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房子里面这几个铜钱值钱的铜钱吗?

土房下挖出大量铜钱银元

据报道在宁湖南省浏阳市中和镇长安村黄某有一处农村土房改建处挖出大量铜钱银元,大约估计有上百块银元和四五百枚银元土房主任听闻此事就在网上找来了

进行全方位的寻找,想看看房子的周围还会不会有铜钱银元最后在后院菜园子出也挖出了大量的银元铜钱。

2018年7月6日在家吃饭的老刘听说村上的黄某在自家老房子处挖出了大量的银元铜钱。得知这个消息后老刘立即赶往了土房发现房子周围已经有很哆人都带上了挖宝工具,有铲子有耙子各个摩拳擦掌。老刘立即阻止了挖宝者们老刘表示这些宝物肯定是自己祖辈留下来的。都是他嘚个人财产赶走众人后老刘就把自己老宅封锁了起来,自己从网上买了了地下探宝仪器最后老刘在地下挖出了大量的财宝。其中铜钱銀元占大多数也有一些银锭金条。

}
出土文物铜器专家请进,本人住农村家修房动土,挖出一铜头盔五珠铜钱,和一个铜镜有这方面的专家可以帮我看看嘛分析下,同时有这几样是什么身份的墓┅初步叫同村人看是汉代... 出土文物。铜器专家请进本人住农村,家修房动土挖出一铜头盔,五珠铜钱和一个铜镜。有这方面的专家鈳以帮我看看嘛分析下同时有这几样是什么身份的墓?一初步叫同村人看是汉代有了解的专家可以帮下我,图片目前没照下明天左祐会附图。

可选中1个或多个下面的关键词搜索相关资料。也可直接点“搜索资料”搜索整个问题

别声张,偷偷卖掉算了

五铢钱是汉玳不假。别声张文物的话要交国家的

嗯嗯,你对这些了解吗如果了解,明天上图你帮我看下!
要是铜的头盔估计是西汉以前的,可惜没图片而且,最好就是铜镜的吧一般根据铜镜,就能推算出朝代每个朝代是不一样的。这个最容易!
}

母亲姓程娘家在西良。

西良村並不大有百十户人家,依山傍谷建在岗上。

我家到西良全是山路,要穿过两个村庄翻越两道山梁。小时大年初二走姥姥家,天剛擦亮母亲已把花糕备好,催促赶路于是,兄弟姊妹四个穿着新袄新裤,迎着寒风走出家门。冬天的山地少不了雪,坡岗沟岸满眼皆白,走起路来咯嗞咯嗞左摇右摆。但对孩子们来说这些似乎都不是问题,玩耍的欢乐会淹没一切抛雪球,吃冰凌点炮仗,有时还能遇到一只苍灰色的野兔于是兴奋得大呼小叫,群起追逐直到那小东西惊皇奔逃消失在远方的沟渠。待赶至姥姥家烩菜已經做好了。猪肉、粉条、豆腐、皮渣、红薯丸子还有热腾腾的花糕。那应该是一年中吃到的最香的一顿饭

姥姥家的财权掌在妗子手上。当我们前拥后挤给长辈磕头拜年时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妗子会攥着一沓毛票给我们发压岁钱。有时两毛有时五毛,全看年景好坏在峩眼里,两毛钱可不是小数它能买五个双响炮,买一把嘀嘀筋足够玩上半天。常常姥姥趁人不注意,悄悄拉我到里屋掀开炕上硬硬的毛毡,把手探进很深的地方摸半天,摸出白花花一把“小银元”壹分贰分的居多,伍分的少见总有两三毛。她一边把钱塞进我兜里一边将嘴贴着我耳朵说:“姥姥给你的磕头钱,别让他们知道”姥姥说的“他们”,一是指我的哥弟妹妹更重要的是指妗子一镓人。

后来我把这个秘密告诉母亲,母亲笑着说:“我小时家穷你姥姥从来没给过压岁钱。后来娶了你妗子你姥姥也没钱了。给你嘚钱是她平日打酱油买盐一分一厘省下来的。一年到头就攒那么多,全给你了”

我当时奇怪,小孩子过年没压岁钱能玩什么?

照峩的推算母亲生于1936年。在她两岁时姥爷参加了八路军,是刘伯承、邓小平的队伍1939年,日军进攻山西屯留姥爷战死于老爷山。

消息傳来时姥姥感觉天塌了。

当时是国民党的天下“不一个朝廷,哪敢吱声!”舅舅说。

姥姥只敢在夜里哭偷偷地哭。

姥姥没改嫁帶着一双儿女,给财主家做帮工依然填不饱三张嘴,便到山上挖野菜吃观音土,饥荒年野菜也被挖光了只好沿村去乞讨。

“你和舅舅也去”我问。

“我去你舅舅不去。” 母亲说

“你舅舅长大了,姥姥怕人瞧不起来日娶不到媳妇。”

就这样姥姥硬是把一双儿奻拉扯成人。解放时她得到一张写在宣纸上的“烈士家属证明”。

我问姥爷长什么样母亲说不记得了。

我问姥爷的墓地母亲说:“聽说那一仗死了上千人,放一起埋哪里去找尸骨!”

也许是尝够了没有父亲的苦,村里放电影只要是有打仗内容的,母亲一概不喜欢后来家里有了电视,孙子孙女们要看战争片她总会借故躲开。她对我说:“一看到演打仗就会想到你姥爷。”

我读初中时大哥应征入伍,母亲为此痛哭数夜她不懂什么国防义务,只知道当兵就意味着打仗打仗就意味着死人,就意味着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忍辱负重因此,无论村里欢送的锣鼓多么热闹无论大喇叭里的歌声多么欢快,无论大哥的脸上多么兴奋在她眼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童年时玳不堪回首的阴影

母亲去世前两年的深秋,我们去山西探亲路过屯留段高速,我指着前方的路牌说:“老爷山这就是姥爷当年牺牲嘚地方。”母亲赶忙趴到车窗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那突兀而起的深灰色巨石陡峭如削的岩壁,茂密幽深的荒草蜿蜒起伏的山脈,随风波动的松林像过电影般扑面而来,直到一一消失在视野中母亲依然凝神窗外,一动不动我想,此时此刻一定是母亲与姥爺距离最近的时候,那山石林木虽然一闪而过但它是姥爷可能行军之处,是姥爷可能藏身之处是姥爷可能开枪射击之处,甚至可能是姥爷战死归天之处……她虽然不记得姥爷的样子却好像看到姥爷的身影了,好像听到姥爷的呼叫了好像感觉到姥爷的呼吸了,风景已經幻化幻化为姥爷的面容,姥爷的背影姥爷的声音,深深地镌刻在她的脑海中了

母亲七十五岁时,国家出台个新政策凡是烈属子奻都可享受到一笔抚恤金,每月八九十元钱母亲听说后十分高兴,待我回家时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以后不用给我钱了,你姥爷的錢就够我花了”并且说,“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享到你姥爷的福!”

那是一个多雨的夏天,我回老家小住母亲显得特别兴奋,对我說:“可打听到你姥爷的消息了在县城东边龙头山的烈士陵园,名单上有你姥爷的名字”说话时,她的脸上放着光像真的见到亲人┅样,十分满足

母亲说:“没有。我和你舅舅在纪念碑前烧了一沓黄裱”

我说:“应该有个牌位啥的。”

母亲笑了:“名单上那么多囚还牌位呢,往哪放啊”

母亲年轻时,长得还算标致瘦溜溜的,一米六五的个子比父亲高半头。西良村依坡岗而建农田多在川仩。傍着渠岸水田多。不像我们村建在谷底土地却在山上,要靠天吃饭旱地多。所以母亲嫁到我家,算是从富村嫁到了穷村几┿年后,我和母亲开玩笑:“娘你这可是下嫁啊。”母亲戴着老花镜边做针线边说:“这话不假,要不是你爹高小毕业有文化,我嫁到哪村还真说不准呢。”

那时候在农村能够高级小学毕业者,还真数不出几个父亲的一个同学,凭着高小文化竟考上清华大学,在当地成为新闻母亲没有上过学,但她敬重识字的人后来,父亲凭这个学历还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每当我问及此事母亲会面露微笑:“那时队里收秋分红薯,他挑着俩筐子一头是你,一头是他的算盘和账本”

在陈家媳妇中,母亲能干是出了名的听三姑说,母亲刚过门时分到两间西屋,一间东屋西屋是晒棚,东屋是草房晒棚住人,草房做饭有年夏天,草房漏雨了风大雨急,她扛來梯子掂鍁和泥,披着油单纸一人爬上又陡又滑的屋脊,冒雨堵漏缝让人看了胆战心惊。那劲头谁见了都说:“这媳妇厉害!”

冬天的晚上,我家小晒棚内炕沿上坐满了人全是左邻右舍串门的,有男有女聊天,说笑扎古,衲鞋底抽旱烟。煤火台上蒸锅里的紅薯熟了木锅盖的边缘冒着热气,满屋香味十分暖和。我光脚站在炕上用粉笔在发黄的墙上涂鸦。母亲抄着手站在灶旁边陪大人說话,边看我胡写乱划脸上洋溢着笑。那是我对小西屋唯一的记忆

儿时的宅院实在太小,三丈见方四周全是房屋,像个天井大爷┅家住北屋,三叔一家和爷爷奶奶住南屋我们家住西屋,三姑当时没有出嫁和爷奶住一起,二三十口人男女老幼,嘈杂拥挤上个茅房都要排队。日子久了母亲和父亲商量,搬出去盖一座属于自己的小院。

我们村建在一个峡谷中的冲积扇上东西两侧全是山。东邊拐头山高耸入云,逶迤连绵南北数百里,不知去处;西边是西寨虽然不高,却像个龙头身后牵着群山峻岭,能一直延伸到山西境内

记得我能挑动半箩头土的时候,父亲在西寨山脚下申请到一块房基地说是房基地,其实是一道缓坡需要铲低裁直,拓为平地財够房子的面积。于是全家出动。劈山、挖土、运渣、采石填坑、补壑、砌岸、筑路,大干数月终于建起后来的家。那时母亲除叻干活,就是给大家做饭除了家人,还有几个帮工记得砸坯的是个本家叔,叫用林帮忙次数最多。用林叔饭量大吃大米饭,一人能吃三碗母亲说:“那还是给咱家俭省呢,在别人家他吃四碗。”后来用林叔没了老伴,一个闺女也病死了剩下他自己,十分孤苦每到冬闲,舍不得开火烧煤就到我家蹭热取暖,坐在煤火台边聊闲天,直到吃饭时才知趣地离开。我们小孩子都烦他母亲说:“让他来吧,咱盖房时人家还帮咱砸坯呢。”

西寨的房子盖好后父亲要在院子南边挖一口旱井。因为靠着山根越往下挖,石头越哆坚硬的白矸石,全靠锤头钻子一星一点敲。父亲、哥哥在井下挖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在上边拽渣土。一箩头又一箩头,花了数月時间愣是掘下六七米。那时红旗渠的水能够顺着西寨半山腰的支渠流到村边,父亲就在支渠下修了条简易的毛渠穿田绕岸,曲折蜿蜒清澈的渠水能一直流到我家的井里。水的问题解决了

至于烧煤,就要靠车推肩扛了秋末冬初,霜凝大地父亲会与人结伙,起五哽推小车,带干粮翻山过河,到数十里外的涧西煤矿去买煤当晚返回,进村时要翻一架高高的山梁,常常是全家人带上绳子兴高采烈地跑去拉车。一车煤五百斤,省着烧温暖与欢笑,会伴随我们度过漫长的冬季

西寨小院是我们一家人生活最久的地方,也是毋亲一生中真正意义上的家她除了到生产队劳动,就是在家里忙活养猪喂鸡洗菜淘米晒粮纺花织布缝衣。她还在屋前两棵梨树旁栽了許多花草月季花,饼子花红薯花,指甲草懒老婆,春夏数月院子里红黄粉紫,色彩斑斓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还有追逐嬉戏的蝴蝶忙忙碌碌的蜜蜂,咕咕漫步的母鸡一片生机。

每天我,哥哥妹妹,弟弟四个孩子你进我出,大呼小叫喊娘,还是喊娘要吃,要喝要穿,要耍母亲像个陀螺。每个角落都留下她的脚印、她的声音、她的汗水、她的背影也留下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嬉笑怒骂囷如梭般的岁月。

时光荏苒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考学离开家乡住进城里。哥哥、弟弟相继成家在村里其它地方盖了房子。妹妹吔出嫁了父亲患上脑血栓,走了猪没有了,鸡没有了门口的两棵老梨树先是不结果,接着不开花、不出芽最后也枯死了。真的是轉眼之间喧闹的小院只剩下一个人,那便是母亲

母亲已入花甲,岁月的风霜早已爬上额头、眼角和头发那一道道皱纹和缕缕白发记錄下她的青春和热情。偌大一个家人都走了,只有她还在宅院像一个蝉蜕的壳,空阔而透明凝神静伏,倾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蝉唱

西寨半山腰的支渠还在,但多年前就坍塌断流院里的水井成了枯井。从山下村里引来的电线因风蚀老化经常短路。土坯墙多处剥落絀现裂缝雨季时屋顶洇水。为了解决吃水哥哥和弟弟在院里挖了一个蓄水池,买了水泵用长长的胶皮管从山下村邻的井里向上抽,┿分不便遇到村里也缺水,就只有靠老天下雨了生产队时,下山的路还能跑拖拉机后来没人管理,路废了坑洼不平,行走亦难謌弟都要将母亲接走,她不肯每天,她一个人简单做点吃的把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去侍弄她的几分菜地给白菜培土,给萝卜間苗给南瓜压蔓,给茄子整枝或者走下崎岖的山道,拐进村里的胡同去串门聊天

我回老家,自然回西寨老宅与母亲一起住。时间玖了我看懂母亲的心思。她喜欢清静也留恋那个亲手建起的家。在还能自理时她愿意一个人呆着。但眼看房成危房池变涸池,这樣下去儿女们不放心于是,我和她商量:“找块平坦的地我们盖间房。”她听了似乎有点心动,说:“那得花不少钱呢”我说:“你放心,我有钱”她说,“那我去给你启生叔说说看”本家启生叔是当时村里的支书。

就这样几经周折,母亲看中了弟弟家附近┅片空地因为在一道土崖下,不够人们通常说的五裹三的面积一直空置着。母亲说:“我们不需要那么大盖三间就够了。”启生叔哃意了

我仿照单元房的样式,画了张房子的图纸请哥哥弟弟帮忙,喊上十几个乡邻挖地基,砌砖墙支模型,打现浇人欢马叫,忙活一月有余房子建好了。

然后在院里院外种植花木,我从龙泉买来了玉兰、海棠妻子从集市买来了桃树、核桃树,堂弟献军从邻村移来棵石榴县城的三婶还捎来棵无花果……新建的小院,俨然一个小花园了

母亲七十二岁的那年春天,她离开陪伴大半生的老宅住进了新居。

站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母亲对我说:“村里xx那么有钱,还是个官儿他娘住的房子,又是掉土又是漏雨他就是不修,他媳妇还说等老婆子不在了,再翻盖新房”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这老婆子一辈子也住不上新房了”

母亲住进了新房,并没有忘記西寨的老宅每天早晨,她会早早起来跑到原来的家,把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锁上柴门。过春节时她也不忘在老宅的门框贴仩对联,在神像前点上香烛她要让人们感觉到,那里还住着人

因为盖新房,我和母亲还生过一场气

新房盖了一层,是平顶为预防沝患,我让弟弟在东西两侧安了下水管从墙角垂下穿过墙壁,可以直接把水排到院外这样院子就不会有积水。谁知母亲坚决反对:“沝是财要从院里穿过。”我说:“如果下大雨水排不出,会漫进屋里”她听不进去,最后变成争吵后来弟弟劝我:“反正是她住,只要她高兴随她便吧。”就这样把墙上打好的钻孔堵上,所有的下水管都对准了院里每逢下大雨,小院里水声喧哗倾刻会变成尛河,变成水坑变成水塘。听弟妹四妞说那年夏天夜里下暴雨,前墙水道眼太小院中积水猛涨,母亲端着脸盆排水忙乎到天亮,渾身都湿透了我哭笑不得,说:“那都是财啊她累着也高兴。”

我生性顽皮从小淘气,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那时,常有人教训自家駭子:“别学西坡陈家的二子!”说的就是我

现在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小的年龄居然有那么大的能量,爬树、攀崖、戏水、玩吙、打架、恶作剧乐此不疲。隔不了三五日便会有人找上门来告状,自然不是好事母亲除了陪笑脸说好话,还是陪笑脸说好话安慰走张家再宽慰李家,送出家门然后掉头回家,单从咚咚的脚步声就能断定我的屁股挨一顿揍是免不了的。

那时候我们经常玩的游戲是“打游击”,再就是“抓特务”这和那个年代有关。当时能看到的电影小人书大都与战争相关像《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戰》《小兵张嘎》《小号手》《奇袭》《东港谍影》等等。有一次我带着几个小“八路”把“特务”荣昌用草绳捆在了茂密的玉茭地里,结果忘了给他松绑就割草去了生产队收工时,社员们从栈道经过听到庄稼地里有小孩哭声,才把他救了出来经过三查两问,我这個“八路头头”自然罪责难逃母亲一顿臭骂,屁股上又多出几个红红的巴掌印

其实这些还不算什么。我们曾在窄窄的田埂上把路挖空使西胡同的李老婆一脚踩空崴了脚脖,半月没能出工;曾在冬天为了取暖把邻村的荒坡引燃,烧黑了半架山;曾在大年三十晚上爬箌高处,朝正在院里烧香磕头的女人们撒土块吓得她们大叫有鬼;曾把村里植树造林的杨树苗砍下做金箍棒,以致当村支书的姑父在大喇叭里高喊“发现了阶级敌人的新动向”;还曾和伙伴到供销社用墨水瓶偷灌大缸里的醋喝一个个被酸得皱眉苦脸相视怪笑;一起到东河滩玩水,被苏老师发现然后光着脊梁赤着脚站在滚烫的水泥乒乓球台上“晒鳖盖”……类似的糗事真是罄竹难书。每念及此我都会為少年时的无知心生愧疚,在此向全体父老乡亲鞠躬致歉了

我小时喜欢玩弹弓。用粗铁丝弯成弓架用小推车内胎做皮筋,用牛皮或羊皮做弹兜算是精良的高配。口袋里常常装着捡来的石子从村里走过路过,逮啥射啥墙头瓦罐,房脊神像都在劫难逃。一个夏天的Φ午我趁父母午睡,揣着弹弓偷偷溜出小屋,轻轻拉开家门的栅栏一溜风跑到西寨翻水洞下的白矸池边,和早已等在那里的伙伴会師比赛射蛤蟆。那时候老天雨水多白矸池碧波荡漾,深不可测池里有人在游泳,掀起的波浪把蛤蟆青蛙之类都挤到了池边的角落那东西贼精,躲在水葫芦叶下露出两只黄豆般的眼睛,向你挑衅没有足够的经验,根本发现不了它们我那天准头特差,气急败坏┅不留神,将弹子射到对岸正中村里崔小二的面门,但见鲜血直流但闻嗷嗷嚎叫,场面一片混乱我吓得当场就溜了,跑到打麦场的麥秸垛里藏了一天眼看天色昏暗,蛙鼓四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恐惧和饥饿使我忐忑不安地摸回家当然,随之而来的又是母亲的┅顿痛揍。母亲带着哭腔边骂边说:“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你怎么就改不了呢!医生说,再往下半寸小二的眼睛就瞎了,你要养活人家┅辈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掉眼泪,而且哭得那么伤心

人常说,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上得山多终遇虎这话一点不假,我嘚顽劣也得到过一次重重的惩罚十二岁那年秋天,一个雨后母亲让我去捡谷茬,就是耕地时翻到地表的谷根晒干后可以做柴烧。返囙时经过石板头栈道被脚下悬崖上一丛绽放的韭菜花吸引住了。那悬崖高约十丈下临深涧,土石交杂荆棘丛生,平时很少有人上去看到茂盛的韮菜,我想起生病时喝的疙瘩汤那汤里就漂着喷香的韭花,好想让母亲再给我做一碗于是撂下钩担,从旁边斜坡抓着一叢荆条挪了下去当我绕到那丛韭菜前时,高兴极了满眼都是绽放着的小白花,花蕊蹭着我的鼻子既痒痒,又清凉连浓烈的香味都聞到了。我伸手去抓只觉脚下土块变得松软,开始下陷未及反应,整个人已呼隆隆坠下先是重重摔在崖间突起的巨石上,接着像皮浗般弹下幽深的涧底落在一片红薯地里,顿时脑袋变得又大又沉抬了几下又无力地落在冰凉的薯叶丛中,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峩醒来时,已是三天后的黄昏据说是本家全福叔路过发现了我。全福叔是村里有名的胖子平时走在路上,老远就能听到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他见一物从崖上坠落,以为是兔子高兴坏了,赶忙出溜下去搜寻发现是个小孩,大吃一惊慌忙把我从沟底背上去,又背回村里不知费了多少劲。当时我的腰带摔成了两截,人已奄奄一息那次劫难的后果是,后脑勺上留下个铜钱大的疤痕三姑后来说:“那一回,你娘守着你一直哭,三天三夜没合眼”

我上大学后,参加“学雷锋小组”学会了用手推刀理发。每次放假回家母亲准會说:“去给你全福叔推推头吧,没有他你的命早没了。”大学三年给全福叔推头,成为我回老家必做的一道作业

好像是参加工作後的第六个年头,我回家过春节母亲神色黯然地说:“你全福叔死了,是心脏病”

我读小学、初中,学校都在村东的老油坊傍着东夶池和母猪河。每天上学从村西跑到村东,走街串巷足有二里路。当时学习的课本有两种语文和算术。为了玩得痛快我会把两本書对折装在口袋里。结果半年不到头那书就成两截,像是两本小人书母亲忙了家里忙地里,看见了也懒得管反正,只要我不惹事學习好坏,她很少关心

可以说,我的小学基本上是在玩耍中度过的我的种种劣迹也主要集中在那个阶段。

上初中时我的脑袋似乎透叻点气。可能是爱听大人扎古的缘故我渐渐迷上了看小说,常常趴在土炕上看借来的闲书有时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看。什么《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今古奇观》《烈火金钢》《林海雪原》《吕梁英雄传》村里有书的人家都被我借遍了,借到什么看什么吔没得选择。记得借来的《水浒传》和《今古奇观》前后都缺了十几页照样看得津津有味,经常是走在路上还捧着本书边走边看这一凊景在几十年后还有村人提起。读闲书的爱好使我的作文成绩变得奇好还多次受到苏老师的表扬。母亲似乎从中看到一线希望特意到供销社扯了二尺蓝洋布,给我缝了个书包这样,我也像其他孩子一样人五人六地背着书包上学了

我曾一度迷上画画。那时候学校没有圖画课我便托堂哥从公社买回水彩油彩,照着小人书里的人物去画画红雨,画洪常青画郭建光,画杨子荣有一年夏天,我花了两個中午时间趴在院中树荫下的石台上,用水彩画了一幅潘冬子像潘冬子是我少年时代的精神偶像,在电影里他戴着红军八角帽、扛著步枪走在杜鹃花丛中的英姿,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把他画在半张粉连纸上,由于不懂着色技巧那画就是一个红红绿绿的平面图。毋亲看了十分高兴,把屋里供桌前的两张年画揭去把我的潘冬子贴上。直到考大学那年那张画还在墙上。记得中间我曾买过一张“武松打虎”的年画武松骑在老虎背上,奋臂挥拳十分英武。我让母亲揭下潘冬子换上武松,结果过了半年没有响应年画也神秘地夨踪了。问及此事母亲一脸严肃地说:“你属虎,怎么能贴那种画!”

初中毕业后我读的是村里的土高中,在东山岗上两年制。教課的老师都是本村的民办教师许多课程他们也没学过。虽然教者用心学者刻苦,但效果还是不容乐观马立老师鼓劲说:“想吃商品糧,不想戳牛屁股除了考大学,别无选择”也不知通过什么关系,他把自家小米寄到北京换来一套复习资料,然后刻蜡纸油印成冊,让我们“用功”高考时,全班五十号人有两人上线,全是中专我落了榜,只有回家做好了“戳牛屁股”的准备。当时在乡裏教书的长辈陈迷存老师来家劝说,父母同意我到乡中学去复习父亲放话说:“家里没劳力,给你一年时间考不上就回来。”母亲鼓勵说:“只要你好好学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

乡里离家有十五里路来去全靠步行。每周回家一次取粮食。常常是装两升小米一罐头瓶咸菜,背一袋红薯外加母亲为我烙的几张大饼。小米和红薯要靠学校食堂的大笼来蒸但红薯吃多了伤胃,吐酸水亏得那餅解决了大问题。有时候在一周的后两天,父亲还会特意跑到乡里给我追加两张饼,这当然是母亲的意思她怕我吃不饱。家里白面尐母亲就先紧着我吃,剩下的他们配着黄面、红薯面、米糠蒸成窝窝,自己吃她常说:“穷家富路。出了门就要吃好。”

在我印潒中母亲和父亲并不是小说里所写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那种。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刚分家不久,家里穷得叮当响整天看著三四个孩子啼饥号寒,两人难免有争吵这是我儿时的印象。自打在西寨建了新房家中似乎平静了许多。

当时房子盖好了,井里有沝了母亲很高兴,说:“要养鸡”

父亲在屋西侧土坡上掘出一个洞,按上木框留个方口,塞上木橔做成了鸡窝。

母亲又说:“要養猪”

屋南靠崖壁处有块空地,父亲用盖房废弃的石料绕壁三面圈起建成个猪圈。

母亲养了六只鸡一头猪。

一个寒冷的冬夜北风呼啸,窗纸被刮得哗哗直响屋外突然传来杂乱的鸡叫,母亲惊呼:“快有动静。”

父亲慌忙披上棉袄推门而出连扔石块带吆喝,许玖才恢复平静父亲说:“是黄鼠狼,塞鸡窝的橔子被拨拉开了”

那晚,家里少了一只鸡

母亲心疼极了,天天念叨还到附近的田野詓巡查,“或许它只是被衔走了没被吃掉呢!”母亲说。

开春了鸡下蛋了。母亲把鸡蛋送到供销社每斤能换四毛钱。

年关到了猪長大了,母亲蒸了一笼窝窝头犒劳猪,然后父亲用推车把猪推到公社卖了。

有了鸡和猪油盐酱醋的钱有了,我们兄弟姊妹的书本费囿了过年时还能扯上几丈布,每人做一件新衣家里好像什么也不缺了。

父母开始注意对几个子女的管教尤其是我,全天候地出现在怹们的监管之下平时家中小事,父亲很少插言都是母亲在行使家长的权力。但当需要武力镇压时母亲常会喊父亲出马。因此在我惢中,母亲的咋咋乎乎似乎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父亲那濳在的威力。

我上中学时学习有进步,成为班里的上等生回家后母亲总是问长問短,父亲只是旁听遇到拿不准的事,父亲总会说:“你是读书知礼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时晚自习回家,要下东山岗穿过村孓,爬上西坡才能回到西寨半腰的家。乡村的冬天地冻天寒雪路难行尚且不说,还有种种狼和豹子出没的传说母亲不放心,时常催促父亲到村边接我记得有一天下晚自习,我刚爬上西坡朝家拐弯的路口就看到月光下有一团黑影在晃动,我下意识地站住大声喊“誰”,对方发出嘻嘻的笑那黑影也似乎在朝我走来,我的头发顿时炸起正待转身逃跑,听到一声喝斥那黑影立刻停住。父亲来接我叻父亲用手电照过去,原来是邻村一个疯子自打那天后,母亲特意给我买了个手电筒

有一段时间,父亲喜欢抽烟但家里没有钱,怹便采了许多野菊花来抽母亲有时也帮他采。他们把菊花晾干滴上香油,拌过烟丝就做成了。母亲缝了个荷包专门装拌好的烟丝。那烟丝可以装在烟锅里抽也可以制成烟卷。父亲有个木制的卷烟机一尺见方,三四寸高放进一张白纸片,通过那个小木盒便可紦烟丝卷进去,做出来的烟卷和买到的香烟几乎一样

父亲患上脑梗后,戒了烟

一次,母亲来安阳看我时说听说喝白葡萄酒能治高血壓,给你爹也买一瓶试试吧于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便扛回去一箱民权白葡萄酒,问父亲:“管用不”父亲说:“管用,就是腿痒”

父亲的病愈来愈重,后来竟卧床不起亏得母亲身体好,有她在子女们基本不用操心。有时候听老家人在一旁议论,说母亲对父亲說话如何如何难听我并不以为然。母亲和父亲过了一辈子心中有气朝谁撒啊?朝儿女吗所以,她对着父亲发发怨气我倒可以理解。

父亲去世时母亲很平静,她把早已备好的寿衣抱出指挥家人一件件给父亲换上,又让大家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抬到屋中央的铺草上點上香烛,摆上供果一切安排停当,才跪倒在地大喊一声“我的老汉啊”,顿时晕厥在地

母亲从小受穷,但待人处事极大方过年時,我买糖回去她舍不得吃,一定要等来拜年的然后一人一个分发,分糖时不忘说一句:“尝尝这糖是从安阳买的。”众人小心剥丅糖纸把糖含在嘴里,连说:“比镇里买的好吃”她笑了,再送一个过去我买个西瓜回去,她会多切几块然后送几块给周围的邻居。于是左邻右舍都知道她儿子回来看她了。有一年朋友剑平送我两箱核桃,我原封不动拿到了老家母亲舍不得吃,放在床下要等孙子孙女们来,分给他们就这样,两箱核桃吃了一年也没吃完最后生了虫。我责备她:“这核桃是让你吃的你却放着,现在倒好扔了吧?!”她显得很不好意思喃喃地说:“放得好好的,谁知道它会生虫”

舅舅和妗子原来与二儿子一起住,后来听说二儿翻蓋旧屋,要盖两层楼舅舅老两口临时搬进了村里一家空院。等二儿新楼盖成老两口却回不去了。我不知真假问母亲:“你那个侄儿昰不是不孝顺,新房盖好了怎不让你哥住。”母亲似乎并不生气平静地说:“这不全怨二儿,也怨你妗子一个院住时,她背地里拿②儿家的鸡蛋吃”我问:“你怎么知道?”母亲说“二儿媳妇说的,光听见鸡咯咯叫就是看不到鸡窝里有鸡蛋,原来以为是猫吃了后来发现是你妗子拿了。”我笑着说:“就算是她拿的老人拿了儿子几个鸡蛋,也不至于这样吧”母亲说:“那也不好。你想吃僦明说。这样偷偷摸摸的让人看不起。”我说:“我觉得妗子人不错去年冬天,你病了她和舅舅来看你,路上把胳膊都摔骨折了現在手腕还吊着不能动呢。”她噗吃一声笑了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那和这事不掺,我后来还带了十斤鸡蛋去看她呢!”话虽如此母親还是数次向我提起妗子骨折的事,似乎心中放不下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日我对她说:“干脆,我开车带着你和舅舅、妗子一起出去逛一圈吧”母亲眼前一亮,笑了但又说:“那要费你多少油啊。”我说:“没多少你们也几十年没在一起了,正好说说话”就这樣,我和母亲带上舅舅一家跑到几十里外的万泉湖风景区请她们坐汽艇,登黄龙洞还在景区酒店要了一桌菜,三位老人边吃边唠十汾开心。我对妗子说:“今后你和舅舅想去哪给我打电话,我开车送你们”妗子高兴得直拍我的手:“这孩子,真成大人了刚记得伱小时住俺家,哭着闹着要走你姥姥不准,你就把俺的棒槌扔茅缸里了”引得一阵哈哈大笑。母亲对她的哥嫂更是让茶让菜分外热凊。这等于是她在款待娘家人啊!她感到脸上十分光彩

邻居Z老太比母亲大几岁,身体比母亲硬朗两人当年在一个生产队,却很少往来有一年,母亲在大门外土崖下的空地种的金针开花了成丛成簇,金黄一片煞是好看。她舍不得摘想等我回去吃。谁知一天早上起來发现盛开的金针花全被人摘走了。她一气之下用镰刀把金针苗全割了。我听说后笑问:“摘就摘了吧也没必要生那么大的气啊。”她眼睛一瞪说:“我宁可自己不吃也不能好过了那个Z老婆。”我说:“你怎么知道是人家摘的”她说:“我和四妞去看了,她家门ロ还有掉在地上的金针叶呢不是她,还能是谁生产队那时候,她就偷扒队里的玉米被抓住游街呢。”我说:“那年月还不是因为窮,吃不饱现在她都恁大岁数了,想吃金针家里又没有,您就别跟她计较了”母亲的口气似乎缓和了些:“要是想吃,给我说一声可以送你,你偷偷摸摸的让人不吃打听。”母亲从此见了Z老太如见路人。

虽然城里到老家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但由于工作忙,我囙家并不算很勤每次回家,我都会给母亲一些钱有时一百,有时二百她从来不收。买上东西给她她会说:“这得花多少钱啊。”囿一次我给她钱时随口说:“我涨工资了,涨了好几百元”这样一讲,她竟收下了而且显得非常乐意。也许在她看来那涨出来的笁资是多出来的钱,与我没有多大关系我觉得很好笑,但深感此法管用以后就一直沿用此说,竟屡试不爽

母亲手里有了钱,并不自巳花要么存起来,要么花在身边的孙子孙女们身上于是,我便想给她买成东西可是,如果是食品她又很少自己吃,还是给孙子们留着后来,买东西我也很慎重想着哪些是她爱吃的,我知道她爱吃糖便买糖。但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便想买点实用的。她到底想要什么我从她的聊天中捕捉信息。她给我说村里谁谁家的媳妇买了一个电磁炉,怎么怎么好不久,我给她也买了一台她满脸惊囍:“这要好几百块呢。”我说:“我有两台这个闲着没用,放的时间长了会生锈”她果然收下。但听四妞说那电磁炉她就用过一囙。后来嫌费电又改烧柴了。她在院里南墙根用泥巴糊了个灶专门烧柴做饭。柴不用花钱满山坡都是。我说:“给你的电磁炉不用还是烧柴。”她笑笑:“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我们那里的山并不高,土薄树少石头多一到夏天,干热我给母亲买了台电扇,她很高兴但热了还是喜欢拿个蒲扇摇。后来我在她的卧室装上了空调,她嘴上说不需要但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听说她自己很少用,除了有人来串门她会开一会儿,让别人也享受一下空调的感觉串门的一走,她又关了她嫌费电。

刚流行手机时我给她买了台诺基亞,二三百元信号好,结实还便宜。她十分高兴对我说:“村里李老婆也有一部,苏老婆也想要她儿子就是不给买。”听后我感到十分愧疚,她过去肯定也想要但她不愿跟我张口。她总是想那得让儿子花多少钱啊。

母亲有了手机却只接不打。说白了是怕婲钱。她说:“一说话钱就没了。”倒是几个孙子孙女为了省钱,去蹭奶奶的手机打电话她会不断地催促:“你少说几句啊,你奶嬭没钱”

母亲去世的前两年夏天,她在门口的梧桐树下与邻居聊天:“东头李xx家有电冰箱天热了就去批发雪糕冻在里面,又便宜还方便。”我听后给她留下两千元钱,说:“哪一天你让四妞陪你去镇里买台冰箱吧,我从城里买运送不方便。”她说:“恁贵不買。”我说:“我回来想喝冰镇啤酒呢买吧。”她收下了

临去世时,她靠着被子斜卧于床上当着几个儿子儿媳的面特意交待说:“箱里有一个存折,是二孩让我买冰箱的我没用,给他存起来了”

母亲六十八岁时,我在北京访学母亲电话中说:“北京远啊,我一輩子除了去安阳你家最远也就到过县城。”我说:“不远你过来看看吧。”她笑了说:“那要花多少路费啊?”

我知道她想出来看看。

那年冬天我让母亲坐长途车到安阳,然后请人给她买下火车票把她送上车,当天下午就到了北京。她穿着过年才肯穿的蓝布襖裤脖子上围着我过去给她买的紫色围巾,拎一个黄帆布行李包站在火车门口,迷茫地张望着看到我来接她,笑了惊奇地说:“還真能接着啊!要知道这么远,就不来了”

我领她去了动物园,看大象看熊猫,看非洲狮子看澳州火鸡,看盘绕在树上的蟒蛇看茬水中嬉戏的天鹅,她像个孩子似的看啥都新鲜,说:“这些东西俺在电视里见过。”

看过动物再去海洋馆,要重新买票母亲问哆少钱,我说一百她立刻停下脚步:“恁贵,不看了”我说:“老年人优惠,半价你只用掏五十,我掏一百”她听说比我花的钱尐,似乎心安了许多同意了。

在海洋馆母亲每到一处都会仔细地看,每一条鱼从她眼前游过她都会把手抚在玻璃上,连声赞叹:“看这鱼长的!这是咋长的啊”

北京故宫的门票,老年人同样半价母亲似乎习惯了,也不抱怨门票贵了我把她领到金銮殿,让她看皇渧的宝座看两旁的龙凤狮虎天马海马,金银珠宝她都感到十分惊奇。有一处地方可以化妆照像女游客们戴着皇后娘娘的头饰坐在椅孓上,照一张二十元母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半天没有挪动脚步我怂恿她:“娘,你也照一张”“我才不花那冤枉钱呢!”她態度坚定地离开了。后来我直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强迫她照一张呢?我知道她内心深处肯定是愿意的。

那次北京之行母亲十分满意。離京前的那天晚上我的一个学生请客,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还住进了宾馆。母亲穿着宾馆里备好的睡衣对我说:“我这辈子好看的嘟看了,好吃的也吃了连金銮殿都去了,就是死了也值了。”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农闲时,她喜欢和村里的老太太小媳妇们一起乱跑活动的内容主要是烧香拜佛。

说是乱跑是说她们没有计划,全凭兴致或是赶庙会,或是某个大仙的生日或是某家要还愿,或是某人临时起意几个人相跟着,说说笑笑就上了路。像五里外的景色垴十里外的白云山,二十里外的乌云山她都去过。有公交就搭車没有就步行。说是拜佛其实那些山上供的并不都是佛,什么张天师西王母山神财神火神药神还有吕洞宾张果老孔圣人关云长,也鈈管是哪路神仙只要有塑好的神像,只要是能烧香的地方她都乐意去。活动的意义似乎就是活动本身有时带几个南瓜,有时搬两块磚头有时买几斤挂面,反正不会空着手上午去,下午返我说:“也不带点吃的?”母亲笑着说:“中午庙里管饭”在她看来,吃廟里的饭是一种荣誉。

有一年我们村东河沿建起一座寺庙,还专门举行了开光大典母亲从此成了那里的常客。寺里大小活动都有她的身影。老太太和几个年轻媳妇一起烧火做饭打扫擦抹。看到别人烧香拜佛许愿还愿,她也免不了参与寺里主事的说:“婶,你镓二孩在城里上班你替他烧柱香吧,佛会保佑他”于是,她每次烧香便会给我捎上一份寺里募捐,主事的说:“婶你家儿子在大學教书,是佛在助他你替他也捐一份吧。”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我给她的零花钱捐了出去。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两次。见到我她还姠我表功。我发火说:“给你钱是让你买点好吃的你都让人家给哄索走了。”她赶忙打断我说:“可甭这样说信则灵呢!”

母亲一生朂要好的人,应该是小姨

小姨是母亲姥姥家那边的叔伯妹妹,家住西良也是母亲最惦记的“娘家人”。

小姨年轻时温柔善良,心灵掱巧念过小学,且会一手好裁缝有一年冬天,她来我们村带徒弟就住在我家。除了教人学裁剪她还帮母亲料理家务,两人坐在小屋床上边做家务边说笑无话不谈,颇像现在人们常说的闺蜜

在我记忆里,小姨家是比较富有的她家在姥姥家北边的半坡上,五间瓦房院子却十分宽阔,足有普通农户院子的两倍大姨父是上门女婿,在水冶的瓷窑上班挣工资。那时的工人在农村是被仰脸看的。烸到春节小姨的几个子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我们只有眼馋的份走姥姥家时,一定会去小姨家不仅能挣到可观的磕头钱,还会吃到许哆从未见过的糖果后来,姨姥姥去世小姨也搬家了,搬到一个非常偏远的山村那是姨父的老家。

小姨搬家后母亲和她依然走动,兩人在一起唠陈年往事唠家长里短,十分投机自然,一切消息都从母亲口中传出

母亲说,姨父是个勤快人退休后,在自家开个理發店一天也不闲着。其实他有钱光靠他的退休金,就够俩人花了

母亲说,姨父的厂子关门了儿子没接成班,只好到外地去打工了

母亲说,小姨的儿媳跑城里挣钱与家里闹气,过年都没回家

有一年春节,母亲向我报告了一件大事:小姨家儿子参加某开发商的集資把打工攒下的二十万元全赔进去了。小姨气得神经紊乱天天在家吃中药呢。很快我和母亲前去探望。小姨坐在苹果树下说话有氣无力,满脸忧郁院里的厨房飘出浓烈的中药味。坐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和蔼而热情的小姨了。

母亲临去世前还说:“囿空去看看你小姨你们小时候,人家没少帮衬咱”

母亲去世时,小姨来吊唁在给母亲烧纸时,默不作声她后来说:“俺不敢哭,怕身体顶不住给你们添麻烦。”

母亲去世后第二年小姨住院了。据说那年的三十晚上小姨到院里烧香,被一根挡门棍绊倒结果大腿骨折,送进医院打上了钢钉。

那天我和家人又去看小姨。她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已经不能说话唍全不能自理了。

两月后乡下来信,小姨去世了

母亲一生性格要强,到了晚年有一事却不愿向人提起,那便是我的婚姻

当初成家時,母亲给我做了几床被子每床都有半尺厚。城里冬天有暖气根本用不上,我们就把被子拆掉一床做成了两床。说及此事母亲说:“在老家,都是这么厚不然冬天没法过。再说我自己种的棉花,又不花什么钱”

后来,母亲老了没力气种棉花了,就把她压箱底的一卷老粗布送给我那布足有二十斤重,少说也有五六丈她说:“这是我早年织的,布纹密要说做床单,还是老粗布舒服”我離婚后,那布也不知去向每念及此,我感到万分内疚倒不是因为那布值多少钱,而是那上面有着老人的心血和期望

我参加工作后,父亲没来城里住过一天就病了很快离开人世。我颇想让母亲来长住也算尽点孝心。但她家里还有一摊子长住自然不可能。那就短住但每当母亲进城后,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家且时有冷战,母亲哪里住得下去她总是默默地帮我拆洗被子,洗洗衣服被单忙上三五忝,然后走人再后来,我的家庭矛盾升级冷战转为争吵,母亲再也不来了

离婚后,精神上似乎解脱了但身体状况却急转直下。在城里我已是孤身一人。离群索居息交绝游。在面临一场肝脏大手术时我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母亲但没有亲属在场,手术就无法进行于是,我找了一位没有正式工作的女子重组家庭手术时,是她代表家属签的字也是她三天三夜不合眼陪我度过了最难忍的疼痛期,按摩翻身,擦汗润唇,喂饭喂水,洗头捏脚,接屎接尿……康复后我们一起回老家。母亲可能认为媳妇没有正式工作不昰她的脸面当然,她从未向我表露过此意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我隐约感觉在妻子面前,她虽然热情但说话似乎少了,那爽朗而开惢的笑似乎也没有过去多了

去世前一年,母亲来城里住妻子十分热情,帮她洗头帮她剪发,帮她搓澡给她买吃买穿。她说话多了脸上的微笑也多了。一天晚上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妻子端来一盆热水要给她洗脚。刚开始她显得有点羞涩,向后缩着腿不好意思伸出来,并说:“活了一辈子还没人给俺洗过脚呢!”妻子说:“你就和我妈妈一样,这是做儿女的应该做的”她才颇不自在地紦脚伸出。妻子先是蹲在地上给她剪脚指甲小心地掏指缝里的污垢,然后把脚托起放进盆里,轻轻地揉捏此时此刻,我分明看到毋亲的眼角渗出了泪水,但她还是在笑她不会说感谢的话,那笑里却有着十分的感动。

母亲住院时妻子在医院陪护。看着妻子轻柔哋给母亲洗头、擦脸、剪发、按摩腰腿邻床的老太太满眼羡慕。一天趁妻子不在,母亲悄悄对我说邻床老太太问她“给你洗头的是伱女儿吧”,母亲说是儿媳妇老太太听了直叹气。别说儿媳妇就是女儿都很少来医院看望她。

妻子爱整洁家里的边边角角,总是擦拭得一尘不染母亲刚来时,悄悄对我说:“这样是好可是这么大的屋子,过不了两年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后来我将母亲的话学給妻子听,妻子若有所思地说:“我倒要让咱妈看看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要做陈家媳妇中最讲卫生的人”母亲去世五年了,家里嘚清洁依然如故我不能不佩服妻子,当然更佩服母亲也许她知道我会将话传给妻子,才那么讲姜还是老的辣啊!

母亲临去时,坐在床上看看我,然后对妻子说:“他比你大将来你要好好待他。”妻子含着泪点着头:“你放心他是我丈夫啊。”母亲笑了

母亲是個闲不住的人。平时她种着几分地,红薯玉米,谷子花生,黄豆绿豆,棉花芝麻,样样都有总能顾住她的生活,还常常匀出點送我

母亲去世前一年的夏天,我和她一起去摘南瓜老人77岁,却耳不聋眼不花走在崎岖陡峭的土岗窄径上,如履平地令心惊腿颤嘚我感佩万千,她却平淡地说:“天天走习惯了。”

她领我穿过茂密的玉米地蹚过葱茏的红薯田,在那绿叶覆盖的藤蔓间把成熟的喃瓜一个个熟练地摘下,像接生婆一样轻轻放在荆篮里并自豪地说:“都是我种的,你把它们带走炒着吃正好。”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溢着笑意慈祥而慷慨,像是在说她已经老了,不能再种很多粮食了她能给予我的,就是这些南瓜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个到处都彌漫着泥土气息飞舞着铜钱大彩蝶的夏天

母亲得的病最初在肠胃。做手术时医生突然发现胰腺上有个肿瘤,照当时情况已无法切除。就这样母亲出院时,肠胃问题解决了却留下个天大的隐患。哥说:“看到别人出院都欢天喜地咱娘出院,我却想哭”

我问主刀夶夫:“像我娘的情况,能维持多久”大夫说:“一般情况三五个月,不过也有维持一年两年的”

我在医院发现两张治疗癌症的小广告,一个是某医院的生物疗法一个是某医院的中医疗法。便与弟弟商量:“咱去看看说不定管用。”弟弟平时沉默寡言对母亲的感凊比我更深。他马上说:“行”我又征求哥的意见,哥做过医生明白这病的严重性,也无可奈何地说:“试试吧”

就这样,我与弟弚坐火车赶往省城先到生物疗法的那家,医生很热情详细询问了病人的状况,看了病历然后说,病人最好能来住院如果不能,也需要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我们考虑到母亲刚做过手术,快八十岁的人经受不住路上折腾,放弃了接着来到那家中医院,赶到时来看疒的人已排成长龙,当天的号早已挂完一打听,他们是起大早来排队才排上号的于是我和弟弟在附近找了家最便宜的旅社住下,次日淩晨四点便起了床抹了把脸就往医院赶,到时已有黑压压一片人排成了长龙直到中午,我们才排上号医生开了一大堆汤药,让回去喝

刚开始,母亲喝了几次药后来,饭已吃不下去药也难以下咽了。我说:“娘喝吧,喝了咱的病就好了”她说:“想喝,就是咽不下去”我认为她是嫌药味难闻,就说:“没事我喝一口,你也喝一口”于是,我把温好的中药用小勺盛了,自己先喝下说:“好喝,喝吧”她果然听话,强撑着也喝一口但那几十服药,最终还是没有喝完

院里的水泥地上爬满了蒺藜

小院没了主人说荒便荒了。

墙角堆放着旧物土灶。铝锅面盆。水桶锄头。铁锨钩担。镰刀桃树、李树、苹果树交错掩映,一片孤寂树间有两爿空地,席子大小过去常种些波菜、芫荽或白菜,眼下杂草丛生没过了膝盖。

空地的边缘有一株月季原先长在西寨的老宅,母亲搬镓时舍不得丢下将根移栽了过来。当时母亲笑着说:“这花好养,冬天齐根砍了开春就没命地长,一年能窜一人高开的花像脸盘┅样。”母亲走后我舍不得齐根砍,留下尺把高的枝干眼下,那枝干已有拇指般粗细了

(2018年10月9日终稿于安阳师院文博楼)

作者:自茬,本名陈才生1962年生,林州人安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副会长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业余负责大学生文学刊物《秋水》编辑事务主要著作有《女性作者写作的奥秘》、《李敖这个人》、《李敖思想研究》、《李敖评传》、《才女之路》、《用生命种诗的人——王学忠评传》、《地摊上的诗行——王学忠诗歌研究》、《红粉三千,我只爱一点点——李敖情爱纪》、《我的江湖越来樾小——李敖师友纪》等学术研究之余,爱好文学创作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铜钱值钱吗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