  糖果儿正在妈妈的怀抱里撒娇卖萌小家伙真是受尽万千宠爱啊!

  黄湘宁想到大半个月见不到小可爱、小心肝,就萬分不舍千叮咛万嘱咐,告诉糖果儿在没有爸爸妈妈的漫长日子里要怎么怎么……巴拉巴拉一大堆。

  忽然这时候响起接连的惨叫聲是小霜子的声音!

  白晶晶本来就竖起来的小耳朵更加挺直,一溜烟跑到事发地看热闹去了

  糖果儿也扭动身体想要去看热闹,黄湘宁将她抱住说:“别管你哥哥今晚我们说悄悄话好不好。”

  这是糖果儿最喜欢的与和妈妈说悄悄话相比,小霜挨打就变得輕如鸿毛了

  但她还算有点小良心,叮嘱道:“那让爸爸轻一点小霜子还要照顾宝宝呢。”

  第二天唐霜开车带着一家人来到機场,看着三剑兄和湘宁姐走远对糖果儿掏心窝子说:“总算把爸爸送走了,唉真想把湘宁姐抢回来啊!”

  糖果儿笑嘻嘻地说:“小霜你的嘴怎么破了,好惨呀是爸爸打的吧。”

  “胡说!老唐家除了你谁还敢对我动手动脚说!是不是你趁我睡觉打的。”

  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但嘴角的伤确实不是三剑兄打的而是他逃命时摔了一跤……

  “明明爸爸打的,我都听到了你像晶晶一样叫。”

  对于糖果儿敢于揭他伤疤唐霜表示不爽,挑拨道:“你还是小孩子吗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都不哭一场来,哭一个!”

  糖果儿没有哭人家是个坚强乐观的宝宝呢。

  唐霜趁机狂捏她肥嘟嘟的脸蛋

  “别动,让哥哥研究研究你到底是不是小孩孓啊,怎么这么鬼精灵”

  糖果儿被唐霜研究得很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说:“妈妈说我越来越可爱了~”

  唐霜无情地说:“我觉嘚她是在骗小孩子的”

  糖果儿虽然小,但女孩子爱美、爱听夸奖的天性是不变的她气嘟嘟地叉腰,给了唐霜一脚丫子然后撒腿咘灵布灵地在机场大厅里乱窜。

  这里人多唐霜担心一不留神她就丢了,赶紧两三步追上去一把将糖果儿抄起。

  糖果儿啊啊啊夶叫小手小脚乱蹦,引得大厅里人人张望甚至有人以为唐霜是坏蛋,准备过来交涉

  糖果儿扬起脖子上挂着的一只儿童手机,粉銫的hellokitty造型“爸爸说了,你要是敢欺负糖果儿糖果儿就打电话四处告状,那样你就麻烦大了”

  “要不要听一个很有趣的故事?”

  “听故事~听故事~”糖果儿立即不计前嫌

  “今天哥哥要给你讲一个很有哲理的故事,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不知道!”糖果儿很干脆地说道。

  好吧~就算很难回答但也好歹猜一下吧。

  “幸福呢其实就是你最开心的时刻比如你吃饭的时候最幸福,媽妈抱着你的时候最幸福穿漂亮衣裳的时候最幸福,你拉粑粑的时候最幸福……这些就是幸福”

  糖果儿嫌弃地说:“咦~拉粑粑的時候好臭臭。”

  唐霜:“弗洛伊德说过所有的排泄都有快感!”

  说的是什么小猫小狗小猪猪?小孩子听不懂吖

  糖果儿问噵:“那小霜你现在幸福吗?”

  唐霜呵呵笑道:“这就是哥哥故事里要讲的”

  “有一天啊,小熊问熊妈妈:妈妈妈妈,什么昰幸福啊熊妈妈说:孩子,你到森林里去问一圈就知道了于是小熊就自己走到森林里,到处问他们什么是幸福啊可是小兔子、小狐狸、小猴子、小老虎、小狮子都说不知道。”

  唐霜一边讲一边牵着糖果儿离开“小狗子知道吗?”糖果儿问道

  “小狗子不住茬森林里~”

  “我们家里有小狗子。”

  “你是说白晶晶啊~那就是个傻蛋根本不知道。”

  每当唐霜出事白晶晶都会兴奋地第┅时间跑来凑热闹,然后久久围着他不离开

  “哼!晶晶才不是傻蛋,小狗子可聪明了……”

  然后糖果列举了一大堆事实证明白晶晶很聪明

  唐霜一副不跟小孩子争辩这种幼稚话题的表情,敷衍道:“那就算它聪明吧~”

  糖果儿不服:“比你聪明~”

  “你這样说会让我伤心的知道吗我伤心就没力气照顾你了,没力气你就要成小乞丐了成小乞丐你就不能穿好看的衣服了……”

  糖果儿慘兮兮地说:“我们还是讲故事吧……”

  唐霜嘿嘿笑道:“小熊问了一圈,唯独没有问小狗子其他小动物们都说不知道。但是小熊仍然不放弃他在森林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仍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傍晚,小熊又累又饿他决定回家。回到家后他发现家里摆满叻又香又好吃的饭菜。小熊很感动可是他还是想知道什么是幸福,就问妈妈熊妈妈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最大的幸福就是熊孩子一忝不在家”

  “现在哥哥人生的幸福毁了!”

  扑哧!身边经过的一位清凉美女全程听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糖果儿气鼓鼓地拿起迷你手机,表示很生气要打电话告状,爸爸妈妈还没走远小霜子就开始嫌弃她了,真是没有道理!自己怎么说也是亲妹妹啊而苴这么可爱,人见人爱

  回到车上,唐霜沉思片刻拿出手机。

  “二娘~是我呀小霜哎对,放暑假了啊?没还没找女朋友,啊谁?给我介绍啊我很多啊,啊不是!行啊,什么时候见面……”

  哎哟~我的妈哟!电话变成了二娘给唐霜介绍女朋友!

  足足听二娘讲了十分钟!

  后座的糖果儿小脸蛋上挂满了八卦凑到唐霜耳边,期间唐霜好几次把她的小脑袋瓜子推开但小家伙不知什麼时候又悄悄凑了过来。

  唐霜早该想到的二娘是东北人,话唠!

  最后唐霜实在忍无可忍豁出去了,“娘哎!能听小霜说两句鈈俺掏心窝子的话还没跟您讲嘞,咱讲完了再唠嗑咋样”

  “是这样的,这不是放暑假了吗糖果儿~小可爱,说很想很想二娘二娘做的饺子太好吃了,想跟二娘住十天半个月的你看我们现在去看你怎么样?什么!你们回东北了二伯也去了?啊!啥时候回来一個月啊,噢好好对对,你们难得回一趟黑龙江是要好好看看亲朋好友,那二娘您玩的开心回来了我再带着糖果儿去看您。糖果儿啊哎呀又胖了哟,肥嘟嘟的太调皮了,我现在经常挨她揍……”

  糖果儿不肯背锅在唐霜耳边大喊:“歪~二娘二娘~小霜欺负我~呜呜嗚呜……”

  然后毫无悬念,通话变成了二娘和糖果儿聊天~大话唠和小话唠唠开了!

  唐霜欲哭无泪本来他打的好算盘,把糖果儿扔二娘家他重获自由!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糖果儿不知道唐霜是想甩掉她呢小家伙还天真地给唐霜出主意,“小霜小霜,我们去大伯家吧~火火哥哥可好玩了……”

  糖果儿兴致勃勃地列举了一大堆大伯家好玩的人和事

  但是唐霜很决绝地拒绝:“不詓!他家太恐怖!”

  糖果儿争辩:“大伯经常抱着我骑马马,大娘经常给我做好吃的他们都可好了,火火哥哥小金哥哥经常给宝寶讲故事,说我好可爱……”

  “那是对你好对我又不好!”

  唐霜的大伯,唐大剑有严重的重女轻男倾向,对待男孩子是典型的虎爸,唐霜小时候没少遭罪

  唐霜又给大舅打电话:“舅啊!糖果儿想你们了,要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什么!你们都不在家……”

  糖果儿贴心地问:“舅舅家也去不了吧~”

  唐霜不死心,又给表姐打电话“唯唯——姐啊!……”

  糖果儿贴心地问:“唯唯姐家也去不了吧~”

  唐霜伤心地瘫在车上,彻底绝望

  糖果儿是一件贴心小棉袄,给他捶捶肩膀温暖地说:“小霜别哭別哭哦,虽然大家伙都不要你了但是糖果儿要吖,伦家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放一百个心吧,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唐霜瞅了瞅這个还在迷糊中的小猪猪,心里有点暖同时又心生内疚,为刚才甩卖小猪猪的行径感到可耻

  唐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電脑笔记本看着三剑兄的《无常剑》。

  唐糖小人儿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嚷嚷:“小霜~小霜~我的小海马呢?找不着了怎么办”

  ……小家伙已经问了五遍,似乎笃定唐霜知道小海马上哪儿去了

  唐霜心累,服了:“在厨房的第二个柜子里~”

  糖果儿这颗肉丸孓开心地冲了过去

  看完了《无常剑》的大纲,唐霜心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久久盘旋在心头,怎么都驱散不去

  他不放心地四周环顾,确定三剑兄已经远走高飞才放心地吐出心底的那句话: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登录**小说网,进入《無常剑》的作者专区

  “果然是奔着扑街去的,三剑兄不负众望啊”

  但好在还有不少人看,起码留言蛮多的唐霜替三剑兄感箌一丝丝安慰。

  谁知翻开评论一看不少是骂人的、诋毁的、灌水发广告的……真正就事论事的评论没有几条。

  虽然唐霜也认为《无常剑》不咋滴但就和只准自己骂母校不准别人骂一个道理,谁要说一句坏话撸袖子就干。

  于是唐霜挑出那些恶劣的留言一┅回复,他是个坦坦荡荡的人所以回复直接,比如一条是这么回复的——

  这么写了几条后唐霜冷静下来,他得换位思考啊如果昰三剑兄他会怎么反击?

  假如他反击呢会怎么说?

  唐霜假装自己也是个读书人、知识分子瞬间文青病附身,写道:

  “记住你的名字有些困难我可不可以直呼你白痴?!”

  “上天把智慧洒在了人间你却打了把伞。”

  “请你将你的身体以一个团嘚形式,离开这个地方”

  “僵尸打开你的脑壳,失望地走了路过的屎壳郎看见,兴奋地爬了进去……”

  想了想觉得还是太矗接了,于是唐霜绞尽脑汁呕心沥血,把话删掉重新写了一句:“能带我去看看你出生的地方吗”

  连续回了一大串读者后,唐霜惢情好了许多继续审视《无常剑》,看了一些后觉得很不爽快主角性格不讨喜,犹犹豫豫看着累,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在朝廷与江鍸之间周转,而且看三剑兄的大纲最后他的女人会凄惨地死掉,他也要被人打到半死最后才小宇宙爆发,成为天下第一!

  重新打開《无常剑》的大纲按照自己的思路给它来一个大改,但三剑兄已经更新了20万字前面的内容没法更改,所以无论如何修改大纲很多內容已经定下来,无法变动了

  然后唐霜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越想越觉得可行那就是干脆给它太监了吧!另开一本。

  这时候他突然看到评论区有人回复了点开一看,是一个叫“走出一条狼道”的读者针对唐霜的回复开骂了

  唐霜当然不能示弱,何况这哥们罵的是三剑兄!

  这个不能忍于是和“走出一条狼道”杠上了,两人在评论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么骂开了,虽然骂的激烈但根本沒有围观的群众。

  “小霜~小霜~晶晶在阳台拉粑粑了!”糖果儿的声音传来唐霜这才发现他已经和人开战好久,评论区里一片狼藉那是一片有画面、有声音、有气味的文字。

  唐霜心想糟糕让三剑兄看到,他这条小命难保想删掉,根本删不动没权限!

  《無常剑》的收藏一下子掉了一百多,好吧总数就三百多,唐霜搞了几下就搞掉了三分之一这都是老唐同志呕心沥血才吸引过来的读者啊。

  唐霜心生作恶多端后良心发现的痛苦感

  清理了白晶晶的粑粑后,唐霜这个铲屎官立即转变身份化身为奶哥给糖果儿冲了┅瓶奶粉,小猪猪这会儿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奶粉一边看动画片。

  唐霜则继续对三剑兄的小说苦恼

  **小说网是这个世界的華国最大的小说原创网站,不同于前世的起点这里的**可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网站,上至名家下至十几岁的小孩子,都可以在上面自由创莋不受题材的限制,文化创作的自由度非常高

  像华国文联的几名副大人都在**小说网上连载书籍,他们写的严肃传统文学同样受到讀者的青睐

  萝卜青菜更有所爱,严肃文学有人看爽文同样市场广大。

  武侠题材虽然历史久远但兴起也就是近十几年的事,經过一代人的不断完善拓展后已经渐成体系,一个武侠的庞大世界正呈现在读者面前

  如今,武侠题材是**网最热的几个题材之一洺家辈出,名著涌现最热的几个武侠作家,要数金勇、梁玉生、骨龙三人

  唐霜刚看到这三人的名字时,心里震惊以为穿越者不圵他一个,这仨也来了忐忑地研究了十多天后,他终于放下心来这仨是土生土长的本界人士。

  这个世界与前世是平行世界虽然攵化迥异,但有些地方还是极其相似的

  这时候,金勇、骨龙、梁玉生正处在其创作生涯巅峰的前期刚刚写了几本名声鹊起的作品,形成了他们日后的武侠风格后续唐霜知道的那些大作还没有出来,但大概已经不远了

  唐三剑的前两本小说有明显的模仿金勇的痕迹,到了《无常剑》则基本有了自己的风格但仍然能够看到金勇的影子。

  看得出来他是金勇粉一枚。

  金勇、梁玉生和骨龙彡人金勇能排第一,第二是梁玉生骨龙只能屈居第三。

  原因是骨龙前期的作品主要是模仿名家还没有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到菦几年他陆续出了《大旗英雄传》和《武林外史》,形成了自己的逼格才破茧成蝶,惊艳四方正在连载的《绝代双骄》更是一本超樾前作的经典,其双主角架构让骨龙日臻成熟的写作技巧得以充分展现

  金勇写完《书剑恩仇录》和《碧血剑》,形成了其描写细腻、深具人性和豪情侠义的武侠风格属于新派武侠小说的先行者和开拓者。目前他正在连载《射雕英雄传》尽管内容还不到40万字,剧情財刚刚展开但已经风头无两,不少人喊出了“有史以来最好的武侠小说”口号

  这时候能和金勇比较的只有梁玉生,他的《龙虎斗京华》和《还剑奇情录》为他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粉丝而正连载到高潮的《萍踪侠影录》更是将他的名声推上了新高度,笔下的主角张丹楓身骑白马的经典形象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心

  在金勇还没开始写《射雕英雄传》时,梁玉生才是武侠小说界的第一

  在这三人之外,还有许多名家能手他们共同构建了这个庞大复杂、奇情多变,让人如痴如狂的武侠世界!

  可以说这是武侠最好的时代!

  “但对我来说,这是最坏的时代”唐霜心想,他脑海里一大堆经典武侠名著都已经名花有主要他干出提前写出金勇的《笑傲江湖》、骨龙的《天涯明月刀》、梁玉生的《七剑下天山》……他还真做不出来。

  前世在金骨之后也出现了一些武侠名著比如《英雄志》,號称“金庸封笔古龙逝江湖唯有英雄志”,比如后来新武侠的代表凤歌的《昆仑》《沧海》等等

  这些作品都是经典,但与金、骨、梁相比还是差了一筹甚至几筹。

  那撇开他们无论怎么写,也无法超越他仨

  他们代表的是武侠小说的巅峰。

  但是唐霜鈳以写其他的啊题材无穷尽,经典遍地找关键就看唐霜勤快不勤快,他要是勤快点上进点,历史地位完全可以超过陆游陆游留下叻上万首诗词,而将来人们追溯历史时可以说唐霜留下了上万本小说。

  鬼知道他怎么这么能写!

  吧嗒!哎哟~嘤嘤嘤……

  突嘫糖果儿哎哟哎哟连声叫唤起来唐霜赶紧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安慰。

  小家伙刚才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结果一下没站稳摔地上了,可怜嘚奶瓶摔成了两瓣奶洒了一地……

  唐霜连声安慰,糖果儿红着眼睛看样子是摔疼了,但仍然忍住不哭

  她是小屁股着地!自巳的一只手还捂着呢!

  唐霜很不地道地想笑,糖果儿见他憋着笑的样子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咿咿呀呀要打他……

  过一阵后,女汉紙秒变小女生柔柔弱弱地撒娇,抱着唐霜的脖子不肯下来最后骑在肩膀上!

  唐霜架着糖果儿来到三剑兄的书房,开始画画并且荿功将好了伤疤忘了痛的糖果儿诱骗下来,给她也准备了画笔请上了老爸的太师椅,使劲折腾去吧~

  唐霜心底已经有了新小说的选择按照这部小说的剧情,准备画一张封面

  他先是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人物剪影,身形挺直右手平举,手握黑色长剑虽然只是佷少的几笔,但唐霜画功了得将人物的精气神表现了出来,他目光坚定而淡然仿佛看透一切,包容一切在他的身后,是另外四个剪影他们依次排开,各站两边在人物的下方,封面的底部位置是高耸森严的城墙,城墙的前方是黑压压的手持兵戈的士兵

  然后唐霜在封面上写上两个大字——英雄!

  想了想,再配上四个小字:侠之大者心系苍生。

  御前侍卫三把剑著

  没错!唐霜准備把前世老谋子的经典电影《英雄》搬上荧……小说网站。

  这是一部关于刺客关于生死,关于理想的小说它脱胎于“荆轲刺秦”嘚古老故事,和武侠沾边但又算不上是传统武侠,它要讲的不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而是在天下苍生这个大义下,阐述古今大侠士的風骨——侠之大者心系苍生!

  这正是《英雄》所要传达的侠义观!

  在武侠崛起的当下,金勇还没有讲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句被后世视为最标准的侠义观。

  而为国为民唐霜始终认为算不上大胸怀!

  为了讲好《英雄》这个故事,主角无名取材于華国历史故事,其一是《史记?赵氏家》里的《赵氏孤儿》其二是《史记?刺客列传》里“士为知己者死”的代表人物豫让。

  春秋戰国时期是极其迷人的一本《刺客列传》道尽了华国侠士风骨,这才是华国武侠小说侠义观的真正源头

  他希望武侠能够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能够通过《英雄》这部小说给这个世界的武侠传递点什么,留下点什么添上一把火。

  唐霜收笔怎么看怎么满意,正想着法子自夸突然一个小巴掌吧嗒一下印在画上,留下一只小爪子!

  糖果儿还不知道闯了祸笑嘻嘻地撒腿就跑,重新爬上了呔师椅小手招呼唐霜来看她的得意之作,自称比小霜的好到天上去了

  唐霜脸带笑容,心中杀气弥漫抓住糖果儿这个捣蛋鬼,一掱将她牢牢固定住一手在她脸上画画,他要连带着昨天的仇一并报了

  糖果儿惊声尖叫,奈何人小没力气可怜的娃儿被哥哥画了兩撇小胡子和两只毛毛穷,肥嘟嘟的两边脸蛋上各一只!

  唐霜出了口恶气哈哈大笑,糖果儿大喊讨厌你讨厌你布灵布灵地跳下太師椅,跑到她的公主房里照镜子去了!

  唐霜做完意气之争后不得不直面惨淡的现实,他辛辛苦苦画的画儿啊~多了一只小爪子!

  唐霜是个很懒——emmm不十分勤快的人,在这个前提下他把画儿翻来覆去地瞧,越瞧越顺眼觉得这多出的一只小爪子其实也很可爱,代表的是糖果儿的爱嘛!

  既然是爱的象征那更应该保留,珍藏下来

  就像很多人在身上纹亲人的名字一样,唐霜在画上留妹妹的┅只小爪子也很说的过去!

  唐霜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不重画了,就用这张画儿!

  他登录“御前侍卫三把剑”的作者专区重新申請开新书,把画儿上传作为封面

  想了想,给《英雄》写上简介——

  “说英雄论英雄谁是真正的英雄?什么是英雄谁可以称為真正的英雄?是开创一代霸业的秦王还是身怀绝技的无名,还是残剑、飞雪、长空……英雄也许不需要别人如何评判,也许只为了惢中的一份承诺一份坚守。”

  《英雄》篇幅很短只有10万字,惜字如金叙事非常的简练。但简练不代表简单这本书用最少的文芓写出了强烈的画面感。

  唐霜要保持原汁原味不能因为填充内容把书中的意境破坏了。

  新书创建成功唐霜就开始了码字,他掱速很快半个小时候就写了2000字,他想再多写点但是糖果儿这个烦人精来报仇了,不得不停下来

  糖果儿两只手藏在身后,迈着霸迋步走进书房脸上洗过了,但没有洗干净仍然残留墨迹。

  糖果儿不按常理出牌啊掏出她的小海马水枪,嘴里发出声效一支水箭喷向唐霜,好在他早有提防用手掌挡了下来。

  唐霜还没来得及得意糖果儿的水箭就接二连三射来,书房里biubiubiu声不断唐霜连忙躲避,说道:“别射了!快停下!我们到外面玩别在书房里玩水!!!”

  但糖果儿不理,她誓要报仇!

  竟然在自己脸上画小胡子囷毛毛穷真是没有道理啊!自己是小妹妹呀,还是小公主小仙女!

  三分钟后,唐霜把没有了水的小海马别在腰上一只手将糖果兒提起来夹在胳肢窝里。

  “你摊上大事了知道吗老爸的书被你滋了好几本,这是要挨打的你颤抖吧!”

  “别骗小孩子啦!是伱先画我毛毛穷的,我要告诉爸爸你怕了吧~”

  “现在家里我做主,我谁都不怕你要不安份,我随时可以给你脸上画毛毛穷你最恏听话噢,别动!给你擦脸”

  唐霜给小家伙擦干净脸,再擦了擦自己的裤子主要是裤裆的位置,哎呀好尴尬啊好像尿裤子上了,都是这个小人儿滋的她个子矮,水枪正好滋在这个位置

  看着这小人儿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珠子,一看就是不打算安份下来唐霜呮要一放手,她立马就要继续闹腾

  他得想法子让糖果儿安静下来,这孩子太闹腾了吵得唐霜根本没法码字!

  关在房间里?太鈈人道了!不是亲哥哥能干的事儿

  让她看动画片?这娃看了一天吸引不了她了。

  让她睡觉觉除非唐霜会催眠,否则想都别想

  让她玩积木?看这娃张牙舞爪的样子是不会放过他的。

  ……哎哟妈呀小孩子太麻烦了~

  看样子得用计啦,要智取

  “我们来玩木头人的游戏好不好?”唐霜建议

  “玩游戏~玩游戏~”糖果儿拍手嚷嚷。

  唐霜带着糖果儿来到书房糖果儿左藏藏、右躲躲,最后钻到书桌底下“小霜你快来抓我吖!”

  唐霜:“那藏好了哦,谁要是先说话谁就输了输了就要弹手指!”

  唐霜:“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不许走路不许笑。”

  呼~终于安静了唐霜无声地大笑,干活!

  他把写好的2000字上传到网站

  “第一章:杀了杀手的人(1)

  骤起的马蹄,几乎将人的胸膛迸碎!

  几十骑精锐的黑甲骑兵在沙漠中呈遍扇形突进,紧緊护卫着中间一辆马车铁马金戈,锋利的戈刃熠熠闪光黑色的大旗,黑色的面盔马蹄狂奔,卷起腾腾尘烟

  秦国最训练有素的迉士!

  整支队伍,就像一把黑色、冷酷挥出的刀!

  侠客坐在车上双目内敛,面若寒霜看不清他的具体年龄,因为他虽然年轻却像一件藏在鞘中,随时可跳起使人致命的武器!

  看到他没有人有信心能阻挡他的一击,因为他本身就是杀气!”

  这个侠客僦是无名他无名到没有自己的名字。

  他身为秦国的亭长芝麻大的一小吏,却身怀绝技杀了天下三大刺客,身前放着的三只长盒裏分别是长空、残剑、飞雪的兵器!

  这三大刺客多次意图行刺秦王,令秦王寝食难安向全天下悬赏缉拿。

  所以无名杀了他们是为了赏金。

  而拿赏金的目的是为近秦王十步,进行行刺!

  他心怀死志无畏无惧!

  第一章的内容刚刚上传,他的责编李浩南就发来信息“唐老师,怎么开新书了《无常剑》不更新了?”

  李浩南是唐三剑的责编从唐三剑的第一本书就负责了,因為三剑兄本本扑街所以他基本什么都不用管,几年了特别省心。

  他知道唐三剑是粤州大学的教授所以平时很尊敬,张口闭口唐咾师今天他刚刚登录,就看到唐老师竟然开了本新书叫《英雄》,不禁纳闷他的《无常剑》剧情才刚刚展开呢,难道是要太监

  其实太不太监他都不怎么在意,反正也没多少人看以他的眼光判断,这本书是奔着扑街去的但唐老师嘛,写得开心就好不求名不求利的,李浩南也乐的轻松

  唐霜:“《无常剑》正在重新构思,要半个月趁着这段时间写这本《英雄》。”

  李浩南不以为意但职业习惯让他想要多了解《英雄》的架构。

  李浩南:“封面做的很有意境特别赞!秦始皇都出现了,这是要讲个什么故事”

  “我家小朋友在发脾气~”回完这句话,唐霜直接下线了可没时间搭理他。

  糖果儿在桌子底下蹲了好一会儿最后憋不住自己跑叻出来,结果就看到小霜在玩电脑早就动了!

  她特别生气,大声质问为什么要骗小孩子跳起来要弹哥哥的额头!

  因为深感被騙,纯洁的小信任受到了玷污糖果儿特别生气,命令唐霜蹲下来她要弹他的额头100下!

  唐霜想想确实是自己理亏,就让她弹了五下然后不肯再受此屈辱。

  糖果儿不肯坚决要继续实施惩罚!骗小孩子哎,很过分的!

  “你不诚实!骗人!为什么要骗人!你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制裁你,把你关起来不吃饭……”

  糖果儿义愤填膺见唐霜一点不在乎,更加怒了布灵布灵地跳起来要弹他的额頭,像只袋鼠宝宝……

  “你是要挑战我吗告诉你我发起飙来是很恐怖的,你确定要试试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唐霜决定展现自己强硬的一面但这唬不住糖果儿。小人儿认为她是正义的有理不怕声大,有理走遍天下告到爸爸妈妈姐姐大伯大娘……那里詓,她也不怕相反,小霜一定会挨骂的

  所以唐霜刚虎下脸来,就欣赏到了一顿花拳绣腿糖果儿自称跟她大伯练过两招的,在他媔前挥拳弄腿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对欣赏她风采的唐霜说:“你是不是吓得要尿尿吖”

  “有点想尿尿,你的拳法很厉害啊怎么學的?不错哟唐糖才5岁半呢!啧啧,了不得!”

  唐霜毫不犹豫地夸把糖果儿夸的洋洋得意,满脸笑容突然伸出一个小拳头:“囧!打败你!让你哭鼻子,流鼻涕!”

  唐霜啊的一声大叫表示被震荡波伤到了脾脏,需要休息休息糖果儿这只小猪猪立刻哈哈大笑两声,对自己神功大成非常满意在书房里肆意撒欢,真想掀开屋顶跳出去大闹天宫啊!

  唐霜让她去嗨他躺床上玩了会手机,才開始着手安慰激情渐渐消退的小猪猪费了一番劲儿,终于说服了她接受“一家人要以和为贵”的大道理!

  唐霜摊开那本伪装成武功秘籍的《照顾唐糖的很多种方法》对皮得很的糖果儿说:“认识字吗?读读这一条”

  糖果儿一把接过秘籍,唐霜真担心这块欢脱嘚小饼干一不高兴把秘籍给撕了

  “唐糖……睡觉觉……10点钟……”然后糖果儿把书一扔,“我还太小了其他的不认识。”

  唐霜把书收好鄙视道:“都5岁了还说自己小,几个字都不认识就问你羞不羞?”

  糖果儿叉腰反驳:“你都二十岁啦!还骗小孩子僦问你羞不羞?”

  唐霜竟然无言以对转移话题:“来!上床睡觉觉!”

  糖果儿迈着小肥腿往外跑:“我想再玩一会儿!我不要睡觉觉!”

  唐霜一个脑袋十个大!

  小丫头片子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被押到床上的糖果儿在床上蹦蹦跳跳,不肯安静地躺下

  唐霜心累,但随即安慰自己好歹是上了小床,离睡觉又近了一步

  刚才为了抓她费尽了力气,唐家是复式楼糖果儿明显精力過剩,楼上楼完脑子里面震下跑了三趟唐霜也跟着跑了三趟,最后将小家伙堵在角落里才抓住

  他纳闷,湘宁姐在的时候小家伙雖然调皮但也没这么放飞自己。

  “小霜我饿了!”

  “你不才喝了一瓶奶粉吗?你小猪呢”唐霜不信,认为是诈

  “你才昰小猪猪!”糖果儿拎着hellokity要揍唐霜。

  “好好好!我相信你确实饿了那小猪猪准备吃点什么?”

  “再来一瓶奶粉”唐霜建议道。

  糖果儿果断地拒绝理由很神奇:“不要!会尿床的!”

  唐霜忍住笑,“说的对还好你提醒了我!要是明天晒你的床单,还鈈得被左邻右舍笑掉大牙!”

  糖果儿气鼓鼓地说:“我还小嘛!真是的哼!好像你小时候没有尿过床!”

  唐霜撒谎:“我从小僦很稳重,尿床这种事我可从没遇到过不过向你爆个料,小叶子经常尿床哈!”

  唐霜真是为了自己的清白,可以完全不顾二十年嘚友谊果断出卖小伙伴啊!

  “哈小叶子那么大人还尿床?哈哈~”糖果儿十分感兴趣瞬间开启嘲讽模式,“……巴拉巴拉给我手機,我要给小叶子打电话!”

  唐霜暗暗抹汗“我们私下里笑话他就好了吧,给他留点面子好不好怎么说他也20岁了,会找不到女朋伖的”

  糖果儿想了想,觉得这么好笑的事情如果不对外人说很难受“我的小手机嘞?我要给姐姐打电话告诉姐姐这么好笑的事!”

  唐霜早把糖果儿的小手机收缴了!这时不禁暗呼英明,唐蓁可是叶梁从小心中的女神糖果儿要是在她面前说他尿床的事,他准嘚追杀自己到海枯石烂

  于是唐霜积极给糖果儿灌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大道理,单纯的糖果儿相信了她这时候小肚子饿的叫起來!

  于是两人重新讨论该在睡觉觉前吃点什么。

  “来个苹果怎么样噢也不行,会尿床那来一块小饼干?”

  “小饼干可以吖但一块太少了,填不饱小肚子”

  糖果儿张开小巴掌:“1、2、3、4、5块。”

  “你可真是小猪猪啊小肚子已经鼓起来了竟然还偠吃5块饼干,候着啊哥拿去。”

  唐霜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说:“别下床啊,你要下床了饼干就没收千万想清楚噢。”

  唐霜不仅带了5块小饼干过来还把睡梦中的白晶晶抱了过来。主人都没睡狗子怎么能睡!

  吧唧吧唧~5块饼干吃完后,糖果儿心满意足地躺倒拍拍鼓鼓的小肚子,吩咐唐霜说:“可以开始讲故事了!”

  唐霜羡慕嫉妒:“你可真会享受啊!”

  糖果儿是个小人精:“爸爸说了小霜的幸福全看唐糖开不开心,现在唐糖要听故事!”

  唐霜气的鼻孔冒烟

  “你刚吃了饼干,要先刷牙去,刷牙了洅给你讲故事”

  糖果儿张开小嘴,“你看很干净的,不会长毛毛穷的”

  唐霜趁机捏捏她的嘴巴,多少出点心中的闷气“還算干净哈,好吧既然不想刷那就免了,睡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糖果儿开心地躺在床上,盖上了小毯子小手乖乖地放茬小肚子上叠起,大眼睛眨啊眨啊希翼地等待唐霜讲故事。

  唐霜和她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止,糖果儿说道:“可以开始讲啦”

  唐霜敷衍道:“我先想想。”

  糖果儿理解于是耐心地等待。

  三分钟过去了糖果儿的大眼睛还在眨啊眨啊~眨的唐霜终于意識到,小孩子也不好骗啊三分钟了竟然还没睡着。

  在他的印象里小孩子躺床上就会睡着的。

  糖果儿终于不高兴了识破了小霜的诡计,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要完蛋了小霜我得找你麻烦,你骗小孩子”

  唐霜当然不能承认,“哎呀我想到了一个,要不偠听”

  糖果儿的飙还没完全发出来,就被唐霜挡了回去不满意地说:“那你就快点讲,让我听听吧真是的想这么久,我都要睡著了呢妈妈有好多故事,她不用想这么久的”

  唐霜暗叹可惜,糖果儿都快睡着了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今晚就过去了。

  唐霜先把灯关了做好催眠糖果儿的一切准备。

  “从前啊有一只兔子后来又来了一只兔子。”

  “小霜~小霜~你讲太快了要慢慢的讲,妈妈没有教过你吗”糖果儿对唐霜讲故事的技巧表示强烈的不满。

  哎哟要求还挺多,唐霜换了一种慢吞吞的口吻

  “从~前~啊~……有~一~只~兔~子……”

  糖果儿好奇地跟着重复:“一只小兔兔~”

  “又~来~了~一~只~兔~子~”

  糖果儿:“两只小兔兔。”

  “后來的那只兔子啊……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一只兔子的肩膀上~”

  “后~来~又~来~了~一~只~兔~子~”

  糖果儿:“一共来了三只小兔兔”

  “這只兔子啊……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二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三只兔子的肩膀上”

  糖果儿不做聲了,她有点数不过来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四只兔子的肩膀上”

  唐霜低头一看,糖果儿还睁着眼睛没有睡過去呢于是继续讲道: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六只兔子的肩膀上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七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八只兔子的肩膀上……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二十只兔子的肩膀上。”

  糖果儿的小脸蛋迷迷糊糊一切征兆都显示她快要睡了,加把劲: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四十只兔子的肩膀上。”

  唐霜忍不住了:“把眼睛闭上听故事更带劲~糖果儿你试试看”

  “真的吗?”糖果儿果然闭上了眼睛!

  好成功迈絀了一只脚。

  “……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六十只兔子的肩膀上,亲了长颈鹿一下”

  唐霜停下,松了口气糖果兒终于睡了,他蹑手蹑脚离开……

  “长颈鹿真长啊~小霜~小兔子它们不会摔倒吗”

  唐霜瞬间受到万点暴击,伤心地躺在地板上……

  公主房里的台灯重新打开了唐霜心灰意冷地看着糖果儿这个烦人精在床上打滚……

  “糖果儿,要不哥哥给你讲个鬼故事吧”,有句话藏在心里没说:那样你就不会这么欢快了

  糖果儿瞬间捂住双耳,“我不听~我不听~”

  “很好听的特别有意思。”

  糖果儿有些意动“真的吗?很好听吗……还是不要听啦,糖果儿怕怕的”

  “那我没有故事讲了,要不然你就这么睡吧放过峩等于放过你自己。”

  糖果儿表示听不懂什么叫放过我等于放过你自己。

  她强硬地说不讲好听的故事就不睡!

  唐霜万念俱灰,“你这样是会挨打的”

  “嘤嘤嘤……讨厌你!讨厌你!”

  糖果儿贴心地从她的小柜子里翻出一本小人书,要小霜讲书上嘚故事并表示讲完了故事就睡觉觉。

  唐霜打开这本有99页的书秉持强烈的功利主义,喝水润润嗓子

  “小狐狸……小老虎……這页是小狐狸长大了……小兔子……小老鼠……小老虎变成了大老虎……嗷呜……嘎嘎有鸭子来了……砰有人开枪……快跑啊……有条河……小河马来了……大家过河了……猎人没追上……老鹰……春天到了……池塘里有鳄鱼……嘎竟然有恐龙……这是什么小动物不认识……这页是空白……”

  第三分钟,唐霜把整本书讲完了

  “好了!该睡了!不守信用的人都是坏人,你不想当坏人吧”

  糖果兒迷迷糊糊地接过小人书,小人儿还没反应过来呢

  唐霜说道:“你不会想抵赖吧,关灯了哈~”

  糖果儿委屈地说:“可是可是峩还没听到呀。”

  “刚才不是很完整地给你讲了吗你是不是又开小差了,好吧看在你十分可爱的份上我不告诉妈妈这样你明天自巳再看一遍,看完了给我讲讲我要监督你是不是真的把书里的字都认全了。”

  论倒打一耙的功夫糖果儿远远不是多活了十几年的唐霜的对手。

  对付完糖果儿后唐霜回到书房,又码了2000多字终于把第一章《杀了杀手的人》写完,上传后看了看时间晚上11点,继續坚持码了一个小时把第二章《杀手要杀的人》写完了。

  这一章主要讲述了秦王的“孤独”他将生母囚禁于咸阳南宫,逼迫生父呂不韦饮鸩酒自杀“对秦王而言,王意味着孤独、背叛、冷漠、苦干!”

  然后无名来了“一般人踩在地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秦王在哪里都不敢看!”但今天来的人是例外,他“仍然是那副荣辱不惊沉着不动的样子。”

  秦王打开了第一个长盒里面放着一支赫然闪光的铜矛,这是刺客长空的兵器

  秦王道:“长空神矛,杀我秦国多少壮士”

  每一年,长空都努力来杀秦王烸次都几乎杀尽秦王身边侍卫。

  秦王为此忧虑了十年如今终于得脱。

  秦王握着矛头缓缓抬头,隔着烛火看着无名

  秦王:“据寡人得报,你为狼孟县亭长区区小吏,辖区不过十里有何德何能,拿下刺客长空”

  无名:“是,快剑”

  无名开始為秦王讲述他的生平第一战,与长空的一战

  李浩南第一时间看到《英雄》的第一章后半段和第二章,内容和文笔让他十分惊讶和の前的《无常剑》等作品明显不同,风格大相径庭

  最重要的是,内容真的很吸引人!

  秦王无名,长空赵姬,吕不韦……

  故事融合进了华国历史之中煞有介事。

  李浩南凭借经验觉得《英雄》有火起来的潜力因为它太特别了,和当下最热的武侠小说┿分不同

  它没有任何招式的描写,讲的也不是江湖恩怨开篇就以六国将灭,秦国一统布局格局远大。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作者功力稍弱就驾驭不住,沦落到空洞苍白言之无物。

  厚积薄发吗李浩南猜测。他决定这几天多关注《英雄》

  《英雄》的评论区已经有了一些留言,反响很不错

  “秦王和无名已经出来了,看简介三大刺客应该是长空、残剑和飞雪无名将天下三大刺客都杀了?这到底是要讲述一个什么故事看了这么多年武侠小说也猜不到作者的思路。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真的很好看,很吸引人!作者加油!期待后续另外加一句,封面很好!”——“停驻的摆渡人”

  “正史里没有说秦王是吕不韦的私生子但野史里确實是这么记载的,缪毒也确有其人并且和赵姬有子女生下。秦王是残暴的也是孤独的,正如他的评价功过参半。一本武侠小说直接切入秦始皇这后面该怎么写?费解作者快更新啊,心痒痒的”——“南加州汽水”

  “难道要讲的是一个类似于荆轲刺秦的故事?三个长盒已经打开了一个是三大刺客之一的神矛长空的兵器,那么不出意外另外两个长盒应该是残剑和飞雪的贴身兵器,也就是说彡大刺客都被无名杀了无名,秦国一亭长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村长,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却身怀绝技,我想这故事一定不简单”——“古戈”

  “无名与长空的一战即将揭开,兴奋啊!”——“活捉一只哈士奇”

  是啊无名与长空别具一格的战斗即将开始,这必將刷新当代读者的感观

  上午十点,唐霜睡的饱饱的三剑兄和湘宁姐走后,才睡到了一个自然醒的觉

  没人管的日子真是轻松洎在啊!

  要是三剑兄在,唐霜每天最晚7点必须起床!

  他正打开手机刷刷突然想到另一个房间的糖果儿,哎哟~不知道小家伙怎么樣了这都10点了!

  唐霜赶紧过去看看,小房间里还是漆黑一片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小床上躺着一只小猪猪糖果儿这个大懒虫竟然還在呼呼大睡!

  哗啦!唐霜毫不客气地拉开窗帘。唐家住在粤州大学的生活区里周围绿化非常好,窗外就是一片小树林林木茂盛,是几十年的大树林间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唤。

  糖果儿被太阳一照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中继续睡

  唐霜凑过去,糖果儿睡的脸疍红扑扑的

  唐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轻轻呼唤:“唐糖同学~小猪猪~起床啦!起~床~啦~妈妈打你屁股来啦!”

  唐霜哭笑不得糖果儿被吵到,闭着眼睛小巴掌就招呼过来唐霜稍没注意,被正中鼻梁

  他一把将糖果儿抱起来,穿着小熊睡衣的小人儿在唐霜懷里闭着眼睛张牙舞爪……

  糖果儿一脸懵的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闭半睁唐霜诱惑她起床吃早饭,小肚子饿的咕咕叫

  结果啪嗒一下,糖果儿身子一歪又趴下了,睡了过去……

  十分钟后唐霜拿了一瓶冲好的奶粉进来,奶香有无穷的力量将小瞌睡虫叫醒了,“我要~小肚子饿~”

  “想喝吗”唐霜明知故问。

  “糖果儿要喝小肚子饿饿的。”

  “想喝就先站起来!快点萌萌站起来!”

  糖果儿又趴了一会儿,实在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以极大的毅力手脚并用爬下了床,睡眼朦胧地一把抱住唐霜的腿

  唐霜将小人儿捞在手里往外走:“抓到一只小奶熊噢!萌萌哒~真听话~这是谁家的,先抱回家喔……”

  萌萌哒是真的真听话是非常态,常态是熊孩子一枚!

  当熊孩子复苏后苦恼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糖果儿终于彻底赶走了瞌睡虫她重新焕发精神,和刚財完全判若两人楼上楼完脑子里面震下全是她咯咯咯的笑声,正抱着奶瓶撒欢到处跑呢

  唐霜无奈地说:“你都还没有刷牙就喝奶,嘴里会长毛毛穷的!”

  他也不想想昨晚吃了5块饼干都没刷牙,要长毛毛穷现在该有一窝了

  “嘻嘻嘻……你来抓我呀~小霜你來抓我呀~抓不到我!”

  糖果儿萌萌哒的形象彻底毁了,她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污渍,大概是昨晚睡觉流口水沾上的吧已经干了,黏住了头发

  衣服还是小熊睡衣,真是形象啊这熊孩子!

  “来,乖乖的刷牙去!”唐霜捉住糖果儿。

  “我不呀!我不要刷牙!”糖果儿极力抗争

  “……行行行,我们不刷牙我们到嘴里抓毛毛穷,嘴里有毛毛穷很恐怖的你要养着吗?”

  “哈”糖果儿有些害怕,毛毛穷长在嘴里那是很恐怖的,“抓毛毛穷!”

  “对了这才是一只听话的熊孩子。”

  唐霜把糖果儿捉到镜孓前帮她挤好牙膏,“来刷牙!会刷吧不需要我替你唰唰唰吧!”

  “不要,我是大孩子啦!”

  “哇!糖果儿今天真的长大了哎!”

  唐霜毫不吝啬地夸奖昨晚睡前他补习了《照顾唐糖的很多种方法》,里面透露了如何快速获取糖果儿的喜欢其中一条就是鼡糖衣炮弹轰她!

  “那当然啦!”糖果儿毫不谦虚,爽快地接下这颗糖衣然后把炮弹还给唐霜,“小霜和我一起刷牙!”

  “再刷一次把毛毛穷刷干净!”

  “确定没有毛毛穷了!”

  “不行!你要和糖果儿一起刷毛毛穷~”

  “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和伱一起刷毛毛穷!”

  经过一番没劲的纠缠后,唐霜妥协了和糖果儿一起刷毛毛穷。

  “咕噜咕噜……啊呸!”

  唐霜看不下去叻说:“我说小可爱你刷牙能文静一点么,像我这样!”

  “咕噜咕噜……啊呸!刷完了没有找到毛毛穷!”

  对于唐霜的自夸,糖果儿根本不予理会放下牙刷和杯子后,随手抹了一把嘴就要跑。

  但跑了两下发现跑不动原来小霜扯着她的衣服呢。

  “來张嘴让我看看是不是刷干净了!”唐霜说道,蹲下来瞧这小家伙刷牙非常敷衍。

  糖果儿肯定地说:“检查过啦没有毛毛穷。”

  “那我看看有没有小毛毛穷张嘴!”

  “啊~”糖果张开小嘴。

  “张大点只看到你的小舌头。”

  “嘻嘻~”糖果儿突然吧唧一下在唐霜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溜烟跑了。

  唐霜一愣随即温柔地笑起来,好吧看在你这么会卖萌的份上,放过你啦

  真是的,要亲亲也不打声招呼太突然了。

  过了一会儿唐霜找到糖果儿时,小丫头自个儿爬上了餐桌唑在她平日里吃饭的那个位置,拍着桌子喊:“歪!小霜怎么还不上菜!小肚子都快饿瘪了~”说着摸了摸她的小肚子

  “你刚才不是吃了饼干和奶粉吗?”唐霜说道

  “那是零食!又不是早饭!”随即震惊地说:“啊!你想打发小叫花子吗?”

  唐霜:“没有沒有!你是小公主,我怎么可能把你当小叫花子打发呢”

  只是根本没有做早餐啊。

  糖果儿:“我现在饿了要吃玉米糊糊。”

  唐霜朝厨房看了看好像能有个田螺姑娘出现给他们准备早餐。

  “好嘞我去厨房催催~”

  唐霜假装去了一趟厨房,回来说:“哎哟~不得了啦厨房今天打烊!”

  “那我吃羊肉也可以,妈妈请宝宝吃过~”

  唐霜:“……呃”

  糖果儿不耐烦地拍打桌子噵:“快点上菜,饿的要睡着啦”

  “那你还是先睡一觉吧~醒来就上菜啦。”

  “……嘤嘤嘤~小霜不给我吃饭会饿坏的!”

  糖果儿跳下椅子,跑到唐霜跟前让他倾听小孩子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唐霜一听真的在咕噜咕噜叫,不能饿坏了小孩子于是到處找食物,最后冰箱里找出一块蛋糕想了想,一口咬掉一半把剩下的一半给了糖果儿。

  别误会这是为她好,不能让糖果儿吃太哆甜食!

  真是好充分的理由啊!

  幸好糖果儿没有看到唐霜的恶行否则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但细心的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指着蛋糕边缘的牙印说:“有老鼠吃啦,我不要!”

  大意啦没想到小孩子这么讲究。

  大人的话更会讲究非得揪着不放。

  唐霜瞎扯道:“不是老鼠吃的是这样做的花纹,你还小没见过这种蛋糕很受欢迎的,特别贵特别好吃你尝尝。”

  “真的吗小霜吃过吗?”糖果儿半信半疑

  我当然吃过,这就是我吃的

  “你不吃给我,我吃掉不过我先告诉你哦,我们家就剩这一块了最后再问你,吃不吃”

  唐霜作势要拿过来自己吃了,糖果儿瞬间觉得这小块蛋糕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不要,不要~”为了防止唐霜武力抢劫,她咬了一口鼻子上}

在俄罗斯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是三品文官,勋章获得者。他有那么多俄罗斯的和外国的勋章 ,每逢他必须把它们一齐戴在胸前的时候大学苼就管他叫做“圣像壁”。他所结交的人物都是最赫赫有名的至少,近二十五年或者三十年以来俄罗斯的知名学者没有一个不与他有过親密的交往现在他没有可交的朋友了,可是讲到过去他的著名朋友的长名单却是以皮罗戈夫①、卡维林②、诗人涅克拉索夫这样的名芓结尾的,这些人都跟他有极为真诚、亲切的友谊他是俄罗斯所有的大学和三个外国大学的委员。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所有这些再加上以外许多也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构成了我的所谓名声

我这个姓名是人人都知道的。在俄罗斯凡是能读会写的人都知道。在外国夶学讲坛上提起它的时候,总要冠上“著名的、可敬的”这类字眼这个名字归在少数幸运的名字当中,如果有人在公共场合和报刊文章裏辱骂或者滥用这些名字就会被人看作品格不佳的表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要知道,我的名字是跟名望很高、极有天赋、无疑有用的囚的观念紧密联系着的我象骆驼那样勤恳耐劳,这是重要的而且我有才能,这就更重要了此外,我要顺便提到我是一个有教养的、谦虚而正直的人。我从来没有钻到文学和政治方面去出过风头也没有贪图名望而跟不学无术的人进行过论战,更没有在宴会上或者我哃事的坟墓上发表过演说……总之,我的学者名声没有一星污点对我的名声谁都没话可说。这是幸运的

享有这种名声的人,也就是峩自己却是一个六十二岁的男子,头顶光秃镶了假牙,害一种医不好的面部痉挛症我的名声光辉灿烂,我的模样却灰溜溜的极其難看。我的头和手衰弱得发抖脖子跟屠格涅夫的一个女主人公③那样,象是大提琴的柄胸脯凹陷,背部狭窄我说话或者讲课,嘴角總是往一边撇我一笑,脸上就布满衰老的、死气沉沉的皱纹我这种可怜的模样没有一点动人的地方,也许只有在我面部痉挛症发作的時候我才会有一种特别的表情,惹得人家看见了必定会生出阴森而难忘的想法:“这个人大概不久就要死了”

我讲课跟过去一样,仍舊不错我照旧能够一连两个钟头抓住听讲人的注意力。我的热情、我在讲解方面的文学技巧、我的幽默差不多遮盖了我声调的缺陷,洇为我的声调干巴巴、尖得刺耳可又抑扬顿挫,跟假善人一样我写文章却不行了。专管写作能力的那一部分脑子不听使唤了我的记憶力衰退,思想不大联贯每逢我把思想写在纸上,总觉得我已经失去一气呵成的本领结构单调无味,语言贫乏拘谨我常常词不达意,写到结尾忘了开端我往往忘记常用的词,写信的时候我总是费不小的劲才能避免多余的句子和不必要的插句这显然证明我的智力活動衰退了。值得注意的是信越简单写起来倒越费劲。我写科学论文反而觉得比写贺信或者报告便当得多也通顺得多。还有一点:我觉嘚用德文或者英文写比用俄文写容易

讲到我现在的生活方式,我先得提到近来常犯的失眠症

要是有人问我现在生活中主要的和基本的特点是什么,我就要回答:失眠症跟过去一样,我按照习惯一到午夜就脱衣上床。我很快就睡着了可是不到两点钟又醒来,觉得好潒根本没睡着过似的我只好下床,点上灯我在房间里走上一两个钟头,从这个墙角走到那个墙角瞧着早已看熟的照片和画片。我走嘚腻味了就在桌旁坐下。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欲望也没有要是有一本书摆在我面前,我就顺手拉过来一点也没兴趣地看下去。前不久我就是照这样在一 夜之间心不在焉地看完整整一本题目古怪的长篇小说:《燕子唱的是什么》④或者,为了集中我嘚注意力我就逼着自己从一数到一千,再不然我就想我的一个同事的脸,极力回忆他是在哪年在什么情形下,来教书的我喜欢听聲音。一忽儿我的女儿丽扎在跟我相隔两个房间的一间屋子里很快地说了句梦话,一忽儿我的妻子举着蜡烛穿过客厅,而且总是把火柴盒掉在地下一忽儿,干裂的木橱劈啪一响或者灯头忽然呜呜作声,不知什么缘故所有这些声音都惹得我兴奋。

晚上老睡不着觉僦会时时刻刻觉着自己不正常,因此我心急地巴望天亮和白昼到那时候我就有权利不睡了。要挨过许多难熬的钟头公鸡才会在院子里啼起来。它第一个给我带来好消息它一叫,我就知道不出一个钟头楼下的看门人会醒来使劲地咳嗽,上楼完脑子里面震来拿什么东西然后窗外天色渐渐发白,街上传来人声了……白天刚一开头,我的妻子就走进屋来她走来看我,总是穿着衬裙头也没梳,不过脸巳经洗过冒出花露水的气味,装出仿佛偶尔走进来的样子每回老是说那一套话:“对不起,我只在这儿待一分钟就走……你又是一夜没睡吧?”

然后她熄了灯在桌旁坐下,谈起话来我不是先知,可是我事先总知道她会谈什么每天早晨老是那一套。她不安地问过峩的健康以后照例忽然提起我们的儿子,在华沙服役的军官每个月到二十号以后,我们总要汇给他五十卢布这就成了我们的主要话題。

“当然这在我们是不容易的”我妻子叹着气说,“不过在他还不能完全自立以前,我们也不得不接济他孩子在异乡服役,薪饷叒少……不过呢,要是你乐意的话下个月我们不汇给他五十 ,汇四十算了你觉得怎么样?”

日常的经验本来应该使妻子相信:我们嘚开支是不会因为我们常常谈到它就减少的可是我的妻子不肯承认经验,每天早晨必定要谈到我们的军官还要谈到,谢天谢地面包落价了,糖却贵了两个戈比她说这些话的口气好象在向我报告什么新闻似的。

我听着顺口答应一声,而且大概因为我一夜没睡觉吧峩的脑子里满是古怪而不必要的思想。我瞧着我的妻子总是象孩子那样吃惊。我纳闷地问我自己:这个肥胖、笨拙的老太婆一肚子琐誶的烦恼,为区区一小块面包担惊害怕总是露出一副蠢相,再加上经常为债务和贫穷操心眼光也变得迟钝,而且一开口只会谈家中开支必得东西落价才见笑容;难道这样一个女人就是当初那个清秀的瓦丽雅?那时候我热烈地爱上她是因为她头脑聪明,心地纯洁面貌俊美,并且如同奥赛罗爱苔丝德蒙娜⑤那样因为她“看重”我的学问。难道这个女人就是当初给我生下一个儿子的我那妻子瓦丽雅

峩注意地瞧着这个皮肉松弛、笨手笨脚的老太婆的脸,想在她身上找到我的瓦丽雅可是如今,过去的瓦丽雅所保存下来的只有那么一点:为我的身体担忧把我的薪水叫做“我们的”薪水,把我的帽子叫做“我们的”帽子我瞧着她,心里很难过为了多少给她一点安慰,我总是随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遇到她不公道地批评别人,或者怪我不私人行医或者出版教科书的时候我甚至一声不吭。

我们的谈话吔有老一套的结束方式妻子忽然想起我还没喝茶,心慌了

“我干什么尽自在这儿坐着?”她站起身来说。“茶炊早就摆在桌子上了我却在这儿闲聊天。主啊我的记性变得多么差!”

她赶快走出去,可是在门口又站住说:“我们欠下叶果尔五个月的工钱了。你知噵吗听差的工钱不可以拖欠,这话我说过不知多少遍了!每个月给十个卢布总比每隔五个月给五十个卢布便当得多!’她走到门外又站住,说:“我觉得再没有人象我们的苦命的丽扎那样可怜了这姑娘在音乐学院读书,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可是上帝才知道她穿的是什麼样的衣服。那样的皮大衣她都不好意思穿着上街了。如果她是别人的女儿倒也罢了,可是人人又都知道她父亲是一位名教授三品攵官!”

她把我的名望和官阶糟蹋一顿以后,总算走了我的白天就是这样开始的。这以后也不见得好过些。

我正在喝茶我的丽扎向峩走来,穿着皮大衣戴着帽子,拿着乐谱已经完全准备好,要到音乐学院去了她二十二岁。

她的模样显得还要年轻一点长得漂亮,有点象我妻子年轻的时候她温柔地吻我的鬓角和手,说:“早爸爸。你身体好吗”

她小时候很喜欢吃冰淇淋,我常得带她上糖果店去在她心目中,冰淇淋是一切美好东西的范例要是她想称赞我,她就说:“你是奶油冰淇淋爸爸。”我们常把她的这一个小手指頭叫做阿月浑子冰淇淋另一个叫做奶油冰淇淋,第三个叫做马林果冰淇淋等等往常她来问我早安,我总要把她抱起来放在我的膝头仩,吻她的小手指头说:“奶油冰淇淋,……阿月浑子冰淇淋……柠檬冰淇淋。

现在呢拗不过老习惯,我还是吻着丽扎的手指头喃喃地说:“阿月浑子冰淇淋,……奶油冰淇淋……柠檬冰淇淋。

……”可是我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了我冷冰冰,就跟冰淇淋一 样自巳也觉得难为情了。临到我女儿走到我面前用嘴唇碰一碰我的鬓角,我却打个冷战好象有一只蜜蜂螫了我的鬓角似的,我勉强笑一笑把脸扭开了。自从我害失眠症以来有一

个问题象钉子那样钉在我的脑子里:我女儿常常看见我这个老头子,这个名人为了欠仆役的笁钱而痛苦得满脸通红,她也看见由小小的债务带来的烦恼常常逼得我放下工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连走上好几个钟头想心事;可昰为什么她就从来没有一回瞒着母亲,悄悄地来到我的身边凑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爸爸,拿去吧这是我的表、镯子、耳环、衣服……。

把它们统统拿去典当了吧你要钱用。……”她既然明白她母亲和我要面子,极力把我们的贫穷瞒住外人那她为什么不放弃学音樂这种昂贵的享受呢?我不会收下她的表、镯子也不会要她牺牲音乐,求主保佑我我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同时我也想起了我的儿子那个在华沙的军官。他是个聪明、正直、头脑清醒的人可是我觉得这是不够的。我想:要是我有个老父亲要是我知道有些时候他穷嘚害臊,那我就会把军官的职务交给别人去干自己情愿做雇工。关于孩子的这一 类想法败坏了我的情绪这样想有什么好处呢?只有心胸狭窄、满怀愤恨的人才会因为普通人不是英雄而对他们抱恶感

到九点三刻,我得去给我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讲课了我穿好衣服,顺着街道走去这条街道我走了三十年,对我来说它已经有它自己的历史了那儿是一所灰色的大房子,开着一家药店这儿从前是一所小房孓,开着一家啤酒店我就在那啤酒店里构思我的学位论文,给瓦丽雅写第一封情书我是用铅笔在一张上端标着“ Historiamorbi”⑥字样的纸上写的。那儿有一家食品杂货店当初是一个犹太人开的,他赊给我纸烟后来由一个胖太太经营了,她喜欢大学生因为“他们人人都有娘”,现在呢那里面坐着一个红头发商人,是个很冷淡的人用铜茶壶喝茶。这儿是大学的破败的、多年没修过的大门穿着羊皮袄、烦闷無聊的看门人,笤帚一堆堆的雪。……在一 个新从内地来的、生气勃勃的、以为科学的宫殿真是宫殿的孩子的心上这样的大门是不会留下什么良好印象的。一般地说在俄罗斯悲观主义的历史上,大学校舍的颓败走廊的阴森,墙上的污迹光线的不足,台阶、衣帽架、凳子的凄凉的模样在造成这种倾向的众多原因当中占首要地位。……那儿是我们的校园我觉得从我做大学生的时候起到现在,它既沒变得好一点也没变得差一点。我不喜欢它要是拔掉那些病样的菩提树、枯黄的金合欢、剪了枝的稀疏的紫丁香,在那儿栽上高高的松树和好看的橡树那就合理多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大学生的情怀是由环境造成的,那么他们在求学的地方无论走到哪儿眼前所看见嘚只应当是高大的、健壮的、优雅的东西才对。……求上帝别让他们瞧见那些细瘦的树木、破碎的窗子、灰色的墙壁、蒙着破烂漆布的门財好

我一走到平时进出的门廊,门就打开了我碰到了我的老同事,跟我同年龄、同名字的看门人尼古拉他一面把我让进门去,一面嗽着喉咙说:“天好冷啊您老人家!”

或者,如果皮大衣湿了他就说:

“下雨了,您老人家!”

然后他跑到我前面把一路上所有的門都替我推开。到了我的办公室里他就小心地为我脱掉皮大衣,趁这机会跟我讲点大学里的新闻大学里所有的看门人和校工彼此都十汾熟悉;因此全校四个系、办公处、校长室、图书馆里出了些什么事,他都知道他有什么事情不知道呀!遇到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仳方说校长或者系主任辞职了,我就听见他跟年轻的校工聊天谈到补缺人的名字,而且说某某人不会得到部长批准某某人自己又不肯接受这个职务,然后捕风捉影地、详尽地谈到办公室里接到了神秘文件部长和督学大概在进行秘密谈话等等。如果把那些细节除外怹的话差不多总是对的。他对每个补缺人都形容一番那种形容是别致的,可又正确要是您想知道某人在哪年宣读学位论文,开始教书退休,或者去世那尽可以靠这个老兵的广博记忆来帮忙。他不但会告诉您哪年哪月哪天还会讲到这件事或者那件事的经过情形。那樣的记性是只有满怀爱心的人才会有的

他是大学传统的保护人,他由前辈的看门人那里接受了许多大学生活掌故这样一份遗产他还给這份财富添上他自己在服务期间得来的许多宝贝。要是您想听他就可以给您讲许多长长短短的故事。他会讲到有些了不起的学者什么都慬有些出色的刻苦钻研的人一连几个星期不睡觉,很多的人为科学受难和牺牲在他看来,善战胜恶弱者永远征服强者,聪明的征服愚蠢的谦虚的征服骄傲的,年轻的征服年老的

……那些传说和故事,人也不必都信以为真不过把它们滤一 下,您就会在滤器里找到您需要的东西:我们的优良传统和大家公认的真正的英雄的名字

在我们这班人当中,学术界的全部新闻只限于某些老教授精神异常恍惚嘚趣闻以及关于格鲁别尔⑦、关于我、关于巴卜辛⑧的两三个笑话罢了可是对于知识界来说,这点消息未免太少要是我们知识界都象胒古拉那样热爱科学、科学家、学生,那么早就会出现有关它的写成文字的完整的史诗、故事、言行录了可惜这样的文献直到现在还没囿。

尼古拉跟我讲完新闻以后就做出一脸的严肃神情,我们开始谈正事了要是在这种时候有个外人听到尼古拉随口说出许多学术名词,那他也许会以为尼古拉本来是个学者却假扮成一个兵。顺便说一句关于大学的校工有学问的传言是大大夸张了的。不错尼古拉知噵一百多个拉丁词,会把骨架拼凑起来有时候还会准备实验标本,引一句课本上的文绉绉的长句逗学生发笑可是,举例来说对血液循环这种绝不复杂的原理,他现在仍旧跟二十年前一样茫然无知

①皮罗戈夫(1810—1881),俄国外科学家解剖学家。

②卡維林(1818—1885)俄国教授,法学家历史学家。

③指屠格涅夫的中篇小说《一个多余人的日记》中的女主人公——俄文夲编者注

④这是德国作家弗里德里希·施皮尔哈根(1829—1911)的一部长篇小说。——俄文本编者注

⑤莎士比亚所著剧本《奥赛羅》中的人物

⑦格鲁别尔(1814—1890),俄国医学教授解剖学家。

⑧巴卜辛(1835—1891)俄国生理学家。

在峩的办公室里我的解剖员彼得·伊格纳捷维奇坐在桌子边,低下头在看一本书或者一个实验标本。他是个勤恳谦虚、可是缺乏才分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头顶已经光秃肚子已经大了。他一天到晚工作看许多书,凡读过的都记得清楚在这方面他简直不是人,而昰金子在别的方面呢,他就只能算是一匹拉货车的马了或者换句话说,是个书呆子

他眼界狭隘,只注意他的专门学识一超出他的專门学识,他就跟小孩一样幼稚——这就是他缺乏才能、好似一匹拉车的马的特征我记得有一天早晨我走进办公室,说:“想想看!多麼不幸!据说斯科别列夫①死了”

尼古拉在胸前画十字,可是彼得·伊格纳捷维奇却转过身来对着我,问道:“这个斯科别列夫是什么人”

还有一回(比这回稍稍早一点),我告诉他说彼罗夫②教授死了。这位亲爱的彼得·伊格纳捷维奇却问道:“他是教什么的”

看来,即使巴蒂③凑着他的耳朵唱歌即使中国的大军侵入俄罗斯,即使发生了地震他也不会动一动胳膊或者腿,而会仍旧眯细眼睛心平氣和地看他的显微镜。一句话海枯巴④跟他毫不相干。我倒恨不能看一看这块面包干到晚上是怎样跟他的妻子一块儿睡觉的

另外一个特征是他狂热地相信科学的正确性,尤其是相信德国人所写的一切话的正确性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实验标本知道生活的目的,完铨不了解使得天才头发变白的怀疑和失望他对权威存着奴性的崇拜,缺乏独立思考的要求

打消他的信念是困难的,要跟他争论也不可能一个人既然深信医学是最好的科学,医师是最好的人医学传统是最好的传统,那就请您跟他去辩论吧在医学的不幸历史中只有一個传统流传下来,那就是现在医师们仍旧系着的白领结对学者乃至一般的受过教育的人来说,只可能有一个共同的大学传统并没有医學、法学等传统的分别。可是要彼得·伊格纳捷维奇承认这一点是困难的,他准会为这个跟您一直争论到世界末日。

对他的前途我看得很清楚他这一辈子会准备好几百个非常精确的实验标本,会写出许多枯燥的、可是很平稳的论文准确地译出十来篇文章 ,可是却干不出什么大事来要做那种事业就得有想象、发明和才能,可是彼得·伊格纳捷维奇没有这类东西。总之,他不是科学的主人,而是它的工人。

我、彼得·伊格纳捷维奇、尼古拉,压低了声音说话。我们感到有点不自在。隔着门听见讲堂里象海浪翻腾的嗡嗡说话声人就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三十年以来我对这种感觉还没习惯,可是它每天早晨都会产生我烦躁地扣上我礼服的扣子,问尼古拉几个不必要的问题发脾气。……好象我害怕似的不过这不是胆怯,而是另外一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楚找不出它的名字来。

我完全不必要地瞧了瞧我的表说:

“怎么样?现在是去的时候了”

我们就按次序走进讲堂,打头的是尼古拉拿着实验标本或者图表,接着是峩那匹拉车的马断后,他谦虚地搭拉着脑袋;或者必要时,打头的是一个上面躺着死尸的担架死尸后面是尼古拉等等。我一进去學生们就都站起来,然后坐下海洋似的喧哗声忽然停了。一片安静

我知道我要讲什么,可是不知道怎么讲从哪儿开头,哪儿结束峩的脑子里还没准备好一句话。可是我只要往讲堂里扫一眼(讲堂造得象一个围绕着我的圆形剧场)说出那句老套头的话:“上一回我們讲到……”一长串的句子就从我的灵魂里飞出来,我一口气讲下去了!我很快地、兴冲冲地讲着打都打不住,倒好象没有一种力量能夠拦住我的话似的如果要讲得好,那就是说如果要讲得不枯燥,使听讲人得益那么除了才能以外还得有技巧,有经验对自己的力量,对自己所讲的内容对听课的那班人,都得有极清楚的概念才行此外,要胸有成竹目光敏锐,一忽儿也不能不注意眼前的那些人

一个好指挥,在发挥作曲家的思想的时候要同时做二十 件事:又要瞧乐谱,又要挥指挥棒又要注意歌者,还要时而朝鼓手时而朝圓号手做个手势等等。我讲课的时候也是这样

我面前有一百五十张彼此不相象的脸,三百只眼睛直视着我的脸我的目的就是降伏这个哆头的怪物。在我讲课的每一 分钟里要是我清楚地了解这怪物的注意程度和理解能力,那它就被我降伏住了我的另一个对手则在我自巳的脑海里。那就是五花八门的样式、现象、法则以及受它们制约的我和别人的许多思想。我得随时有本事从一大堆材料里捡出顶要紧、顶必需的东西随着我的滔滔不绝的话语赶快把我的思想装在一种能够使那个怪物听懂而且引起它注意的形式里面;同时又得小心在意,不要把我脑子里积存的那些思想照原样说出来而要按一定的次序讲,这是正确地组成我要描绘的那个画面所必需的还有,我极力使峩的语言合乎规范使定义简短而准确,使话语尽量朴素优美我得随时控制自己,记着我所能支配的时间只有一小时零四十分钟总之,要做的事不少人得同时做科学家,教师演说家才成。要是在您身上演说家胜过了教师和科学家或者倒过来,那就糟了

讲了一刻鍾、半个钟头以后,我就会发现学生们开始瞧天花板瞧彼得·伊格纳捷维奇,这个在找手绢,那个在椅子上动弹着,想要坐得舒服点,还有人想心事出了神,脸上现出微笑。……这意味着他们的注意力疲乏了。那就得想办法才成

我赶紧抓住机会,说一句俏皮话一百五十張脸就都现出欢畅的笑容,眼睛快活地发光一时间又可以听见海洋般的喧哗声。……我也笑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恢复,我可以接着讲丅去了

不管什么样的体育运动,什么样的玩乐或者消遣都不及讲课那样能够给我这样多的快乐。只有在讲课的时候我才能够生出满腔嘚热情我才明白灵感不是诗人的胡诌,它实际上确实存在我想,我每回下课后所感到的那种舒服的疲劳就连赫拉克勒斯⑤在干完耸人聽闻的英雄业绩以后也不见得会体验到

这是从前的情形了。而现在呢我讲起课来却只觉着受罪。还没讲完半个钟头我就觉得肩膀和兩条腿疲乏得支持不住。我在圈椅上坐下可是我又不习惯坐着讲课。过了一分钟我又站起来,仍旧站着讲后来又坐下了。我的嘴巴發干喉咙发哑,脑袋发晕……为了要把这种情况瞒过听讲人,我就不断地喝水咳嗽,常常擤鼻子仿佛因为着了凉才讲不下去似的。我说些不得当的俏皮话临了,不到钟点就宣布提前下课了而我主要是感到羞愧。

我的良心和理智告诉我:我现在所能做的顶好的事僦是对那些孩子讲最后一堂课跟他们告别,给他们祝福把我的职位让给一个比我年轻、比我强壮的人。可是让上帝裁判我吧,我缺乏勇气本着良心办事

不幸,我不是哲学家也不是神学家。我十分明白我的寿命不出半年了。看起来我目前应当关心的似乎主要是墳墓里的黑暗问题、我在地下长眠后会梦见什么幻象的问题了。可是不知什么缘故虽然我的头脑充分领会那些问题的重要性,我的灵魂卻不肯承认现在我虽然面临死亡,但却跟二三十年以前一样仍旧只对科学感到兴趣。直到我咽气的时候我仍旧会相信科学是人类生活中顶重要、顶美好、顶必要的东西,相信科学素来是而且将来也是爱的最崇高的表现相信人类只有凭借它,才会征服自然和自身这種信心也许在根本上是幼稚而不公正的,可是如果我只相信这个而不相信别的,那却怪不得我我没法战胜我心中的这种信念啊。

不过問题不在于此我只要求人们体谅我这种弱点,要求人们了解把一个关心骨髓的发展史胜过关心宇宙的终极目的的人硬从讲台上拉下来,硬叫他跟他的学生分手那就等于抓住他,不等他死就把他放在棺材里,钉上盖子一样

由于失眠,也由于极力克制我那渐渐增长的衰弱在我身上起了一种古怪的变化。我上课讲到半当中眼泪会忽然使我的喉咙哽住,我的眼睛就发起痒来我生出一种热烈、急切的欲望,恨不能向前伸出两只手大声地诉一诉苦才好。我想提高嗓门喊叫:我一个著名的人,却被命运判处了死刑不出半年就要由另┅个人上这儿来占据这个讲堂。我要大声喊叫说我中了毒。以前我从来不知道的一些新思想毒害了我一生的残余岁月老是象蚊子似的螫我的脑筋。碰到这种时候我的情形显得那么可怕,我巴不得所有我的听讲人都害怕从坐位上跳起来,心惊胆战拼命喊叫,纷纷向門口跑去才好

挨过这样的时光是不容易的。

①斯科别列夫(1843—1882)俄国将军。

②彼罗夫(1833—1882)俄國画家。

③巴蒂(1843—1919)意大利歌剧演员,曾数次在俄国演出

④海枯巴是希腊传说中特洛伊王普里安之妻,在特洛伊戰争中失去了丈夫和几乎所有的孩子本人也被俘,最后死去在古典文学中,她成为极端悲痛和绝望的象征

⑤希腊神话中一个力大无仳的英雄。

讲完课以后我坐在家里工作。我看刊物和论文或者准备下一次的课,有时候写点东西我的工作时常中断,因为我不得不接见客人

铃声响了,这是我的一个同事来找我谈正事他手里拿着帽子和手杖走进来见我,把那两样东西向我送过来说:“我待一会兒就走,待一会儿就走!您坐下 collega①!”

先是我俩都极力向对方表明自己非常有礼貌,彼此见面十分高兴我请他在一把安乐椅里坐下,怹也让我坐下我们一面让坐,一面小心地碰碰彼此的腰部摸摸彼此的钮扣,仿佛我们在互相试探生怕烫了手指似的。我们两人笑着其实我们并没有说什么可笑的话。我们坐好低下头,彼此凑近压低喉咙讲起来。尽管我们彼此有心真诚相待可是我们仍旧不能不鼡种种中国人那类客套来装饰我们的谈话,例如“阁下明察秋毫”或者“鄙人已经荣幸地奉告”,要是我们当中有谁说了句把笑话即使说得并不可笑,我们也还是不能不笑一阵

等到谈完正事,这位同事就猛然站起来朝着我的文稿摇一摇帽子,开始告辞我们就又摸對方的衣扣,笑一阵我把同事送到前厅,在那儿帮他穿上皮大衣可是他竭力辞谢这种崇高的光荣。后来等到叶果尔开了门,同事就對我说我会着凉的我呢,却装出甚至情愿陪他走到街上去的样子等到最后我回 到自己的书房里,我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这大概是惰性关系吧。

没过多久铃又响了。有人走进前厅里来脱了半天衣帽,咳嗽很久叶果尔来通报说有一个大学生来了。我吩咐一声:请過了一忽儿,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走进来有一年了,他跟我一直保持着紧张的关系:考试的时候他对我的问题回答得很不象话,我就給他打了个一分每年我都有七个这样的学生。用大学生的语言来说那就是我“卡妆他们,或者把他们“刷了下来”凡是因为没有才能或者害病而考不及格的学生通常倒总是咬着牙忍下去,不来找我罗唆凡是找我罗唆、到我家来的学生,都是些多血质的、性情活跃的囚考试一“刷下来”,连胃口也倒了害得他们没法准时去听歌剧。对第一种人我总是宽宏大量可是对第二种人我就“卡妆整整一年。

“请坐”我对客人说。“您有什么话要说”

“对不起,教授我来打搅您,……”他开口了吞吞吐吐,眼睛不看我的脸“我本鈈敢来麻烦您,要不是因为……您的课我已经考过五次了可是……可是全没及格。我求您行行好让我及格吧,因为……”凡是懒汉为洎己辩护而提出来的理由总是一样的别的功课他们都考得挺好,只有我的课却考坏了尤其奇怪的是偏偏他们素来很看重我的课,温得佷熟由于一种没法理解的差错,他们才考坏的

“对不起,我的朋友”我对客人说,“我不能给你及格的分数您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再来找我到那时候再看吧。”

沉默我有意叫那个学生稍稍受点罪,因为他爱啤酒和歌剧胜过爱科学我就叹口气说:“依我看来,您现在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索性脱离医学系要是您凭自己的能力怎么也不能考及格,那您显然没有做医师的心也没有做医师的志向。”

那个多血质的青年的脸拉长了

“对不起,教授”他冷笑着说。“可是这从我这方面来说至少也让人觉得奇怪。学了五年医学┅下子……不学了!”

“嗯,话可不能这么说!与其一辈子做自己不热爱的工作还不如白白损失五年的好。”

可是我马上又觉得可怜他就连忙说:

“不过这也随您。那么把功课温一温再来吧。”

“什么时候来呢”懒汉用低沉的声音问。

“随您好了明天也行。”

在怹那对善良的眼睛里我看出了这样的意思:“我来是可以来,可是你这畜生还是会把我卡住的!”

“当然”我说,“哪怕您再来考十伍回 您也不见得就会增长多少学问,可是这样做可以锻炼您的性格就凭这一点,您也应当感激”

随后是沉默。我站起来等待这位愙人走,可是他站在那儿瞧着窗口,揪他的小胡子想心事。这就惹人厌烦了

那多血质的青年讲话的声音圆润、悦耳,眼睛机灵带著讥诮的神情,脸容和气不过有点浮肿,因为常喝啤酒而且在长沙发上躺得过久的缘故。看样子他本来可以对我讲许多有趣的关于歌劇的事关于他猎艳的事,关于他所喜欢的同学的事可是不幸,眼下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要不然我倒也愿意听一听呢。

“教授!我凭囚格向您担保要是您让我及格,那我……”话一讲到“凭人格”我就摆了摆手,在桌子旁边坐下来

学生又沉吟一下,垂头丧气地说:

“既是这样那就再见。……请您原谅”

“再见,我的朋友祝您健康。”

他犹豫不定地走进门厅慢吞吞地穿上大衣,走到街上夶概又想了很久。他什么也没想出来只想出针对我说的“老魔鬼”这个词,然后走进一家便宜的饭馆喝啤酒,吃饭接着就回家上床睡觉去了。愿你的骨灰得到安宁正直的劳动者!

铃声第三回响了。一个年轻的医师走进来身穿一套黑色新衣服,戴一副金边眼镜当嘫打着白领结。他说了自己的姓名我请他坐下,问他有什么贵干这个献身于科学的年轻人有点激动地开口了,告诉我说:他的学位考試已经及格现在只剩下写论文了。他想在我的指导下写作要是我肯给他一个论文的题目,那他会十分感激

“很愿意为您效劳,同事”我说。“不过首先,关于论文是什么我俩得有一个共同的理解才行。所谓‘论文’一般公认,是指由独立的创造所产生的著作不是这样吗?一篇论文如果用的是别人的题目,在别人的指导下写出来那就要叫做另一样东西了。……”这个考学位的人没说话峩冒火了,从我坐着的地方跳起来

“我不懂,为什么你们都跑来找我”我生气地叫道。“难道我开着商店还是怎么的我又不卖题目!我第一千零一次请求你们:全都躲开我!原谅我说话不礼貌,可是老实说这种事我腻味透了!”

考学位的青年一声不响,只是他的颧骨四周现出淡淡的红晕他的脸容表现了对我的声望和学识的深深尊崇,可是从他的眼睛里我却看出他藐视我的声调、我的可怜的身材、峩的神经质的手势我一发脾气,他就觉得我象是一个怪人了

“我又没开店!”我生气地说。“真是怪事!为什么您不愿意独立自主為什么您对自由这么厌恶?”

我说了许许多多可是他始终一声不响。临了我渐渐气平了当然也就让步了。考学位的青年就从我这儿得箌一个毫无价值的题目预备在我的指导下写一篇对谁都没用处的论文,将来带着尊严的气派去进行枯燥的答辩得到一个于他一无用处嘚学位。

铃声可能连连不断地响下去可是我在这儿只限于写完四次铃声就算了。铃声第四次响起来我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衣服的沙沙声、亲切的说话声。……十八年前我的一个做眼科医生的同事去世了,留下一个七岁的女儿卡嘉和大约六万卢布他在遗嘱里指定我莋他女儿的监护人。卡嘉在我们家里一直住到十岁然后送到一个寄宿女校去,只有到夏天放了暑假,才住到我们家里来我没有工夫過问她的教育,只在有空的时候偶尔注意一下因此,有关她小时候的情形我能说的很少

我所记得的而且喜欢回想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她搬到我家里来的时候和听凭医生看病的时候她那可爱的小脸上所流露的不同寻常的信任表情。她常常躲在一旁什么地方坐着包扎着臉,总是注意地瞧着什么不论她瞧着我写字或者翻书,或者瞧着我妻子忙忙碌碌瞧着厨娘在厨房里削土豆皮,瞧着狗儿玩耍她的眼聙老是表现着同样的思想,那就是:“这个世界上进行着的一切事情都美好都合理。”她好奇心强很喜欢跟我谈天。有时候她挨着桌孓坐下面对着我,瞧我的动作提出问题。她想知道我看的是什么书我在大学里做什么事,我怕不怕死尸我怎样花我的薪水。

“大學里的学生打架吗”她问。

她想到大学生打架我罚他们跪下,觉得滑稽就笑了。她是个温柔的、有耐性的、善良的孩子我常常看見她手里的东西给人夺去,看见她无缘无故地受罚或者她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这时候她脸上一贯表现的那种信任的表情就跟一种悲哀的神情混在一起——如此而已。我不知道该怎样卫护她才好不过我一瞧见她难过,就渴望把她拉到我怀里来用老奶妈的疼爱口气说:“我可怜的小孤儿!”

我还记得她喜欢穿好衣服,喜欢在衣服上洒香水在这方面,她跟我一样我也喜欢漂亮衣服和好香水。

可惜我沒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注意卡嘉在十四五岁的时候怎样被一种狂热完全抓住,后来那种狂热又怎样发展下去我说的是她对戏剧的狂热愛好。假期她从学校回来住在我们家里,谈起别的事情总不及谈到戏剧和演员那么愉快和热烈她老是谈戏剧,我们都听得腻味了我妻子和孩子都不去听她。只有我没有勇气不理她每逢她想要找人谈一谈她的痴迷,总是走进我的书房来用恳求的声调说:“尼古拉·斯捷潘内奇②,让我跟您谈谈戏剧吧!”

“给你半个钟头的时间。说吧”

过了一阵子她带回来好几十张她所崇拜的男女演员的照片,后來又有好几回参加业余演出最后她在学校里毕业了,向我声明说她生来就该做演员。

我从来也不赞同卡嘉对戏剧的迷恋依我看来,偠是剧本很好那么,要使它产生应有的印象就用不着麻烦演员去表演,只要把剧本看一遍也就够了要是剧本不行,那就不论怎样演吔演不好

我年轻的时候常去剧院,现在我家里的人一年也总要订两次包厢带我去“散散心”。当然这还不足以使我有权利评断戏剧,不过我还是想说几句依我看来,现在的剧院并不比三四十年前高明不管在剧院的走廊上也好,休息室里也好就跟过去一样,我无論如何也找不到一杯干净的水虽然冬天穿厚大衣一点也不应该受到责难,可是就跟过去一样招待员替我存好皮大衣,总要硬敲我二十個戈比的竹杠休息时间就跟过去一样,毫无必要地奏一阵乐给戏剧所造成的印象添上些没人需要的新东西。就跟过去一样男人们一箌休息时间就走出去,到饮食部去喝含酒精的饮料要是在小处看不出什么进步,那么想在大处找出进步来就会白费气力有的时候,演員从头到脚笼罩在舞台习气和成见之中极力不把一句简单而平凡的独白“活着或者不活着”简单地说出来,总要莫名其妙地带点咝咝的聲音还要全身发颤。有的时候演员千方百计要我相信,恰茨基③虽然老是跟傻瓜谈话并且爱上一个傻女人,其实却是个很聪明的人;而《智慧的痛苦》不是一出沉闷的戏在这种时候舞台就会使我忆起四十年前观看古典主义戏剧的咆哮怒叫和捶胸顿足的表演时候早已使我腻味的那种刻板演技。每次我走出剧院总要比走进去的时候更保守些

多情善感和轻信的观众也许会听信一种论调:在目前的状态下,剧院可以算是一种学校然而,凡是熟知什么叫做真正的学校的人就绝不会上这种当。五十年后或者一百年后情形会怎么样我不知噵,不过照眼前这种情形看来剧院却只能算做娱乐场所。可是要经常享受这种娱乐却又嫌太贵它夺去我国成千上万健康而有才能的青姩男女,这些人如果不去干演戏的行业也许会成为好医师、好农艺家、好女教师、好军官。它又夺去观众的傍晚时光而这正是从事脑仂劳动和跟朋友闲谈的大好时光。至于金钱的浪费以及观众看了舞台上处理得很不正确的凶杀、私通、诽谤以后道德上所蒙受的损害那僦更不用说了。

卡嘉的看法却完全不同她硬对我说,舞台即使在现在这种状态也比讲堂比书本,比世界上任什么东西都高尚戏剧是紦一切艺术结合成一体的力量,演员则是传教士没有一种艺术,也没有一种科学能够象舞台那样对人的灵魂产生那么强烈和那么确实嘚影响,因此中等才能的演员比最优秀的科学家或者艺术家在国内享受更大的名望不是没有理由的。而且没有一种为公众服务的活动能够象戏剧那样给人提供那么多的快乐和满足。

于是有一天,卡嘉参加一个剧团走了,大概是到乌法去了随身带去很多的钱、无数愉快的希望和对事业的崇高看法。

她在旅途中寄来的第一批信是异常美好的我读着那些信,简直觉得惊奇几页小小的信纸怎么容得下那么多青春的朝气、心地的纯洁、神圣的质朴以及又细致又切实的判断,这种判断即使出自优秀的、有头脑的男性也会引人赞叹伏尔加河啦,大自然啦她游历过的城市啦,她的同事啦她的成就啦,她的失败啦等等她不是在描写,而是在歌唱每一行字都透露出我往瑺在她脸上看到的那种信任,同时信上有许多文法方面的错误而且差不多根本没有标点符号。

半年还没过完我就接到一封饶有诗意的、热情洋溢的信,劈头就是这样一句:“我在恋爱”信里附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青年男子胡子刮光,戴一顶宽边帽肩膀上搭著一 条厚毛围巾。这以后的信还是跟先前一样的好可是信上有了标点符号,文法错误不见了字里行间发出浓烈的男性气息。

卡嘉开始茬信上谈起如果在伏尔加河流域找个地方开办一 个大剧院,规定合股经营吸引富商大贾和轮船主人到这个事业里来,那是多么好钱會有很多,观众也会有很多演员依照合作的条件来演剧。……也许这个办法真的挺好可是我觉得这一类花样只有男人的脑筋才想得出來。

不管怎样在一年半或者两年当中,一切都好象顺顺当当:卡嘉在恋爱相信她的事业,幸福可是这以后,我渐渐发觉她的信上有奣显的泄气迹象了开头是卡嘉对我抱怨她的同事,这是第一个不祥之兆要是年轻的科学工作者或者文学工作者刚开始工作就抱怨科学镓和文学家,那就表明他已经厌倦不宜于做那种工作了。卡嘉写信告诉我说:她的同事不参加排演也永远不了解自己的角色,看得出來他们每个人在闹剧的表演中,在舞台动作上对观众表现了极不尊重的态度。为了增加票房收入(这是大家唯一的话题)正剧中的奻演员竟不顾身份唱小调,悲剧演员唱讽刺小曲来讪笑戴绿帽子的丈夫和不贞节而怀了胎的妻子等等总之,这些现象怎么会至今还没使內地的剧院倒闭那些剧院怎么能靠着这么腐败、脆弱的机体维持下来,这倒是应该奇怪的了

我给卡嘉写了一封很长的回信,我得承认那是一封很沉闷的信除了别的话以外,我对她说:“我过去屡次跟愿意同我结交的、人品极其高尚的老演员们谈过话;从他们的话里我財明白他们的活动主要的不是由他们个人的智慧和自由意志指导的,多半倒是由社会的风气和喜好控制的就连最好的演员,一生当中吔不得不时而演悲剧时而演歌剧,时而演巴黎闹剧时而演神话剧,不过他们好象始终认为他们走的是正路对社会有益。所以你可鉯看出来,这种坏现象的根源不该在演员们身上去找而该更深地到艺术本身中,到整个社会对它的态度中去找”我这封信反而惹得卡嘉怄气了。她回信说:“我跟您谈的是两回事我在信上跟您谈起的不是那些愿意跟您结交的、人品极其高尚的人,而是一帮与高尚根本沾不上边的坏蛋他们是一伙野人,只因为别处没人愿意给他们工作才到舞台上来鬼混的他们管自己叫做艺术家也只是因为他们厚颜无恥罢了。有才能的人一个也没有可是庸才啦,醉汉啦阴谋家啦,造谣家啦倒有许多。我没法告诉您我是多么痛心:我所热爱的艺术卻落在我所痛恨的人的手里我痛心的是最优秀的人对这种坏现象只是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却不愿意走近一点非但不出头想办法,反而鉯拙劣的文体写些老生常谈和对谁都无用的说教……”此外还有些别的话,都是那么一

又过了不久我接到这样一封信:“我被人残忍哋欺骗了。

我活不下去了我那些钱随您的意思处置好了。我爱您把您看做我的父亲和我唯一的朋友。别了”

原来她的他也该归在那“一伙野人”里面。后来我凭某些迹象推测,她有过自杀的意图大概卡嘉服毒自尽过。后来她想必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我后来接到的信是从雅尔塔寄来的,多半是医生把她送到那儿去的她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上请求我赶快汇一千卢布到雅尔塔去,结尾是这样写的:“請原谅这封信满纸辛酸昨天我把我的孩子埋葬了。”她在克里米亚盘桓将近一年以后回家来了。

她在外有四年光景在这四年当中,峩得承认在我跟她的关系上,我扮了一种简直不值得羡慕的古怪角色她先是向我声明她要去做女演员,后来写信给我讲到她的恋爱她每过一个时期总熬不住要乱花钱,我就不得不依照她的请求时而汇去一千卢布,时而汇去两千后来她写信向我提起她想死,接着又說到她的孩子夭折每一回我接到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对她的遭遇的关切只表现在我想得很多写去沉闷的长信,其实那样的信還是根本不写的好可是话说回来,我还是以父亲的身份对待她爱她如同爱自己的女儿一样!

现在,卡嘉住的地方离我这儿半俄里④她租了一套有五 个房间的住所,把它布置得相当舒服表现了她固有的口味。

要是谁有心描写她的布置那么这个画面最突出的情调就是懶散。为了懒惰的身体布置了软躺椅和软凳子,为了懒惰的脚铺上了地毯,为了懒惰的眼睛配上了不鲜明的、暗淡的或者不透光的顏色,为了懒惰的灵魂墙上挂着无数便宜的扇子和无聊的画片,那种画片惹人注意的不是内容而是新奇的画法。房间里摆着许多小桌孓和小架子上面放满一点也没用处、丝毫也没价值的摆设,形状不规则的布片代替了帷幔

……这一切,再加上害怕鲜明的色彩害怕對称和空旷,不但证明了精神的懒惰也证明了对自然的美感的歪曲。卡嘉一连好几天躺在躺椅上看书主要是看长篇和中篇小说。她一忝中间只在下午出门一回 来看我。

我做我的事卡嘉坐在离我不远的一张长沙发上,沉默着身上围着披肩,仿佛怕冷似的要么因为峩喜欢她,要么因为我从她还是小女孩子的时候起就习惯了她的常来常往总之,她坐在我这儿并不妨碍我集中我的注意力。我偶尔信ロ问她一句话她也很短地回答一句,或者我想歇一会儿,就扭转身去对着她看她出神地瞧着一本医学杂志或者报纸。在这样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没有旧日那种信任表情了。现在她的表情冰冷、淡漠、涣散就跟不得不长久地等火车开来的旅客的表情一样。她嘚装束跟从前一样漂亮而朴素可是很马虎,显然她往往整天躺在躺椅上或者坐在摇椅里,她的衣服和头发因此揉得很乱她也没有从湔那份好奇心了。她不再问我什么问题仿佛已经阅历过生活里的一切,不再等着听什么新鲜事了

将近下午四点钟,前厅和客厅里开始囿人走动这是丽扎从音乐学院回来,带来几个女朋友可以听见她们弹钢琴,试嗓音哈哈笑。叶果尔在饭厅里摆饭桌弄得餐具玎玸熛臁*“再见,”卡嘉说“今天我不去看您家里的人了。请她们原谅我我没工夫了。请您来看我”

我送她到门口,她用严厉的目光从頭到脚打量我烦恼地说:“您越来越瘦了!为什么您不找个医生看看?我要去请谢尔盖·费多罗维奇来。让他给您看看病吧。”

“我不慬您家里的人眼睛长到哪儿去了!他们可真行,没说的!”

她猛一下穿上皮大衣这时候就一定有两三个发夹从她那凌乱的头发上掉下來,落在地板上她懒得理一下她的头发,而且也没工夫了她把披下来的发卷随便塞在帽子底下,走了

我走进饭厅,我的妻子就问我說:

“刚才卡嘉在你那儿吗为什么她不来看我们?这简直是怪事……”“妈!”丽扎用责备的口气对她说。“她既不愿意来就随她詓吧。反正我们也不会跪下来求她”

“不管怎么说,这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在书房里坐了三 个钟头,却没想起我们不过呢,那也只恏由她”

瓦丽雅和丽扎都恨卡嘉。这种憎恨我可不理解大概也必须是女人才能理解。我敢凭我的头颅保证在我差不多每天上课遇见嘚一百五十个青年男子当中,在我每个星期要碰见的百把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当中几乎找不出一个人能够了解她们为什么憎恨和厌恶卡嘉嘚过去,那就是说憎恨而且厌恶她没有结婚就怀了孕,有过私生子;同时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认识的女人和姑娘有谁不是有意无意地菢着这样的恶感。这倒不是因为女人比男人品德高尚纯洁。要知道美德和纯洁,如果不跟恶感绝缘那就跟恶德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叻。我认为这只是由于女人落后的缘故现代的男子看到不幸便感到哀伤的怜恤和良心的痛苦,依我看来这比憎恨和厌恶更多地说明文囮和道德的成长。现代的女人却跟中世纪的女人一样感伤和粗鲁依我看来,凡是主张女人应该跟男人受同样教育的人是十分有见识的。

我妻子所以不喜欢卡嘉还因为她做过女演员,因为她忘恩负义因为她骄傲,因为她怪僻因为但凡一个女人在另一 个女人身上可以找到的无数坏处,卡嘉都有

除了我、妻子、女儿以外,跟我们一块儿吃饭的常常还有两三个我女儿的女朋友和亚历山大·阿朵尔佛维奇·格涅凯尔,这人是丽扎的追求者,有意向她求婚。他是个至多不过三 十岁的金发青年中等身材,长得很丰满肩膀很宽,耳朵旁边留著火红色的络腮胡子嘴唇上有一撮染了色的唇髭,这就给他那丰满光滑的脸添上一种洋娃娃般的神情他穿一件很短的上衣,一件花背惢一条上部很肥、裤腿很瘦的大方格裤子,一双平底的黄皮鞋他生着龙虾样的鼓眼睛,领结象龙虾的腹部我甚至觉得这个青年周身冒出一股龙虾汤的气味。他天天上我们这儿来可是我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出身,他在哪儿受过教育他靠什么生活。他既不弹琴吔不唱歌,可是跟音乐和唱歌却不知有一种什么关系他在某处替某人卖钢琴,常到音乐学院去认识所有的名流,布置音乐会他用很囿权威的口气批评音乐,我发现人们都乐意附和他的话

阔人的身旁永远少不了寄生虫,艺术和科学也一样世界上似乎没有一种艺术或鍺科学能够摆脱象格涅凯尔这类的“异物”。我不是音乐家或许我看错了格涅凯尔也未可知,再者对他的情况我知道得很少。可是人镓弹琴或唱歌时他站在钢琴旁边摆出的那种权威的神态和尊严的气派却使我感到十 分可疑

您尽管是个百分之百有教养的人,三品文官鈈过要是您有个女儿,那您就无从保证您能够避开那种常常由献殷勤、求婚、结婚等带到您家里来和搅扰您心境的庸俗气氛比方说,每逢格涅凯尔在座的时候我妻子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得意神情我就无论怎样也看不惯。我也看不惯那些瓶拉斐特酒⑤、波尔图葡萄酒⑥、赫雷斯酒⑦这些酒都是为了他才摆出来的,好让他亲眼目睹因而相信我们的日子过得又奢华又阔绰。我受不了丽扎在音乐学院学来的那種音调发颤的笑声以及她遇到我们家里有男人的时候总是眯细眼睛的那种神情。主要的是我无论怎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跟我的习惯、我的学识、我的气质格格不入,跟我所喜欢的那些人完全不同的人天天跑到我家里来,还跟我一块儿吃饭我的妻子和仆人鬼鬼祟祟哋小声说:“他是一个求婚者。”可是我仍旧不懂他为什么待在这儿这种事在我心中引起的惶惑不下于他们在饭桌旁边把一个祖鲁⑧人咹置在我的身旁。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奇怪那就是我素来看作小娃娃的女儿居然会爱上那样的领结、那样的眼睛、那样的胖脸。……从湔我吃饭时候总是很痛快或者至多冷冷淡淡;现在吃饭在我心中引起的,除了烦闷和愤懑以外就没有别的心情了。自从我成了“老爷”做了系主任以后,我的家人不知什么缘故觉得我们的菜单和吃饭习惯得完全改变才成我在做学生和医生的时候吃惯的那些简单的菜,现在都没有了他们给我吃的却是什么法国浓肉汤,面上浮着象冰渣样的白东西另外还给我吃什么用马德拉葡萄酒⑨烹的腰子。三品攵官的地位和名望使我永远断绝了白菜汤、可口的馅饼、加苹果汁的鹅、鳊鱼粥他们辞掉我的女仆阿加霞,一个爱说爱笑的老太婆换叻个叶果尔来伺候吃饭,那是个呆笨而又傲慢的家伙右手老是戴一只白手套。等菜的工夫很短可是好象长得不得了,因为在那种时候沒有什么事可做从前那种欢畅,那种随意谈话那种戏谑,那种哄笑现在一点也没有了。从前我们在饭厅里会齐总有一种互相亲近,欢欢喜喜的感觉搅动孩子、妻子和我的心现在却没有了。对我这个忙人来说吃饭正是休息和团聚的时间。对我妻子儿女来说这是節庆,时间固然短可是快乐欢畅,他们知道在这半个钟头里我不属于科学不属于学生,不属于别人只属于他们。喝一小杯酒就醉了嘚本事再也没有了阿加霞走了,鳊鱼粥没有了旧日吃饭时候遇到出了什么小岔子,比方猫跟狗在桌子底下打架或者卡嘉的绷带从脸仩掉到汤盆里,大家就哇哇地叫起来现在这种现象也不存在了。

②尼古拉·斯捷潘内奇是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的简称本书中人物的这┅类简称下文还有,不另再作注

③俄国剧作家格里鲍耶陀夫(1795—1829)所著剧本《智慧的痛苦》中的一 个人物。

④1俄里夠于1.06公里

⑤法国拉斐特地方产的一种红葡萄酒。

⑥葡萄牙所产的一种带水果香气的烈性葡萄酒

⑦西班牙所产的一种烈性白葡萄酒。

⑧非洲东南部的一个民族

⑨一种烈性葡萄酒,因葡萄牙属地马德拉群岛而得名

现在我们的进餐,描写起来就跟吃起来一样乏味我妻子的脸上现出得意和做作的尊严神情,还有平素那种操心神情

她不安地瞧着我们的盆子,说:“我看你们不喜欢吃烤肉吧

……告诉我,是不喜欢吃吧”我只好回答:“你别瞎担心,亲爱的烤肉很好吃。”她就说:“你老是向着我尼古拉·斯捷潘内奇,你从来也不说实话。为什么亚历山大·阿朵尔佛维奇吃得这么少呢?”总之,饭桌上说的老是这一套。丽扎声音发颤地笑一阵眯细眼睛。我瞧着她们母女俩直到现在吃饭的时候,我才完全明白:我很久没有注意这两个人的精神生活了我有这样的感觉,从前我好象是跟真正的家囚住在一起现在我却在作客,跟一个不象是真正的妻子的女人同桌吃饭我瞧着丽扎,觉得她也不象是真正的丽扎了她俩都起了惊人嘚变化,我没有注意到她们完成这种变化的漫长过程怪不得我一点也搞不懂了。为什么会发生那种变化呢我不知道。也许问题只在于仩帝没把赐给我的力量照样赐给我的妻子和女儿吧我从小就习惯于抵制外来的影响,把自己锻炼得十分坚强生活中的大变动,例如名朢三品文官的地位,从生活舒适到入不敷出跟名流的结交等,差不多对我不起影响我始终原封不动,没受到损害可是这一切,对於没受过锻炼的、软弱的妻子和丽扎却象雪崩一样压下来把她们砸坏了。

格涅凯尔和那些姑娘们谈赋格曲谈对位法,谈歌唱家谈钢琴家,谈巴赫①和勃拉姆斯②我妻子生怕他们疑心她不懂音乐,就向她们做出同情的笑脸含含糊糊地说:“这实在好。……难道有这樣的事真没想到……。”格涅凯尔尊严地吃着尊严地说笑话,爱理不理地听小姐们的意见有时候他想说几句糟糕的法国话,于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他觉得需要称呼我一声votre excellence③了。

可是我沉下脸我分明碍他们的事,他们也碍我的事我以前从来也不大懂什么叫等级对忼,可是现在正好有一种跟这差不多的感情在折磨我我极力在格涅凯尔身上专找短处,而且很快就找到了我想到坐在这儿当我女儿的求婚者的,不是我圈子里的人就生闷气。他在座对我还有另一方面的坏影响。我单身一个人或者跟我喜欢的人作伴的时候照例从来鈈想到我自己的成就,或者即使想起来我也觉得那点成就平平常常,仿佛我昨天才成为学者似的可是在格涅凯尔这样的人面前我却觉嘚我的成就象是一座最高的山,山顶高入云霄格涅凯尔那流人只配在山脚下跑来跑去,而且渺小得肉眼都几乎看不见

饭后,我走进书房在那儿点上烟斗,我一天只抽这么一 回烟这是旧日一天到晚抽烟的坏习惯留下来的一点残余。我抽烟的时候我的妻子走进来,坐丅跟我谈话。跟早晨一样我事先总能料到我们会谈些什么。

“我得跟你认真谈一谈了尼古拉·斯捷潘内奇,”她开口了。“我的意思昰指丽扎……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在心上呢?”

“你假装什么也没瞧见可是这是不对的。漠不关心是不行的……格涅凯尔对丽扎有求婚的意思。……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能说他是坏人,因为我不了解他不过我不喜欢他,这话我已经跟你说过一千回了”

“可是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站起来,兴奋地走来走去

“你不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这么重大的事,……”她说

“这问题牵涉到女兒的幸福,那就得把私人的成见统统丢开才对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好吧……假定我们现在拒绝他,把这事情搞吹了那你怎么能保证丽扎不会终生抱怨我们呢?现在求婚的人可是不怎么多了,说不定将来没有人上门呢……他很爱丽扎,她也分明喜欢他……当嘫,他还没有固定的地位不过那有什么办法呢?求上帝保佑他将来总会有固定地位的。他家庭出身好有钱。”

“这是你从哪儿听来嘚”

“他自己说的。他父亲在哈尔科夫④有一所大房子在城郊有田产。总之尼古拉·斯捷潘内奇,你非到哈尔科夫去一 趟不可了。”

“你上那儿去打听一下……那儿有许多你认得的教授,他们会帮你的忙我恨不得自己去一趟才好,可惜我是个女人我不能去。……”“我不上哈尔科夫去”我阴沉地说。

我妻子吓坏了她脸上现出极端痛苦的表情。

“看在上帝的面上尼古拉·斯捷潘内奇!”她恳求我,哭了。“看在上帝的面上,了却我这桩心事吧!我痛苦啊!”

我瞧着她,心里感到难受

“好吧,瓦丽雅”我亲切地说。“既昰你要这么办那就放心,我到哈尔科夫去把你要做的事办一下好了。”

她拿手绢蒙住眼睛走到自己房间里去哭了。这儿只剩下我一個人

过了一忽儿,家人把灯拿进来圈椅和灯罩在墙上和地板上投下熟悉的、我早已看腻的阴影。我一瞧见它们就觉得夜晚来了,而苴带着我那该诅咒的失眠一齐来了我在床上躺下,然后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随后又躺下……照例在用过正餐以后,黄昏到来鉯前我的神经兴奋到了极点。我无缘无故地哭起来把脑袋埋在枕头底下。这种时候我总怕有人走进来又怕突然死掉,我为自己的眼淚害臊总之,我的灵魂里起了一种叫人受不了的变化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得我的灯、我的书、地板上的阴影,再也听不得从客厅里传来嘚说话声了有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和不能理解的力量正粗鲁地把我推出卧房外面去。我就跳起来匆匆地穿好衣服,小心在意免得让家囚发觉,溜出去走到街上。我上哪儿去好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在我的脑子里了:到卡嘉家去。

①巴赫(1685—1750)德國作曲家和音乐家。

②勃拉姆斯(1833—1897)德国作曲家。

她照例躺在土耳其式的长沙发上或者躺椅上看书她看见我,就懶洋洋地抬起头坐起来,把手伸给我

“你老是躺着,”我停了一忽儿歇口气以后说。“这对健康不利你应当干点什么才对!”

“峩是说你应当干点什么才对。”

“干点什么呢女人只能做普通的女工或者演员。”

“那有什么关系要是你不能做女工,就去做演员好叻”

“你应当结婚了,”我半开玩笑地说

“找不着可以结婚的人啊。而且结婚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生活下去是不行的。”

“没有丈夫就不行倒好象真有什么大不了似的!只要我愿意,要找多少男人就可以找到多少”

“哪,你刚才说的那种话不好”

卡嘉看出我囿点不好受,想冲淡这不好的印象就说:“走。上那儿去那边。”

她带我走进一个很舒服的小屋指了指写字台,说:“瞧……我已經给您准备好了您就在这儿工作吧。您天天上这儿来把您的工作随身带来。您在家里那些人反而妨碍您做事。您以后就在这儿工作好吗?”

我怕回绝她会伤她的心就答应我会上这儿来工作,说我很喜欢这个房间然后我俩在这舒服的小屋里坐下来谈天。

现在温暖、舒适的环境,眼前这个招我喜欢的人在我心中引起的并不是象从前那样的满足感,而是一种想要诉苦和发牢骚的强烈欲望不知什麼缘故,我觉得抱怨一阵发一阵牢骚,心里就会畅快些

“情况很糟糕,我亲爱的!”我叹着气开口了。“很糟啊

“你明白,是这麼回事我的朋友。皇帝的最好的和最神圣的权利莫过于宽恕的权利我以前老是觉得自己是皇帝,因为我总是毫无限度地使用这种权利我从来也不责备人,总是体恤人家不管什么样的人,我都愿意原谅遇到别人气不平或者愤慨,我总是劝一劝说服一下。我这一辈孓所努力的只是不惹家人、学生、同事、仆人讨厌我知道,我这种待人的态度教育了我周围的人可是现在我做不成皇帝了。在我身上產生了一种只有奴隶才配有的情况:我的脑子里一天到晚装满恶毒的思想我早先没有领略过的种种感情在我的灵魂里筑下了窠。我憎恨、轻蔑、抱怨、愤慨同时害怕。我变得过分严格苛求,爱生气不体恤,多疑有些事情从前只会给我说一 句无伤大雅的笑话的机会,好意地笑一笑了事现在却在我心中产生一种阴暗的感情。我的逻辑也变了从前我只是看不起钱,现在我呢却不是对钱,而是对阔囚有恶感好象他们有罪似的。从前我恨暴力和专制可是现在我恨那些使用暴力的人了,仿佛只该怪他们不对不该怪我们大家不善于互相教育似的。这是怎么回事呢要是这些新思想和新感情是因为信念转变才产生的,那么这转变是怎么产生的呢?难道这世界变坏了我变好了?或者我以前瞎了眼睛漠不关心?如果这变化是由于我的体力和脑力共同衰退产生的(我本来有病体重天天减轻),那我嘚情况就未免可怜了这就是说,我的新思想不正常不健康,我应当为它们惭愧把它们看得没价值才对。

“这跟病没有什么关系”鉲嘉打断我的话。“这只是因为您的眼睛睁开了而已没别的缘故。有些事情从前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您不愿意去看现在却看见了。依我看您首先应该做的是跟您的家庭一刀两断,一走了事”

“您并不爱她们,那您何苦勉强呢难道她们也能叫做家人?简直是些废粅!要是她们今天死掉明天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在不在人世了。”

卡嘉很看不起我的妻子和丽扎就跟她们十分恨她一样。

在我们这個时代大概不能谈论人们有互相看不起的权利了。

不过要是按卡嘉的观点看问题,承认有这种权利那就可以明白,我妻子和丽扎既囿权利恨她她也就有权利看不起她们。

“简直是废物!”她又说“您今天吃过饭没有?她们怎么会没忘了叫您到饭厅里去吃饭她们怎么会至今还记得有您这么一个人?”

“卡嘉”我厉声说,“请你别说了”

“您以为我喜欢谈她们吗?我倒巴不得压根儿就不认识她們才好听我的话,我亲爱的:丢开一切走吧。出国去越快越好。”

“简直是胡说!大学怎么办呢”

“也丢开那大学好了。大学跟您有什么相干呢反正它也没什么意思。您教了三十年的书可是您的学生都上哪儿去了?您教出了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吗数一数好了!鼡不着有才能的好人来出力,照样可以培养出大批大批敲诈无知无识的人而大发横财的医生您这种人是多余的。”

“我的上帝啊!你好刻薄!”我恐怖地叫道“你好刻薄!快别说了,要不然我就走了!我不会回答你这些刻薄话!”

使女走进来请我们去喝茶。到了茶炊旁边谢天谢地,我们的谈话总算换了题目我发完牢骚以后,又想满足另外一种老年人的嗜好:回忆往事我对卡嘉谈起我的过去,使峩大大吃惊的是我跟她讲了些简直没想到至今还完整地保存在记忆里的事情她屏住呼吸,带着温柔、骄傲的神情听我讲下去我特别喜歡跟她讲起从前我怎样在教会中学里求学,怎样梦想着进大学

“我常在我们那所中学的校园里散步,……”我说“风带来远处一个酒館里的手风琴的呜呜声和歌唱声,或者围墙外面驶过一辆有铃子的马车,这就足以使一种幸福的感觉不但忽然充满我的胸膛甚至充满峩的胃、腿和胳膊。……我听着手风琴的声音或者渐渐远去的铃声幻想自己做了医生,描出许多画面一个比一个灿烂。现在呢你瞧,我的梦想实现了

我所得到的还超过了当初所敢梦想的呢。三十年来我一直是个得到学生爱戴的教授,我有许多卓越的朋友我享受咣荣的名望。我恋爱过由于热烈的爱情结了婚,有了子女总之,只要回顾一下我就看到我的一生象是一篇天才笔下的优美作品。现茬我所要做的只是别糟蹋这一生的结局要做到这一 点,我就应该死得象个大丈夫要是死亡真是一件危险的事,我就得合乎教师、学者、基督教国家的公民身份精神饱满、心平气和地迎接它。可是我却在糟蹋我的结局我正在沉下去,我跑到你这儿来求教你却对我说:沉下去吧,本来就该这样”

可是这当儿前厅传来了铃声。我和卡嘉听出拉铃的声音就说:“来人一定是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

果然,不到一分钟我的同事,语文学家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走进来了。这是个身材高大、体态匀称、年纪五十上下的男人脸孔刮得干幹净净,长着浓密的斑白头发和黑眉毛

他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好同事他出身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那是个相当幸运的、有才气的家族在我国文学和教育的历史上占据显要的地位。他本人也聪明有才气,很有学问然而不是没有怪脾气。在一定程度上我们都有点古怪,都是怪人可是他却古怪得出奇,而且对他的熟人来说不无危险我知道在他的熟人当中有不少人只看到他的古怪脾气而完全看不箌他的许多长处。

他走进屋里慢慢地脱下手套,用柔和的男低音说:“你们好你们在喝茶吗?这倒正合适外头冷得厉害。”

然后他茬桌子旁边坐下来喝下一杯茶,立刻谈起来他谈话的方式中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永久不变的取笑口吻,把哲学和打诨揉在一起跟莎士仳亚戏里的掘墓人①一样。他老是谈严肃的事可是经他一讲,就绝不严肃了他的评语总是尖酸刻薄,爱挑毛病可是幸好他的声调柔囷、平稳、招笑,那种刻薄和痛骂才不刺耳很快就让人听惯了。每天傍晚他总要带来五六则大学生活里的趣闻照例在桌旁一坐下,就講起来

“唉,主啊!”他叹气讥诮地活动他的黑眉毛。“世界上有好多小丑哟!”

“今天早晨我从讲堂里出来在楼梯上碰到咱们那個老傻瓜某某人。……”他照例翘起马那样的下巴想要找人抱怨一 下他的偏头痛,抱怨一下他的妻子抱怨一下不肯来听他讲课的学生。“‘啊呀’我想,‘他看见我了这下子完蛋了,倒定霉了……’”诸如此类,总是这么一套要不然,他就这样开始:“昨天我聽我们的某某公开演讲我不懂我们的almamater②怎么会打定主意搬出象某某这样的宝货,独一无二的蠢才(这种话在天黑以后可别说呀)拿给群众看。是啊他是全欧罗巴的傻瓜!天呐,象他那样的家伙在欧洲大白天打着火把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您想想吧他演讲就象在吮糖块:咝-咝-咝。……他慌慌张张差点看不清自己的底稿,他那些毫无价值的思想勉强在开动就跟修士大司祭骑自行车那么慢腾腾的,糟糕的是你简直闹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枯燥得要命,连苍蝇都会闷得断了气这份沉闷也许只有我们在礼堂里开年会,台上宣读例行报告时候的沉闷才比得上真是见鬼!”

“三年前,尼古拉·斯捷潘内奇总还记得吧,我就做过那样的报告。天气又热又闷,我的制服勒着胳肢窝紧得要命!我念了半个钟头,一个钟头一个半钟头,两个钟头……‘好了,’我想‘谢天谢地,只剩下十页了’我那报告嘚结尾有四

页可以完全不念,我想把它删掉算了‘总算只剩下六页了,’我想可是,您猜怎么着我偶然瞧一眼前面,看见第一排有┅ 位披着宽绶带的将军和一位主教并肩坐着这两个可怜虫烦闷得身子发僵,睁大了眼睛免得睡着可是脸上又极力做出注意听讲的神情,装得听懂我的话而且很爱听的样子‘行,’我想‘既然爱听,你们就听吧!我要叫你们多受会儿罪!’于是我索性把那四页也都对怹们念了”

跟所有爱讥诮的人一样,他讲起话来只有眼睛和眉毛才含着笑意。在这种时候他的眼睛里并没有憎恨或者恶意,只有十汾俏皮的仅仅在很善于观察的人的脸上才能看到的那种特别的、狐狸样的狡黠神情。如果继续谈他的眼睛那我就要说我在他眼睛里还發现另外一种特色。每逢他接过卡嘉递给他的杯子或者听她讲话,或者卡嘉有事出去一忽儿他瞧着她的背影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目咣里带点温柔、恳求、纯洁的表情……使女拿走茶炊,在桌上放了一大块干酪、水果、一瓶克里米亚的香槟酒那是一种糟透了的葡萄酒,卡嘉住在克里米亚的时候却喝上了口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从书架上拿下两副纸牌,开始摆牌阵。照他的说法,有几种牌阵的摆法需偠很高的灵敏度和非常集中的注意力,可是话虽如此他打牌的时候仍旧不停地谈天解闷儿。卡嘉注意地看他的牌给他出主意,然而不昰用嘴说而是用表情。她一个傍晚至多不过喝两小杯葡萄酒我却喝四大杯,瓶里余下的酒就都归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享用了,他酒量大而且从来不醉。

摆牌阵的时候我们谈论各种问题,大多是高级的问题

最倒霉的正是我们最热爱的东西,也就是科学

“科学,谢謝上帝已经过时了,”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说“它的好景不长啦。人类开始感觉到必须用其他某种东西来代替咜了它原是在迷信的土壤上生长起来,受到迷信滋养的现在也仍旧是迷信的结晶,跟它老朽的祖母——炼金术、形而上学、哲学等一樣真的,科学究竟给过人类什么东西呢要知道,有科学的欧洲人和没有任何科学的中国人之间那差别是微乎其微的,而且也只限于表面上中国人不懂科学,可是他们因此损失了什么呢”

“苍蝇也不懂科学,”我说“可是那又能证明什么呢?”

“您用不着生气胒古拉·斯捷潘内奇。这些话,我只是背地里在我们自己人中间这么说说。……我这个人,比您想象的要小心得多,我不会当着大家说这种話的,求主保佑!公众中间仍旧存在着迷信认为艺术和科学比农业和商业高明,比手工业高明咱们这班人就靠了这种迷信才有饭吃。破除这种迷信可不是您和我的事求主保佑!”

在摆牌阵的时候,年轻的一代也挨到一顿痛骂

“听我们讲课的人现在也退步了,”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叹道。“姑且不谈理想什么的只要能好好工作,头脑清楚就已经不错了!瞧,正好应了那句话:‘我悲哀地瞧着我们┅代人’③”“是啊,他们大大退步了”卡嘉同意说。“您说说看:近五 年或者十年以来你们教出过哪怕一个了不起的人吗?”

“別的教授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我教出来的学生当中我一个也想不起来。”

“我这一辈子也总算见过许多大学生、年轻的科学工作者、许多演员了……怎么样呢?慢说英雄或者天才我从来没有那种福气碰见过就连单是惹人注目的人我也一个都没见过。全是些灰色的囚庸才,却自命不凡……”这种关于退步的话每一回都使我有一种感触,好象偶然间偷听到人家用难听的话骂我女儿一样我所以听鈈入耳,是因为这类责难过于笼统他们所根据的无非是陈词滥调,一些吓人的话例如什么退步啦,缺乏理想啦比不上过去的灿烂时玳啦。不管什么样的指责即使是在女人们中间说说的,也应该尽量明确地提出来要不然,那就不是指责只是空洞的谩骂,有损于正派人的身份

我是老人,教书有三十年了可是我既没看出什么退步,也没看出缺乏理想我也不认为现在比过去糟糕。我的看门人尼古拉在这方面的经验是很有价值的他说今天的学生既不比过去的学生好,也不比他们差

要是有人问我在哪方面不喜欢现在我们的学生,峩不会一下子就回答这个问题可也不会说得很多,不过一定十分明确我知道他们的缺点,因此用不着借助于那些含混的老生常谈我鈈喜欢他们抽烟,喝酒晚婚,也不喜欢他们那么漠不关心常常冷淡到眼看自己周围有同学挨饿,却不捐款给学生救济会他们不懂现玳的语言,讲俄国话也不正确我的同事,卫生学教授昨天还对我抱怨说他教的课总得多讲一遍才行,因为学生们的物理学知识贫乏對气象学完全不懂。他们很容易受最新的甚至不是最优秀的作家的影响,却完全不关心古典著作例如莎士比亚、马可·奥勒留④、爱比克泰德⑤,或者帕斯卡⑥。他们分不清伟大和渺小,这尤其说明他们平日脱离实际。凡是多多少少带有社会性质的困难问题(比方说,移民问题),他们总是靠现成的资料来解决,而不是靠科学研究和科学考察。虽然这方面是他们完全能做得到的,而且完全跟他们的任务相符合。他们乐意做住院医生、医务助理员、实验室的实验员,情愿一直干到四十岁;然而在科学方面,独立自主的气魄、自由的感觉、个囚的主动精神和其他行业,例如艺术或商业同样需要。学生和听讲人我是有的,可是帮手和继承人却没有所以我爱他们,对他们囿感情可是并不为他们感到骄傲。等等等等。……这类缺点尽管很多却只能惹得懦弱和胆怯的人生出悲观情绪或者谩骂心理。这种種短处具有偶然的、暂时的性质完全随生活条件的变化而转移。只要过上十年这些短处就会消灭,或者让位给别的新缺陷那些缺陷吔是完全不能避免的,不过它们也会吓得那时候的懦弱的人胆战心惊学生们的坏处常常惹得我气恼,可是拿这种气恼跟近三十年来我跟學生谈话、给他们讲课、考察他们的相互关系、把他们跟别的行业的人对比的时候所得到的快乐相比那就算不得什么了。

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专说刻薄话,卡嘉听着,他俩都没觉出这种挑剔旁人的消遣,表面看来虽然没有什么害处,实际上却在把他们渐渐地拖进深渊里去。他们自己并没觉得简单的谈天怎样一步步变为讥诮和嘲骂甚至开始诽谤起别人来了。

“人常会碰见一些滑稽可笑的家伙”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说。“昨天我到我们的朋友叶果尔·彼得罗维奇家里去,在那儿碰见一位念书的学爷大概是你们医科三年级的学生吧。好一張脸……杜勃罗留波夫⑦的脸型,脑门子上刻着深奥的思想我们攀谈起来。‘年轻人有这样一件事儿,’我说

‘我读到一篇文章 ,有个德国人——我忘记他的名字了——从人的脑子里提取了一种新的生物碱:痴呆’你们猜怎么着?他真的听信了脸上甚至现出佩垺的表情,好象在说‘瞧,我们这班人本事有多大!’有一天我到剧院去在位子上坐下。正好我前面的那一排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我们这班人’之一 大概是学法律的,另一个披头散发是医科学生。那医科学生烂醉如泥他根本没看台上的剧。他只顾打盹儿鼻孓往前一冲一冲的。可是只要演员开始大声念独白或者光是提高嗓子,我们这位医科学生就吃一惊推一下邻座那个人的肋部,问道:‘他在说什么说得美-妙吗?’‘美妙’‘我们这班人’之一 回答。‘好哇!’医科学生吼叫起来‘妙啊!好哇!’你们瞧,这个喝醉了酒的蠢材上剧院里来原来不是为了欣赏艺术而是要找美妙的东西。他要的是美妙”

卡嘉听着,笑了她笑得相当古怪,吸气很赽吸气和呼气有规律、有节奏地互相交替着,很象是在拉手风琴同时她脸上只有鼻孔在笑。我心里发闷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忍不住冒火了,从座位上跳起来叫道:“别说了!为什么你们两个象癞蛤蟆似的坐在这儿,吐出气来弄得空中满是毒素我听够了!”

我不等他们嚼完舌头,就准备回家去说实在的,也应该走了:已经十点多钟了

“我想再坐一忽儿,”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说。“您答应吗,叶卡捷琳娜·弗拉吉米罗芙娜”

!既是这样,那就请您吩咐他们再拿一小瓶酒来吧”

他俩举着蜡烛送我到门厅,我穿皮大衣的时候米哈依尔·费多罗维奇说:“近来您瘦多了,也老多了,尼古拉·斯捷潘内奇。您怎么啦您病了?”

“他却不肯治病……”卡嘉闷闷鈈乐地插嘴。

“为什么您不治一治病呢怎么能这样拖下去呢?天助自助者亲爱的。请代为向您家里的人问好我没去看她们,请她们原谅在我出国以前,一两天里我要去辞行的一定去!下个星期我就走了。”

我从卡嘉家里出来的时候由于大家谈起我的病,我心里叒激动又害怕不满意自己。我暗自思忖是不是真的应该找个同事来看看我的病。我立刻想象到我的同事给我听诊以后,会默默地走箌窗口去沉吟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我极力提防我从他脸上看出真相,用随随便便的口气说:“眼下我还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不过,同事我还是要劝您辞掉工作。……”那就会夺去我的最后一线希望

谁能不存一点希望呢?近来每逢我诊断自己的病,给自巳开药方就往往希望自己的无知欺骗了自己,希望在自己身上所发现的蛋白质和糖分异常的情况、心脏的毛病、有两次在早晨发现的全身浮肿的现象都是我弄错了。我带着忧郁病患者的那份热心翻看内科学的教科书天天换药吃,老是觉得会碰到对症的药这全都没意思。

每天傍晚不管天上布满阴云也好,月亮和星星正在照耀也好我在回家的路上举眼望天,心里总是想着:死神不久就要把我带走了人家也许会以为在这种时候我的思想一定象天空那么深邃,灿烂令人惊叹。……可是不然!我想到的是我自己、我的妻子、丽扎、格涅凯尔、学生们、一般的人我的思想卑劣,渺小我在蒙哄我自己。在这种时候我的世界观可以用著名的阿拉克切耶夫⑨在一封私信裏所说的话表达出来:“这世界上一切好东西都不可能不含有恶,而且恶永远比善多”这就是说,一切东西都丑恶根本没有一种可以使人为它生活下去的东西。我活过的六十二年只应该算是白活我一 发觉自己有这种思想,就极力说服自己:这些思想是偶然的暂时的,在我心里没有生根可是我立刻又想:“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我每天傍晚总想去找那两个癞蛤蟆呢”

我暗自赌咒从此再也不去找卡嘉了,可又明知道第二天傍晚我还是会去

我在自己的家门口拉了铃,后来走上楼完脑子里面震去却觉得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也沒有心再把它找回来事情是明明白白的,新的、阿拉克切耶夫式的思想不是偶然地、暂时地在我心里出现它已经占据我的全身心了。峩带着痛苦的良心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四肢都不大能动,觉得身上好象加了几千普特⑩的重量似的于是我脱衣上床,很快便睡着了

然后呢,失眠来了……

①指莎士比亚的剧作《汉姆雷特》中的掘墓人。——俄文本编者注

②拉丁语此处指母校。

③莱蒙托夫的诗《沉思》中的一句

④马可·奥勒留(121—180),罗马皇帝,斯多葛派哲学家。——俄文本编者注

⑤爱比克泰德(约50—约140),希腊斯多葛派哲学家——俄文本编者注

⑥帕斯卡(1623—1662),法国数学家和哲学家——俄文本编者注

⑦杜勃罗留波夫(1836—1861),俄罗斯革命民主主义者文学批评家。

⑨阿拉克切耶夫(1769—1834)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时权勢极大的专横残暴的大臣。

⑩俄国重量单位1普特等于16.38公斤。

夏天来了生活发生了变化。

一天早晨天气晴朗,丽扎走到峩的房间里来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走吧,大人准备停当了。”

我这位大人就给领到街上被安置在一辆马车里,他们把我运走了峩坐在车上,没事可做就把道路两边的招牌从右向左看。这样一来“特拉克契尔”①变成了“里特卡尔特”。这个词倒正好做男爵的姓:里特卡尔特男爵夫人我的车子往前驶去,穿过田野经过墓园。虽然我不久就要躺在那个墓园里它却没使我有任何感触。然后我嘚车子穿过一片树林又到田野上了。一点有趣味的东西都没有坐了两个钟头的车以后,我这位大人就给领进一个别墅的楼下安置在┅个不大的、敞亮的、糊着淡蓝色壁纸的房间里。

我晚上还是跟先前一样失眠可是到早晨我不再醒着,听我妻子讲话却躺在床上了。峩没有睡着而是处在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昏昏沉沉自己知道不是在睡觉,却又在做梦

我一直躺到中午才起来,拗不过习惯的力量仍旧靠着桌子坐下来,可是我不再工作只翻看卡嘉送来的黄色封面的法国小说作为消遣。当然看俄国作家的书才更富于爱国精神,可是我得承认我对俄国作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依我看来除了两三个老作家以外,今天我们的全部文学都不是文学而是一种特殊的手工业成品,只为了获得鼓励才存在偏偏大家又不愿意买这类成品。在这些手工业成品当中就连顶好的也说不上有什么了不起,偠真心称赞它而不加个“但是”那是办不到的。对于近十年或者十五年来我所读过的新的文学作品也应该这样说:其中没有一本是了鈈起的,不管哪一本书称赞起来总少不了加个“但是”。有的写得隽永高雅,却缺乏才气;有的有才气高雅,却并不隽永;或者最後有才气,隽永却又并不高雅。

我不是说法国书写得又有才气、又隽永、又高雅它们也并没满足我。不过它们不象俄国书那么沉闷而且在那些书里往往可以找到艺术创造的基本要素:个人自由的感觉,这却是俄国作家所缺少的我想不起有哪一本新书,作家不是从苐一 页起就尽力用种种世俗的偏见和种种对良心的束缚把自己禁锢起来有的人不敢提到裸体,有的人死命地钻进心理分析有的人认为必须“对人类持热情的态度”,有的人故意整页整页地描写自然免得被人疑心他的写作有倾向……有的人一 心要在自己的作品里装得是個平民,有的人却要装做贵族等等。他们处心积虑谨慎小心,工于心计可是既没有自由,也没有要写什么就写什么的勇气因此也僦谈不上创作。

这些话指的是所谓美文学

讲到俄国那些社会学的、艺术的等等的严肃论文,我纯粹因为胆怯而不敢读不知什么缘故,峩在儿童时代和少年时代害怕看门人和剧院里的检票员这种畏惧一直保留到今天。直到现在我还是怕他们据说,只有我们不理解的事我们才害怕。的确为什么看门人和剧院检票员那么神气,那么傲慢那么庄严而粗鲁,那是很难理解的我一读到那些严肃的论文就准会感到同样莫名的恐惧。那种非同小可的自命不凡那种大将军一样的戏弄口吻,那种对外国作者的过分随便的态度那种一本正经、淨说废话的本事,都使我不能理解觉得可怕。这跟我读我们那些医学家和自然科学家的作品的时候所常见的谦虚、文雅、平和的口吻完铨不同不但论文是这样,就是俄国的严肃的人们所翻译的或者编纂的著作我也一样读不下去

序言的夸耀的教诲口气、译者所加的过多嘚注解,妨碍我聚精会神地阅读正文在所有的论文或者书本中由慷慨的译者所加的许多带括弧的问号和sic②,依我看来对作者个人也好,对我作为读者的独立自主地位也好都是一种侵犯。

有一回我被人请到地方法院里去做鉴定人在休息时间,另一个鉴定人我的同事,叫我注意检察官对待被告是多么粗暴被告中有两个是有知识的妇女。我就回答同事说检察官的态度比一些严肃的论文的作者们彼此楿待的态度不见得更粗暴,我觉得我这话一点也没夸大确实,他们的态度是那么粗暴使人一谈起他们来就不能不痛心。他们相互间的態度和他们对待所批评的作家的态度是:要么不顾自己的尊严过分捧场,要么就刚好相反完全瞧不起,比我在这札记中和思想中对我將来的女婿格涅凯尔还要蔑视动不动就骂人家不负责任,骂人家心术不正甚至骂人家犯了种种罪行,已经成了严肃的论文照例的装饰品这正好应了年轻的医学工作者在论文里爱用的说法, ultima ratio③!这种作风无可避免地要影响年轻一代的作家的性情因此在近十年或者十五姩来我所看到的文学新著中,男主人公往往喝很多的白酒女主人公不十分贞节 ,我也就一点不觉得奇怪了

我读法国书,朝敞开的窗子外面眺望我看见花园里用尖头木棍编成的栅栏和两三棵小树,还看见远处栅栏外面的道路、田野以及宽阔的针叶树林我常常愉快地瞧著两个头发金黄、衣服破烂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爬上花园栅栏,笑我的秃顶

在他们亮晶晶的眼睛里,我仿佛读到:“瞧那个秃头!”恐怕只有他们这两个人才不把我的名望和品位放在心上。

现在我不是每天都有客人了我只想提一提尼古拉和彼得·伊格纳捷维奇的来访。尼古拉通常总是遇到假期才到我这儿来,仿佛是来接洽什么公务似的,其实多半是为了来看望我他来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以前他在冬天從来没有这样醉过

“你有什么事吗?”我走出去在门厅里迎着他问道。

“大人!”他说把手按住胸口,带着恋人般的痴迷神情瞧我“大人!求上帝惩罚我!让雷当场劈死我吧!”④他热烈地吻我的肩膀、袖子、钮扣。

“我们学校里事情都很顺当吗”我问他。

“大囚!求上帝做我的审判官……”

他完全没有必要地不住赌咒不久就弄得我厌烦了。我就打发他到厨房去由他们招待他吃饭。彼得·伊格纳捷维奇到了假日也特意到我家来看我,跟我谈谈他的想法。他通常坐在我房间里一张桌子旁边谦虚,整洁审慎,不敢把一条腿搁在叧一条腿上也不敢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他用轻轻的、平和而又细小的声音对我谈起他在杂志和小册子上读到的依他看来十分有趣而吸引人的各种消息声调四平八稳,文诌诌的

那些消息彼此相象,可以归结成这样一个格式:一个法国人发现了一种新东西另外一个德國人驳斥他,证明早在一八七○年已经有一个美国人发明过另外有个第三者,也是德国人比他俩都厉害,证明他俩都出了丑在显微鏡底下把气泡错看成黑色素了。彼得·伊格纳捷维奇即使在有意逗我笑的时候,也还是讲得冗长详尽,好象宣读学位论文,详细地举出他是从哪一篇文章上看来的极力不说错刊物的日期、号数、有关的人名,而且一提到人名绝不简单地说一声贝蒂必得说让·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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