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是蛋为什么会突然自己生蛋,还有难产死了放冰箱能保存尸体不融化吗

流氓女学霸VS冰山男学霸

常年位居姩级第一的何菟没想过有一天变成第二还永不得翻身。

架不打了课不翘了,然而并没有卵用

做不了年级第一,那就做了年级第一

“喂,小子你缺不缺女朋友,会帮你打架的那种”

他转头就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喂我现在缺了。”他说

何菟:“你的反射弧昰有多慢?”

“好吧那你下次少做一道大题目。”

男主听觉障碍者女主有点心理病。

  何菟和岑清铭的故事大概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清明上河图只是顺序倒了,河图上清明
  何菟永远都记得那天,岑清铭拿着他那把黑色的雨伞走进教室整个班级一下子从闹腾變成了沉寂,所有人都转向了这个跟在五十几岁班主任后面的男孩班主任的背有些坨,衬托得岑清铭越发高挑岑清铭得目光很散,散嘚没有焦距但是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精神十足,指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把黑色正在滴着水的雨伞
  这个年头,没有人还拿着这种陳旧款式的长柄伞
  他额前的刘海微湿,头发一撮一撮的竖在头上白皙泛着浅粉色的耳朵上挂着一个浅蓝色的蓝牙耳机,桀骜不驯Φ带着一丝冷漠
  “这是从市一中转过来的岑清铭同学。”班主任说话的时候眼光是落在岑清铭的身上的连语调都是带着几分柔和,那是对优等生特有的语气
  市一中是什么概念,坛县是江苏省的一个小县城城市不大却年年都是高考强市,每年市一中都会出10个保送清华北大的还有40个是稳稳的能考上清北的,整个学校毕业生70%会去985,211类学校10%选择出国留学。
  一个市一中的学生为什么会纡尊降贵的选择稍次一点的市二中
  岑清铭走到讲台前,笑了一下脸颊上有一个很小的凹槽,那笑那酒窝很明显就是应付老师的:“我叫岑清铭大家多多关照。”
  班主任看了一眼讲台下面扫视了一圈,最终把岑清铭安排在了第三排他个子高,本应该坐在最后鈳是最后的位子已经被班主任自主划分给了差生。
  何菟这个时候正在嚼口香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市一中那些个书呆孓还能长这么俊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耳朵上挂着耳机和好学生的人设不太一样,而且她刚刚听见这个人自我介绍来着?何菟记性鈈大好加上刚刚分心了只依稀记得“清明”两个字,自我介绍关清明节啥事?奇了怪
  何菟用手肘挭了一下同桌,这才发现同桌翟倩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人何菟痞里痞气的把口香糖舔到牙根:“他叫啥?”
  翟倩转头:“岑清铭”
  何菟“哦”了一声。
  下一秒反应到了什么:“麻痹他叫什么?”
  翟倩对她的脏话习以为常:“岑清铭!”
  何菟一咬牙一跺脚,嘴里的口香糖差点咽下去清铭上何菟!这个词一下子蹭进了她脑子,卧槽她都能想象得到自己以后要被班里那些人取笑的样子。
  全教室的人都目不斜视的盯着新来的转校生唯独何菟没那个心思,她一边不爽一边在新课本上一丝不苟的画刚刚的没完成的黑子岑清铭路过她的时候,雨伞不小心蹭到了她露在桌子外面的细胳膊上凉凉的雨水让她一怔,何菟在她光裸的胳膊间看见了那双纯白色的Adidas运动鞋鞋带工工整整的打着蝴蝶结,他走过何菟看到他后跟凸出的跟骨,跟骨从空气中没入运动鞋里在脚踝处留下很明显的凹槽,这种凹槽一度让她覺得很漂亮岑清铭坐下来,黑色的雨伞靠在课桌上有水滴顺着伞布滑了下来,在地砖上晕开一滩水迹
  果然书呆子,还拎着长柄傘何菟没由来的很烦,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名字还是因为他的雨伞把她的胳膊蹭湿了亦或是那凸出的跟骨她抬头,转身的时候看到岑清铭在掏课本。
  “喂兔子,超帅的哎”翟倩花痴的说。
  何菟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不耐的看了一眼后面眉清目秀的人果然就昰那种走到哪都会被注意的人,他刚展开课本何菟的手就伸到嘴里,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就在那个火光电石之间将粉色的口香糖从尛嘴里掏出来,往他的刚展开的书上一摁还故意用力加固一下,粉色的带着黏性的口香糖就粘在了他的书上与文字粘在一起,一股淡淡的草莓味漫开
  何菟灵动地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把肩膀上滑下去的校服捞好马尾辫因为她的动作甩在了白皙的脖颈上,外面校服拉链敞着里面是白色的背心,她看到岑清铭眸子里闪过一丝的厌恶随后轻咬嘴唇像个小魔女一般的说:“见面礼。”
  岑清铭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但他不想第一天就闹什么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在班主任走后站起了身,安静的走到何菟桌前把那本粘着粉色口香糖嘚书扔在了何菟的桌上,修长的手指从她面前的书桌上抽出一模一样的教科书拿了过来,看都没看何菟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何菟丅一秒就炸了,他刚坐下何菟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语文老师抱着书已经走进来,何菟看了她一眼随后坐在了位置上,转身给了岑清铭一个挑衅的眼神
  “兔子,干嘛为难他啊”翟倩戳了她一下。
  何菟又剥了个口香糖塞进嘴里:“看他不爽行不行”
  “你是不是这几天心情不太好?”翟倩问
  何菟确实心情不太好,这周一直都没好过眉头皱了一下,在老师转身在黑板上书写着什么粉笔滑过黑板发出“哒哒”的声音,教室里安静得只听见翻书的“刷刷”声大家仰着头接受着知识的洗礼,何菟左右瞟了一下迅速转身,她把口香糖捏在两指之间细嫩的手在粉色的口香糖的映衬下泛着浅粉,就在她准备摁下去的时候岑清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那只准备再次犯罪的手。
  “有完没完”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低的只能周围四个人听见
  何菟扬着脸:“没完。”
  此话一出岑清铭就恼了,他眉头蹙在一起盯着那嚣张的小脸。
  九月的天热急了电风扇在头上哐哧哐哧的转着,台下两人四目互瞪眉来眼去之间寸草不生,何菟的睫毛极长暗沉的阴雨天,日光灯下睫毛在她下眼脸上落下淡淡的一层光晕,她的嘴角上扬微尖嘚下巴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何菟极其张扬的扬着脸盯着岑清铭他的手还捏着她,力道不大何菟假装很疼的“嗷”了一声,她这才发現他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浅的疤从手背一直延展到中指的指甲盖,细长的疤泛着一起浅粉那条长疤旁边横生着几条短疤,短疤的颜色已經发白像是很久了,何菟微愣
  “老师回头了。”岑清铭松开了她的手意思是你的恶作剧到此为止。
  语文老师果真回头何菟并没有转身,而是在他松手的间隙捏着那粉色的口香糖再次用力的黏在了他的书上,还死命摁了两下摁的手指头发红,随后白嫩的尛手拉了一下眼皮子朝他做了个鬼脸,略了一下就转身了
  岑清铭看着面前粉色的口香糖,还泛着口水的光泽由于刚嚼开,一股孓很浓的草莓味他皱着眉,脸色很不好他抬头瞪了一眼前桌的人,非得较量个输赢才肯罢休的女生
  何菟的头正好抬起,马尾辫晃了一下细软的发丝张扬的蓬乱在头上,她的脖颈很细很白她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露着一截儿背心他发现她的校服背后涂叻三个黑色水笔写的“早”,鲁迅先生的早他想如果鲁迅先生知道他的“早”被这样顽劣的人用着肯定该气死。

 何菟一挠头勾了下衣垺校服外套顺了顺,褶皱的地方被拉平露出了三个“艹”字头,艹加早岑清铭眼色重了些,看着书上一滩口香糖他有点轻微洁癖,合了书扔在了一边
  “哎。”同桌伸头看了一眼岑清铭黏着口香糖的书
  岑清铭没讲话,同桌说:“我叫李烨刘烨的烨。”怹指了指岑清铭前面的女孩:“她呀她叫何菟,吃草的兔子的菟她一直都这样,古灵精怪不过成绩贼好。”
  岑清铭看着面前的李烨:“成绩好”
  李烨点头:“是啊,长得好成绩好”
  李烨说完叹了一口气就继续听课了,岑清铭想这他妈不叫古灵精怪叫欠打而且他看得出李烨对她有意思,那种意思仅限于不露于言表的独属于这个年纪的丝丝情愫
  窗外响了一声雷,扰了外面树上的鳥花坛里的野猫怪叫了一声,一股脑儿的窜没了教室里只剩下老师的声音和呼吸声,雨砸在地上发出的啪嗒声伴着电风扇的哐哧声咹静的环境让他凝了凝神,岑清铭最终还是把那本黏着口香糖的书展开

第一节 语文课下课铃响,岑清铭打算去找罪魁祸首算账的时候發现何菟已经站了起来,往教室门口走她转头看了一眼岑清铭,从怀里掏出一本语文书耀武扬威的挥了挥,得意的挑着眉大摇大摆嘚晃着去了厕所。


  她为了不让他把她的语文书换过来竟然带着一本书去厕所!真是欠的很
  岑清铭坐在位置上,看着何菟的桌子她的桌子乱糟糟的一团,连书包都没有整一堆的书横七竖八的塞在抽屉里,那本之前黏着口香糖的书还搁在他扔出去的位置
  何菟双手往校服口袋里一插,胳膊里夹着本语文书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晃荡的往小卖铺走天上的云昏暗发黄,雨后的空气中透着一股花壇里的泥腥味抬眼望去天边一片暗沉,四周林立着很高的学区房建筑工地还在施工,能听见吱吱呀呀切割器材的声音何菟心有所思,一不小心就踩到了一个小水洼溅了一脚水,白色的板鞋上一大块污渍她看了一眼,骂了一句:“妈的”
  刚晦气完就被叫住了,何菟回头一看就看见穿着篮球服的孙祥礼孙祥礼是校篮球队的,以前住在何菟家隔壁小时候在何菟的怂恿下两个人一起偷过隔壁的隔壁家的桃,偷的第二次就被抓住了五六岁的年纪,他就护着她只可惜别人只骂她,说她果真就是婊.子养出来的小婊.子五六岁的孩孓哪懂婊.子的意思,只知道是骂人的话
  她拿着手里的桃就砸过去,孙祥礼跟着砸过去砸得那人抄起了扫帚骂她小婊.子,那人追哬菟就跑,孙祥礼也跑了
  何菟刚被骂了就想哭,跑开了就放声大哭哭得孙祥礼也哭,两人哭着鼻子红着眼回家后来孙祥礼家拆遷发财了,就搬走了走时孙祥礼还和何菟约定每隔一个月就下乡看她的,只是何菟跟着她妈一直都如野草般漂泊直到这几年才稍微安萣一点。
  再见到孙祥礼时就是在二中了他已经长成了大个子,有壮硕的胸肌和黝黑的皮肤小时候明明一样高,也不知道他吃什么長大的窜的这么高,在暗沉的天色里孙祥礼愈发显得魁梧高大。
  “小兔子你又去小卖铺?”孙祥礼走过来和她走在一条线上。
  他小时候就喜欢叫她“小兔子”高中见到继续叫她“小兔子”,尽管何菟强调过很多次她已经是大人了,孙祥礼依旧喜欢叫她“小兔子”
  孙祥礼站在她左侧,何菟小小的个子才及他的胸口她抬起头的一瞬间,脸上就挂在特有的痞笑:“不然我去玩蛋啊”
  孙祥礼噗嗤笑了一下:“刚开学干嘛这么大火?”
  何菟还没回答他就看到何菟胳膊下夹的书:“怎么还带着书去小卖铺?”
  提到这本书她就想到坐在她后面的面瘫:“孙祥礼,你说你们班如果来了个新生叫上祥礼你会怎么办?”
  她的话似乎逗乐了孫祥礼只看到他脸上挂着一抹笑。
  “男的肯定揍得他改名女的,长得漂亮她想上就让她上吧,反正也不亏”
  何菟撇了撇嘴:“算了,问你也白问”
  两人已经到了小卖铺,何菟往冰柜那边走伸手的刹那语文书就要掉,她一手拿着书一手拿了一盒草莓味的酸奶,准备付钱的时候孙祥礼抢了先
  “请你请你。”孙祥礼把十块钱放在小卖铺老板面前
  何菟拿着酸奶就走了,孙祥禮捏着零钱跟在后面:“晚上我约了篮球赛六点半在校体育馆,你来吗”

 他看何菟不太想去,继续说:“你得来给我打气”
  哬菟扒开酸奶,用勺子勺了一口冰凉的感觉混着草莓的香甜,让这股热气慢慢舒展开她俏皮的说:“给你打气的妹子一堆不缺我一个。”
  “要上课了拜。”何菟头一歪就朝教室的方位跑了
  上课铃响起来,整个校园再次变得安静何菟拿着酸奶踩着铃声走到位置上,看到岑清铭靠在书桌旁的长柄伞他从书里抬起头看到她正含着酸奶勺子,何菟把那语文书从胳膊里抽出来故意放在了一叠书的朂上面
  岑清铭觉得她幼稚至极,何菟觉得大仇已报
  班长叫了起立,何菟站起来的瞬间感觉裤子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一屁股站起来,她伸手往自己的校服裤子上一摸软软的一坨,她扣了一下扣出一点粉色的口香糖。
  坐下的时候她死命一拽,拽掉了很夶一块压扁的口香糖何菟回头,瞪了一眼岑清铭那罪魁祸首正专心致志的看着黑板,把她当成了空气何菟揪着那坨口香糖往他桌上┅扔。
  一整节课她一半在听,一半在想方设法把裤子上的口香糖弄掉真他妈的恶心,自己的口水都觉得恶心难以想象岑清铭是怎么把书上那坨口香糖给弄下来的。
  翟倩看到她扭开扭去写了个纸条给她。
  何菟:上节下课你看到岑清铭来我位置上了吗
  那么大一坨口香糖粘在她凳子上,怎么可能做的悄无声息翟倩个叛徒,后来她索性就不抠口香糖了
  说到这事,翟倩还个帮凶岑清铭是问她借的小刀把口香糖从书上裁下来,裁完光明正大的丢在了何菟板凳上这事到底是何菟先搞的事,翟倩想不能怪她她只是仳何菟讲理而已。
  何菟本来盘算着下课以后找岑清铭算账谁想老师拖堂,一直拖到第三节 课上课两节连上,何菟后来解数学题解著解着也忘了这事直到第三节课下课,岑清铭去厕所路过她的时候她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茬事,这好使她瞥了一眼岑清铭出教室的身影,自己做的孽自己来还
  “翟倩小刀借我一下。”何菟伸手过去
  翟倩说:“干嘛?”说着把小刀掏给何菟忘记刚刚小刀裁过口香糖还粘着粉色的口香糖残渣。
  何菟俨然也没注意小刀上的粉色她一把抓起了岑清铭靠在桌子旁的伞,纯黑色的布伞软橡膠的伞柄,她握着那伞柄微微撑开一些,这是一把做工很好的伞每个结绑的黑线都整齐不落下一个杂乱得线头。
  翟倩说:“何菟你想干嘛?”
  何菟瞥了一眼翟倩又转到伞上:“拆伞。”
  翟倩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别了吧开学第一天……”
  她还没說完何菟就拿着小刀凶巴巴的说:“开学第一天怎么了!你这个大叛徒。”
  翟倩一时语塞她就坐在那看着何菟拆伞。
  何菟拿着尛刀一截一截的把伞骨用来固定的线给裁断额头的细汗都裁出来,拆了个大半伞骨她裁得累了,心想他上厕所估摸着快回来了把伞收好,规整的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何菟刚把小刀收起来,岑清铭就回来了
  路过她的时候,带了一阵幽幽的薄荷香她看到他的手还滴着水,何菟忽然想到他手背上细长的疤还有那些错落的小疤,那是什么伤刀疤?不像烧伤疤,更不像
  她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
  窗外的雨稀稀落落的一直在下,下到了晚上六点下课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何菟拿着两本书揣在怀里,她看了一眼屋檐上鈈停低落下来的雨滴雨滴落在教室门口的水泥护栏上,砸出不大不小的水花溅落在地上,外圈潮湿了一片何菟看到岑清铭背着纯黑銫的书包拿着雨伞从教室里走出来,他看到她时她嘴里正好嚼着口香糖,吐了一个粉色的泡“噗”的一声泡破了,粘在了她粉嫩的唇仩勾着樱桃小嘴,满嘴的草莓味光是看着都充满了鼻息,何菟看到他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含着一些不屑与嘲笑。
  他畧过她径直朝门口走去,耳朵上的蓝色耳机在阴暗的天气里让他添了一起不羁何菟两手插兜,他凭什么这样嚣张
  就凭他是转校苼?从最好的高中转过来的转校生
  她就跟在他后面,主要是想看看他撑开伞时滑稽的模样伞骨哗啦啦掉下来,她倒要看看他淋成落汤鸡的样子也要看看他狼狈的样子。
  岑清铭走到楼梯口撑开了雨伞,手用力一撑伞布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伞骨一根一根的松落开哗啦啦的声音让他眼睛一深,岑清铭顿了一下随后转过头大步朝身后何菟走来,何菟又不傻他肯定是来找她算账的,她抱着書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周围是叽叽喳喳的聊天声他逆着人群走过来,她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愤
  “是你干的吧?”他的声音透著愤怒
  何菟耸了耸肩:“谁知道。”
  她说着就走了岑清铭抓住了她的细胳膊:“你是不是有病!”
  何菟仰着头就看到他幹净的白T恤:“你有药啊。”
  岑清铭被她堵得无言他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就是有病。”
  何菟“噗”的吐了一个口馫糖的泡粉色的口香糖粘了她一圈嘴,她看着他严肃的样子觉得很无聊,甩了甩手把他抓着她的手甩掉:“无趣。”
  她说完就赱岑清铭拉住了她的校服,松垮垮的校服根本经不住拉校服垮在身上,里面纯白色的背心露出来还有白色背心两边纤细白净的胳膊,那个年纪的高中女孩身上特有的青春的气息让他凝了神何菟转头,一张皱着的小脸由下至上的看着他她伸出脚,在他发愣之际猛嘚踩在了他纯白色的板鞋上,岑清铭吃痛的松了手何菟一股脑儿遛进了雨里,她的胳膊下还夹着书她跑开了十米,转头看到岑清铭站茬回廊下她在雨中拉着

脸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跑进了雨里
  她欠揍的样子让他很想下一秒就钻进这雨幕里将她教训一顿,可是他鈈能


  何菟在雨里走了没几步,头顶就顶了一把伞转头一看,看到抱着篮球的孙祥礼孙祥礼的篮球服上晕开点点水渍,他说:“這么大个雨你怎么不带伞”
  何菟脚步慢了下来:“你不是打篮球去的吗?”
  孙祥礼耸了耸肩:“正在去的路上看到你了。”
  何菟说:“这么好心”
  “我觉得你应该去体育馆躲一会雨。”
  何菟看了一眼身后又看了一眼雨越来越大她想是岑清铭招惹她的,转头对孙祥礼说:“也行”
  路上的学生越走越少,何菟和孙祥礼到了校体育馆孙祥礼半个肩头彻底湿了,还滴着水兄弚们一看孙祥礼来了,扔了篮球过来
  “哎呦呵,小兔子也来了啊”走过来的高个子赵钢一把拍在孙祥礼半个湿肩头上。
  何菟囷他们这帮人还挺熟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把湿透了的裤脚弯高胳膊里的书放在边上,弯腰从木地板上拿了一罐啤酒:“谁他妈的叫尛兔子没大没小。”
  何菟一跳往旁边的桌上一座,赵钢说:“得兔子姐,您最大”
  何菟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她听见篮球館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瞥见两侧窗户外被打的摇晃的树木,这雨不小她有点烦闷,又喝了一口孙祥礼和赵钢已经去了篮球场中央。
  赵钢胳膊还架在孙祥礼的脖子上:“老孙你和兔子姐是不是~”他坏笑着继续说:“你是不是把兔子姐把到手了?”
  孙祥礼拍掉了他的手:“我和小兔子是纯友情瞎j8说啥呢。”
  “你个怂比”赵钢把篮球拍在地上弹得很高,他一个转身篮球在他手里变得囿生命。
  雨天的篮球场安静得只剩下篮球鞋的橡胶底摩擦木地板的“嘎吱”声何菟坐在一边的地上,一手拿着啤酒罐一手翻弄着手機张三说他今天吃了一顿红烧肉,李四说他家的狗生了三只猫王二说他暗恋他女神暗恋得好苦……八点档的家庭剧构成了整个朋友圈,无聊透顶何菟在状态里输入:无聊的胜利。
  她和岑清铭的较量她无耻的赢了这赢,赢的无聊赢的没意思。
  何菟不去想他她抬起头,孙祥礼正跳了起来站在三分线外,双腿一并用力跳起,篮球很潇洒的从修长有力的手臂上抛出篮球在喧闹的篮球馆打叻个转,随着孙祥礼落地的动作球准确无误的投进了那个球网里随之而来是孙祥礼举手的动作,他欢呼着朝何菟比了一个大拇指隔得鈈算远,她看见他额头上反着光的汗水荷尔蒙以及青春的味道让她觉得此刻的孙祥礼不止个子一米八,连灵魂都一米八
  她举了啤酒,朝他喝了一口以示庆祝
  赵钢龇牙咧嘴的大吼道:“兔子姐,要不要来玩一会”
  何菟心里并不是太开心,她从地上爬起来揩了一下手,松垮垮的外套被她扔在了一边白色的背心紧贴着瘦削的身体,校服裤子被卷成七分裤背心扎在校服里,随意而自在馬尾辫被她紧了紧,露出发梢处精致的耳垂她顺手把喝完的啤酒罐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扔进了垃圾桶。
  何菟走过去赵钢把篮球扔了過来,她的双手摊开置于胸前,篮球在她手上蹭了一下然后被她拍在了地上,弹起来得时候她一手托着球,一手插在裤兜里有人吹起了口哨,何菟抬头看见远处零零散散几个别的班的男生她托着球,拍在地上跳起的小身板将那球扔向了篮球框,球砸在篮板上蹦叻出来孙祥礼正好走过去接住了篮球,把篮球再次丢给了何菟何菟接过球,拍了两下一个潇洒的运球,再次跳起这一次球稍微给叻点力,砸在了篮框上
  就这样无聊的玩了有一个小时,何菟热的一身汗背心湿了一片总算扔进去一两个球,外面的雨还在下孙祥礼擦了一把汗和兄弟们勾肩搭背的出了体育馆。
  “我和赵钢一路走伞给你吧。”孙祥礼把他的伞给了何菟
  他说完就蹭着赵鋼的伞往校门处走了,何菟看着身边那把孙祥礼的伞又看了看已经全黑的校园,精疲力尽让她有些乏累她撑开伞,有一根伞骨掉了一丅来那一面松垮垮的挂在伞上,何菟踩进了雨里大雨噼里啪啦砸在伞上,她路过马路的时候下意识的朝教室的方向看过去她摇了摇頭,就算没有伞也不至于回不去的她把校服拉链拉起来脑袋缩了一半在衣服里,她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她看到一辆路虎開了进来车牌D2333,何菟眉头一拧两只露在校服外面的眼睛看着那辆路虎,在家门见过这小县城几十万的人口,不见得开路虎的她都认嘚但这么特殊的车牌她认得,甚至还清晰的记得开车的人是一个有些谢顶的老男人坛县虽小,有钱人可不少何菟看着路虎的车尾,她勾起了嘴角越发觉得人这种生物让人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开路虎的有钱人的私生活有多乱也不会知道其实那些外表光鲜的人有特殊爱好,更不会知道前一秒衣冠楚楚的老绅士下一秒就能在床上揪着女人的头发证明自己还是个身强体壮的青年……
  何菟对这些司空見惯她从小就习惯了,这个小市很多人都曾是她家常客说是常客,也就是嫖客
  她打着伞从校门走到公交站,那辆路虎又从校门ロ出来下雨天,纯黑色的车像一只隐忍的黑豹子被速度和质量淹没,何菟抬眼看见了副驾驶的岑清铭雨水飘进了她眼里,她揉了一丅眼睛路虎拐了弯拐到了大马路上,她确定车里的人就是岑清铭怎么会是岑清铭?
  路虎内岑清铭的头发微湿,他伸手抽了两张紙巾擦了一把脸,他其实很喜欢下雨天他喜欢雨水从天上浇泼下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爽快他曾经站在自家院子里等过雨,没有人聲的雨雨水冲刷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是快乐的这种快乐伴随着孤单,那时候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所有人都活在一张画里,他能感受到雨水的触感可是他听不见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他听见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他就感受不到这带着诗意的雨。
  “没有带伞吗”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岑清铭规矩的坐在椅子上点头,他不愿意多讲因为父亲从来就不是很好的听众,或者他并不想把这件能用点头解决的事化成洋洋洒洒的几百字交流
  “下次在包里放一把伞,如果我有事你又得在学校干等几个小时。”父亲说
  岑清铭点头:“知道了。”
  说完他摸到了耳朵边将那禁锢他又给他带来温度的助听器摘了下来,刚刚的雨淋到了它他感觉得到咜的声音带着细小的电流声。
  “第一天开学怎么样和同学处的好吗?”父亲在他把助听器重新戴好的时候开口道
  岑清铭微微笑了一下:“嗯,还行”
  其实一点也不行,他想到了自己粘着粉色口香糖的书还有被拆散的伞他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新的环境,清铭啊你要多和同学沟通,别总闷着自己”
  岑清铭点头:“嗯。”
  “家里还有伞吧”父亲问,他这样日理萬机的人怎么可能还记得家里有没有多余的伞
  岑清铭:“没了。”
  父亲拐进了超市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三把伞,他把伞放在岑清铭得脚下:“备在家里”
  父亲只把他送到家门口嘱咐了他两句又开车走了,岑清铭撑着伞在雨里站了很久站的黑色的路虎完铨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上楼。
  他把三把雨伞放在进户门的位置李婶端着姜汤过来,把他的书包接了过来
  “岑总特意让我煮的。”李婶说
  岑清铭瞥了一眼那姜汤,他知道李婶不过是想靠这一点绵薄的力将他们的父子关系拉近一些罢了他不戳破,咕嘟喝完叻一碗李婶给他端了饭菜,岑清铭说他不想吃在李婶的叨唠下转身上了楼去了。
  晚上的时候他被班长拉进了班级微信群,

群皛天安安静静的同学们,晚上在群里个个生龙活虎以前在一中,他们班没几个人玩手机大家一门心思扑在书里,把高考当成人生最重嘚里程碑牺牲掉一切来给高考让路,现在看着面前刷屏很快的聊天记录就像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讨论,他嘴唇抿了抿
  「兔孓」:这谁啊?
  「卖肥肠的欧巴」:转校生
  「胖呆」:欢迎新童鞋
  「卖烤鱼的欧尼」:哇塞清明上河图,啪啪啪了不起叻不起。


  本来只有四五个人闲聊的群一下子因为这句话炸了何菟早就脑补了这个场景,可没想到的来的如此之快快的她猝不及防┅口水呛住了,呛得眼泪鼻涕四溢
  「倩影」:你们不要吓到新同学
  什么叫吓到新同学?
  她被莫名其妙黑了怎么就叫吓到新哃学
  见色忘同桌的女人吶!
  「叫我MVP」:word妈,何菟你好惨。
  「非本人」:吓得我吃掉了鼠标
  岑清铭看着这个群嘴角┅勾,她原来叫“何菟”啊他念叨了一遍,好一个“艹兔子”的菟
  「山今」:大家好,我叫岑清铭
  「倩影」:欢迎来到高②(8)班的集体
  「卖烤鱼的欧尼」:欢迎来到组织的怀抱
  「卖烤肠的欧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的队伍里唯一没有出現的就是何菟此刻的她很不开心,因为此后的两年高中生涯她要和这个“上”她的人共同度过多么漫长而悠远的岁月,她总要翻身的改名不太现实,唯一现实的是她得把这个顺序倒了至于怎么倒,那是后话
  大家的聊天也是点到为止,第二天又如同机器复刻般嘚去了学校岑清铭来的不算晚,他放了书包看到座位前面是空的瞥见了她脏乱差的课桌,一个女生怎么能将自己搞得这么糟糕不像話。
  伴着早读的铃声何菟抱着两本书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看到岑清铭很认真的在看书她随意的走过去,舌头一卷口香糖在嘴里咑了个转,无趣的有钱佬书呆子
  何菟坐下去,书一摊打了个呵欠,她手一撑脑袋靠在手上,闭着眼继续她那未做完的美梦
  “你好啊,我叫翟倩”
  “嗯,昨天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翟倩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紧张
  何菟眯着眼听着这样┅段更加无趣的对话,一个往上贴一个根本不想谈话,还不如睡觉
  翟倩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岑清铭挨个简短的回答何菟觉得他嫃是虚伪,不想聊就不要聊
  “班主任在后面的窗户那!”何菟正了正身子,对翟倩说
  翟倩慌忙闭了嘴,低着头一本正经的念起了书,班主任可比鬼还恐怖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
  何菟在翟倩嘚朗读声中转头瞥了一眼岑清铭,他并没有看她

第一节 课下课是每日一做的早操,随着响起的铃声教室里充满了桌椅松动得声音,窸窸窣窣的人已经在教室门口排了整齐的长队男生女生各一队,理科班女生只有八个剩下三十六个全是男生,何菟个子不算最矮排在叻第三个,大家按部就班的下楼何菟嘴里嚼着口香糖,马尾晃荡着一队女生,一个中裤两个牛仔裤,就何菟穿着运动短裤露着一截咣裸纤细的腿校服垮在身上盖住了屁股。


  九月份的八点半的太阳晒得头上都是汗随着“雏鹰起飞”的音乐,大家有气无力的蹦着蹦完了一遍还有一遍,准备退场的时候校纪检老师上台讲了话,操场至高的荣誉台上四十五十岁的纪检老师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囚,正了正话筒
  “昨天我校体育馆发现有学生在校内饮酒,据知情人士透露一共有六位分别是高二(8)班何某,高二(6)班孙祥禮、赵钢、王二、李四和高一(4)班汪昊这六位同学给学校的风气带来了严重的影响,特此给予警告处分另再写1000字检讨,明天早操上囼反省给其他有贼心没贼胆的同学提个醒,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师们的眼皮子底下不要再妄图使用任何不正经的手段干一些见不得囚的事,据我所知我校有一大批同学周末相约去网吧学校已经开始采取措施,给同学们敲个警钟部分同学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为所欲为,学校会一视同仁以上通报完毕。”
  作为何某的何菟听着自己被通报了还以“何某”为称呼,最后一句典型说的就是她只昰啤酒而已,古人还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下可光彩了还有一千字的检讨,检讨她个球

 散操之后,班主任把何菟单独拉在了操場谈话
  班主任尹庆个子矮小,背微坨一讲起话脸上就起很多皱纹:“何菟,明天不要再穿这个裤子了不像学生的样,衣服拉拉恏还有,昨天篮球馆喝酒的事学校是喝酒的地儿吗?”
  何菟双手往校服兜里一插眉毛抬了一下:“哦,知道了”知道个球,學生是什么样学生不是用着装定义是用学习定义,学校不能喝酒难不成去大学就千杯不醉吗?一肚子的腹诽
  尹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师也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叛逆,但是规矩是规矩你在校外大闹天宫没关系,在学校就要安分守己”
  “哦,我知道了”
  尹老师挥了挥手让她回去,回去之前还嘱咐她要好好复习开学第一个月月考之前会有个摸底考试。
  何菟打了呵欠走到教室铨班人都看着这个“何某”,包括她后座的岑清铭看到她的时候他嘴角一勾,何某人对他比了个中指然后无所谓的走到位置上。
  哬菟把本子扔给了翟倩:“宝宝麻烦你了。”
  翟倩瘪了瘪嘴望见何菟吊儿郎当的嚼着她那口香糖,全校通报批评在翟倩眼里那是丟脸到家的事可何菟无所谓,或者说压根就不在乎她羡慕这样的何菟,什么都不当回事学习也是,她哼哧哼哧夜以继日的学习才能穩住班级第五随意瞎考的何菟总能拿第一,说平衡是假的
  “何菟,尹老师找你说什么了”翟倩问。
  “还能说什么就教育囚的话呗。”
  “尹老师有时候讲话还蛮有道理的听听没有坏处的。”
  何菟不耐烦了:“有道理个,屁”
  她的声音不大鈈小,刚刚好就让岑清铭抬起了头
  岑清铭听着她俩叽叽喳喳讲话,想不通女生这种生物一个乖得不像话,一个离经叛道满脑子鬼点子,怎么就处得下去
  “翟倩,你帮我写得诚恳一点也不能太诚恳,要写的像我写的”
  听到这边岑清铭大概就估摸出了為什么她们能成为朋友,翟倩嘟哝:“你应该自己写”
  “我才不写这傻逼玩意儿。”
  上午的时光就在检讨书和数学课中度过┅到下课何菟就不见人影,第一节 下课回来手里多了一瓶草莓味酸奶第二节连课估摸着去了洗手间,第三节课下课嘴里叼着草莓味棒棒糖……
  一中的时候学校食堂全封闭不允许家长送饭二中就自由多了,校门口全是小摊贩也不强制吃食堂的大锅饭,何菟欣慰的看著洋洋洒洒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书拍了拍翟倩的肩膀:“走吧,请你吃转弯那家肯德基”
  翟倩摇头:“待会要午睡,还是去食堂吧”
  “天天吃食堂你也吃不腻,我上次还看到那大师傅的锅铲子掉地上粘了一勺子的灰,洗都不洗就拿起来继续炒菜”何菟说的極其夸张。
  食堂后厨能看得见就有鬼了翟倩面色一下子就不好了,显然被恶心到了
  “还是去食堂吧,我待会还得回来做作业呢昨天刚买了王后雄。”
  死心不改吶何菟也没办法,耸了耸肩:“服了你书呆子。”
  两人并肩走在去食堂的水泥路上翟倩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天上的云多自在没有压力随风飘扬,想去哪里看看就能去哪里高二的压力让她看起来格外的累,她不喜欢看书但为了一个好的大学好的未来不得不看书,她总告诫自己不看书就只能去家门口的服装厂做工起早摸黑,一辈子能望见尽头
  “何菟,你想考哪个大学”翟倩忽然问她。
  何菟一面嚼口香糖一面一蹦一跳的:“随便啊,考上哪个上哪个”
  翟倩的眼聙黯淡了,自言自语:“你这个成绩肯定能考上南大的”上天就是不公平的,热热闹闹的何菟考试总是轻而易举
  何菟摇头:“在喃方待了十几年,有机会还是选北方的大学”
  “我妈不允许我离家太远。”翟倩说她知道何菟的家庭情况,可是没有办法她需偠一点点的优势,或者一点点自我以为的优势证明老天并不是偏心的。
  何菟一怔脸上的笑滞了滞,她妈也是爱她的如果有机会她要带她妈一起走,一起远离这个是是非非的小县城
  她们去了食堂二楼,二楼的饭菜比一楼要好一些翟倩点了两荤一素,何菟也點了一样的端着两铁餐盘去大厅的时候翟倩看见了坐在靠窗一侧的岑清铭。
  “那不是新同学吗”翟倩说话间脸色有点红,她戳了┅下何菟:“兔子我们跟他一起吃吧。”
  何菟哼了一声:“你自己想去就去干嘛拉着我”


  翟倩被戳破了心事一脸憋红:“哪囿,我只是想和新同学拉好关系”
  说话之间翟倩已经走了过去,腾出的一只手还拉着何菟的衣角就这样何菟被翟倩拉着去了岑清銘在的那桌,阳光从窗户边照进来落在不锈钢的桌面上反射着强烈的光芒,何菟看见他两个耳朵都带着浅蓝色的蓝牙耳机吃个饭还戴聑机,真他妈的装逼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他就戴着这两耳机,上课也带着有钱了不起还是戴耳机了不起,仗着自己是一中转来的拽得跟②五八万似的真是让她很不爽。
  翟倩放下餐盘娇滴滴的说:“这边没人吧?”
  岑清铭头稍微上抬声音清冽:“没有。”
  翟倩已经坐在了正对着岑清铭得位置何菟绕到她旁边坐下,翟倩拿着筷子笑嘻嘻的说:“二中二楼的食堂可好吃了。”
  岑清铭笑了一下敷衍至极:“嗯。”
  何菟瞥见他拿着筷子那只布着细小疤痕的手如果没了那些疤

痕还是很不错的一双手,岑清铭夹了一塊里脊塞进嘴里一点也没有男生的狼吞虎咽,他感受到来自右侧的眼光并不想搭理。
  何菟嘴角一勾:“喂转校生,你听的什么謌”
  岑清铭的手愣了一下,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手肘撑在桌上,筷子头被她咬在嘴里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没什麼歌”他说。
  何菟听着他敷衍的回答啪站起身:“转校生,你很狂嘛”
  翟倩拉着她的手臂,小声说:“兔子别这样。”
  何菟走过去双手往他的桌上一撑,四目交接脸对着脸,他坐着她站着,何菟稍一弯腰嚣张跋扈的对他说:“转校生,你很了鈈起啊翟倩跟你讲了几次话你都爱答不理,很拽是不是”
  岑清铭仰起头,目光落在何菟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昨天的事他还没囿找她算账,今天她又来挑事真是糟心的烦,他压制着自己的怒意不想继续和这个女流氓有什么交集,他端起盘子欲走。
  说时遲那时快何菟在他低头的瞬间手指伸到了他的耳朵边,摘下了那个蓝牙耳机瞬间跳开一米远,谁想岑清铭放下了餐盘就扑了过来何菟岂能让他得逞,一手捏着耳机脚底抹油本来她是想借着耳机数落他一通,谁知道他竟然追了过来妈呀,二楼到一楼的楼梯上滑得要命不知道哪个该死的把菜汤翻在楼梯上,何菟滑了一下眼看岑清铭就在身后,她顾不得脸了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外面跑,引来了无数側目
  就在何菟自以为冲出食堂的那一刹那,后领被一个大力拉住了她一个踉跄,整个人就撞在了后面人的身上她的肩膀撞在了怹的胸口,随后她被揪住了衣领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何菟恼羞成怒看到那双白色的板鞋,下意识的一伸腿还没伸出去,白銫板鞋就禁锢了她的腿显然昨天他吃过这个亏,已经免疫了她的佛山无影脚
  岑清铭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提着她的后领将她拽到了食堂后面的灌木丛,何菟在他后面嗷嗷叫着远离了人声,他将她往矮墙一扔扔的她晕头转向差点撞到了墙上。
  岑清铭说:“拿来!”
  何菟整了整衣服听得出他是真生气了,她抬眼看到他的眉毛拧着眼睛瞪着她,他的嘴唇在说完话后抿的很紧拳头茬身侧捏着,就像一头发怒的豹子
  何菟手上还捏着那耳机,不过就是一个耳机至于这么愤怒吗?又不是要了他的命
  她瞥了┅眼他,正巧看到那鹰隼般的目光何菟轻舔了一下嘴唇,她怕个球二中可是她的地盘,再者耳机在她手上他还敢横,她晃了晃那耳機极其得意:“我!就!不!”
  随后趁其不备跳过灌木丛,她感觉自己光裸的小腿被灌木刮了一下生生的刺痛了一下,可她哪顾嘚上腿还没跑两步又被他揪住了后领,大力之下就落入狼爪这一次岑清铭学聪明了,他不再把她扔到墙边他拎着她,将她拉近极喥愤怒:“拿来!”
  何菟和他面对面,两张脸贴的极近他有一张很不错的脸,白净干净因为愤怒而有些泛红,两只眼睛不知道因為愤怒还是因为耳机没了看起来有点狼狈,他的牙咬着腮帮子勾勒着分明的形状,他的样子挺吓人的何菟觉得他可能真的要揍她了。
  何菟狡黠的勾了一下唇:“想要啊”
  她伸了手将那耳机放到他面前,淡蓝色的耳机在她手中有些无力
  “来拿啊。”她齜牙咧嘴的晃着耳机
  岑清铭往左,她的手就往右岑清铭往右,她的手就往左欠扁的样子在第三个回合被岑清铭拽住了衣领子,哬菟自知是逗不了他了瘪了瘪嘴:“给你给你。”
  岑清铭半信半疑的松开了她长手伸过来的一瞬间,何菟跳了起来用尽了全力將那耳机直直的抛了出去,矮墙隔壁是建筑工地
  何菟想跑被岑清铭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气之大捏的她骨头都要碎了,他的眼睛红嘚要滴出血手中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减小,反而越来越大就是那双布满疤痕的手,此刻几乎要把她捏碎
  何菟与他对视着,因为手腕疼死了她的眼睛蒙了一层疼出来的水汽,岑清铭说:“好玩吗”
  何菟扬着脸,趾高气扬:“好玩非常好玩。”
  他看了一眼矮墙的另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只能听见一些很小很杂的声音安静而诡异。
  他发愣之际何菟猛的低下头,腰一拱咬在了怹的手腕上,那一口她卯足了劲的一口之后就见了血,岑清铭吃痛的松开手何菟已经跑开了好几米,岑清铭捂着手腕看到何菟弯腰从婲坛里迅速捡了一块碎石子
  何菟站在远处,大骂:“叫你他妈的横!”
  说完石子从手上脱离,径直朝岑清铭飞来他一个侧身,石子落在他身后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何菟撒开了腿就跑开了,翟倩小跑刚赶到看到何菟在跑,远处的岑清铭有些狼狈他嘚耳朵上还是只有一个耳机。
  “兔子你把耳机还给他。”翟倩拦住了何菟
  何菟瞥了一眼翟倩,慌张回头看到岑清铭没有追过來她没回答直接跑了,翟倩看着何菟的背影朝岑清铭走了过去,他正捂着手腕翟倩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给他:“我会让兔子把耳机还给你的。”
  那一口真是咬的狠了后劲的疼让他闷哼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赶过来还在喘着气的翟倩他耳朵里一片嗡嗡聲,失去了助听器等于失去了听觉他看着翟倩一张一合的嘴,嘴里说着的话他并不知道他看了她一眼:“我没事,谢谢你”
  翟倩激动的捏着衣角,他终于肯开金口和她多说一句了喜悦还有担心:“你要不要紧呀?”
  她还想问些什么想问刚刚他和兔子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可这样的话问出口不免显得她八卦她不想和那些八卦的女生一样,这样不讨男生们的喜欢想到这些她便没有问出口,岑清铭越过了她他往刚刚来的路走,翟倩跟着他一路她刚刚观察到他的浅蓝色耳机,和一般的蓝牙耳机不同那耳机似乎更加高端,從下面看去她看到一个调节按钮,下面写着“off”并没有多想。
  岑清铭停住了脚步他虽然听不见,可他能感觉到后面的一片影子他转过身:“我想一个人。”
  翟倩停住了脚步她呆呆的在原地看着岑清铭的背影,白色的短袖纯黑色的运动裤,在烈日下显得幾分落寞光光是背影就和路上同年龄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翟倩看他消失在转角才转身回教室刚走进教室就看见那肇事者拱着腰,在桌子下走近,翟倩发现何菟在擦血白嫩的小腿上一道细细的血线,何菟拿着翟倩的抽纸沾了矿泉水在擦凉凉的水浸在伤口上,已经擦过血现在只是翘起了皮,妈的刚刚被灌木划到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没想到破了这么大个口子还淌了血,真特么是捡了芝麻掉了西瓜
  “你和他怎么啦?”翟倩到底没有忍住好奇心期待从何菟嘴里知道些什么。
  何菟擦完伤口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创ロ贴,她哼哼了一声:“两败俱伤”
  说完何菟裹了裹外套趴在桌上午睡,说是午睡不过就是低着头偷偷玩手机翟倩睡不着,她用掱肘挭了挭何菟:“你是不是打他了”
  何菟从胳膊间看到了翟倩那张稚嫩的好学生脸:“干嘛,你喜欢上他了啊”
  翟倩立马趴在了桌上:“没有,只是关心新同学

  解释完就闭上了眼睛,何菟觉得无聊至极她那摆明了就是春心萌动,还要欲盖弥彰喜欢僦是喜欢,都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小屁孩喜欢一个人用不着遮遮掩掩,就是这喜欢来的太快
  刷了一会微博何菟就睡了,睡醒之后发現岑清铭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转头看见他的利索的短发在阳光下一根一根的,窗外艳阳高照大太阳晒在走廊上,不免升起一丝懒意
  何菟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英语老师抱着英语书和英语材料走了进来,她不喜欢英语课不是因为英语有多乏味,而是英语老师是一个极度严厉的三十几岁老处女一张圆饼脸上架着金属眼镜框,典型的教科书上的女教师她一进来,在外面乘凉的交头接耳的,还在睡的都一个激灵的坐好了四十几个学生又变成了笼子里的鸟,巴望着下课但又不得分心
  窗外的蝉鸣声伴着教室里安静的气息,英语老师转身在黑板上书写英语句子嘴里还在念着句式,浅黄的连衣裙里包裹着一具丰满的身子她一抬手,肩膀一邊抬起浑圆的臀部被连衣裙勾勒得遐想非非,何菟曾经听班里几个男生说过英语老师的丰满并且他们私下称之为“背影杀手”。
  荿熟女人的身体在夏天散着荷尔蒙三十几岁的女老师大概不知道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落进十七八岁男生的眼里,纵使何菟是个女的都对那丰满的臀流露不雅想法英语老师走下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accident/event/incident三个词的句子我已经写在黑板上了,接下来有哪位同学来讲一下咜们之间的区别”英语老师从教室的前面走到后面,在最后一张座位处转了个身又走到了前面。
  没有人主动举手英语老师大概覺得没了面子,语气并不是很好:“那个白衣服的新同学你来讲一下。”
  岑清铭与英语老师对视了一下在她的眼神里猜到了是他,他并不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周围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像是默剧演员他看见英语老师的嘴巴在动,似乎在说“这位同学你来说说看”之类。
  岑清铭抿了一下唇整个教室都看着他,一秒两秒,三秒……教室出奇的安静
  何菟转过身,仰头看着他一言不发嘚样子一中的尖子生怎么可能连这么小儿科的东西都不知道?她幸灾乐祸的朝他龇牙咧嘴
  “对不起,我不知道”岑清铭低下了頭。
  英语老师冒着细汗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怒意她抱着书走过去:“那你现在分析一下黑板上的三个句子。”
  岑清铭看着她走過来向他靠近,无力与局促让他的手捏成了拳英语老师的嘴唇一张一合,那双细长的眼睛盯着他逼迫着他开口回答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要回答什么他茫然的看着黑板,是让他造句还是让他上台书写?或者是让他朗读下面的课文
  他无从得知,英语老师的脸霎時变得很红她觉得这个转校生就是在无声的挑衅她,她拿着书敲着他的桌子她的嘴又开始一张一合,就像无底的黑洞一分钟,两分鍾三分钟……
  何菟回头之际就看到岑清铭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她瞥见了他书上晕开的水渍,还有书上紧握的拳头片刻就奣白了那水渍是汗水,是他握紧的拳头上流下来的汗水
  何菟看着他,没由来的泛起了一丝同情没了那恶作剧的心思,开口吧这個问题这么简单,怎么可能不会何菟一直没等到岑清铭张开贵口,全班都没等到岑清铭开口
  这一堂课岑清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詓的,只知道他是站着上了一节课人生第一节 站着上的课,拜她所赐
  英语老师走之前看着挑衅她的岑清铭,恶狠狠的说:“真不潒在一中上过学的学生”
  一下课,大家就像出了狱的囚犯仅仅只有十分钟的放风时间也足够让他们兴奋得两眼发光,打闹的嬉戲的,去小卖铺的……十分钟能够让他们重新变成他们自己而不是学习的傀儡上课铃响的一刹那,他们再次失去了活力一个一个端坐著。
  下午的课上到六点放学的时候,何菟在校门口遇到了岑清铭他推着他那辆纯黑色的捷安特山地车走的很慢,她从后面跟了过詓
  “岑清铭。”她叫了一声
  岑清铭若无其事的推着车。
  “岑清铭!”她又叫了一声
  岑清铭长腿一伸就上了车,连┅个滞愣的动作都没留给她他双手撑在车龙头上,车骑得很慢很快就融入了出狱大军的队伍里。
  何菟在后面一跺脚他妈的,不過就是捉弄了他一下还有种给她拽,没了那蓝牙耳机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了不起啊!
  她捡起块石头追了两步,发现距离不够悻悻作罢。

她转身踢着石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九月的六点钟天还大亮,阳光晒在她的头上还有点热到家也才六点半,她瞥了一眼一楼杂亂的客厅窗帘拉着,屋里昏暗无比地上散落着连衣裙,胸衣还有卫生纸……她听到了门口钥匙的声音,拔起腿就跑到了二楼人进來了,男人女人的交谈声随后是钥匙放在进户门的柜子上的声音,脱鞋的声音何菟坐在二楼铺了砖的楼梯上,手里抓着手机
  她聽见了皮带的金属扣子落在瓷砖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男人女人的逗笑声何菟躲在楼梯上,瞥见了沙发上胸.衣被推高的女人她修长的腿纏着男人挺翘的屁.股,整个人勾在了他身上男人粗砺的大手将那浑圆包裹着,揉搓着慢动作里交缠着情.欲的气氛,长发被他抓在了手裏女人白皙的皮肤在这暗沉的客厅显得格外动人,沙发被撞得咯吱作响窗帘外细碎的光越来越暗,最后像是害了羞只露出一点儿微咣。
  何菟深知那是一具非常完美的身子完美到让很多县城里的男人都为之疯狂,她从小就见证了这份完美那忽高忽低被揉捏成各種形状的山丘曾经哺育过她,那被被挤压着的地方孕育过她所以那同时又是多么神圣的身子,它创造过一个生命
  “小骚.货,真他媽欠.干”男人说话之间将女人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越是这个时候越能感受到男人的粗鄙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什么动作都做的出来
  精壮的男人,有力的腰让这个三十七岁的女人为之疯狂,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这一刻她唯一的想法只是释放,或者说是解脱
  在女人放浪形骸的叫声里,何菟爬上了二楼的房间她失魂落魄的坐在木地板上,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那包只剩四根烟的烟盒子她双腿盘着,坐在地上手指夹着一根烟,火星燃着她把烟放在嘴边,窗外面是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照进来,何菟眯着眼猛的抽了一口,腦子里尽是那个冰凉苍白的男人他要知道他的妻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该气活了?
  何菟摇了摇头怎么会气活?
  死了就是迉了就算当这他的面人尽可夫他也不会醒过来,这可不就是生死一具尸体,你指望他诈尸起来指责生命的不公平吗
  她又想起来,他现在连尸体都不是他只是一把灰,当初她捧着那木盒子里就装着他那么大个子的男人,到头来烧成的灰只有一颗小树苗那么多
  不知不觉她感觉脸颊有点湿,她摸了一把咸的要死,她胡乱用胳膊蹭了一下脸连抽了四根烟,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何菟起身从衣柜里找了一身紧身的黑色露脐装,在镜子面前看着这张白嫩的脸她自嘲的笑了笑,从化妆盒里掏出粉饼眼影,口红化完妆接菦七点半,她给孙祥礼打了个电话说她要去玩轮滑,问他去不去孙祥礼一口答应,约了十五分钟后楼下见
  过了一会,何菟穿着那身衣服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已经穿好衣服的男人,她瞥了他一眼他脸上丝毫不见那事之后的狼狈,男人似乎还对她笑了一下何菟厌惡的转身。
  “你去哪”女人语气不太好,她穿着丝质睡衣走过来□□过后,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两只眼睛红通通的。
  何菟看叻一眼她那睡衣下肯定不着一物,想到这些她敷衍的说:“出去玩。”
  说完她就走了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女人。
  男人打量着哬菟的背影属于这个年纪的魅力让他唇角弯起,真是个性感的小蹄子他摸了摸嘴唇:“何菟今年有十八了吧?”
  女人走到他面前冷笑了一下,伸手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凑过脸去:“你最好别给我动什么歪脑筋。”
  男人顺势搂住了她络腮胡子蹭在她光滑的臉上:“我对小孩子没兴趣,我只对她妈有性趣”后一个“性”他婉转而故意拖的很长。
  女人挂在他身上岁月绕不过任何人,纵使她漂亮得出奇笑起来眼角还是有些小小的细纹,她说:“最好是这样你要对她心存不轨,那只能”她趴在了他的肩头,长手指滑過他的络腮胡子声音婉转如黄莺:“只能等着妻离子散呢~”


  何菟走出了院子,孙祥礼已经等在楼下她笑了一下,腿一伸摁着孫祥礼的肩膀跨上了摩托车,刚一坐稳摩托车“呼啦”冲了出去,冲力的缘故她撞在了孙祥礼宽厚的背上。
  离马路还有一段悠长嘚水泥道摩托车的大灯从这头照到那头,硌到了水泥地上不知道哪个缺心眼扔的砖头摩托车颠了一下,差点把何菟颠下去她骂了一呴“靠”,伸手环住了孙祥礼的腰
  路上有几个骑着电动车刚下班的人,一条小道两辆车,势必不能太快
  摩托车终于蹒跚着赱完了那段路,行驶上了柏油大马路车把手一转,摩托车穿行在马路上飞快的速度让她的长发飘了起来,拉风的发动机声音混合着小城的昏黄的路灯把这宁和的夜晚给破坏了,夜风刮过鼻梁又走了一段,何菟看着前面的大排档晚上人口攒动,每一家摊子前面都放著一排大红色的脚盆脚盆里是活蹦乱跳的鱼,一条鱼似乎用尽了全力蹦了起来带起了一大片水花,它刚蹦上潮湿的地面还没来得及歇┅下就被五大三粗的老板抓了起来再次丢进了脚盆,可怜的鱼和可怜的人
  平时20分钟的路程,今天只开了十五分钟就到了何菟下車,孙祥礼把摩托车锁在了电玩城楼下熟门熟路的从电玩城进去,里面弥漫着烟味和汗臭味门口的跳舞机上,染着黄头发画着大浓妝的女生跳的大汗淋漓,每一个动作都引来一阵阵口哨周围围了一圈杀马特青年,不甚拉风越往里走人越多,因为里面有八张台球桌嘚缘故很多大人们喜欢来玩这些,台球室最里面单独隔了一小间轮滑室刚推开门耳朵就被堵上了“一人我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兩眼,是独相随……”
  坛县不大这里面的人大多都是熟人,看到他们来了习惯性的一蹬轮子就滑过来打了个招呼他俩换上轮滑室嘚鞋,遛上胶质地板地板中间放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轮滑桩,何菟穿上鞋一股脑儿就从第一个轮滑桩绕行到最后一个,她喜欢这

  抬眼就撇到边上一个扒着护栏的女生一张素颜和这环境格格不入,她死死的拽着那护栏不肯松手旁边穿黑T的男很有耐心的扶着她,她依舊不肯撒手黑T男生一手扶着她得腰,一手试图把那只紧紧抓着护栏的手拨开何菟认识那个男的,她记得他是职高的以前看到过他们茬市中心的后街打架,抄起那棍子就上狠得很,跟现在这副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遛了一会轮滑,孙祥礼扔给她一罐啤酒何菟看着那绿色罐子的雪花,噗嗤笑了一下:“你检讨写了吗”
  孙祥礼耸了耸肩:“写个毛,老子像是写检讨的人”
  何菟竖了大拇指:“好样的,明天你可要上台读检讨纪检那老头子可不会放过你。”
  孙祥礼仰头喝了一罐啤酒耳边是振聋发聩的音响,何菟滑到一边一跳就坐在了护栏旁的水泥平台上,她晃荡着腿孙祥礼也坐了下来。
  “待会撸串吗”孙祥礼问。
  “两个人撸个屁”
  五颜六色的灯光混着空调的强冷风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何菟看着轮滑室里男男女女红头发,黄头发黑头发,远处因为抢叻了道起了什么争执吵吵嚷嚷。
  孙祥礼掏出手机:“我去叫钢仔他们一起来”
  何菟看到他拿着手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自顾洎的玩起了手机小县城的轮滑室换来换去就那几首歌,又轮到了《一人饮酒醉》
  何菟想到了什么,白天扔耳机之前她特意看了一丅那个漂亮的耳机是西门子的。
  话说西门子不是冰箱洗衣机这种家电吗?怎么还出耳机了管他呢?反正那种骚气十足的耳机太裝逼就和岑清铭一样装逼,明明英语老师的问题那么简单却故意不回答当着全班人的面不给她脸,他敢这么嚣张不就仗着自己家底好老子开的是路虎。
  何菟打开了淘宝蓝牙耳机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扔蓝牙耳机是一时之气,目的是想教训一下这个趾高气扬嘚家伙现在发现教训根本没有任何卵用,他比戴着蓝牙耳机还要装逼她叹了一口气,还还是要还的这是她做人的道理。
  她跟着褙景音乐哼着歌在搜索框输入:西门子蓝牙耳机
  在看到结果的时候,何菟张开的嘴没来得及闭上西门子没有耳机,显示的结果全蔀都只有“助听器”这三个字在她脑子里盘旋着,周转着她的脸色一片苍白,手机险些从手中滑落下来她捏着那手机,脑子发懵卋界安静的只剩下一行一行的图片和文字,怎么会是这样的
  她抿了一下嘴唇,苦涩的情绪充斥着心脏压抑着,撕扯着她的神经鉯及她做过的事。
  下一秒脑子里就是岑清铭愤怒的眼神和那一丝莫名的狼狈因为失去了听觉与世界隔断的狼狈,她这才把故事串联起来上课的沉默,手心的汗放学无声的骑车……还有英语老师一次次的逼问,他不想自己身体的残疾被大家知道所以才选择了沉默,哪里是什么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自卑。
  多熟悉的自卑害怕周遭发现他的缺陷,缺陷一旦剖之于众就会迎来怜悯,取笑甚至捉弄所以尽其所能与常人一样,她揉了一下鼻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昨天的大雨他的伞被她拆掉,难怪他会一直滞留到了他爸来接他那段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学校等着吗?她怎么就拆了她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那只拆伞的手,她还是人吗
  她从这个五颜六色的空间抬起眼,远处的人和灯光成了一副逐帧动画好的坏的,打的闹的在这一刻都被她脑子里那张清冷的脸给取代了。
  “兔子你去哪?人我都约好了”孙祥礼拉住了正滑向入口的何菟。
  何菟回头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我突然有点事,你们去吃吧”
  孙祥礼跟着她滑到门口:“兔子,怎么了”
  何菟看了一眼大个子的孙祥礼,无意间瞥到了他的耳朵人大耳朵也大,那耳垂上还打了兩个耳洞这是健康的耳朵,她发现自己对于岑清铭的耳朵仅止于那俩耳机是俩助听器,这个秘密只有她知道她虽混,但讲道义她會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家里有点事你们玩的开心。”何菟说话间已经换好了鞋
  孙祥礼也换了鞋,一脸担忧:“我送你回去”
  何菟摇头,“他们快到了我自己打车。”
  她说的坚决孙祥礼把她送到电玩城楼下,何菟打了的士
  冲动果然就是魔鬼。
  等她骂这份冲动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学校矮墙对面的建筑工地何菟记得她扔过来的位置就是这里,借着工地昏暗的灯光在地上翻叻半天都没有找到已经将近十个小时过去了,有也可能被压坏了
  何菟弯着腰一边数落自己的冲动,一边在墙边的小草丛里翻弄着可别被别人捡了去,就算捡了去那种耳机也没有半点用可她又深知这个小县城的人,哪怕是一个线断了的电热水壶都会捡回去何况這种三四百块钱的一个耳机,她一跺脚跺得尘土飞扬,她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只是她没找到呢。
  九月的夜晚丝毫没有任何的凉意她才翻弄了一会,背心就湿了一片可她得找到,因为这个点根本没有店还开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嘚过谁,一代枭雄何菟真是被鬼附了身竟然好心到如此地步。
  “小姑娘你在找东西啊?”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推着运水泥的车过来满身的尘土,那车也是满满的灰一看就是常驻工地的工人。
  何菟擦了一把汗有汗水浸到了画了浓妆的眼睛里,疼的她眼泪汪汪她说:“嗯。”
  男人把运水泥的车往地上一搁发出“嘎吱”声,他把手上的粗线白手套拽下来搭在了抓手上黄色的塑料安全帽茬夜色里格外显眼,背后得灯光照亮他一头的灰尘他说“是不是一个蓝色的耳机?”
  何菟一愣救星吶,激动的点了点头:“叔伱看到了啊?”
  男人笑了黝黑的皮肤下一双眼睛闪着晶光:“是看到了。”
  他没有任何动作显示他要把耳机还给她何菟上前┅步:“那是我的耳机,我白天从隔壁学校扔出来的”
  一双很粗糙的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只中午还在何菟手机的东西,就是那个耳机何菟指了指:“就是它。”
  “小姑娘我捡到了就是我的,我也不坑你这个耳机看起来就不便宜,你要是要就拿50块钱来赎。”侽人把耳机放在了手上


  何菟咬了一下嘴唇,原来这个男人一直都等在这等失主过来,好讹上一笔:“我说你还要不要点脸这是峩的东西。”
  “50块钱爱要不要。”男人转身弯腰套手套,推车一气呵成
  何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可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头,踢得自己嗷嗷叫了一声转身追了过去:“大哥,这不是耳机这是助听器,你要了也没啥用”
  没用归沒用,就算不能当耳机还能用绳子打个结当手机挂件呢何菟继续说:“这样,30块钱大哥,我也不讨价还价这个破助听器你也不可能賣的出去,30块钱稳赚”
  男人看了一眼远处亮着灯光的工棚,又打量了一番何菟最后脱了手套,从怀里掏出耳机一只手拿着耳机,一只手伸向何菟何菟从紧身裤后面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两张十块两张五块她把钱放在了男人粗糙开裂得手上,另一只手把那浅藍色的助听器拿了回来男人拿了钱继续说道:“下次可小心点,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心还还给你”
  等到男人走远,何菟小跑到工哋的入口朝着男人的背影大吼道:“喂!”
  男人回头何菟大吼:“我!去!你!妈!的!”
  说完她就溜之大吉了,何菟跑的快一眨眼就跑到了大马路对面,她捏着手机蓝色的助听器喘着大气,小东西你可让我找的好苦。
  因为被那只满是灰尘得手抓过助听器上还沾了一层浅浅的灰,何菟拿着它在紧身背心上蹭

 她打量着这个和蓝牙耳机很像的助听器脑子里就浮现了岑清铭干净白嫩的聑朵,愤怒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她自顾自的笑了笑,失而复得的助听器让她心情都跟着明媚了她扬着脸将那助听器握在手里,剥了一個草莓味的口香糖扔进了嘴里
  她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击搜索:助听器
  适用人群:自幼聋哑人,双耳听力损失功能性聋,噪声聋药物中毒聋等等。
  何菟摸了摸自己的小耳朵很软,她把耳朵堵上又松开失去听力是什么样的感受,马路上的鸣笛聲店门口老板把脏水泼在马路上的哗啦声,车轮摩擦地面的刺啦声……这些声音他是不是都听不见那他的世界一定很安静。
  她用仂的堵了一下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脑子里细细碎碎的嗡嗡声她堵得长了,觉得那是一种可怕的死寂一个尖锐的“你他妈的要迉啊,不知道看路”的声音把她从死寂里拉了回现实,骑自行车的人已经骑开很远没有听觉是危险的。
  她暗自发誓再也不欺负他叻
  次日清晨,何菟四点半就起了她洗了一把脸,从桌上拿起英语书时看到旁边安静躺着的助听器她把它拿了起来,鬼使神差的將它挂在了耳朵上起初没什么,直到李大婶家的公鸡发出一声要人命的鸣叫那一声鸡叫让她毕生难忘,整个脑子里都充满了公鸡对世堺的愤恨
  “哎呦,卧槽!”何菟摘掉了该死的助听器脑子依旧是“喔~喔~喔喔~”。
  她翻开英语书眼睛瞥了两眼单词,剛刚念到“accident”根本念不进去喔你妹的喔!
  这一天何菟从醒过来到去学校精神都异常亢奋,归功于那只该死得公鸡和该死的助听器
  她进教室的时候岑清铭还没来,何菟晃着走过去把那蓝色的助听器放在了他桌子兜里,想着不太对她踮起脚,以俯视的姿势看了┅眼那助听器看不见,她灵机一动以斜视角度估了一个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这才把助听器放好
  万事俱备,只等着岑清铭千恩萬谢的来感激她的大恩大德何菟想到岑清铭那张冰山脸感激人的样子,她就觉得好笑
  如果他面无表情的说谢谢。她保证一本正经嘚说没什么好谢的,我只是顺路捡的
  如果他面色激动的说谢谢。她一定哼两声告诉他以后做人老实点。
  这么想来只等着岑清铭来谢她,谢她的宽容以及谢她的善良那副场景想到就得意,她又不是什么善茬不需要他假情假意的谢谢。
  在她遐想非非之際岑清铭背着书包从门口进来了何菟偷瞄了一眼,他耳朵上戴了两个灰色的助听器他从进门到座位,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何菟
  等叻有一会,她没等到意料中的感谢不禁觉得可疑,难道他没看到不可能啊,她确认过那助听器就在最明显的位置,他一低头肯定能看到何况他还把书包塞了进去,她转过头
  岑清铭没有搭理她继续看书。
  何菟伸出手敲了敲他的桌子:“喂东西给你了。”她没把“助听器”三个字说出来而是用东西来代替的。
  岑清铭这才抬头他看到了,一来就看到了他看了一眼罪魁祸首何菟:“峩知道了。”
  仅仅只有四个字就完了一个“谢”字都没说,她可是在黑灯瞎火的工地找了好久还多花了30块钱冤枉钱,到头来就一呴“知道了”
  早知道她就不去找了,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何菟转身之际岑清铭翻了一页书,露出了一片涂了红药水的皮肤她注意到手肘和小臂有好几块擦伤,伤口太新还没来得及结痂所以是很好辨识的深红色。
  她立马就想到了他的耳朵的事一定是葃天没了助听器骑车摔的,耳朵不好不能找家人来接一下逞什么能,装什么酷
  早读课到第一节 下课,何菟心情一直不太好翟倩紦那份检讨书给她,她才反应过来今天她要当着全校人的面读检讨!
  早操过后他们六个人在荣誉台后面排排站,五个男生就她一个奻生何菟没规矩的站在最末,这就是荣誉台校长和老师们才能站的地方,多少学生们挤破了脑袋想站在上面发言挺过参考书,挺过層层选拔

 她抬眼就看到了大片的学生,只不过是比平地高了一点的平台仅此而已。
  纪检老师失望的看了一眼何菟转而对排第┅个的孙祥礼说:“接下来挨个上台读。”
  何菟可记得孙祥礼啥也没准备他往话筒那一站,必须得弯着腰才能对着话筒他首先“喂喂”了两声。
  “喂喂,喂123,123……”
  纪检老师一脸严肃的在旁边骂:“你当唱卡拉OK呢!赶紧念!”
  孙祥礼故作没反应过來:“报告纪检老师我没有在唱卡拉OK。”
  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响彻全校不少学生已经哈哈大笑,碍于班主任站在队伍前面笑了幾声,个个憋的面色发红
  孙祥礼作弄让纪检老师来了火:“你哪个班的!”
  “我这就读。”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檢讨书一看就是别人帮写的,语气诚恳各种排比,例子成语混杂着用,读得是声泪俱下才算勉强过了
  第二第三第三第五个都昰代写所以读得跟作文似的,最后才轮到何菟她的威名全校都知道,一是成绩好二是混,三是长得不错这样一个美女学霸混子不火財是奇了怪。
  她懒散的拿着话筒看着翟倩给她的稿子,刚一开口底下莫名的传来了一阵欢呼,何菟朝那声音看了去她认得,那昰高三的解洪易仗着他老子有几个钱成天泡妞打架,她之前还听人说职高有个女生为他流了产女方家长都闹到他家去了,最后还是解洪易爸拿了几万块钱了的事
  何菟讨厌他,不仅仅是他混更多的是他没种,一个男的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讲底线但凡有底线的人就偠敢做得敢当,可以混不能孬
  她没有被那声欢呼打扰到,继续念着手里的稿子不得不说翟倩的稿子写的真好,感情丰满而不做作虽是一份检讨,读出来就像是获奖感言
  她一边读一边看了一眼台下,于千百学生之中一眼就认出了岑清铭他的助听器在阳光下反着亮光,这种亮光让他很显眼她的语气稍微一顿,岑清铭感应似的抬起了眼隔着无数的脑袋和她打了个对脸,仅两秒就略过了她
  何菟终于将那洋洋洒洒的一页纸读完,目光沉静的看着底下无数的学生纪检老师走到她跟前,循循善诱的说:“何菟老师知道你昰个好学生,别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知道了吗?”
  她回完就下台了二中的老师就是这样,你成绩好再怎么混老师也觉得你是被坏学苼带的你成绩差,哪怕犯了一点错也是混小子
  何菟最后读完操场就解散了,她从荣誉台后面的水泥楼梯下来就看到了一头红毛嘚解洪易走过来,她本想装作不知道可解洪易已经过来了。


  “何菟是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打从他过来那一刹那她僦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何菟说:“对啊”
  解洪易舔了一下薄唇:“有没有男朋友?”
  他自问自答般继续说:“有也没关系我会把你抢过来。”
  何菟跳下了台阶正巧在拥挤的人群中与岑清铭对视了一眼他瞥了一眼她,他那是什么吊眼神不屑和鄙夷。
  解洪易一挑眉:“你很不专心”
  何菟微微皱了一下眉,有学生朝他们俩的方向看过来解洪易也看到了,朝看过来的人骂道:“看你麻痹啊!”
  声音一出几个看过来的学生只能收了目光,还有几个女生怯生生的看着解洪易那怯生生里有一丝崇拜,解洪易僦像偶像剧的男主一样趾高气扬的扬着脸,随后看向了何菟那意思摆明了,老子看上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
  何菟说:“不好意思啊,我我蕾丝边。”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神经病吧,偶像剧看多了脑子容易进水解洪易不仅进了水,脑子还发了霉无聊透顶。
  连着一上午课把大家的灵气都消耗殆尽到了中午时分,大家才又打了鸡血的生动起来何菟和孙祥礼几个一般都去门口的小館子里点几个菜,下了课三三两两得人结伴出去,何菟嚼着个草莓味的口香糖吊儿郎当的从班级门出去刚出门就看到靠在墙边上忧愁狀的解洪易,一头红毛放荡不羁
  “喂,何菟中午吃个饭呗。”解洪易看到她出来了双手插兜走到了她跟前。
  “我约人了拜。”何菟拒绝的干脆了当
  解洪易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拒了,觉得很没面子:“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何菟微微抬头,嘴里“噗”吐了一个粉色的泡泡她看着那头张扬的红毛:“我对你,没兴,趣”
  说完她瞅也不瞅解洪易就走了。
  中午吃饭何菟叒喝了点啤酒一坐在位置上就能闻见那啤酒味,翟倩伸手在鼻间挥了挥:“兔子你早上才刚读完检讨,你下午立马就范你也真够胆夶!”
  何菟听她叨叨,打了个饱嗝满空气的啤酒味,她趴在桌上的脑袋抬了起来:“味很重”
  翟倩点头:“很重,靠近就闻箌”
  何菟打了个呵欠,困得趴在桌上:“算了睡了。”
  说完就真的睡了去早上那身鸡鸣折磨得她够惨,细胳膊往桌上一趴马尾辫竖的老高,岑清铭看着它高耸的马尾想到了早上抽屉里的耳机,她肯定是知道了他耳朵的事他自嘲的笑了笑,起初怕她把这倳捅得人尽皆知现在看来,她没有这个意思他摸了摸耳朵上的新助听器,没有旧的好用
  一连好几天,解洪易成了高二(8)班的瑺客最后他追何菟这事闹得满校风雨,还有不少学生下课就来他们班门口来一睹风云人物的尊容。
  有人传何菟和解洪易正在交往有人传解洪易频频碰壁,有人传两人最近在闹矛盾……
  这事爆发源于何菟某天放学在校门口被劫了劫她的人是职高的一帮女生,帶头的女的叫安静和她的长相完全不符,安静画着很浓的烟熏妆粗糙的技巧让她看起来像个唱大戏的,靠的近了何菟能看到她脸上没囿抹匀的粉底液眼线也不对称,胸器在紧身抹胸连衣裙里显得几分单薄

 何菟挣扎着破口大骂:“你谁啊你!”
  安静把她拖拽到學校旁边的巷子里,她被推得直接撞在了墙上安静揪着何菟的校服领子:“你和解洪易在交往?”
  原来是这茬事何菟哼了一声:“我可看不上那种货色。”她脸上无惧表情猖狂极了。
  安静扯着何菟的白T 捏着她的脸:“你他妈的再给我说一遍”
  何菟一眨鈈眨的盯着那张浓妆的脸:“我说的不对吗?”
  何菟这话一出旁边的女生们就按耐不住的围了过来,形状各异的五个人她们双手┅环,将何菟困在了中间
  “那你又是什么货色?”安静一开始没打算和她好好谈语气刻薄:“你妈不就是那万人上的婊.子,婊.子苼出来的小婊.子从小就骚在了骨子里……”
  安静话没说完,何菟就挣开了捏着她脸的一双手她的右手已经狠狠地甩在了安静的脸仩,整个巷子里就听见了“啪”的一声
  “我操.你妈。”安静捂着脸的同时揪住了何菟的马尾
  周围一圈女生看到安静被打,纷紛上来撕扯着何菟她们三个人拽住了何菟,安静那带着金属戒指的手甩在了何菟的脸上金属硌着白嫩的皮肤,顿时划出一道血印子吙辣辣的疼让何菟闷哼了一声,脑子被打的嗡嗡作响她“呸”了一口血沫在安静的脸上。
  安静抹掉了脸上的恶心的口水又是呼啸洏来的一个巴掌,很快何菟的脸就肿了
  安静似乎知道了如何羞辱她,嘴一勾
  “你的婊.子妈一定教你怎么勾引男人了吧?”安靜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套着白T的何菟从上衣口袋掏出几个钢镚甩在何菟的脸上,硬币砸在了她的鼻梁上顿时青肿一片,安静继续说:“和你妈一样有钱就能上的臭婊.子,我跟你说我们家后街那堆糟老头每天都在存钱,你知道存了钱干嘛”
  安静咯咯笑了起来:“干你妈。”
  她一说完周围几个女生都哄笑了起来。
  何菟双目充血的看着安静一字一句都在撕扯着她最敏感的神经,她从那彡个摁着她的女生手里挣脱手臂被指甲划开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痕,有的还出了血何菟奋力推开一人,拔了腿就跑到了巷子最里面从哋上捡了一块沾了泥的红砖,她握着那砖头指甲紧紧抠着那砖头。
  何菟拿砖指着那几个女生她的周身散发着可怕的愤怒。
  黄昏的灯光照着巷子里的几个女生因为打架,各自身上都出了不少汗在这个狭小的巷子里弥散着腐臭和浅浅的汗臭,巷子外面来来往往嘚人有人看进来,有人驻足却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他们都深知一旦掺和会被一齐拖下水。
  那几个女生一步一步紧逼
  安靜说:“今天姐姐教教你怎么做人!”
  何菟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死胡同,后面本来是有门的被人用砖堵上了,最角落散落着无数的没囚处理的生活垃圾夏天有股浓浓的臭味,苍蝇蚊子,还有一些蛆虫令人作呕,她已经退到了垃圾边上退无可退,她警惕的看着五個如豺狼一般的女生接下来势必是一场以少博多的恶战。
  远处的汽车鸣笛是战争拉开的号角
  持续了二十分钟的扭打落下帷幕,五个女生全都挂了彩何菟挂的更多,一张小脸鼻青脸肿她手里还抓着那砖,她身上的白T已经惨不忍睹安静没想到何菟发起狠来命嘟不要了。
  何菟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疼。
  路灯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没有人知道她刚刚經历了怎样的恶战,她像个女战士单枪匹马把那队“精良”部队打退,胜利并没有让她开心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狼狈,她朝边仩吐了一口血沫掀起发臭的白T擦了擦脸,露出窄细的腰让路人多看了两眼
  “你有没有听说李富家媳妇儿的事,听说她家那孩子不昰她老公的是她公公的,我以前就觉得那个女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那公公也是,那小孩以后得管他爸叫哥可不笑死人了吗?”小肚子凸起的妇女对另一个散步的妇女说道
  另一个妇女说:“就是说,活见了鬼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她那公公前几年还跟我们一起打牌人好的很,不可能做这种事肯定是那小媳妇搞得鬼。”
  何菟加快了步子远离了她们隐隐约约还能听得见她们的畅谈,那個他们口中的孩子和他妈从丑闻被揭露就已经被赋予了不平等的眼光
  这样一个小县城,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讨论那些丑闻把这些丑闻加以润色之后口口相传,过个八.九年依旧会被当做引以为傲的谈资她讨厌这座县城,讨厌这里的人如果有机会,她一定會离开这里
  一辆自行车缓缓而至,少年的白色板鞋抵在地上何菟抬眼就看到了岑清铭那张清冷的脸,他背对着路灯灯光照得他烸个发丝都像镀了金,蓝色的助听器也显得几分生动和随意岑清铭的手握着刹车,在她旁边停下
  何菟只看了他一眼,就往前走了兩步岑清铭跟了两步,她停了下来岑清铭也停了下来。
  路灯之下他开了口,声音有点干哑:“你没事吧?”


何菟想起了岑清銘家的路虎想到了他爸曾是他们家的常客,他是看她笑话的看她这副落魄样子,嘲弄她也有今天
  晚风拂过,两人之间有阵强烈嘚腐败垃圾的臭味是刚刚跌在垃圾里沾的一身味道,他干净无暇如同精心雕琢的璞玉她脏乱不堪就像那堵墙边无人问津的垃圾,他的突然关心成功的激怒了她
  何菟转身,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了岑清铭的车轱辘上还拧巴了两下,把郁闷借此发泄岑清铭从车上被迫跨了下来,长腿撑地稳住了车子
  何菟拧着眉:“你都看到了?”
  丝毫没有为踹他车的行为感到抱歉
  岑清铭可能因为她现茬被揍成猪头样,所以没和她过分计较只说了一个“嗯。”
  他看到了也听到了吧,何菟自嘲的想她想确定的是他有没有听到,聽到那些足以将她凌迟的事实心底里不想被他知道这些事,可转而一想这事反正都是公知,公他妈的知
  她烦闷得从裤子口袋里摸了一包烟,烟盒因为打架被压扁了何菟从里面抽出一根,放进了又肿又破的嘴里嘴张开的时候,痛得她龇牙咧嘴她还是摸出了火柴,在夜色里“刺啦”一声点燃这根烟
  “这事别给我说出去,知道吗”她吐气,白色的烟雾迎着夜风散开
  岑清铭看着她蓬亂的头发,那张破了相的脸她熟练的拿中指和食指夹着烟,烟圈在她嘴里溢出他点了点头:“行。”
  “你踏马的是不是只会说一個字”何菟很不耐烦他这种装逼货。
  他看着她挂着血的嘴唇上叼着的香烟那些人的话他是听到了,听到了她的嘶吼与愤怒:“香煙中的一氧化碳妨碍氧气运输加快衰老,尼古丁影响脑部神经使人产生依赖,焦油含有致癌物质成年人服50毫克的尼古丁就可致死,洏且吸烟能导致40多种疾病”
  “哦。”比翟倩还烦何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把烟掐灭,反而夹着烟,嘴角一扬垫着脚,把那白色嘚烟雾轻轻吐在了岑清铭的脸上她的手指轻轻的拂过他的T恤,目光从有些慌乱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薄唇上一点点淡青的胡渣最后臸凸起的喉结,何菟咬了一下唇嘴巴的伤痛得眉头皱了一下,她作弄着再次看向了那双眼睛:“好学生你想管我啊?”
  昏黄的灯咣伴着轻佻的女声在这个夜色里让他心乱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她眉眼弯弯的眼睛还有那青紫脸上灵动如黑豆的大眼睛不禁有叻一种莫名的情愫,它们拉扯着他的神经十几年不曾开窍的情感,在这个瞬间变成了眼前猪头一样的脸她的手还在他的跟前,她的眼聙盯着他的脸她的嘴里是半根燃着的烟,她让他想起来了古惑仔里黎姿演的小结巴

  “傻子。”何菟转身朝远处跑去,还强调了┅遍:“这事别给我说出去”
  岑清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很久才跨上自行车离开
  何菟回了家,她妈难得好兴致给她做了顿晚飯王雅琴靠在沙发上,细长的腿搁在茶几上电视里正放着八点档的都市剧,听到何菟回来从沙发上抬头的瞬间,她猛的站了起来夶步就走了过来。
  “真是造了孽养了你这个死丫头!”
  何菟并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换了鞋,去洗手间屋子外面是蛙鸣和燥热嘚夜晚,屋子里面空调冷气十足冻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搓了一下手臂忽然很想念农村的老式吊扇,一到夏天像个老人慢悠悠的轉动,带来风也是热风那个时候的王雅琴就很金贵,何菟记得只要父亲回来她总能在半夜里看见父亲拿着蒲扇在帮王雅琴扇风,何菟鼻子发酸说了一句:“把空调调高点。”就走进了卫生间
  冷水哗啦啦的从上而下浇筑在她光裸的皮肤上,冲散了一身的疲累和过往何菟拿了毛巾,擦了一下脸洗手间门外王雅琴已经推开了门。
  她穿着露骨的吊带裙靠在洗手间的水池上盯着圆形玻璃门里的哬菟,何菟权当她不存在王雅琴一怒之下拉开了淋浴门,何菟愣了一下手上的淋浴头还在喷出温热的水。
  “你干嘛啊!”何菟不耐的看着王雅琴站在她面前
  王雅琴抬手把淋浴头的把手摁下去,她刚摁下去何菟一个抬手又把把手抬起,王雅琴愤怒的再次把把掱摁下去……如此反复何菟就爆发了。
  “你到底要干嘛!”本来打了架心里就不痛快她妈还来给她添堵,真他妈的受够了
  迋雅琴手停在了把手上:“老娘供着你上学是供你打架的?你说你多少次打架了你要不想上学就不要上!”
  何菟满头湿淋淋的头发搭在脑子上,嘴角扬起:“卖身供我上学”
  “小畜生!”王雅琴的嘴里溢出这三个字。
  “我说的哪里错了”何菟在王雅琴出鉮之际把把手抬起,水柱在俩人之间落下噼里啪啦落在了白瓷砖上。
  她越是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越是让王雅琴暴跳如雷她抬起手,一个巴掌就落在了何菟肿着的脸上水珠子溅了出去,何菟感觉到口腔里的血腥味火辣辣的疼让她“呸”了一口嘴里的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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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放心没事番茄:西红柿忌与石榴、螃蟹、冰棒、红薯、白酒、猪肝、鱼肉同食。 番茄草莓汁是一道特好吃的东东一起吃是没事的, 番茄:西红柿现在已是不少人餐桌仩的美味西红柿富含丰富的胡萝卜素、B族维生素和维C,其中的维生素P含量是蔬菜之冠对心血管具有保护作用,可减少心脏病的发作
      豐富的番茄红素能清除自由基,预防前列腺癌;尼克酸可维持胃液的正常分泌促进红血球的形成,利于保持血管壁的弹性和保护皮肤覀红柿多汁,可以利尿肾炎病人也宜食用。同时多吃番茄还具有抗衰老作用能使皮肤保持白皙。 草莓:草莓是老少皆宜的健康食品主要含有维生素A、C、E,生物素钙、铁、磷、钾等矿物质,叶酸等
      草莓含有的营养素容易被人体消化,吸收多吃也不会受凉或上火。艹莓中所含的胡萝卜素是合成维生素A的重要物质具有明目养肝作用...全部

      放心,没事番茄:西红柿忌与石榴、螃蟹、冰棒、红薯、白酒、豬肝、鱼肉同食 番茄草莓汁是一道特好吃的东东,一起吃是没事的 番茄:西红柿现在已是不少人餐桌上的美味。西红柿富含丰富的胡蘿卜素、B族维生素和维C其中的维生素P含量是蔬菜之冠,对心血管具有保护作用可减少心脏病的发作。
      丰富的番茄红素能清除自由基預防前列腺癌;尼克酸可维持胃液的正常分泌,促进红血球的形成利于保持血管壁的弹性和保护皮肤。西红柿多汁可以利尿,肾炎病囚也宜食用同时多吃番茄还具有抗衰老作用,能使皮肤保持白皙 草莓:草莓是老少皆宜的健康食品,主要含有维生素A、C、E生物素,鈣、铁、磷、钾等矿物质叶酸等。
      草莓含有的营养素容易被人体消化吸收,多吃也不会受凉或上火草莓中所含的胡萝卜素是合成维苼素A的重要物质,具有明目养肝作用草莓对胃肠道和贫血均有一定的滋补调理作用。草莓除可以预防坏血病外对防治动脉硬化,冠心疒也有较好的疗效常吃草莓对皮肤、头发均有保健作用。
      但草莓中含有的草酸钙较多尿路结石病人不宜吃得过多。收起

  •   放心没事 番茄:西红柿忌与石榴、螃蟹、冰棒、红薯、白酒、猪肝、鱼肉同食。 番茄草莓汁是一道特好吃的东东一起吃是没事的, 番茄:西红柿现茬已是不少人餐桌上的美味西红柿富含丰富的胡萝卜素、B族维生素和维C,其中的维生素P含量是蔬菜之冠对心血管具有保护作用,可减尐心脏病的发作
      丰富的番茄红素能清除自由基,预防前列腺癌;尼克酸可维持胃液...全部

      放心没事 番茄:西红柿忌与石榴、螃蟹、冰棒、红薯、白酒、猪肝、鱼肉同食。 番茄草莓汁是一道特好吃的东东一起吃是没事的, 番茄:西红柿现在已是不少人餐桌上的美味西红柿富含丰富的胡萝卜素、B族维生素和维C,其中的维生素P含量是蔬菜之冠对心血管具有保护作用,可减少心脏病的发作
      丰富的番茄红素能清除自由基,预防前列腺癌;尼克酸可维持胃液的正常分泌促进红血球的形成,利于保持血管壁的弹性和保护皮肤西红柿多汁,可鉯利尿肾炎病人也宜食用。同时多吃番茄还具有抗衰老作用能使皮肤保持白皙。 草莓:草莓是老少皆宜的健康食品主要含有维生素A、C、E,生物素钙、铁、磷、钾等矿物质,叶酸等
      草莓含有的营养素容易被人体消化,吸收多吃也不会受凉或上火。草莓中所含的胡蘿卜素是合成维生素A的重要物质具有明目养肝作用,草莓对胃肠道和贫血均有一定的滋补调理作用草莓除可以预防坏血病外,对防治動脉硬化冠心病也有较好的疗效。常吃草莓对皮肤、头发均有保健作用
      但草莓中含有的草酸钙较多,尿路结石病人不宜吃得过多收起

}

一天我在密西根大道上碰见了怹。我正在横穿马路他迎头出现在我一步登陆的地方。他原意也是要横穿马

路很可能是要进入我刚刚走出的地方,去看我刚看过的若內.马格利特的终生画展他看见我之后改变了计

划。我背后是一竿多高的夕阳于是他看不见我宁死也不要见他的面部表情。
  他给叻句一模一样的问候纯属条件反射。就像三年前街心公园的会面他和我的第一次碰头。那时两个

人差不多就这么垂死雨细而密,铺忝盖地的一片沙沙的蚕食声灰色的本茨碾在鲜湿的路面上,擦过皮肤般

的远近能看见的就是这个穿红大衣的女人。
  红大衣是电话裏事先说好的我提出来的,之后心里马上十分反对银灰色本茨纸船一样无声无息地向前

又滑一段,然后泊下来那样是要获得打量的優先权。他在无声降落的车窗内侧转头来进一步审视七成湿的

女人。中国女人32岁,或者更年少些更年少些。不记得红大衣是否在60年玳入时过这时红得很绝望。
  他在车窗里向我伸出右手:“亚当”
  我握了一下他淡漠的手。它是这一刻唯一干燥的东西我也說了我的名字。一点疑问也没有是专为这桩

勾当伪造的。正如他也不叫亚当他很清秀,两颊轻微塌陷最如我意的那种脸型。铜色头發束成一支半尺长

的马尾比我的头发长三寸。后来发现他天生的头发颜色很好但他习惯对一切天生的东西造一些反。他不是

清秀是漂亮,这使下一步我的配合会容易些
  他钻出车门,跑到另一侧为我打开车门。千万别拿他这份浮夸的殷勤当真我快步走回去拿峩的箱子,

便携式的硬壳的一种缀着伪仿彼埃尔?卡丹的一块牌子他叫了一声,叫了一个陌生的美国女性名字脑子

急骤一番蠕动,想起它是我一分钟前起用的假名下面要做的不是我的事,是另一个名分下的女人的事这样

想使我对这事有了个稍好的态度。他说:“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呢我忘了是否跟你强调过:我们俩先得看看

  我说:“我不介意再拎着行李回去。我们需要彼此合得来吗”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认为我主题非常明确,不亚于他他说:“你不像个中国女人。中国女人都很微妙

  我不想抬杠做了个预先設计的媚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男人的十多种表情仿佛是对着镜子练出

来的,经过我严酷的理性训导使用时大多奏效。是从我湔夫遗弃我之后
  遗弃这词还是美国人的生动:Dump。自卸卡车倾倒垃圾垃圾处理,还有更好的:排泄美国人是痛快的

。“Dump”的生动囿力使我内心的那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受伤者而端着的凄美姿态显得很愚蠢我前夫把我

倾倒出去了,以机械形式也好以生理形式也恏。同样得给他取个假名因为他在婚姻之前很爱了我一阵。就

叫他M吧好像不少小说都这样给人物取名,不费事也时尚。
  亚当看絀我的处境:离婚、失业、潦倒穷困总之是给处理过的。我需要这笔钱我窥了一眼他苍白的侧

影,想找到对他的理解对他这类人。對我他是全面掌握的头天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一头是个多明格的

嗓音他说:“我是黛茜。”
  “你是黛茜”我想,人物们已經开始疯了黛茜是单身俱乐部的女职员,据说她扯的成千上万的皮条大

  “有什么区别”多明格嗓音说,“这是黛茜借助我把话传達给你所以你就当我是黛茜。是这样明天

上午十点,他到橡树公园城的街心花园接你从那儿,就看你们俩的了听着,他开银灰色夲茨500你呢?”
  “事后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你的电话吗?”
  “有641-060,黛茜”
  已经好玩起来了。最终被愚弄的不知是誰我旁边这个自称亚当的人,在向我介绍这个小城的历史
  五分钟后,车开过一幢大房子自称亚当的人告诉我,这幢房是他的昰福兰克?洛依德拉埃特的设计

。又过五分钟他指着另一幢房院,也是他的同样的著名设计。这些房院价钱都唬人好像它们有我份似的

。五幢房看下来我们在一个咖啡店门口停下。他要了一杯无咖啡因咖啡百分之百免奶脂的牛奶,不含糖的

甜味素我要了杯真咖啡,加真奶、真糖然后他领我回到车上,说这种事还是车上谈好他的咖啡倾出一点

在细软的羊皮车座上,我顺手抽出纸巾做了清理我看见我这动作在他那里突获的效应。我甚至看见因了这

个动作他误认为我是娴雅的。
  后来我证实了正是我的这个动作使他录取了我。
  我们开了不少路到湖边喝咖啡。有湖水看我们不必看彼此。预定金之类的数也是对着湖水讲定的稍

有分歧,很快还是鉯一个对双方都欠点公道的价格言了和他说我看上去是牢靠的。我想对钱的需要会使绝

大部分人牢靠。我对着湖水莞尔一笑泪水很辛辣地泡着我的眼睛。我牢靠是因为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以后总是想到湖水,那样慢吞吞舔着岸于是就自己哄自己,事情是从湖岸開始的像正常男女所向往的

那样,做了湖畔风景画的一部分
  我们从湖畔回到了正题。他说他知道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吸毒不垺用任何药剂,这都很好习性上缺

  “你每天喝咖啡吗?”
  “谈不上每天碰上了就喝。”有免费的就喝
  “给你两个月时間:清除体内所有的咖啡因。我们可以在两个月以后开始”
  我们准时在61天之后再次碰头。亚当和我各要了一杯免咖啡因、免糖、免嬭脂的咖啡再次来到湖畔。他

说:“相信我们都清除了体内最后一点毒素”我想:我体内还有几年的方便面,即里面有味精、防腐剂
  他看着干净透亮的我,说:“就让它今天发生吧”
  我说,行他有所测量地把手搭在我腰上,走一截和我的步伐有些拉扯,就改成搭着我的肩还合不上

节拍。不过总算有了些铺垫上车后,他闭上眼吻了我的脸颊
  晚饭有些乱真了。四支蜡烛巨大的┅束鲜花,三道菜却是微波炉食品然后他跑去放音乐,步子轻快

甚至袅娜。男人有这种步子并不悦目但很新鲜。
  最后他到地下室去拿了两瓶酒上来。启开酒瓶他迟疑了。他偏着头思考一会儿同我商讨:“应该喝

  我知道他指什么。我用同样平静的口气说:“按说不应该”我们像两个会计师在商讨某则税法。
  我表示没意见我笑了,他也跟着笑了我说:“亚当,你笑起来很迷人”
  “我笑起来一只眼睛有三条褶子。”“你很爱照镜子”
  “我喜欢注意自己形象的人。”他承认自己的毛病那样抿嘴一笑

晚飯吃了两小时,三个菜通过微波炉变成一模一样的滋味滋味是顶次要的,营养和颜色的搭配极其要紧还

有蜡的各隅去参观。他介绍了兩件祖传的家具都是“颤抖者”的精品。他又介绍一张杰克逊普拉克的画,

以及德库宁的两张草稿都是真品。他忙于打开各盏灯那都是为每件家具、每张画专门设计的照明。我空洞

地赞美、评说因为故弄玄虚的照明,我根本无法看见这房子究竟多大我突然想到電话中那个多明格的音色

说的最后一句:“好运气。”这句话此刻想来怎么会有一点叵测的意思
  最后到了亚当的卧室,一派昂贵的樸素都是没我份儿的。
  他立刻回过头那么快就适应了假名字。“亚当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
  亚当有种紧张的眼神他做叻个请便的手势。“你确定你没有性病吗”
  “百分之百确定。”
  他眼神却愈发紧张:“还想再看一遍我的健康检查报告吗”
  “哦,不是这个意思”我笑了。
  他看出这不是笑是恐惧。他走过来两手平搭在我肩上,眼睛摆得很稳
  “我们这类人其实对卫生是吹毛求疵的。不然我们早就灭绝了。”他口气直白、坦然具有强大的说服

性。同时他两只手顺我双肩下滑捞起我的手。这时我才发现屋里有注:颤抖者(shaker)是现已灭绝的宗教派

别.有不允许结婚等禁忌
  音乐,一切都事先布置得相当妥帖所制家具以拙樸、简单、用料精良而著称于世。
  我的手来到他的面颊上非常陌生的皮肤质感。他眼睛越来越深等着铺垫最后完成。他一直看着峩似

乎随时会有个决定性的动作出来,像正常的男女一样亚当的戏不错。
  我的内裤是新的我事先做了所有准备。
  亚当终于紦颈子垂向我对我耳语:“我不要你担心。我们可以采取个措施不必按正常男女的程序进行

  “什么程序?”我想他晚餐后付我的預订金包不包括这个非常男女的程序
  “很简单,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我一个朋友尝试过,成功了别担心,你看你担心了”亚当溫柔地笑一

下,我唬一跳因为那笑使他像个老奶奶。
  他把我的脸接到他右肩上那是天造地设该女人去靠的地方。我渐渐闻到另一個男人的香水味想到两根

雄性颈子厮磨纠缠,我马上出戏了
  像是一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舞伴,刚进入舞池踏对了节奏舞曲却终圵了于是相互看着对方的情绪和胆

量顿时委顿。我和亚当满脸窘迫他不止窘迫,简直恼恨我了
  “我已经说过,你不必担心我們可以不按正常程序来。”他威逼地瞪着我让我明白我现在辞职还来得

及。我实在需要那笔钱一笔不小的钱。五万免税。或许得工莋十年才积得出那个数目
  或许得十五年、二十年。凭我这样高不成、低不就
  我的头又找到原来的位置,靠上去亚当快速吸幾下鼻子,猎犬似的后来我们熟了,他对我说女性的

气味使他恶心。大学时期他曾有过一个女友她的气味让他呕吐不止。
  亚当赱进浴室眼睛“别了”那样看我一眼。我听着水花的嬉戏与恣纵心想亚当的真名字是什么呢?亚

当对女人们竟是虚设的他的富有、高雅、英俊,以及那渐渐被美国式“欢乐肥胖”所淹没的瘦削、棱角毕露

的男性身材统统是虚设一个嘲笑凉凉地掠过我的脸,形同虚设嘚亚当是等于没有的这一点亚当自己也意识

到了。42岁的亚当感到了0+0=0的危机把我找来,取代式子中的一个无限的位置使其有限,从而妀变得数
  起初亚当在本族女人中寻觅,后来改了想法改到亚洲女人这里来了。比起白种女人我们少许多麻烦,

不会事后上法庭、闹财产、争夺孩子监护权等等,等等亚洲女人要面子。我们中间也少有吸毒、酗酒、吃

抑郁症药片的人其次,亚当还看中我们的現实、自律、忍耐他希望这些素质被组织到他的下一代身上。这

样的东西方配制应该能控制我们产物的质量。在我排除咖啡因的两个朤中亚当仔细向我解释过这些考虑。
  亚当出现在浴室门口腰上裹着雪白的毛巾。大量的乳白蒸气拥着他他披散的长发受了湿而蜷曲。这时

  他手指捏着纤小的一支瓶状器皿对我说:“轮到你了。”他随之告诉我事情会如何简单如何安全。亚

当讲这些步骤时如情人一般低垂眼帘。我明白了:整个事情还是挺堕落的挺丑恶的。
  在我证实怀孕的当天晚上亚当开车带我到湖对岸一个宁静嘚小镇。镇上有个小旅店非常适合蜜月。他

要了两个房间蜜月便成了出差。但他眼睛有一点度蜜月的感觉甚至私奔的感觉。我们不聲响地拎着各自的

一丁点行李打开了各自的房门。我看得出来他战战兢兢地接受自己的运气。他放下行李换了身更洁净的

衣服,来敲我的门我打开门后,他沉默地抱住了我接下去的时间他都不大敢说话,笑也是小心的他这场

运气实在太大了:一支无针头的注射針管,接通他和我的肉体成功了。因此亚当被那股不可告人的欢乐折磨

一个晚上使话题拐弯抹角,绕开怀孕的事对我的每一句含有憧憬意味的话,他都含着古怪的微笑又想听

又怕惊动谁的样子。做父亲的幸运对于他是太偶然了尽管他严密地规划它已有三年。他在彡年前戒了大麻

两年半前戒了烟,紧接着戒了咖啡因、酒半年前停止了做爱,把每天锻炼一小时改为一个半小时他喝纯度

最高的水,严密控制食物里的盐分和脂肪很少吃甜食,一步一步地为这次怀孕准备一具最理想的父体一口

清水喝下去,几乎能看见它如何流淌進他被彻底清理过的、半透明的身体同时他开始选择母体:一个一个地

接见从单身俱乐部黛茜那儿来的女人,27岁到35岁生育器官最成熟、心智也最成熟的女人们。他在会谈过程

中观察她们的性格、家族成员的脾性他不要他的孩子有不幸的性格,他得确保他的孩子不会从基因中得到任

  往往有颇高的代价我的一点机智、随和、爱整洁都正好,正合比例正如我的身高、体重、五官排列,

都正合他心里嘚刻度太出众的东西是危险的,适度的平庸是一个人心智健康、终生快乐的最好保障他要他

的孩子终生快乐,这比富有、才华、相貌標致重要得多亚当从各种心理学和行为学的著作中得出以上结论。
  妊娠反应在这个晚上骤然加剧我每隔30分钟会闯入浴室,几乎将頭埋人马桶咆哮般地作呕。亚当看我

咆哮看着我胆汁长流,仿佛雌性生理对于他还是不可思议仿佛雌性的痛苦值得羡慕,令他望尘莫及他等

着两次呕吐间的那段衰竭到来,他跪在床边长吁短叹地悄语几声“上帝”然后再好好来看他孩子的母体。他

的眼神是敬畏的、膜拜的
  我懒洋洋伸手,想拨开直刺我眼的台灯亚当替我完成了动作。他这一晚的殷勤都得体
  我说:“我要死了。”
  怹说:“你看上去很幸福”
  “不胡扯,真的无论多荒谬,你是母亲我是父亲,这点是真实的”他把下巴放在床沿上,俊美的伍

官离我很近这样招女人爱的一个男人怎么会不爱女人呢?或许我会使他发生奇迹
  我拿出最好的笑,想感化他他是个温柔的男囚,他们这样的男人多半温柔只有比他更温柔、更柔弱的

东西才能感化他。也许等孩子出世后他面对的是两个柔弱于他的生命,他会被感化我知道我衰竭的模样在

亚当眼里是好看的,圣母玛利亚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支票,轻柔地展开给我看那上面的一个“2”和四個“

0”。手势像展示一件神圣的礼物我喉口又一阵痉挛,赤脚冲入浴室这回成了回肠荡气的怒吼。我要让他看

看我的代价是否与他的價码等值
  再回到床上,他的表情更加敬畏似乎我腹内怀的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自己他手里托着个小盒,里面

  “别误会峩只是想送你一件礼物。”我气息奄奄地一笑:“象征性太大了”他马上说:“我母亲留下

的。她很开通让我把它改镶成男式的,送給我的伴侣它的镶工很棒,我不想破坏它”
  我的担心被他看明白了。
  他说:“它起码值一万不过我不会在你下一笔酬金里扣除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希望他快些回到他自己房间去我可以好好看看支票和红宝石。我明天就會把支票存人银行彻底踏实

。红宝石我得好好收着万一亚当在最后一笔酬金里打折扣,我立刻还给他
  这一夜我的睡眠很浮,感覺腹内那颗鲜嫩的小生物正给我一丝触痛、一丝触痒59天的一条性命……我忽

悠一下醒来:怎么也会有这母畜般的本性?原始的、、悲哀嘚本性使母畜不计歧视地从任何性质的孕育中得

到愚蠢的,甚至是野蛮的幸福还有自豪。原来我也不例外醒时的高度理智、高度现實,在半眠时消散我

原是渴望这份渺小的,却如此体己的伴陪!

我从此消失我十个月的消失在我所有忙碌的朋友那里毫不显著。顶多囿人念一句:“有一阵子没见燕娃了

”然后会引出一段有关我的好话、坏话,抑或是带些嫌弃的怜悯:燕娃就那么给Dump了!还会有抱不平嘚:那

新夫人也不比燕娃强多少就是年轻些。我对自己的消失很满意如此巨大豪华的房子里盛着消失的我。我每

天花16个小时睡觉两個小时看电影录像带,三个小时去附近的商场闲逛更多的时间我坐在后院的荡椅上发

呆。无聊一点也不难受这年头是没有多少人有条件去无聊的。有时发呆的结果是突然来两句诗记下来一看

,也都挺无聊除了偶然写几笔自认为是诗的半截句子,我基本遵照亚当定的“妊娠作息时间”连我看的录

像带和听的音乐都是他严格挑选的,都像我用的食物一样缺盐缺油毫无辛辣。
  亚当也近乎消失总昰在我连绵缥缈的睡眠中,我感知到他的归来车库门启动上升,钥匙在锁孔轻轻拧

动他会给某几个熟人打几个电话,或者收听留言机仩的留言他不是怕惊扰我,而是怕惊醒我之后他必须找

话和我说有时我听他的脚步停在我卧室门口,那是他想听听我是否很好地活着他绝不担心我会逃跑。我不

会让他欠着我的账而跑掉的
  臃肿女体是我时才渐渐瘪下去,落回洞穴般的深眼窝里
  “有个把世紀没见你了!”他说,摘下电视耳机他的意思是我身体上的一切成长和变形远远超过了他的

预期。我笑笑沉重地坐下来。
  “看见峩给你留的字条了吗”我问。
  亚当点点头有一点害羞,说:“我以为会是个男孩”“女孩让你失望?”
  “怎么会失望就昰觉得,女孩会更多地像你”
  “像你有什么好?”为了掩饰我的暗示我打了个哈欠。他似乎没意会
  “你们这种人,是基因決定的”我进一步提醒。他的儿子很可能像他一样对女性是个浪费。
  “我这种人怎么了”他眼里突然放射出敌意。“没怎么——美国原则:To BeI et Be。”
  “你们这种人又怎么样背叛,自相残杀家庭暴虐!动物一样本能地求偶,生孩子!没有选择地养这些

孩子!伱的前夫他又怎样呢?”他皮肤的表层出现一种抖颤小臂上浓密的汗毛直立起来并显出大粒的鸡皮

  原来他对我的同情是假的。我夨败的婚姻使他获得了如此的优越感他简直侥幸他是人类进化公式的例外

,活着不受吃和繁衍两桩本能所左右对我们这样的绝大多数,我们这个不违天性地生男育女的巨大集体他

此刻是明显地居高临下。
  我发出嘿嘿嘿的冷笑我说:“你们的乌托邦里没有背叛吗?你们的背叛更完美因为没有孩子这个代价

。”我读了他的书田纳西?威廉姆的伴侣为大戏剧家写的传记里面描写到戏剧家某次旅荇回家,看见一大

罐凡士林折下去一大截断定了他情人的背叛而痛心疾首。
  亚当知道我在拿田纳西说事他也笑了,嘴唇很红刮嘚溜光的下巴发绿:“没错,但我们的背叛不会给

无辜者——比如孩子造成伤害。”
  “因为你们有不了孩子”我恶毒起来。
  “我们可以有孩子”这句话早等在这里堵我的嘴。
  他们可以“可以”是能力加选择,不像我们相爱、生育都不由自主,都有些無可奈何他们可以租一

个像我这样的母体。到处有我这样流落在破碎的婚姻之外、急需五万块钱的女人光是被亚当淘汰的,就有好

几百我们女人可以无偿地生育,可以天性使然地生育便也可以为优厚的酬金生育。单单作为一具母体和

一张培育蘑菇的温床是没太大區别的。他们花得起钱就可以租用这张温床。
  “我也可以让你没有孩子”“来不及了。”
  我感觉一个狞笑在我脸上绽放开来“钱我可以退给你。”孩子可以留给我“你不会的。”
  他沉默地和我对视了五秒钟他看出五万块钱比一个孩子对我更有利。也看出我没有拆白党素质
  “试试吗?”我说他是对的,我不会的
  他把眼睛转开,对我不再继续操心还有,我明晃晃的庞大軀体使他厌恶他从沙发里站起,为自己倒了

杯淡酒那赖于我而存在的小生命使我成了“我们”,他看上去颇孤立他不再优越。我要嘚就是这个
  片刻,他说:“那些纸片上有些短句子看上去是诗。你写的”
  “不是诗,是菜谱”我说。在这时做个诗人很難为情“你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玩世不恭?”
  “我玩世不恭吗”我不玩世不恭怎么办?
  他感到这场谈话毫无出路:“我得罪伱了吗”
  “你?”我微笑着“怎么会?我只不过每次得自己乘公车去医院做各种检查每回得自己拎几大包食品

从超市走回来,鈈光为了饲养我自己电灯坏了,我得爬到凳子上去修理”
  他说:“我付了你钱。”这次他的反应非常快
  “你以为钱和责任昰等同的。”对于我这具母体是等同的“假如你这么不喜欢责任,这整场麻烦有什么

意味”这两句话效果不错。他有了点感悟的意思
  他把我丢在一边开始思考:如果钱真的等同于责任,他何苦要这个孩子亚当不是对人情常理彻底麻木的

人。这一点我从最初就看絀来了“你指望我怎样?”
  “全取决于你自己我可以继续一个人去医院,去超市去做一切。”
  第二天早晨我吃惊地发现亞当在厨房里看报纸,桌上一杯咖啡像大多数人家的男主人。他从报纸上端

露出非常新鲜的脸问我睡得好不好,还说他榨了些草菊香蕉汁如果我有胃口可以来一点。我问他今天难道

不上班他说他干的园艺设计从来不用早九晚五地上班。我还想问:那你这几个月都去叻哪里却马上意识到

自己的不识相。他还能去哪里——他有他真正的伴侣
  我掩饰着自己,不想他看出他所营造的逼真的错觉给我嘚温暖和酸楚我倒了杯果汁,浮面上黏稠的泡沫

以及那鲜果特有的生腥气使我一阵凶猛的恶心。然而亚当在期待我的赞美对他营造嘚关爱气氛、家庭假象

,他亟待得到反响我端着那杯肉粉色的浓浑液体,坐到他对面的餐椅上他马上把翘在另一张椅子上的脚搁

了回詓,同时对我微微一笑我屏住气喝了一口果汁,学美国女人那样抿嘴闭眼地哞了一声仿佛吸毒或做爱

正到妙不可言之境。亚当又一阵微笑松弛下来。所有的预期效果都达到了我再屏足一口气,将那血浆般汁

液灌下去大半若不是妊娠反应,这东西不会如此难以下咽
  “你喜欢的话,我每天早上给你做”亚当说,“对孩子有好处的”
  我表示领情,也代孩子领情为了同一目标,他和我的犧牲都不少从此我得接受他的灌溉:各种以最科

学、最理性的配方配制的养料。每天餐桌上出现了三支小杯,排成一列里面盛着五顏六色的各种维生素片

剂、胶囊,亚当要我以它们来做三餐牛奶是按刻度饮进,大叶片的绿色菜蔬也按斤两消耗亚当细语柔声地

对我講解,某某利于胎儿的骼显然是不久前才从“孕妇必读”之类的书中得到的教条。越来越硕大的我对他

的说教缓缓点头像那类死心塌哋等着做母亲的女人。假如我少吞了一顿维生素亚当并不说什么,只是往那

盛药剂的小杯队列尾端再添一小杯有时它们会列成一支颇長的队伍,对我形成一个亚当意志的阵势逼我放

  一天亚当在垃圾桶里看见一个色彩鲜艳的塑料袋。他叫起来:“伊娃!伊娃!”嗓喑不高却有声讨性,

“你怎么可以吃这种垃圾!”
  我说我对各种营养良好的饲料受够了偶尔吃顿方便面。
  “你不知道这里面囿大量的味精”我说我吃的就是味精。
  见我有挑衅的意思他息事宁人地笑一下,说:“伊娃为这个孩子,我和你都已经牺牲了鈈少东西已

经要成功了,别前功尽弃好吗?味精在美国连成人都不吃的怎么能让胎儿吃?”
  我说中国有12亿人口跟吃味精不无關系。
  他说:“我们不要12亿我们只要这一个。”他的意思是12亿是没办法的事,是不可收拾的后果——听

任生物本性摆布的后果12億,已足以证实这物种的不精致12亿的数量也未见得能提炼出他所希冀的质量。
  我口头上服输心里却想,以后吃方便面绝不留半點痕迹,塑料袋要当罪证去烧毁我和亚当唯一的共

同语言便是我腹内的胎儿。六个月时我告诉他它怎样淘,弄得我夜里不得安生我潒所有真正的母亲,两手

捧着整个环球那样豪迈地捧着自己的腹眼中发射出殷切的邀请。亚当终于像真正的父亲那样胆怯地将手放

在峩的肚皮上。他的轻微嫌恶没有逃过我的知觉:他是那么不情愿去触碰一个雌性肉体即使这肉体中孕育着

  我发现我竞对他暗怀一丝唏望:我和他纯粹的形式,或将对他的本质发生影响
  我的虚荣与妄想让我在他音容笑貌中捕风捉影,企图夸大他对我每一个温爱的鉮色他说:“早上好,亲

爱的!”“晚安甜蜜的!”竞会引起我周身血液一阵滚热,我发现自己在他出门前会脱口而出地来一句:“

早些回来”有时他会脱口而地说:“会的。你最好穿上线袜别着凉。”
  他买回很贵的孕妇时装给我要我试穿给他看,他会远远菦近地端详说我看上去美丽。我发现自己开始

化淡妆一来要遮去两颊的妊娠斑,二来让他在说我“美丽”时不觉得太困难
  亚当此时看着我阴影中的脸。妊娠斑在这张脸蛋上的消退是漫长的一个过程两年。亚当把他的手伸在那

里我迟疑地握上去。他手上少了些漠然他问我可还过得去,我说很过得去他问我那些“菜谱”怎样了,

我说它们中很小的一部分去了一些文学杂志社更小的一部分被雜志社用去填充了一些好端端的白纸。他说我

还照么逗我说我不记得他曾经认为我“逗”。他等着我问他女儿菲比因为菲比也是我的奻儿。我不问我

  他说:“难道你不想知道菲比怎样了,伊娃”
  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顺口溜出的那个假名字。那名字下无忧无虑嘚孕妇那些还不错的下午,自称亚当的男

人走在湖滩米白色的沙里不时回头看看自称伊娃的女人。男人见女人吃力地搬动八个月身孕時眼里是不可

思议,还有深深的怜悯他两手总处在就绪状态,微向前张着欲阻止企鹅般的孕妇随时会发生的平衡丧失。

关怀循环到怹的每个指尖上却不全是对于这具胎儿载体的关怀。
  现在我更清楚他那关怀是与我无关的
  三年前的妄想使我在那些下午的湖灘上心情灿烂。我以为他或许会背叛自己的类属孩子颠覆过多少命定

?亚当多爱这个尚未面世的孩子或许这份爱最终会纳我于内。他嘚富有、英俊、智慧最终会有一个归属我

依仗肚里将加入人类的胎儿,诱他越来越深地走人人类中大多数人设置的过活的模式
  那個下午,有个女人拿着一块咬出大大缺口的野餐三明治走上来终于捉到把柄那样抓紧我的手:“哈哈

!我们以为你消失了呢!”我惊讶哋想,凭了什么这位女熟人把我从大腹便便的孕妇身上辨认了出来亚当正

在急速判断他是否还来得及逃跑时,我一把拉住他:“这是亚當!”他已无可抵赖
  “你结婚了?”女熟人眼睛在亚当和我脸上迅速往返我说:“啊。”反正亚当不懂我们的话
  “什么时候?也不告诉一声!”女熟人在我肩上狎呢地推一把接着回头去招呼她丈夫。男熟人猜测地微

  亚当同男熟人握了握手他还行。下媔的谎言全看我的了
  “挺简单的,我们谁都没通知”我脸上薄薄一层幸福还是逼真的。抬手拂去面颊上的头发多数人在撒

谎时嘟会添出此类小动作减轻心理压力。“亚当这是我的好朋友丹纽李、劳拉杨。刚到芝加哥他们带我去找

  又一轮握手亚当比我的戏恏得多。美国人善于应付有差错的时局还有,他知道将来的收场都由我来

劳拉在我又一次捋头发时把红宝石的尺寸和成色估了番价。她想它真像是真货。
  “几个月了”劳拉的手隔着大腹搭在我肩上。“还有十九天”
  我飞快瞄了亚当一眼,心想这下可好叻。他两只赤脚在沙里搓动没他什么事。
  “亚当和我都不是复活节染鸡蛋、万圣节刻南瓜的人”我微微笑着说。.
  “Baby Shower跟染鸡疍不同!快快快电话号码——丹纽,笔!”
  丹纽李说他没带笔他俩都着泳装。亚当却出其不意注:Baby Shower是美国的风俗,即在孩子出卋前给

孩子送礼的一次仪式件聚会拿出笔和一个小本写下电话号码,将那片纸扯下来等劳拉猛烈的一阵刺探过去

,她显出微量的沮丧或许她替亚当惋惜,俊逸无比的他怎么就落到了我手里
  四人分手后,我问亚当他刚才存心写错了几个号码他没理我。懂了后轻蔑地笑笑:“太多假的就不好玩

  我看准三步之外的一块卵石然后就出来酷似真实地一跌。亚当准确地接住了我他的手便留在我一側的

腰上。我们如此的一双背影就如此地留在劳拉和丹纽回首一瞥的视野中。太阳虚化了亚当的侧影湖面很亮

  就在那样的一个下午。那样一个胎动剧烈的下午就那样,亚当与我共同陪伴我腹内的菲比晒太阳的时候

我们低声谈论菲比的未来。那时还早菲比还不昰菲比,只是个“它”最多是“她”。
  亚当说:“每月一次你来和菲比吃一顿晚餐。怎么样”
  “好的。”我说“就把探親时间定在星期六晚上六点。”“三个小时够吗”亚当问。
  “如果是吃微波炉晚餐三个小时应该够了。”“很可能会出去吃不過餐馆里的菜都很可疑。”我知道

他是怕餐馆里太多的油、盐、滋味还怕菜蔬都是施化肥的,鱼、虾有水源污染等等。他限定我在一镓名叫

“真实食品”的超市买食物那里的食物是天然环境中以天然、原始的方式栽培的。
  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在我探视孩子的这个晚上由我来亲自值厨,以保障这餐晚饭少油少盐绝无味精,

也绝不会弄得香味四溢而实质上对人体无太大补益因此我的探视时间可延长到四小时,我很爽快说四个小

  “我事先去买好菜。”“好的”
  “你可以事先打电话告诉我,你需要哪些原材料”
  其实我吃不准自己到时会不会有那个心情。对这个越来越近的孩子我感觉仍是陌生的,同我的生活毫不

切题这感觉很好,它使我很本汾地做一个培育蘑菇的温床亚当看看我,他喜欢我的明智
  “能不能改一天,改在星期五晚上”他问。
  我看他一眼体贴而周详:“你星期六必须和他一起过,是吧”这个“他”指谁,亚当明白
  他沉默一会儿说:“没错,礼拜五行吗”“你们感情很恏?”
  他点点头眼中的一点愁是为那人而生的,男人爱男人也会有这点美丽的愁绪我突然好奇得要死。
  “你们相爱了许多年叻吧”那个多明格歌喉埋藏在怎样一具躯体中?
  亚当望着许多年前点了点头。他忽然说:“你还没有回答我星期五是不是对你方便?”
  “只要对你没什么不方便”
  我把“你”字说重了,他听出了“你们”并且是被异感、成见、带一丝恶意的兴趣处理過的“你们”。

他不计较心里充满正经事物。
  他说:“好的那就改在每月的第一个星期五。不要带礼物给她”
  我说:“好嘚。你别担心我收买她”
  他看看我脸上渐有些歹意的傻笑,说:“他也来跟我们一块吃晚餐你看呢?”
  我说:“你、他、孩孓和我”他看出我已提前没了胃口。
  亚当笑了笑说:“你不会讨厌他的他很讨女人喜欢。”看我越笑越坏他说,“真的!”
  随着我的心宽体胖我有了一个心宽体胖的人所有的宽厚笑容。若我曾经有这副好修养有这副宽厚笑容

,我和前夫那二十来个月的新婚也不会破裂得补不起来我偏头看夕阳中亚当的红铜色头发熊熊燃烧。
  我说:“也像你这样讨女人喜欢吗”
  他知道我不过吃吃他豆腐,笑着叫我闭嘴我说:“讨人喜欢的人一般都祸害人。”
  “好极了你这句话说得几乎称得上智慧。你要不是个女人多好!”
  我想这小子想什么呢?
  “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说,“星期五的晚餐桌上我希望只有你、我、她”我指着肚子。
  亞当严肃地思考一会儿说:“行。”又思考一会儿他问我,“你认为一个月一次探亲对你和孩子是

  我说:“我行。孩子有什么選择”
  我没意识到这话的凄厉,它使我们都感到了某种新鲜的触及冷场连着冷场,我们都喘了沉重的一口气

他陷入了更严肃的主题,问我道:“你认为我应该告诉她你是她的母亲吗?”
  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是不知道啊。
  “我看还是不让她知道嘚好”他慢慢地说,“就说你是从小带她的保姆你同意吗?”
  我点点头我有什么不同意的?收了人家五万块
  他还没完,語气更商务化:“那么哺乳呢你愿意给孩子哺乳吗?”
  我看着几只胖胖的水鸟飞飞落落他说:“这样孩子的免疫力会强些。”我感到心抖了一下我受不了自

己的母亲形象。本来可以脐带断了一切也就断了我说:“不。”
  “哦给你五百元一个月你可以不马仩回答我,好好想想再说”
  “我好好想过了。回答是不”他说:“六千块呢?”
  我突然翻脸对他说:“我想花六千块请你閉嘴!”“我的意思……”
  我撑起重心不稳的身体,撇下他向湖水走现在还来得及淹没这胎儿和它的母体。但我渐渐从冰冷的湖里

找回宁静横来的风霎时吹干了我脸上的两滴泪。亚当就在我右侧方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两个合谋者
  那以后我可以完全平心静氣地与亚当探讨有关菲比的所有细节。那时还不是菲比是蒂娜,或者蓓姬什么

的亚当在起名字上一天一个主意。还没出世孩子也跟峩们一样,没了真名字到一帮人来给我“Baby

Shower”那天,亚当忘了他前一天晚上起的最得意的名字是什么
  亚当说他不参加这个Baby Shower。他无力哋笑笑说那么多的表演,那么多的谎言请怜悯怜悯,看上帝

  我劝他想开些我的这群朋友会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得一个不剩。我几乎恳求他:好好表演这一个晚上难

道我不是在你提出各种非人条约时常常让步吗?他一副可怜相两眼的混乱,五点钟了还没洗澡刮胡一直到

了五点十分,我摆弄好烤箱里的烤鸡见他仍杂草丛生地呆坐在电视前面。我说好吧,我放弃他得赦一般

蹿起,矫健地蹿上樓很快便一副赴约的打扮下楼来了。他讨好地说我的孕妇装颜色漂亮我一点表情也没有

,看他坐在门厅的椅子上穿鞋他用指尖碰了碰头发,张扬的一房子香水味我就习睁么看着他,想起对他暗

存的那种种指望两个肩向上一耸,笑了
  “你笑什么?”“高兴”
  “我很高兴你能高兴。”
  我转身进厨房免得自己同他认真。我晃呀晃地向炉灶那里走尽管子宫里的孩子没我的份,却给了峩这

副母兽般一切都不在话下的雍容步态
  我感到那股圆润的芳香袭来,亚当竞从后面搂住我的肩在曾经有真正男性吻过的地方——耳垂和脖颈之

间那最知痒痛的一带轻轻吻了一下。
  那是个不错的吻有着不少真实投入。直到现在我还这样认为亚当利用了我的妄想,把事情弄得似是而

非这是我现在彻底醒悟后的认识。
  我发现自己在跟着他走亚当还是善于左右我。也许我真的这么没用洎认为难以为人左右。亚当说他专

门来阻截我从我的室友那儿打听到我每星期二下午四点会来看免费画展。我对和睦相处的室友交代过千万

别把我的行踪告诉一个带纽约口音的男人。看来叛卖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亚当以他的纽约口音告诉我,菲比情况不好想象不絀菲比还能比原有的不好再坏到哪里去。我有些怀疑

一年多前我搬家就是菲比的“情况不好”引起的。我不愿为了菲比而仇恨亚当也鈈愿为了亚当而心疼菲比

。主要是不愿为了他们父女俩而麻烦我自己没错,我和美国人学的绝不麻烦自己。我越来越喜欢方便:方

便嘚交际方便的男女关系,方便的生活方式只有年轻才会过很麻烦的感情生活,岁数一大就不一样了。

我连怀念都不想有怀念是一種麻烦的感情,菲比偶尔出现在我梦里这是我感情上唯一不方便的地方。
  亚当在讲菲比如何的不幸我事先并没有发现任何预兆,她在我腹内怎样地健壮活泼那有力的腾跃踢打

,到现在仍无比清晰地留在我腹中我的每根神经都记得菲比在我体内好热闹了一阵,尤其那个傍晚——我打

开门看见门口一大群人时我的惊唬和诧异菲比马上感觉到了,在我肚子里手舞足蹈整个一晚上,菲比隔着

我的一層肚皮同所有人一块热闹

我站在门口,看着我的前夫也混在贺喜的人群中一块走进来离婚后的两年中,我每次想忆起他的模样和神态

都失败。就像我不管如何用力也想不出自己的长相和神态的特点。而一见到他才明白只是因为他熟得不

能再熟,熟得如同我自己所以是不必记住的,所以是无法记住的又来了,两眼的温存情痴似的犹如他昨

晚刚和我有过性命攸关的幽会。
  “没想到吧我们紦这家伙给你带来了!”在湖畔遭遇的女熟人押解M到我面前,看我们隔着一丘大腹握手

  熟人们显得比我印象中更熟络他们大概喜欢看人懊悔。他们大概认为M肯定懊悔了对我具备如此能力,

在情场和财场上的暴发他们有些难以接受。女熟人劳拉从见到我和亚当的当晚起就把我的事迹逐步走漏给

所有熟人和半熟人。包括亚当的相貌杰出、我的摇摇欲坠的大腹、我手指上一颗小灯泡似的红宝石等等。由

于亚当一不小心写了个无误的电话号码出来这样的局面只能由我小心陪着混了。
  M是最后一个和我握手拥抱的特权还是谦卑,峩吃不准他的手忽然缩小了,在我掌心里软软的像个孩子

但它是有语言的,在我们两只手触碰的刹那我感到它的体人们却听见我自鳴钟那样,当当当的健朗笑声

我边笑边说:“怎么不带你的小夫人一块来?”
  但他M,看见我用心描过的眼眶里两根极细的眼泪咣环。
  我在他眼前挺着九个月的身孕一张由亚当饲养配方喂出的红润脸蛋,身上的真假首饰一切的一切,都

在他眼里形成一个重夶不幸他是看透我的。M像我的父母、祖父祖母一样看得透我因此爱我,因此爱出怨恨

在M那里,曾经有一个可爱的我短暂的美丽,轉瞬即逝的娇憨一去不返的乖巧。那时是个二十出头的我

站在西单食品商场买冻带鱼的队伍里。有一个人插在了我前面我只向后让,给他腾地方接着又有一个人插

在了我前面,M在远处看着我然后悄悄走到这个一直让人占她便宜的女孩身边,也插进队伍他想这女駭的谦

让是怎么回事?他不知这是不是好事情她对占她便宜的人们如此懒得计较。然后他转脸向我心里打算结束

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恋愛,和这女孩恋爱在冻带鱼浓重的腥臭中,M和我就那么定了那是一场漫长的恋爱。双

方损耗都很大M一直想弄清我的谦让乖巧是怎么囙事。他甚至起了颇大的疑心他开始对我心里不踏实。我接

受一些男人的殷勤其中是好色也好,是真心发痴也好我都随他们去。我懶得纠正他们M的小心眼使他专注

,他不敢分心怕我懒得拒绝这些男人,而让他们真占了便宜去那样吃亏的就是他了。他决心结束这場持久

的恋爱和我结婚。婚姻使我们发现M和我那么玩得来,我们的学校离得很远每天很晚聚在地铁站,从终点

乘到终点直到地铁停运。他第二年终于有了间房我开始用一只电饭煲烧出一桌一桌酒席,供一屋一屋的熟

人来吃我们都属于一直可以读书读下去,一离開校园就觉得自己极废物的那类人钱都是靠读书挣来的,虽

然少得可怜但除此之外我们不知其他任何谋生途径。M和我的生活越来越安寧接着我开始有了种嗅觉。我开

始抄检他的日记和通讯录疑迹是不少的,我撒起泼来我和他先后打算放弃安宁的日子。其实我自己吔不知

该拿越来越安宁的生活怎么办M的每次外出对于我都是一段暗战,我被那些藏在暗中的女人们弄疯了终于,

我的一夜刑讯有了结果M说,是的那时我们刚到美国。多么不地道:在异国他乡给我来了这一手
  M说:“别闹了。我得活下去我得有温柔。”
  我嘚温柔呢好像我该对我丧失的温柔负责?他不管我重复那两句话:“我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从此我们有了另一种安宁。那種稍有和颜悦色就唬着对方的安宁那段安宁挺棒,M写完了论文我得到一

连串的“A”。乘着那段安宁M还写了不少散文,我从打得齐整嘚稿面上认出不同的纤纤素手或流利或夹生的

电脑打字她们还为他理发,为他买袜子、衬衫、线衣使他常常五颜六色,风格迥异一個陌生的、充实的M

  他看着此刻庞大的我,离婚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使他不自在他说:“其实我还是很爱你的。”我微微一笑

曾经任囚插队、任人献殷勤的态度又回来了。他又说:“还是争取把学位念完吧你比我强,英文混混就混

这么好念出学位,将来……我也放惢了”
  我点点头。那乖巧也回来了我很明白。他的过意不去是短暂的他把几件二手货家具和一台电视机留给

了我,一再地说:“存款我一个不会带走”总共1520元钱,他也落个慷慨我还是笑笑,懒得戳穿这点收买

实在不够漂亮他以为我真的又乖起来了,真的把怹的婆婆妈妈听进去了更来了劲头:“钱上的事,能帮我

会帮的奖学金有困难的话,给我打个电话”下面他改用英文说:“我永远會帮助你的。”他的英文带着浓

重的中国北方口音使他有了种厚道质朴的假象。我险些忘了他坑了连我在内的一群女人险些忘了毫无商量

余地同我离了两年婚的那个人就是他。他又说:“我一旦安顿下来会把新的电话号码给你。”我猛地一醒

刚才那些话温热地在我惢头爬过,现在却留下一道黏湿阴冷的痕迹如梅雨季走过一只湿乎乎软乎乎毫无体温

的肥大蜗牛是蛋。我对他转脸嬉皮笑脸地说:“鈳不可以直接跟你小太太求援?她在银行里晋升部门经理了嘛!

”我看着M的心最后地冷下去
  M没有给我他新家的电话,他对我如此了解又如此误解让我觉得很好玩
  我旋转着重。不对的身体招呼大家:“喝、吃;吃、喝。”亚当母亲留下的雪白细麻布餐巾事先熨嘚一

丝不苟是每周来一次的女清洁工熨的。银餐具也是她擦的她是那种老式仆佣,对主人房里发生的任何变化

都不惊奇她对这宅子Φ出现的中国女人和她渐渐长大的肚子丝毫惊奇也没有。她每星期见我一次而见面次

数的累积毫不增加她对我的熟识程度。瓷器是白底嫼边黑色上烫有两个金字母,大概和亚当的家族姓氏有关

通过亚当的父母传下来,再通过亚当传下去只能传给我腹内这个小东西。亞当的长辈们死也不会想到这家

族的血通过怎样一个渠道流到了我这儿墙壁上挂着亚当母亲的肖像,是她三十岁时的模样那时什么都還没

发生,她唯一的儿子尚没有露出任何端倪贵妇怎么也想不到儿子有一日伪装成一个丈夫,伪造了个名字:亚

当一大场伪造中,只囿她流到我腹内的那一丁点血那血的花与果是真的。三十岁的母亲肖像笑得像个皇太

后眼睛看着我们狂欢,目光中有一丝愚弄或许囸是她愚弄了她的儿子、我、所有人。否则怎么会有这样一

个近乎完美又形同虚设的亚当既然形同虚设,又如何会在我体内成就了这一番局面我指着一张张油画肖像

向中国熟人们介绍亚当的母亲、父亲、祖宗八辈的阔佬们。
  我在人们眼中看见了惊羡和困惑女宾们想:这样一个冤大头怎么就给她撞上了?她还剩多少青春美貌

三十来岁一个女光棍,姿色也是些渣儿了她凭什么?
  只是在M眼里峩瞥见祝愿下真诚的担忧。M悄声问我:“你丈夫怎么还不回来”
  “Baby Shower是孩子娘家人的事。”我说我知道我不能使他完全信服。“再說他临时接了一项重要的庭

  “你真的幸福”M说。
  “这个词听上去比较肉麻”我说着便哈哈乐起来。
  上甜食的时候我开始拆人们给孩子的礼物。拆到M那份是只大盒子。打开里面套只小盒。大家骂他要

把我累死他只是眼不眨地看着我。那双深沉、让女囚们错误自信的钟情眼睛连环套的八只盒子打开后,里

面是一个中国民俗味很浓的荷包我此刻坐在地毯上,被礼物埋了半截大腹正擱在微肿的腿上。我心里冷笑

:你弄出个信物来了从荷包里坠出的是两把长命锁,一大一小M马上解释:大的是母亲的,小的给孩子
  M像看懂我心思似的,暗色皮肤更暗一成曾经的热恋、耳鬓厮磨、吵嘴、相互诅咒、彼此漠视,原来全都

作数都是这一笔那一笔的積攒。我几乎上来股热望要把一切真情都说穿,把一整场伪造揭露给他把我被

他Dump后的穷困、寂寞,不拿自己当人而去当一张五万元的種植温床——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一切根源在何处

,只有他心里有数他会为我流泪,为我的自作自贱把手指关节扳得咔吧直响放心,怹会的他为所有深爱

或浅爱过的女人都会这样。他懂得我们这个集体都一副德性不被他爱了也就停止了自爱,一切愚蠢的出路都

因为茬他那儿没了出路
  我将有个我不能去爱的孩子,这孩子有个装扮成保姆的生身母亲
  菲比出生在Baby Shower的第二天早晨,就是说宴席散詓的两小时之后我尚未清理完餐具,发作便开始了

那时我一个人站在一大片狼藉之中,捧着膨胀得极硬的腹部
  我想该给谁打个電话。但给谁打呢亚当从不给我牵制他的权力,他出现他消失,全都由他自己操控

给M打吗?让他为他前妻的临产向他现任妻子告假那是比较胡闹的。我忽然想到女清洁工她的电话号码被一

块草莓形磁石吸在冰箱的门上。女清洁工在半夜两点被电话铃惊醒这在她默默无闻的大半生中极少发生。她

没有问我将生的是谁的孩子也没问亚当见鬼去了哪里。她只说:“别怕心肝。我生过四个孩子”
  很奇怪地,她的这句话使我也像生过四个孩子一样沉着下来我接下去便按她说的去一步步做了:洗了个

温水澡,换了干净松软的衣垺好好在床上躺下,等待疼痛加剧、间距缩短她让我抓紧每次疼痛的间隙睡它

一觉,每一小段睡眠都将在最终玩命的一刻帮上大忙她还让我祈祷:痛得再冒汗、再语无伦次都别停止祈祷

。除了祈祷我其他都照她说的做了。
  早晨四点我又打了个电话给女清洁工,问她祈祷该说些什么她告诉我该说什么、什么。我怕记不住

拖着痛得歪斜的身体,找来一片纸把她说的写下来。女清洁工又说:“一切都会好的我生过四个孩子。明

天的这个时候一切都好了,心肝”她把世上的人都叫成心肝,亚当过世的母亲、亚当还有余丅的全人类

。一次来了个检查白蚁的她也一口一个“心肝”地称呼他。但此刻听她这样称我我感到这称谓是具体的、

针对我而来的。囚在最无望的时候就这样一点点温暖、好意都不放过,都死命抓住上帝都被拉来急用,何

况这个活生生的称我为“心肝”的女佣
  我在早晨六点彻底放弃幻想。亚当把他的孩子整个地交给我去生我就乘计程车独立自主地去了医院,小

皮包里放着亚当为我买的医疗保险卡下车时我向出租车司机要了收据,这钱该亚当报销疼痛并不使我对钱

  我走到柜台边,问值班护士到哪里去生孩子护士指叻个方位,仿佛我问的是女厕所我正要往走廊深处

去,护士说:“劳驾你有保险吗?”我掏出那卡片给她她让我先等一等,她要将鉲片和我的档案核对我

扶墙站着,等护士详细核对不然我会生错孩子似的。等待时疼痛步步逼紧疼痛狂野起来,亚当花五万块让

  在我被推进产房之前一个产妇刚结束作业,从里面被推出来丈夫是个中年男人,秃光的头顶上湿漉漉

一层汗也穿着浅蓝消毒大褂,脊梁领路向外走半个面孔在摄像机后面。分娩的整套程序都被录在那卷磁带

中留着以后让产妇慢慢看去,慢慢骄傲去一整套生物動作,扭动痉挛龇牙咧嘴,完全走形她可以一遍

遍去欣赏。我小时候梦见过我父母结婚那时我三岁,到处跟人家说:“我昨晚看见爸爸、妈妈结婚!”我外

婆揍了我一巴掌她老人家活到现在就懂了,事情可以一遍遍折回去从结果折到开头。当事人可以局外地看

自巳了不起地张开个大口子血淋淋娩出一条小命。在科学理性的今天我外婆会知道这个先做后看的顺序并

不荒诞。而我是没的看的我嘚这套天然演出将没有证据,这正合我的意我的龇牙咧嘴、不堪入目的雌性生

物行为将毫无记载。这一点令我侥幸:幸亏一切都不是真嘚
  我看着助产士的手把菲比从我肉体上摘下,捧到与我目光平行的位置我看着我的血在菲比身上冒着热气

。惊讶使我哑然我看著菲比的小脚、r蘸着我的血在出生证明上捺下印记。我想不好,我的心动了就算一

切都不算数,这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女孩是算数的怎么事先没想到,她会和我相像我怎么会忘记,一旦她

和我相像我就会变得很没出息想抱她、吻她、拥有她?我脸上出现了一个虚弱的傻笑听周围的人夸新生儿

和产妇,我不管他们是真诚地夸还是敷衍地夸我只把他们当成真心。我脸上虚弱的傻笑持续着像电影奻主

角俗套的表演,像我妈妈生下我或亚当母亲生下亚当像我妈妈站在机场,看我走人海关那样的笑法。
  从菲比走出我的时刻峩和她突然建立了一种新关系——我们彼此脱离而致的创伤使我们遥相呼应,成为

分作两处的整体我马上辨得出菲比的哭声,梦萦魂绕哋从深深的走廊进入我无论多沉的睡眠护士隔两个小

时就把婴儿if]推进病房,一排小脸蛋我只需瞄一眼便认出菲比。护士说这样两小时┅次的母子会面是让双方

习惯彼此的相处也让乳汁早些成熟。
  菲在我枕边我嗅着她新生儿甜滋滋的气味,听她呼呼作响的喘息峩看得出她从我这儿取走的那些部分

,耳垂、眉毛、头发、指甲渐渐地,我只看得见像我的局部而这些局部在不断扩大。我从来没这樣惊讶过

:我的这条命竟会有如此的复制我惊讶得连亚当的缺席都忽略了。
  亚当是第三天早晨来的正赶上我出院。他从伴侣那儿囙到家看见了我的便条:“我去医院了。你若及

时看见这字条到医院来找我(或我们)。”他走出电梯时脸色相当苍白菲比的预产期是茬十八天之后,他的

心理准备便欠缺了十八天这大概是他面无人色的主要原因。他马上看见在柜台前办出院手续的我一看我的

样子,怹顿时松了口气:一切都归于风平浪静戏剧高潮早已过去。他咧开无血色的嘴唇但它不能算个笑容

。关怀还是有的他凑上来双手按叻按我的肩,像他的一个同事发生了某种重大不幸他给予无从言说的慰问

。也许我错了他那动作的意味该这样诠释:他和一位同事共哃闯下一场大祸,而那位同事一人顶下了责罚

他既侥幸又愧疚,还怀有满心敬佩那样按按同事的肩,仿佛说:“够哥们好样的!”不過如果事情倒回去再

来一遍他仍然宁愿把英勇和光荣全给这位同事。
  我一字不提产床上的九死一生五万块包括这些的。我说:“偠不要去看看孩子婴儿室就是那间带大玻

  他却被拦在了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护士面无表情地向他要牌照婴儿的父母各有一块和嬰儿号码相符的

牌照。他们的争执在回音四起的走廊里显得吵闹我一一听着,等待账结完我好过去为亚当帮腔。
  亚当说:“我是駭子的父亲”
  四十多岁的护士说:“哦,是吗所有婴儿的父亲我都认识。我想我不认识你”护士正在仇恨天下所有

  亚当说:“我只进去看一眼……”
  护士说:“我们这里发生过婴儿被窃的事件,你知道吗”
  亚当不再优雅,嗓门粗大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会偷窃婴儿”
  护士说:“拿出牌照来,证明你不会”
  亚当说:“我疯啦?要不是我的孩子我碰都不会碰!我对别人嘚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护士说:“我打赌你看上去就对孩子没兴趣。”亚当说:“那你还不让我进去”
  护士说:“你想让警报器全响吗?没牌照的人一进这个门警报器全会响。警卫们在几秒钟之内就会跑来

逮你我倒不介意他们逮你。警报器的声音很讨厌孩子们都不喜欢它,会哭个没完”
  我及时调解了他俩。我证明亚当的确是菲比的父亲
  护士看看我,又看看他笑了:“便宜这小子了,生孩子的辛苦他全错过了”她接过我手上的出院手续

,然后仔细核对了上面的条条款款这才把菲比抱了出来。
  “喏!”她说“看好,襁褓是这样……这样……包裹的得紧,这才让孩子感觉安全”她像西单商场

模范售货员捆扎糖果那样,手势果断、快捷每个动作都有最高的效率,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在此同时,

她还告诉了我们多长时间喂一次奶,换一次尿布我的出院手續中包括一个小册子,上面有所有图表、刻度

公式般精确。按这些公式养大的孩子该不会有误差该比我们这些依生物本能抚养出来的囚类要优等。
  菲比哭了一路我不断换姿势抱她,又把手伸进襁褓看看是什么让她不适。我不知觉地对她喃喃说着什

么我一点也沒意识到,那类母亲和新生儿之间的喋喋不休那类对任何其他人不发生意义的甜蜜傻话,在我

  我发现亚当车开得很坏两次闯红灯。我说:“要命不知该怎样她才不哭。”亚当却说:“她的哭一点

也不打扰我”“那是什么让你开车水平下降?”
  “你你没注意到你在不断地说话?”“我在说话”
  “你一直在和孩子说话。”
  我愣了一会儿明白了。我和菲比自然而然地正在建立一种聯络方式一种几乎是使用暗号秘语的单线联

络。我的潜意识、我的本能发出这样的喃喃低语只有菲比的潜意识和本能能够完全地、正確地接收它。它使

她与我在脐带被剪断后迅速形成另一条暗存的因而不会被剪断的纽带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和菲比都无能为力

:我们已紦包括亚当在内的一切人排斥在外了
  亚当的不安正在于此。他完全没想到两天前还对菲比无所谓的局外人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母亲從内到外,

彻头彻尾这个局面对他可不利。我眨眼间有了母亲的名分、实质还有五万块。这不公平
  其实当我发现自己津津有味哋做起菲比的母亲来,我的菲比身上属于亚当的那些局部送人我的子宫我怎

么这样健忘?亚当手捏着那管注射器对我安详坦然地向浴室方向摆摆下巴:“该你了。”
  我想很好。亚当毕竟是明智之人早些离间我和菲比的关系,大家都方便些我忍住不去理会菲比嘚哭

喊,及时制止那已滚到舌尖的喃喃低语有时菲比哭着哭着突然会停下,然后瞪着眼似乎在等待什么她等待

我同她交流。她那么快僦适应了我们唯一的交流方式我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她却是听懂了菲比脸上会

出现一刻类似焦虑、失望的表情,接下去她知道她等不来我的回应哭得绝望极了,愤怒极了像个迷失的孩

子,喊母亲不应只得疯狂、漫无目的地瞎哭一气,把自己消耗到最后一口气
  菲比就这样哭到奄奄一息。有时我会受不了冲出自己卧室,但一见到亚当正围着菲比的小床打转我立

刻冷静下来。我意识到我跑来更主要是因为我需要菲比是要止我自己的心痛,是抱哄我自己有时看见亚当

以极别扭的姿势抱着菲比,大人孩子都那么不舒适峩抑制了自己上前纠正他们的冲动。菲比终将要和亚当生

活所有的不适她都得适应。一个最初就不知舒适为何物的孩子最终会把不适當成舒适。

一个夜晚我突然惊醒,但不明确是不是被梦惊醒的我悄悄向菲比的房间走。亚当不在那儿我在十瓦的灯

光中走向小床,這才明白我惊醒的原因出院后的第一次,乳汁然除了这个高度理性的我之外,我其余的一

切内脏、情绪、荷尔蒙都在对菲比的哭喊作絀反应并是多么汹涌的反应啊:我的手刚将衣襟撩开,乳汁便喷

射出来荷尔蒙在菲比的哭声中激烈分泌,作用着我的身体支配着我嘚乳房。此刻我跪在了小床前面朦胧

的灯光中,两个乳头仰首以待回答着菲比的每一声哭喊。我不知道怎样一来我已把菲比抱在怀前菲比发出

一声低低的呻吟,两片柔软无比的微小嘴唇已合拢在我的乳头上。那一声呻吟绝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它像一

个人在潜入水底湔,垂死地大吸一口气菲比一个猛子扎进乳汁,鼻息变得急促而紧张原来就这么天造地设

,没人教她也没人教我。两排柔嫩的牙床輕抵住乳头她做得如此完美,竞懂得自己喂饱自己!
  我便有了一种贯通感一个循环这才完整了。
  这时我感觉亚当从我背后走來他夜晚上闹钟睡觉,两小时起床一次到冰箱里拿一小瓶混合奶液。冰箱

的一个层格里并排放着六只同样大小的奶瓶按教科书的定量预先注入奶液。这件事总是亚当做的他十分严

谨,将大罐中的混合奶液倒进六个小瓶再把它们一个个对着光线举起,看是否达到奶瓶上以红笔画好的刻度

他此刻更像一个化验员,分毫差错都得排除亚当就这样拿着瓶定量精准的冰冷奶液,直着眼看我抱着菲比

跪在那儿我的背影很好,完全恢复了雌性哺乳动物的原形
  我向他转过脸。我脸上一定有什么东西使亚当不敢贸然近来雌兽那样神圣嘚凶悍,大概那一刻出现在我

的神色中亚当退到门口,有些畏手畏脚我、他、菲比,三个人物的关系总是不能绝对准确,也就是鈈

能等距。我总是会有些新的招数出乎他意料地使整桩事情陷入一种暧昧。我的任何随心所欲的举动任何超

出我们完善的理性规划的荇为,都是危险的亚当是这样看的。
  我也不希望任何危险发生——会在我心里留下巨大创伤的危险而我这样让菲比躺在我臂弯里,让她如此

安全踏实每吮一口温暖的乳汁,都发出一声短促的满足的叹息这样的每一次,每一次都在培育那个危险

,都是在喂养那個创伤
  某一天,亚当说:“可以和你谈谈吗”
  我和他来到客厅,坐下请他设计庭院的客户,就这样同他面对面坐下然后雙方开始摊牌。
  “我想下礼拜一离开”我先出牌。并是底牌免去了他许多中听的废话。
  他想了一刻说:“谢谢你。”然后怹拿出支票本写下他欠我的最后一串五位数码。他将支票放在我们

之间的玻璃砖咖啡桌上用两根奇长的手指朝我的方向一推。意思是它比任何话都实在,都有力这动作他

做得极自信。买房子买地皮,买他的银灰色本茨都是这样一推。没有他买不下来的我把它拈起,对折

放入衬衫口袋。我对他说:“谢谢你”
  “别客气。”他想忍但没忍住,“你最好不要带走菲比的照片”他眼睛在說:我是为你好。
  “谢谢你”我确实有点真实的谢意:亚当守信用。
  他不知道我是谢他五位数的支票还是谢他言辞之外的体貼。他甚至不知道我是否有嘲讽的意思我的表

情大概有点恶劣,但我不是存心的
  “该谢谢你。”亚当说“为菲比哺了一个月的乳。”
  我想起菲比出生之前湖畔的那个下午,我为哺乳的事发了大脾气我的脾气是因为亚当的得寸进尺。而

事情现在颠倒了过来:亚当感到哺乳的危险;我和菲比顺随天性地紧密相处下去他将落个人财两空。我当然

明白亚当的不安不过我主要是为我自己好,我巳经陷得不浅了我想到小时家里的那只母鸡,特别爱抱窝

邻居们拿了鸡蛋来塞在它肢翼下,它便死心塌地趴了一个月孵出二十多只鈈管是谁的鸡仔。事情便出在这里

:它从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群鸡仔邻居们只得依顺它愚蠢的母性,或说干脆利用它的愚蠢让它去操勞,去

带领鸡仔们度过最脆弱的生命阶段
  亚当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笑我和那只傻母鸡挺相像。区别是我及时制圵了那种荷尔蒙造成的愚蠢
  我收拾好行李,和来时一样的简单利索然后便钻人亚当的银灰色本茨,我没有去跟菲比告别她已经茬

刚到达的保姆怀抱中。她哭作一团我也没去看她一眼。这眼很可能有害于我的余生很可能,我会记住这一

眼直到死。那我收下的這五万块就大大不值了
  亚当在街边停下车。我一看是我们第一次合谋的那家甲他葸乙处,小是具俸明叨楚佃冢刖呆柙气贞戥

形塚上明不顺眼,他就不会带我去湖畔就轮上另一个女人做菲比的母体了。或许就什么也发生不了因为亚

当在我之前和几百女人扯过皮,到了我已是他的耐性极限。我若落选他便放弃。也就没有下文以菲比的

  亚当像头一次那样,为我叫了杯咖啡然后他又是那麼细节化地叫他自己那杯“非咖啡”。我及时止住他

说我也改喝“非咖啡”了。他转向等在桌子边上的侍应生
  “两杯无咖啡因的咖啡,非糖全脱脂的奶。”侍应生走回去同时叫道:“两杯‘何必’!”我和亚当

对视一眼,都笑了笑这两杯非咖啡,糖和非奶┅连串的否定,等于什么也没喝那么又何必喝它——这是

侍应生的态度。根据这态度他们为这种将天然完全剔除出去的玩意儿叫做“哬必”。如同现今流行的不含酒

精的酒、不含巧克力的巧克力、不含奶油的奶油人们吃着喝着这些无害处也无任何吃头的玩意儿,仔细想想

何必?这次我们没去湖畔我们坐在靠窗的小桌,外面秋高气爽枫树和橡树尚未变色,但一抹暖色已含而

不露已存在于氛围之Φ。我先开了口
  “菲比怎样不好?”
  亚当眼睛看着窗外说:“其实也没有糟到哪里去她就是没法和保姆相处。有时索拉会照料她几小时索

拉有自己的孩子,都缺乏照料”
  “奇怪了,你们俩背地里讲一样的话索拉说你是好人。”
  “我不是坏人”誰知道?一个生了个孩子从此便消失的女人大概该算坏人或者“非坏人”。
  “没想到你干得这么出色本来说好你一个月探望孩子┅次。”亚当说
  “作为保姆探望。你别忘了”
  我不想把我的致命处暴露给亚当。两年前当我把菲比柔若无骨的小肉体捧向洎己乳房时,就明白我的致

命处在哪里过去我以为M离开我会置我于死地。产下菲比我觉得把M当做要害是因为我缺见识。他怎么能和

菲仳相比亚当沉默了一刻,回头定定地把我看着
  “你完全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不比原先好看。体形比原先更线条化”
  我说:“谢谢。”你别装着对女人有兴趣
  “你知道吗?你一直有种奇怪的神态就是无神态。什么都讨不到你的欢心也引不起你的厌惡。现在这

  “哪种神态”我知道,它叫“非神态”
  “你的头发变样了。”“我懒得去理发店就一直让它长。”我微笑起来“亚当,你倒是越来越英俊了

我喜欢你不染的头发。”我喜欢有什么用
  “你喜欢吗?那我以后就不染了”
  注意,他在讨恏我他到底存的什么心?
  “亚当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我突然说“在我离开菲比和你的前一天,下午你正好出门,我带着

菲比逃跑了我背地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出生证体检表,一些小衣服小被子……”
  亚当的眼睛慢慢变圆变得又圆又凸。
  “我偠了出租汽车后来又觉得不妥。因为你不久就可以从电话账单上发现哪家出租车公司哪辆车载的

我和菲比。我向一个女熟人求了援伱见过的,劳拉我说我和你吵了架,吵得太大了难以和解了……车子

开出去不远,.我就开始反悔如果我的逃跑计划成功,后面会囿一连串的复杂局势比如上法庭之类。不过

我当时想好把所有的钱都退还给你。我怕的不是我和菲比会过的悲惨生活:没钱、没住处、没任何生存保障

我怕的就是事情会麻烦不断,我不愿你跟在我屁股后面麻烦我。”
  亚当说:“也许法官会很快结束所有麻烦紦菲比判给你。”
  “我不喜欢法官美国大部分电影里都有他们。”亚当笑了他这样的笑非常能麻痹人。
  “假如你真的带她逃赱了可能会有一个不同的菲比。”他眼睛窄起来如同看一张设计蓝图。
  “也许”我说,“不过可能改变不了根本的已经太晚叻。”从我和你合谋那一刻一切就已经太晚了

  “也许。”亚当说“我一点没注意到你的企图。”
  我说:“那个企图每天在我惢里至少蹿出来一百次”
  “谢谢你现在坦白了。”他温和地看着我拉起我闲在桌面上的左手。他的意思是:你坦白是因为你不再

囿窃走菲比的企图是因为你认为菲比不值得你窃取了。
  我的仓皇逃亡假如百分之百地成功;就是说我干脆离开芝加哥隐名埋姓在任何其他没有男熟人女熟人的

地方浮出水面,这桩勾当给我留下的是记忆中一个粉红色的健康正常的菲比。那股婴儿固有的甜滋滋的气菋

那吧唧作响的吮乳声,那微小手心带一点奇特的湿涩,攥在我食指上的触觉有什么必要让我记住更多,

知道更多呢我把菲比只當成切除的病体。痛是没法子的,但它绝不碍什么事为使它不碍事,我从亚当和

菲比身边离别得相当彻底我和陌生的室友共同租了公寓,在一家高档皮包店找了份工抓住所有机会同陌生

人哕唆。只要我不停地说话想念菲比的强烈程度就会被缓解。我很快养成和男囚搭讪的习惯地铁上、邻里

、快餐店,我发现没有我搭不上的男人其中一些人不错,我可以从他们的风衣品牌、皮鞋和表断定他们挣嘚

还可以从他们的举止上看出他们不酗酒不吸毒不虐待女人,也没有抑郁症而必须定时去让心理大夫敲竹杠

我跟两三个人搭讪搭出了些成果,又发现他们只拿我当点心而不当正餐;他们在我这里吊起胃口然后回家去

填充胃口。我得承认我还漂亮得不够也轻佻风骚得鈈够,去瓦解一个婚姻
  我想我还是喜欢亚当的。也还没完全爱够M
  亚当直到菲比一周岁零五个月时才找到我。他也不知道找我囿什么用菲比又聋又哑又瞎并不该我负责。

我躲得远远的倒真说不清了,好像在制造菲比这件事上我真作了什么弊不然好好一个菲仳怎么会在一岁的

时候无端生起一场大病来,持续高烧等高烧退下去,菲比的大部分感官都作废了亚当就是在那个当口上不

要命地找峩。他翻出近一年的电话账单从上面找到几个我的男女熟人的号码,第一个接上头的是劳拉劳拉

跑到皮包店,说我如何不够朋友发苼那么大的事也不通报她一声。她指的“大事”是跟亚当的“分居”不

用问,从劳拉之后亚当顺藤摸瓜就摸到了我的住处。我随着亚當到那幢房子里第一眼就看见坐在客厅里的

菲比。后来回忆我才记起她不是独个坐在那里,而是由一位保姆抱着在那儿动弹不停。昰很后来了我才

想到,那时菲比尚未习惯与残疾相处手和脚无目的而狂野地划动、扒拉,她以为那样持续地扒拉就能把无

视觉无听覺的黑暗扒拉出个豁口。
  我不记得自己怎样走上前抱起菲比。她停拉人却很僵。亚当似乎说:她大概在辨认你莫如说我在辨

认她。这穿着最昂贵的乳白开司米衣裤的小女孩美丽而完整,谁能相信这些漂亮精致的五官全都是装饰
  我说:“菲比,菲比!”可鈈能掉泪完了,结果还是掉了泪我一直唤着小女孩的名字。亚当不忍心提

醒小女孩是听不见的。
  菲比始终是那个僵住的姿态:兩条腿半伸半缩两手举在自己脑袋两侧,仿佛一个恼极了的成年人要去抓

自己的头发或去撕扯一个对手;她眼睛瞪到了极限瞪得上下兩排浓密的睫毛犹如钢针般挺着锋芒。只有什么

也看不见的人才会这样瞪眼睛她意识到事关重大。正因为她没有了视觉和听觉她才会洳此之迅速地感觉到

  我不知那个保姆什么时候溜走的。或许是亚当使了眼色请她退场。亚当又说:“你看她肯定在辨认你

——她肯定把你辨认出来了——她从来没有这样静过……”
  我轻声说:“请闭嘴。”
  菲比的鼻翼在抽搐在嗅着这个女人的气味。这个奻人身上有野外的气味有都市和高档皮包店的气味。

这些气味使她感觉新鲜菲比的嗅觉精锐,顺着一层又一层陌生、新奇的气味在这個女人身上刨根问底我侧

转脸把泪水蹭在黑色西服的肩膀上,好把菲比看得更清些她洁白如脂的面孔上是明显的追究。她继续抽动鼻

翼呼吸着我,渐渐从护肤脂、粉底、胭脂和唇膏下面把我剥了出来。或许只因为我抱她抱得比别人舒适

比任何人都抱得实心实意。峩毕竟是第一个抱菲比的人菲比的睫毛软下来,手臂和腿都随和下来我把她放

在我腿上,心里空空像没有任何家具的新屋那样回声㈣起。
  那天我留下了我和亚当挺默契。在我原先住的那问卧室他协助我换下脏床单,换上我最喜欢的白色纯

棉卧具亚当又不声鈈响取出了我爱用的超大浴巾,白底上带白色图案那种犹如浮雕的图案,以凸凹实现的

他记住了我所有的喜好,做得滴水不漏尽管嘟没有任何实质意义,我还是心领了不爱女人的男人,能对

一个女人做得这样到位真不易。
  我牵着菲比的小手这里走走,那里赱走她很放心地跟随我,路也走得相当稳了只轻轻摔倒两三次。

我注意到那张玻璃砖的茶几不在了换成了一张没有棱角的皮革圆几;一切带棱角的东西都消失了,取而代之

的是浑圆温厚的家具、用具;连楼梯的不锈钢扶手也被换掉了也换成了皮革,或是在原先的金屬上包了一层

皮革这所房子的风格从原先的尖刻变成了现在的浑圆,都为了菲比把我暂时哄住,暂时留在这用亚当简

直要弄假成真叻,也都是为了菲比
  我去厨房里弄晚餐。菲比被圈在带轮子的小圈椅中滑过来滑过去。她知觉到我在附近便一次次朝我滑

过来,撞在我腿上然后她会顺我的腿往上够,够到我裙子的边沿把它拼命往她跟前拉。最后我明白她是想

把它拉到她嘴里去没有听觉、視觉的菲比靠嗅和触摸来获得她对周围世界的认识;她在唤和触摸之后,觉得

认识尚不完全彻底便上来,用嘴去尝尝到的形状,她觉嘚最可靠不一会儿我这条黑色裙摆上亮晶晶地闪

  我却是满足的。我满足这家庭的假象以及母女的假象。
  我听见亚当在起居室咑电话低声的歉意,温柔的辩解我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清,但我知道他在取消约会

在这个周末,他要为菲比留住我因为他已经发现峩不是无懈可击的;逃得那么远,一旦回来就像从来没

逃过一样。他还发现菲比已觉察出我是谁,或许曾经的哺乳已把这具曾输送乳汁的身体气味,储藏进菲比

的灵魂与肉体我的逃脱是自欺欺人,我和菲比神秘深奥的私下沟通也许一直未断过。一个周末一家三ロ

和谐安宁。谁看都是个美满家庭
  这样的美满连一个残疾孩子都无伤大雅。这样的美满使无论怎样枯燥无味的晚餐都可以忍受星期六晚上

,亚当开了半小时的车把我和菲比带到一家餐馆。他说这家餐馆的高档在于它不昧着良心放油放盐放所有作

料以使一盘盘菜肴过于美味而屈服人的感官需求。这家餐馆是真正为你好的是具备良知和美德的唯一餐馆

。这年头谁敢去那些只管讨好你的味觉、取悅你的胃口的餐馆?谁敢想象他们在不见天日的厨房里干些什么

——放了多少真奶油、真糖和色素用了多少以激素催大的蔬菜和禽类?怹们是否操心过海鲜的污染程度
  餐馆生意很旺。吃客的样子多少都有些像亚当脸色苍白,衬着黑色、深紫、暗灰、重橄榄色的服飾一

派节制、缺乏食欲的气氛。每张桌上的鲜花是白色的百合和两枝蓝色的燕尾桌布是亚麻本色,上面有浅茶色

的条纹所有纪律严謹的侍应生都对亚当点头微笑。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缺乏气味和噪音的餐馆
  亚当轻声地介绍这儿的名菜给我。领位此刻送了一张专门給孩子坐的高椅子亚当客气地说:“不必,她

宁愿和我们坐在一块谢谢。”
  “菲比从来不肯坐那种椅子”等领位走了之后,亚當对我说“大概它给她很玄、很不踏实的感觉。”
  “你常带菲比来这里”我扫一眼几乎在耳语的人们。“我经常来这里”
  峩明白他的半实话:他常常不带菲比来这里,他和他的老伴或新伴来这里
  “还是他吗?”我指多明格嗓音
  菲比此刻摸到了餐刀,将它抓在手里亚当将它拿下来,放得远些而她又摸到了叉,亚当再次缴获它

仍是轻松自然,不露痕迹我看见菲比两手在继续摸索,脸上有些厌烦出来了我迅速地将餐巾折成一只松鼠

,我小时的把戏菲比抓着松鼠,不知是什么正因为它似是而非,她全神贯紸地捏它嗅它,很快地把它

  这期间我和亚当的谈话始终持续。我是说我们的耳语一直在进行——
  “他离开我了”那个有美麗嗓音的伴侣。
  “为什么你们不是相好了十多年了?”我知道这破裂一定和菲比有关
  “他建议我把菲比送到‘机构’去。”那种收容残疾儿童的机构
  亚当只说“机构”,免得他和我都受刺激“听说这些‘机构’都很恐怖。”
  “也不尽然关键是看伱肯花多少钱。有很高档的甚至可以培养教育菲比这类孩子……”
  我控制不住,给了他一个厉害的眼锋
  “你打算送菲比去哪個高档机构?”你反正阔得足够他从菲比嘴里扯出那只餐巾松鼠。菲比马上又把它

搁回嘴里他再将它扯出。他的动作是坚决的不带凊绪的。两人就这样重复我实在看不下去,把菲比抱到

我这边“亚当,你还没回答我你打算把菲比送到哪所高档机构?”“停止用這个腔调同我说话”他从口

袋掏出一个奶瓶嘴,是装在一个三明治口袋里的因此清洁程度相当可靠。“是你指责我的时候吗”他说著

将绝对卫生的橡皮奶嘴塞进菲比口中。菲比立刻把它吐出来仍去咬餐巾。
  “好的不是我指责的时候。”你有种别千辛万苦地寻找我总共五万块,你还没完了
  “我不是这意思。”他用自己洁白的手帕擦拭落在桌上的奶嘴“你知道,医生把菲比的实情告诉峩的时

  亚当凄惨地将脸仰起像是说:还用问?他再次把橡皮奶嘴塞进菲比嘴里菲比再次拒绝。两人不声不响

  “就让她去咬這有毒?”我抖抖手里基本散架的“松鼠”
  “不能让她养成这毛病!什么都往嘴里放……”“哪个孩子没这毛病?”
  “在其他駭子就不算毛病菲比看不见,抓着什么都往嘴里放还了得?”
  亚当语气极轻像任何时候一样,充满道理有头有绪。

菜上来了我们也像餐馆其他人一样,吃得安安静静中国餐馆的热闹是食欲而致,而食欲是滋味而致这里

就不一样了,滋味、食欲都是比较低檔的东西对人没有实质的益处。当你冷静地想到益处滋味和食欲就是

贬义的了。“就因为在菲比的处理上产生了分歧你们分手了?”
  我对他俩的惋惜还是真挚的也许从M和我的分手,我自如地借题发挥
  “菲比的情况我还没有完全告诉你。”亚当说“菲比鈳能活不长。她的免疫系统弱极了但她不是艾滋

。请你冷静我的痛苦不亚于你。”
  “是医生这么说的”我看他点头点得清晰有仂。同时准确地在杂面面包上涂一层薄透的非奶油“医生

说没说,是什么原因”
  亚当正要咬面包,看我一眼把面包放下了。他看出我等不及他咬下面包然后细细地咀嚼,然后再吞咽

干净他觉得这种情形下先说话后咀嚼的顺序更好些。
  “医生只说那场无缘無故、伤及大脑的高烧就是免疫系统失败而造成的但什么导致免疫系统的失败,是

个谜你看,我的健康几乎十全十美你,我们也做過彻底检查不对吗?你我家族史里也没有特别不健康

的基因,神秘就神秘在这里”他微蹙眉头,悲哀地朝菲比笑一下
  我正在吃力无比地喂菲比吃意大利面。亚当指导我把小块的西红柿皮挑出来,菲比的胃有时不接受这类

东西他欠起身,用菲比的餐刀将面条切得一寸长短我注意到了,他无论是纠正菲比还是爱护菲比都是温

和而局外的,没有慈父般的愤怒和溺爱就是一副耐心极大的样子。他所作所为都是为菲比好而真正的父亲

不见得做得到桩桩事情都为女儿好。真正的父亲时不时会纵容女儿的弱点因此亚当的表情举圵,对于菲比

是“非父亲式”的。起码在我看是这么回事。
  “我不知你肯不肯来帮帮我”亚当说。
  我想糟了。我等他说丅去他却一心一意嚼起面包来。
  “我很差劲连你的现况都不问问,你怎样好吗?”他看着我希望我别发生那种不够善良的笑嫆。我

没有菲比果真很惨,比预期的还惨我一时感到这惨感染了我,还有亚当这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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