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考57分打多少下屁股和惹老师生气打手心屁股,用不用罚跪或罚站?用的话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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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项选择题下列解释不正确的是()。
A.罚站、罚跪、打手心、扭耳朵、扇耳光、脚踢、器具抽打学生等属于体罚行为
B.对学生斥责、撵出教室以及罚劳动、罚抄作业等属于变相体罚
C.容不得学生的不同意见和看法,利用自己的职权用训斥、恐吓、威胁等手法管理学生、压服学生的行为是压制行为
D.用刻薄的话语讽刺、挖苦、谩骂学生,伤害学生自尊心的行为是告状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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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角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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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前三项都有
A.强迫观念,如强迫回忆、强迫怀疑等
B.强迫意向或强迫冲动等
C.强迫动作,如反复检查门锁等
D.前三者都是《后青春期的诗》全集 第一章开始,我们一起大声地狂吼∶
第一章开始,我们一起大声地狂吼∶
第一章开始,我们一起大声地狂吼∶
-《后青春期的诗》全集
第一章开始,我们一起大声地狂吼∶
  「去你妈的头版」!
CHAPTER1 去你妈的头版
  三十岁生日的那天,我收到一份不得了的「大礼物」。
  全台湾销售量最大的水果日报头版新闻上,我的照片占了三分之一。
  这年头能够霸占头版的新闻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事,塞恁娘的标题上一句「新锐作曲家流星街,控高中生抄袭!」斗大印在上面。只一个早上,我就接到十几通来自各大报、各家记者的电话。
  喂喂。
  怎么你们这些记者平常都在干剿专拍尸体的水果日报没水平,却老是要跟在他们胡扯的新闻后面,一边喘一边跑?
  「想请问一下流星街,你对评审季兰老师在报纸上说,黄姓学生在比赛中得奖的歌,虽然是模仿之作,但曲子根本就写得比你好,抱持什么看法?」
  「另一个评审心心,对你私下去学校找黄姓学生恳谈这个作法觉得很不以为然,觉得模仿并不是抄袭,并严厉批判你没有身为一个畅销作曲家的度量,你会因此不满吗?」
  「是不是可以稍微说明一下,你对主办第四届台北校园歌唱大赛的印刻唱片公司,表态认为黄姓高中生拿模仿你的歌曲写出来的歌,依旧保有得奖资格,有没有打算进一步采取法律行动?」
  「水果日报说你要告高中生,到底是不是真的?」
  在这个年头,保持沉默等同承认报纸上写的一切,干我做不到。
  再也无法信任记者的我,为了澄清那些鬼扯,还是得打起精神站在镜头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每个报纸记者打电话问我,我也没选择,也只能用最诚恳的语气把说了十几次的事情再说一遍……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要告那个学生,是水果日报婊我。」
  「是的,我觉得是抄袭。」
  「为什么是抄袭?两首歌一前一后拿出来听就知道了。」
  「请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比私下找抄袭者恳谈还要温柔的作法?」
  「如果那些评审敢说没抄袭请看着我的眼睛说。」
  只是到了晚上,打开电视,看见记者剪辑出来的那个我所说的那些话,统统不是重点,净剪些我义愤填膺的表情大做文章。
  我差点对电视做出高难度的飞踢。
  隔天买了报纸,水果日报做了一份澄清错误报导的新闻,但版面只有一个屁眼大,里面一句「据了解,新锐作曲家流星街并无打算控告黄姓高中生」连鬼都不会注意到。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难道大家都对真相不感兴趣吗?
  报导错了,随便晃点一下就可以打混过去吗?
  连续好几天,我的网志里每天都涌进了八万多人次,不晓得是来关心我,还是来研究我这边的「单方面说法」。但我想大多数只是来欣赏我咆哮的样子。
  也许是自作自受。
  写歌也写了八年,说我是新锐作曲家实在是有点不敢当。写久了,我原本以为自己相当熟悉这个圈子的运作,甚至还认为许多创作的前辈们也很欣赏我这个拿命写歌的臭小鬼,但一下子,那些「自以为」原来都是我的「误以为」。
  那些日子我每天盯着网络超过十六个小时,一直按着网页左上角的重新整理,一直响应网友留言,一直按下一页,偶尔骂一声干,幸运的话稍微点头自言自语说本来就是这样啊谢啦……然后不断不断不断不断重复以上该死的步骤。
  这样好吗?
  当然糟糕透顶,如果我是女生,现在月经一定乱到不行。
  为了回归正常生活,我试着不解释,试着暂时忘记印刻唱片公司私下跟我说的那些恶心至极的话,试着干脆将网络线拔掉!直到我接到下一通记者访问后续发展的电话,一切又重新倒带开始。
  我想我已经罹患了,逢人就想把事情真相讲清楚的「澄清狂」。
  电影《黑暗骑士》里蝙蝠侠的一句对白:「是的,小丑的确抓住了我的弱点!!蝙蝠侠不能被误解!」我总算是明白那句对白的心境。
  原来我不是像自我想象里的天不怕地不怕,干,我的要害还真明显。
  「星仔,早点睡,多睡几次事情就过去了。」
  第四天,妈在电话里担心地说。
  「妈,我不甘心。我真的没有错!」
  我这么说的时候,正打开冰箱让自己冷静一下。
  妈说的没错,多睡几次事情就会过去,只是我暂时还办不到。
  这几天严重缺乏睡眠,加上过度注视计算机屏幕,我的头像是被塞了塑料炸药,痛得要命,想干脆关上计算机去睡,但一想到那些主导歌唱比赛的老前辈老评审是怎么婊我的,我就像是开启自动模式一样,睁开眼,起身走到计算机前面,继续在网络上宣泄我的愤怒!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没人抄你们的歌就装得一副不痛不痒的假清高。
  到了第五天,下午起床我刷牙的时候,发现牙膏怎么味道怪怪的。
  一看,才发现我挤错了东西当牙膏。
  但到底我是挤了洗发精还是沐浴乳在牙刷上?
  还是……刮胡膏?
  我舔了舔,分辨不出来,嘴里充满昼夜煎熬的口臭,味蕾暂时丧失功能。
  就在我对着镜子,仔细研究塞爆眼睛的几千条血丝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唱片公司?还是记者?妈?
  还是……上个月刚刚好分手的小惠?
  我猜是小惠打电话过来,表面上安慰我,实际上则是试探性问我复合的可能性。我忐忑不安地含着牙刷走出浴室,希望小惠不要给我来这套……我现在太虚弱了,说不定一个鬼上身就会说好。
  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肥仔龙。
  「陈国星,干你上头条了耶!」肥仔龙给我用吼的,还用恭喜的语气。
  「干。」我简洁有刀地将牙刷吐了出来。
  「头条超炫的啦,不过我是要问你,于筱薇的婚礼你去不去啊?」
  「……于筱薇要结婚了?」我脑子一下子醒了。
  十几年前,于筱薇可是我们这群人的女神。
  现在女神要降级成人妻了,想去婚礼揍新郎的老朋友一定很多啊。
  「咦?你没收到帖子喔?」肥仔龙有点意外。
  「没啊,大概于筱薇寄到我彰化老家了吧,我两个多月没回去了,我妈从来也不管我的信。不管,婚礼是什么时候?」
  「就这个礼拜天啊,中午十二点在台中新都饭店。大家都会去!」
  「是喔……本来就一定要去的啊。于筱薇耶,一定要动手打新郎的啊。」
  「那说定了啊,老同学自己一桌。我会带球棒,刚刚森宏说他要带铲子。你弄得到流星锤吗?」
  「那我带火把去好了。」
  挂掉手机,回到浴室重新挤了正常的牙膏。
  这大概是我这几天讲过最正常的一通电话了,心情有点好。
  包括肥仔龙,我们这几个死党从国中就同班了,到了高中都还念同一间学校,彼此的班级都靠在同一条走廊上,想不熟都有难度。
  我们熟的原因里,有一点特别残忍。就是我们对女孩的品味过度重叠。
  想当年我们都在喜欢于筱薇,原本大家为此比了十几次腕力、打了三次架,最后为了义气约好了通通都不准追,却还是暗中各自进行千奇百怪的追求行动。
  到了最关键的高三,大家不约而同将誓言冲进马桶,卯起来向于筱薇求爱。
  我写了生平第一首歌,在毕业旅行的晚会上,红着脸当着五百人的面把歌给唱完。从头到尾我都不敢看于筱薇一眼,头低低的,假装很深情,其实很想死。
  「这首歌,献给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当时我还来一段假哭。
  快联考了,全高三在图书馆晚间自习时,肥仔龙每天晚上都会在校门口的那家老王香鸡排,买一块鸡排从桌子底下偷偷传给于筱薇,沿途还经手了两个班。
  「于筱薇,这块……鸡排给你。」肥仔龙只能说出这种等级的话。
  木讷的森弘虽然矮,但打篮球时常常惨电那些比他高一个头的人。
  在忠班对和班的篮球对抗赛中,森弘每投进一颗球,就会朝于筱薇看一眼。
  「……」然后,森弘会装模作样地拨一下头发,吹起一阵头皮层。
  念书超强的杨泽于,则在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时候,在每一科考卷上的姓名栏,都写上于筱薇的学号跟名字,造成超级大的轰动。
  最后学校王教官还在朝会时公开训了杨泽于一顿,说什么成绩好又怎样。
  「我一定会带人打你。」杨泽于恨恨地对王教官说。 田径社的西瓜跑得很快,放学时于筱蔽搭校车回大竹,西瓜就会在校车后面冲刺。遇上红灯,校车停住,西瓜还会站在校车旁边喘气装痴情,搞得整台校车的人都知道西瓜在喜欢于筱薇,还鼓掌大声叫好。
  后来校车司机怒了,叫教官警告西瓜不要再跟着校车跑了,那样很危险。
  但西瓜反而越跑越快……
  花招尽出。
  几年过去了,终究还是没有人追到我们的女神。
  肯定是因为都没有人追到于筱薇的关系,所以大家这几年虽然比较少联络,可感情还是很好,每次过年都还是会聚在一起,连打好几天麻将彻底糜烂一下。只是我们之间的话题,还是常常绕着于筱薇打转。
  半年前一个晚上,于筱薇打电话给我。
  「恭喜你啰,成就不凡呢。」于筱薇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啊?」我故意装作不知。
  「我看报纸,你入围了金曲奖最佳原创曲啦,你真的很让人惊讶耶!」
  「有那么棒啊?哈哈,要不是当年写了第一首歌给你,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写歌咧。」
  「所以啰,要是真的得奖了,记得请我吃饭啊!」于筱薇笑得很开心。
  「那……一边吃饭,我一边再追你一次怎样?」
  我故作玩笑,却很认真。
  电话那头的于筱薇顿了一下。
  原本我以为我终于得到女神垂青了,没想到子筱薇沉默过后,用很幸福的声音告诉我她新交了男友,两人感情稳定,已在筹备婚礼。
  她说我是最重要的朋友,一定要来她的婚礼,看她当新娘的样子。
  「真的假的,喔原来如此,恭喜啊,听起来很棒啊,新郎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我胡乱拼凑出一些言不及义的祝福。
  挂掉电话后,我怅然所失在阳台上对着月亮干掉了六罐啤酒,连续写了三首歌。
  果然人在失恋的时候灵感会像洪水爆发,填补刚刚失去的所有。
  今天是礼拜五。
  再过两天,当年所有的笨蛋又将聚在一起吃吃喝暍。
  「红包要包多少呢?」我对着镜子,吐出一堆泡沫。
  都追了这么多年,六千?
  不,连手都没牵过,还是三千六吧!
  打开冰箱,正好那些冷冻意大利面连一条都不剩,是该出去补货了。
  等一会走在远离网络、接近阳光的大街上,我应该会更清醒些吧!
CHAPTER2 拿着铲子的婚礼
  高铁真的很快。
  以前在台北念大学的时候,差不多是两个礼拜回彰化一次。搭統联都用很累的姿势在睡觉,搭自强号的话最快也要三个小时,一点也不强。
  想省钱跟女友约会看电影的话,我就会搭四个多小时的复兴号,心想:不管花多久时间,反正最后都会回到家,在火车上慢慢写歌也不算浪费时间啊。
  我写给螺旋乐团的第一首歌《发疯的红色月亮》,就是在从彰化开往台北的复兴号上写出来的。
  写到最后,铁轨上的蹦锵蹦锵声还变成了那首歌的背景节奏,因为那已经是《发疯的红色月亮》创作情绪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现在从台北火车站到台中乌日,也不过一个钟头而已,什么归心似箭的感觉都恍惚了。想在高铁车上写歌,不管是谱曲还是填词,感觉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站了。
  这么方便,却变成一个月只回家一趟,实在不能小看人生的变化。
  这阵子不想跟人类互动,所以我搭了没什么人坐的商务舱。
  将票放在隔壁桌上,戴上耳机,其实什么歌也没听,只是想保护自己。
  效果有限就是了。
  「请问你是……流星街吗?」高铁上,推着食物车的服务小姐瞪大眼睛。
  「嗯。」我微微点头,却没有将耳机拿下来。
  「请问要喝热茶、咖啡,还是……」服务小姐看起来有点兴奋。
  「给我矿泉水就可以了,谢谢。」我迅速挤出一个微笑。
  在以前,我都很大方跟认出我的人聊天,现在我多了很多份不知所措的腼腆。
  原因自然是那份头条。
  不管我的网志再怎么澄清,都打不过婊我一天头条的水果日报的销售量,我不知道这个服务小姐认出我的瞬间是不是联想到那件事、会不会受了鸡巴报导的误导,这个自我想象让我很不舒服。
  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黑,脚底下也不再有铁轨声蹦蹦蹦的旁白。
  从乌日站转搭电车回彰化,放下行李。
  遛了快不认识我的狗,吹口哨逼牠尿尿后,就开着老爸的车到新都饭店。
  新郎家里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应该很有钱,婚礼排场挺大,开了四十几桌。
  婚礼还没开始。给了红包后,我在门口翻了一下摆在桌上的婚纱照。
  这几年我在各大喜宴上看过的婚纱照千篇一律,就算是那些大明星、畅销歌手的婚纱照也是大同小异,风景美,灯光佳,角度漂亮,但好像只是把男主角跟女主角的脸挖起来、换上新郎新娘的五官罢了。Photoshop王道啊。
  只不过,跟真正超美的于筱薇比起来,要娶她回家的那个人真是格格不入。
  看在我们这些追过于筱薇的人眼中,还真的是除了自己,谁都配不上她哩。
  「喂,干嘛眼中充满敌意啊?」
  一个女生走近婚纱照,在我旁边翻了翻。
  我撇头,果然是阿菁。
  大概有两年没见的她,为了婚礼罕见地穿了短裙跟高跟鞋,还真有点不一样。
  「哪有。」我随口说,却又立刻承认:「……好吧,充满敌意就是我最好的祝福。」
  「啧啧啧,啧啧啧。」阿菁继续翻着婚纱照,没有看我一眼:「男人嫉妒起来,就算是知名作曲家也很没品嘛。」
  「对啦对啦你最强啦。」
  我偷瞄了一下阿菁的小腿,便先走到人声鼎沸的婚礼大厅。
  不用带位,顺着最吵的声音走过去,几个老同学自然就坐到一桌。
  用力迎接我的,还是那鸡巴新闻。
  「陈国星,没想到你已经可以上头条了!太强了吧!」欧阳豪高高举手。
  「最好是这样啦。」我没好气地说,选了个空位坐下。
  我的左手边坐着肥仔龙,右手边坐着欧阳豪。
  欧阳豪顺手帮我倒了杯乌龙茶,笑笑说:「我有去你的网志上看,原来就是你被那些写歌只能写给鬼听的评审婊了啊……安啦,奇書網-奇书大家都看得出来你是里面最虽小的,也都看得出来那些评审只是看不爽你写的歌很受欢迎,所以借着比赛故意婊你啊。过几天大家就会忘记了啦!」
  此时阿菁也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
  「忘个屁,我这几天过得跟鬼一样。」
  我拿起杯子,扫视了一下同桌的老友。
  爱吃鸡排到干脆卖起鸡排的肥仔龙。卖了我一台苹果笔记型计算机的阿克。几年前因为车祸断了一只手的柯宇恒。因为想要合法打人于是去考警校的阿菁。据说在台北开了一间盆栽店、但实际上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欧阳豪。在中山路三段卖福斯汽车的业务西瓜。在家里火锅店帮忙的清源。回到学校教书的如君。
  没看见的,至少也有三个。
  在美国念经济学博士的杨泽于,没理由为了一个婚礼搭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在中华电信上班的森弘超龟速还没有到。而柏彦,则是永远不会来了。
  开始上菜了,大家的杯子里也斟满了乌龙茶。
  「那么……敬柏彦。」我举起杯子。
  「今天是婚礼耶,敬什么柏彦啊?」阿菁瞪着我。
  「白痴,有点晦气。」西瓜皱眉。
  嘴巴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大家还是不争气地把杯子举起来,敬了一下在念大学时卷入东别连环凶案的柏彦。
  几年前那案子闹很大,报纸上说柏彦在租屋里被绑在铁椅上三天三夜,最后被凶手塞了一颗死猫头在喉咙里,看着天花板噎死。真的是相当奇特的告别方式啊。
  敬完了死得很惨的柏彦,大家立刻回神到很幸福的婚礼。
  其实我们不像电影上描述的所谓多年分开又重逢的老朋友那么夸张。我们即使有一大半人都在彰化以外的地方发展,只要一回到故乡,大家都满常联络,至少,打麻将得四个人才行啊。
  很快地,我们就借着聊追于筱薇的往事将气氛炒热,每次都是这样。
  「我不盖你们,说不定我接到于筱薇那一通电话后,还是死皮赖脸追她,今天就不会有这场婚礼了。」我相当认真地说:「所以新郎等一下应该向我敬酒!」
  「真的!想当年要不是我太胖了,最后追到于筱薇的一定是我!」肥仔龙穿着快要爆开的大T恤,信誓旦旦地说:「我可是投资了八十四块香鸡排在我的爱情上!」
  「斤斤计较什么鸡排。」阿菁冷冷道。
  「白痴,要计较的话,我在校车后面跑的公里数可以绕台湾一圈好不好?」西瓜冷笑,不知道在瞎爽什么。
  「想当年我们一起在农会水利大楼那里补数学,不是有一个彰女的正妹负责擦黑板吗?对对对,就是那一个,好像姓郑。其实那时候她常常回头看我耶,每次上课我都觉得被她电假的。」欧阳豪没追过于筱薇,但擅长转移话题。
  「白痴,那件事我一直很想讲,记不记得当年我坐在你旁边,其实那个彰女女生是在看我,要不是全校都知道我在追于筱薇,最后也传到彰女那边,不然那个正妹一定会主动跟我告白好不好!」西瓜大言不惭。
  虽然我认真觉得,当年那个负责帮老师擦黑板的彰女女生之所以一直回头看,其实是对坐在西瓜跟欧阳豪后面的我放电。不过,霎时间我有点迷惘。
  我们不是才刚满三十岁吗,怎么有那么多「想当年」造的句子啊?
  看见肥仔龙拼命夹最贵的生鱼片往嘴里塞,那画面才稍微令我安心了点。
  我写歌填词,平常接触到的当然都是一些想唱我歌的人,对我来说那只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对我的老朋友来说,每次碰到我,他们都想听一些报章杂志里没有说过的明星八卦。
  于筱薇的喜宴上也是一样,大家吃吃喝喝话当年之外,我也会说一些万一被媒体写进去、我就会被那些大明星乱棒打死的八卦,让大家畅快下酒。
  「对了陈国星,你赚那么多,红包包多少啊?」
  没追过于筱薇的阿克大声问,大家一齐向我看了过来。
  说到阿克,以前那个超冲动的阿克好像被外星人调包了,自从他升职后,每次在老朋友的婚礼上看到他都穿着烫线的衬衫,球鞋跟牛仔裤整个消失。好像被这个世界完美驯养了。
  我歪着脖子,认真地说:「最近我过得很不爽,所以红包就包一叠麦当劳折价券,算一算总共可以折六千块,所以算是六千块吧。」
  阿克很吃惊:「干你真无耻,以后于筱薇一定会用报纸包回去!」
  「不可能啊,我红包袋上是写你的名字。」我淡淡地说。
  「……真的假的啦!」阿克霍然站起,嘴巴张得很大。
  这才是我认识的热血笨蛋,阿克的样子啊。
  「骗你干嘛?」我耸耸肩。
  只见阿克立刻慌慌张张跑去柜台解释了。
  大家哈哈大笑,这种随便编出来的豪洨也只有阿克会相信。
  只有阿菁瞪着我,好像立刻就要把警枪拿出来指着我一样。
  「陈国星,你真的包了折价券?」阿菁皱眉。
  「怎么可能包折价券,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喔你。」我苦笑。
  此时灯光慢慢暗下。
  看样子新郎新娘立刻就要进场了。
  大家都停下筷子,将视线摆向大厅后方。
  从高中起就幻想过很多回,于筱薇披着白纱挽着我手的模样,她的样子很美,有点害羞,我的表情则是超级感动,一副就是立刻可以死掉的样子。
  很快,再过几秒。
  再过几秒,我就会目睹我……一半的梦想在我面前缓缓走过的画面。
  「喂,你的火把咧?」肥仔龙擦了擦嘴,一脸狰狞。
  「还真的带火把咧,那你的球棒呢?」我嗤之以鼻。
  「当然是没带啊,西瓜?你不是说要带斧头?」肥仔龙看向西瓜。
  「白痴。」西瓜答得很漂亮。
  这个时候,大厅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光透进灯光昏暗的喜宴大厅,闪进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画面!!
  是迟到的森弘。
  他妈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清明节扫墓等级的大号铲子!
  我们赶紧举手用力挥舞,将那个冒冒失失的笨蛋召唤到我们这桌,但拿着大铲子低身跑步的森弘已经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很多人都瞠目结舌看着我们。
  「怎样!应该赶上了吧!」
  刚刚坐下的森弘兀自喘气:「还没走红毯吧?」
  「靠夭,你还真的带铲子过来!」我笑死了。
  「不然是怎样?不是要趁那个猪头牵于筱薇走红毯的时候,海扁他一顿吗?」穿着正式西装还打领带的森弘,紧握着超突兀的大铲子,满身大汗看着我们。
  肥仔龙用力抓着森弘的肩膀,大声说:「要扁,也是等新郎新娘送客的时候再扁啊,趁人家走红毯的时候扁,超没品的吧!」
  我附和:「会下地狱。」
  当女警的阿菁瞪着我们,充满正义感地说:「都很没品好不好!」
  「等一下,你们三个说好要带的兵器呢?」森弘左看右看,表情超狐疑。
  肥仔龙跟我对看了一眼,同时用鼻孔喷气。
  「白痴。」西瓜再度答得很漂亮。
  这个时候,钢琴伴奏声悠扬地响起。
  一道光打在大厅尽头,落在我们的女神身上。
  于筱薇慢慢地在钢琴声里,挽着新郎的手,走在数百人的热烈注目中。
  她很美。
  美得,让所有人都忘了拍手。
  「真漂亮。」肥仔龙懊丧地说:「当初应该多加码几块鸡排的。」
  「不公平,哪有这样的。」森弘终于将手中铁铲放下。
  我则完全呆住了。
  那黑白琴键悠扬敲出的旋律,是我半年前入围金曲奖的情歌。
  《一万年》。
  我慢慢拍手,胸口好像被很多热水填满,看着于筱薇走过我们这一桌。
  她没有看我,只是在琴声中专注往前走。
  每走一步,琴键往下深刻。
  十六岁那年的回忆忽然出现。
  教室后的运球声,风纪股长大叫不要吵闹。
  坐在我后面的于筱薇,拿着笔不停戳着我的背。
  坐在于筱薇前面的臭男孩,装作不耐烦地回头。
  白纱拖过。
  然后是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操场上生锈斑驳的篮球架:水远也没有胜负的三对三。
  她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花童,十八岁的毕业典礼。
  女孩努力捧着十几束鲜花,不让男孩们失望。
  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
  等我回过神,喜宴已经散了一大半人。
  于筱蔽跟那个我可能永远都记不清楚名字的新郎,站在大厅门口,拿着喜糖送客。
  作风神秘的欧阳豪有事先走,阿克搭欧阳豪的便车去赶回台北的高铁。柯宇恒什么时候走的没人有印象。清源前脚走,跟他有暧昧的如君后脚就跟着离开。
  只剩下坚持要把桌上甜品全吃光的肥仔龙、默不作声的西瓜、莫名其妙把警枪大剌剌放在桌上的阿菁、缺乏社会常识将铲子扛在肩上的森弘。
  还有我。
  一个恍惚在青春回忆的三十岁男人。
  「现在这样好像不错喔,突然有种想要找个人结婚的感觉。」
  肥仔龙吃着第五盒冰淇淋,连他也来个有感而发。
  很年轻就结了婚、小孩皮皮都八岁大了的西瓜,用超不屑的表情看着肥仔龙,说:「白痴,你是想找个人做爱。」
  「到底是有没有要打新郎?我还特地回家拿铲子才迟到的耶……」森弘喃喃自语,明明刚刚就只有喝乌龙茶的他,不晓得在装什么醉。
  阿菁看着我:「你呢,不是一直都有女朋友吗,怎么还不结婚啊?」
  怎么还不结婚?
  这个问题跟当初小惠一直问我的一模一样。
  「不想结。」我直截了当。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自己是偶像啊?结了婚,就没有人听你写的歌,结了婚,大家就不觉得你的歌很酷了?」阿菁带着嘲讽的语气。
  「写歌又不是唱歌,没什么偶不偶像。」我也不晓得干嘛回答阿菁没礼貌的乱问,但起了头,只好把话给说完:「……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啊,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谈恋爱不必谈到一定得结婚的程度吧?」
  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森弘肩膀上的铲子:心中老是觉得怪怪的。
  是,扛着一把铲子参加婚礼是很奇怪,但我现在心里的奇怪,又不像是那一种奇怪。说不上来,好像有异物卡在喉咙里的感觉。
  「如果女生想结呢?既然谈恋爱跟结婚没什么差别,那就配合她结啊,把自己说得那么看很开,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阿菁玩着放在桌上的警枪。
  我的天,里面最好是没有塞子弹。
  西瓜皱起眉头,忍不住说:「白痴,谈恋爱跟结婚怎么会没差别。」
  阿菁拿起手枪,毫不客气对着西瓜说:「我没问你。」
  我看着那把立刻转向我的手枪,只好举起双手说:「结婚,就不能专心完成我的梦想了,也不能随时随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熬夜就熬夜,想一个人看电影就一个人看电影……」
  「哪有人会一个人去看电影?」阿菁板着睑质问,晃晃手上的枪。
  「我就会。」我瞪着那把彻底被滥用的警枪,说:「总之这些都是常识,两个人生活一定会比一个人还不自由,靠,我是搞创作的耶,被管来管去我受不了。」
  「对,没错。不过我不搞创作,我光卖车也不想被管来管去的。」西瓜懊恼地说:「当初没带套真的是超白痴,早知道我满十八岁那年就去动手术把输精管焊死。」
  阿菁没好气地将警枪对回西瓜,说:「我又没问你。」
  「那你呢?」我用筷子夹起一个汤圆,丢向阿菁。
  「我怎样?」阿菁又将警枪对准了我。
  「你自己干嘛不结婚啊,都三十岁了,女生的时间跟男生的时间,在人生上的意义……不一样喔。」我步步逼近:「是不是你太恰了,根本找不到男人娶你?」
  「结婚又不是我的梦想。」阿菁想都没想就说。
  「是喔,那你的梦想是什么?」正在挖第六盒冰淇淋的肥仔龙问。
  「我的梦想是要当一个警察。」阿菁得意地说,一副梦想实现的样子。
  一瞬间,我脱口而出:「放屁。你的梦想是结婚!」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阿菁瞪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绝、对、不、可、能。」
  「就是,你的梦想就是结婚,哈哈!」我不知哪来的自信。
  「乱讲什么?把身份证拿出来,驾照跟健保卡通通放在桌上!」阿菁怒道。
  「你发什么疯啊?」西瓜白了她一眼。
  但阿菁显然是失控了,又是一个把乌龙茶喝到醉的笨蛋。
  「你也一样,快点!我现在怀疑你们……涉嫌用麦当劳折价券充当礼金,把身份证跟驾照都放在桌上,还有健保卡!」阿菁气到脸都红了。
  突然,森弘肩膀上的铁铲斜斜晃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一件很厉害的往事。
  「对了!」我指着那把铁铲。
  大家看向我这边,连枪也对准了我。
  「记不记得,毕业典礼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我故意把话说一半。
  「?」肥仔龙皱起眉。
  「毕业典礼……」西瓜也瞇起了眼睛。
  森弘愣了一下,说:「啊!我们在学校后面挖了一个洞!」
  我看着森弘肩膀上的铁铲,这一把大铁铲似乎就是当年的那一把。
  「挖洞?毕业典礼?好像有那么一回事……啊,对啊,那天晚上我们挖得很累啊!」肥仔龙恍然大悟。
  西瓜也跟着点头:「好像,好像……」
  「什么好像!」阿菁不晓得在抓狂什么,枪口扫过我们一遍,尖叫:「竟敢说得好像全部都忘光光一样,你们那天晚上根本就是大变态好不好!我会当警察,全都是因为想把你们这些大变态统统抓起来!身份证!驾照!健保卡!」
  西瓜终于怒了,用力拍桌:「白痴,把枪收起来!」
  阿菁更怒:「身份证!驾照!健保卡!」
  我用力拍桌:「不要拿枪对人啦!」
  时间停在每个人呆滞的表情上。
  阿菁手中的枪微微颤抖,枪口冒着焦烟。
  桌上的大罐乌龙茶烧出了两个弹孔,褐色的茶液汩汩流出。
  正在散场的婚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宾客呆呆地看向这里,就连在门口发喜糖的于筱薇跟新郎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这一桌。
  我斜眼看着身后的墙壁,后面的墙板碎开约一个拳头大小,石灰落下。
  「……」阿菁惨白着脸,慢慢放下该死的警枪。
  当机立断,我拉炮,彩带在半空中缓缓落下。
  西瓜也跟着若无其事地拉炮,肥仔龙也笨手笨脚拿起桌上的纸炮一拉,森弘也跟着慌慌张张地纸炮。而阿菁则头低低,不敢看向任何人。
  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婚礼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干,你刚刚差点打中我!」我瞪着头低到快埋到桌下的阿菁。
  事实上,那颗子弹在爆掉乌龙茶后,还真的擦过我的左手臂,将我的班尼顿T恤烧出一条黑色卷边的开口。我左手臂上的皮肤红肿起来,有些剌痛。
  「我还以为枪里没子弹,想不到你真的疯了。白痴。」西瓜不断摇头。
  「……」阿菁全身发抖,额头都快顶到桌子了。
  「喂,阿菁。」少了根筋的森弘,兀自拿着驾照跟健保卡刮着阿菁的肩膀,挨过去说:「我身份证忘了带,拿去。」
  不过,这惊天霹雳的一枪彻底唤起了我们的记忆。
  高中毕业典礼前一天,学校还是没有放过我们,为了步步逼近的联考,所有应届毕业生还是集体留校辅导,先花四堂课写考卷,再用四堂课检讨。
  放学后我们这几个死堂依旧心浮气躁,不想就这么回家,可也不想再去补习班参加晚间冲刺什么鬼的。
  于是,我们在学校最后一栋教室后面,相思林里,找了一棵看起来意志力很坚强的大树。
  本来我们只是想将彼此的名字刻在树上,当作是友谊的见证。
  但……
  婚礼上,每个人的眼中都开始出现大家过去的模样。
  「陈国星说这样不但没公德心,而且没创意,说什么要在树下挖一个洞,把大家共同的秘密埋进去。」肥仔龙挖得满口冰淇淋,啧啧说道:「那天我们挖到几点?还每个人先回家再带铲子出来集合咧,最后只有森弘真的有带来的样子。」
  「我记得,那是因为你看了一本烂小说……」森弘看着我。
  「忘了作者是谁,不过书名我没有忘,叫『沉睡的友谊』,说的是一群好朋友连手杀了一个常常虐待其中一位好友的爸爸,每个人都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尸体的脸上,然后将尸体埋在一棵大树下,当作是彼此友谊的誓约,谁告密就一起坐牢。」我一想起来,往事的每个细节都瞬间组合起来,历历在目:「本来我们是想要把那个鸡巴透顶的王教官埋起来的,但想一想年纪轻轻就去坐牢,好像也不大恰当……」
  原本头低低的阿菁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不大恰当,简直就是乱来!」
  西瓜用手指朝我们点着点着。
  肥仔龙,森弘,阿菁,还有我,加上西瓜自己……
CHAPTER3 那些年,我们一起挖的树洞
  到底挖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或许该用每个人的汗水来计算。
  「可以了吧?到底我们要埋什么进去,非得挖得那么深?」森弘抱怨。
  「不行,如果不挖深一点就没感觉了。来!换手!」我坚持。
  「我们都是白痴。」西瓜冷冷地说。
  洞越来越深,我们的兴奋也越来越少。
  一开始挖洞,大家都觉得新奇有趣,抢着拿铲子插土。一、两个小时过去后,我们这些整天坐在椅子上写考卷的应届考生,全都满身大汗,谁也不想轮到当挖土的那个倒霉鬼。
  「都是你们啦……如果你们每个人都有带铲子来,这个洞就不会挖那么久了啦!」森弘最有资格抱怨,因为最后只有他带了铲子来。
  「白痴才真的带铲子。」西瓜冷冷地擦汗,双手叉腰:「要是连你也没有带铲子,我们就不会挖得那么辛苦了,早就回家睡觉。」
  杨泽于推了推明显太大了的眼镜,说:「快点挖一挖,我还要回家念书。」
  肥仔龙累得蹲在地上,将铲子高举递给阿菁。
  「为什么连女生也要挖土?」阿菁恨恨地铲着土,瞪着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我们抱怨:「如果于筱薇也有来,你们会让她挖土吗?」
  我们异口同声说:「不会啊!」
  阿菁怒得将铲子插在挖到一半的土里,向我们比了个中指。不挖了。
  不挖了不起啊?
  我拿起铲子,随便挖了两下,说:「要是于筱薇有来,这个洞我就一个人包下来了,而且中途绝对不擦汗,更有男子气概。」
  将铲子扔给西瓜。
  西瓜同意,也随便挖了两下:「于筱薇有来的话、我们一定抢着挖。白痴。」
  然后将铲子扔给杨泽于。
  杨泽于推了推眼镜,快速地铲了两下,说:「快点挖啦,太晚回家的话我会被骂耶。于筱薇真的有来的话,她也不可能跟我们待到这么晚,都十点了!」
  铲子扔给了森弘。
  森弘比较认真,挖了三下才交给快要暴毙了的肥仔龙,说:「于筱薇有来的话,看到只有我带了铲子,一定会觉得我最有责任感,唉,我们怎么没想到叫于筱薇一起来呢?」
  肥仔龙勉强蹲着挖,简直只挖出一个布丁盒大小的土,就爽快地放弃了。
  铲子虚弱无力地交给阿菁,但阿菁将头撇了过去,拒绝再挖。
  无可奈何的铲子又轮回我的手里。
  双手已经脱力发抖了,我只好宣布:「我想,这个洞应该够深了。」
  大家一阵回光返照的欢呼。
  「不埋王教官的话,我们到底要埋什么?埋陈教官吗?」森弘一屁股坐下。
  一个人坐下,就像骨牌效应,大家也都围着树下的深洞拍拍屁股坐下。
  「埋校长好了,要埋就埋最大尾的。」肥仔龙笑嘻嘻地说。
  「白痴。」西瓜最擅长的,就是嗤之以鼻的表情。
  「快点说正经的啦。」阿菁没好气地说。
  「一般来说,这种洞都是挖来埋大家珍贵的东西用的,叫时光胶囊,过了很多年大家再聚在一起把洞里的宝贝重新挖起来,回忆一下,很有重温往日时光的感觉。」杨泽于解释归解释,还是同一个重点:「不过不管要埋什么,快点埋一埋好不好?现在都已经十点多了!」
  其实一边在挖洞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埋什么。
  「如果要大家埋自己现在最珍贵的东西,好像办不到吧。」我双手握住铲子
  「怎么说?」阿菁不解。
  「阿菁,如果要你埋你最珍贵的东西进去,你要埋什么?」我看着坐在旁边的她。
  「……你们先说。」阿菁拒绝第一个回答。
  肥仔龙举手,说:「我要埋校门口的特大号香鸡排。」
  西瓜超不屑:「白痴才埋香鸡排,我要埋我的限量爱迪达跑鞋,但埋了就没了,除非你们都认真埋,不然我埋个鞋带意思意思就算了。」
  森弘同意西瓜,接着道:「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我的第八代乔丹篮球鞋,不过鞋子是买来穿的,埋了就烂掉了。我不想。」
  杨泽于想也不想,就回答出令所有人都不意外的鸟答案:「我要埋我的狄克森片语。它现在就在我书包里,但联考完了才可以埋。」
  我看着阿菁,阿菁这才故作自然地说道:「我想埋我的张雨生CD。」
  只剩下我,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
  灰头土脸的大家都看着我,而我只有一个无敌热血、真爱永恒的答案。
  「我要埋于筱薇。」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大家的脸色全变了。
  「太奸诈了吧!我也要埋于筱蔽!」
  「于筱薇当然是我埋啊!」
  「干!那我也要埋于筱薇!」
  「白痴,于筱薇怎么可能被你埋。要埋也是我埋。」
  无言的阿菁只是向我比了两根超鄙视的中指。
  不理会阿菁的中指,我正色道:「所以了,既然最珍贵的于筱薇不可能被我们埋,大家就只好埋第二珍贵的东西,那样不是很逊了吗?既然要做一件特别的事,就不能妥协,不能拆衷,不能退而求其次。要勇往直前!」
  森弘怯生生举手,打断了我的话:「……真的不可能埋于筱薇吗?」
  「白痴!」
  这次不是西瓜的独骂,而是我们异口同声干森弘。
  我继续做我最擅长的事……也就是说服大家一起做我想做的事,说道:「过了明天,我们就高中毕业了,今年我们全都会满十八岁。十八岁耶,毋庸置疑,我们正站在人生第一个转折点上。」
  大家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想到那个本来应该被我们埋在洞里的王教官。记不记得,王教官在军训课上讲过什么?他说为什么当年他要选择进军校,是因为他想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结果呢?」说到这,我故意停顿。
  果然大家嘘声四起。
  「烂人!尊敬个屁啊!」肥仔龙直截了当。
  「那个白痴只会翻书包没收《少年快报》!靠!我们都还没轮完咧!」西瓜恨道。
  「他就只会罚男生,女生只要稍微可以看的,他就露出淫荡的笑!」森弘皱眉。
  「……我一定要打他。」杨泽于坚定不移地说。虽然那是他自找的。
  「我觉得他常常偷看我的胸部。」连阿菁都有意见。
  嗯,很好,一点也没错。
  「结果,王教官在军训课上竟然说,他如今已成为人人景仰的人!妈的真是厚睑皮!无耻!会不会差太多了!」我越说越起劲,看着大家慷慨激昂的表情继续道:「我想,王教官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一定还不是那么无耻的人,一定是在他慢慢长大的过程里忘了自己当初的梦想,变成了一坨大便,到他四十几岁的时候甚至还误以为自己达到了当初的梦想,这也未免太可悲了吧?」
  「喂。」轮到阿菁打断我。
  「?」我不解。
  「你在演讲什么啊?有话就快说。」阿菁竟敢赏我一个脸色不耐。
  我握紧拳头,看着大家:「现在,十八岁的我们,对未来的自己有什么期待呢?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十年后我一定可以实现我现在的梦想!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做到!还有你们也是,大家都要实现梦想,不能像厚脸皮的王教官一样,多年后活在可悲的大便里,还自以为爽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多少孩子都在鄙视大人的青春里挣扎着成长,未来却成为他们当初瞧不起的大人。多年后沾沾自喜看着镜子,竟还反过来感叹当年自己的年少轻狂,连最后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悔恨都省下来了。
  真是太干脆的背叛。
  现在,我们要对十年后的自己投下一张信任票。
  绝对!!不要成为我们不想成为的那种大人。
  杨泽于耸耸肩,说:「所以,我猜你是想要我们每个人都将未来的梦想写在纸上,然后把那些纸装在盒子里,埋进这个洞?」
  真不愧是成绩最好的杨泽于,完全命中。
  「没错,写下自己的梦想。十年后我们重聚,再一起将洞挖开,到时候再来认真检验一下,十年后的自己是不是实现了十年前自己的梦想,有没有让十年前的自己失望?十年当一个期限,自己跟自己约定,拼了命也要达到自己的梦想,不要成为我们现在很鄙视的王教官!」
  我说完,立刻跟杨泽于击掌。
  「听起来……真幼稚。」阿菁又这样了。
  「不过还满有意思的。」西瓜罕见地给予正面的评价。
  「铲子是我带来的,我投陈国星一票。」森弘也跃跃欲试。
  「洞都挖了,不然是要怎样?」最懒惰的肥仔龙说到了重点:「把土填回去之前,我们就把梦想写一写吧。我觉得十年后我们偷偷爬进学校,一起再把洞挖一遍,一定很好笑!」
  「……」阿菁翻白眼,没好气说:「那就来写吧……真的很幼稚。」
  于是我从书包里翻出一张考很烂的英文考卷,将它撕成了六份。
  每个人都拿到十截考卷纸,背面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让大家把梦想写上去。
  说好了彼此都不看对方写的东西,免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写真的,我们小心翼翼地用手掌半遮着自己写的字,不让别人偷看到。
  「喂,我觉得只写一个很虚耶。」森弘忍不住说道。
  「对啊,我们都挖了那么久,只写一个梦想太划不来了。」肥仔龙附和。
  「一个梦想真的太少了,每个人写三个梦想,怎么样?」杨泽于看着我。
  所有人都赞成,我也觉得不赖。十
  八岁嘛,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梦想。
  梦想有三个,其实刚刚好。
  「我就直说好了,如果你们都写将来要娶到于筱薇,那一定会彻底失败的。」阿菁用嘲笑的语气说:「只会白白浪费一个梦想。」
  「对,最后只有一个人会成功,那就是我。」我微笑。
  「白痴,是我!」西瓜没有抬头。
  「爽什么?是我!」肥仔龙吃吃地笑。
  「别小看我!」森弘用吼的。
  「等着看好了,当然是考上好学校的我会娶到于筱薇,请客的时候记得来啊!」杨泽于推推眼镜。
  阿菁再度爆炸:「要写就写!吵什么啊!」
  大家继续写,绞尽脑汁地写。
  这个计划是我提出来的,我早就想好要写什么,一下子就搞定。
  但我假装还没写完,偷偷往旁边瞄……
  阿菁是左撇子,正好用右手遮住刚刚写下的第一个梦想,左边却漏了一大块让我看个正着。我瞥见了阿菁的考卷上,写了「结婚」两个字。
  那么恰的阿菁,竟然会有那么粉红色的梦想,我突然笑了出来。
  「笑屁啊?」阿菁抬头瞪着我,右手警觉地将答案盖好。
  「没啊,只是想谢谢你们陪我做这件事。」我笑笑说,将考卷折好。
  「靠我是为了我自己耶!」肥仔龙不客气吐槽。
  「我早就想到要这么做了,只是被你先说出来罢了。」杨泽于推推眼镜。
  「白痴。」当然是西瓜:「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森弘没有说话,聚精会神写字。每次遇到这种需要体现自我的事,他都要烦恼很久。
  好不容易大家都写好了,将考卷对折再对折,最后用原子笔在纸上签名。
  拿什么装呢?
  大家东看西看,翻了一下书包,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杨泽于随身携带的压克力登山水壶上。
  「也可以啦。」杨泽于很干脆地捐出来。
  我们将压克力登山水壶打开,把剩下的水倒干净,再用卫生纸仔细擦干。肥仔龙将刚刚从家里拿来的、预备要吃的三包洋芋片打开,拿出里面的干燥剂扔在水壶里。
  大家轮流将写着梦想的考卷放进去,森弘将纸丢下前还念念有词地祈祷。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将盖子旋紧。
  我们六个人,一人出一手,一齐将饱满梦想的透明水壶放进洞里。
  森弘拿起铲子,准备铲进第一把土。
  「等等,这样太单调了。」我隐隐觉得这样有点无聊。
  阿菁看着我,一副就是「你又想怎样」的表情。
  我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说:「为了十年后不变的友情,我们立个誓约,十年后大家要众在一起才能把洞重新挖开,谁,都不准一个人自己来挖。」
  「好啊。」阿菁两手一摊。
  「不过,要怎么立约啊?」森弘的脚重重踏在铲子上。
  「想个有趣点的,比如下个诅咒?自己一个人来挖的话就会瞬间死掉。」西瓜不知道在想什么,老是说一些狠话。
  「耍什么狠啦,我们来想个非常禁忌的仪式就可以了,主要是有趣,平常不会做,一个人也做不来的那种事就可以了。」我说。
  关于这方面的仪式我也没事先想好,只知道不酷不行。
  大家都静了下来,一起思考有什么仪式可以装模作样一番的。
  「埋小草人?」阿菁左顾右盼。
  「很恐怖耶。」我拒绝。
  「歃血为盟?」西瓜拿出美工刀,刀片上闪闪发出生锈的光芒。
  「破伤风比较快。」我拒绝。
  「那……」肥仔龙灵光乍现,说:「不如,我们一起打手枪吧!」
  「啊?」森弘吓了一大跳。
  「咦!」我精神一振。
  「就打手枪啊,一起射在水壶上面,最后再把土盖好,如果十年后我们要把洞重新挖开,就要再聚集六个人一起打手枪,不然就无法解开手枪封印,怎么样?很有趣吧!」肥仔龙越说越兴奋。
  我们面面相觑。真的假的啊?
  「这个……我们的感情有好到一起打吗?」西瓜面有难色。
  「回家跟我妈妈说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森弘非常犹豫。
  「你干嘛跟你妈说啊!」肥仔龙用力巴了一下森弘的头。
  「一起打手枪有什么有趣的!你们根本就在排挤我!」阿菁大声抗议。
  阿菁不抗议还好,她一抗议,我们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
  「那就……来打吧。」我率先把拉链拉下。
  「你干嘛!」阿菁面如土色。
  「打手枪啊,白痴。」西瓜也将拉链拉下。
  阿菁慌乱地转过身去,凄厉大叫:「你们都是变态!」
  森弘慌慌张张一手脱下裤子,一手拍着阿菁的肩膀:「不要叫那么大声啦,要是我们被校工发现就惨了,搞不好明天就不能参加毕业典礼!」
  阿菁挣扎逃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站得远远等我们打完。
  「你们这些恶心的变态!」阿菁仿佛全身都在发抖。
  我们五个男生都拿出了小鸡鸡,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怎么开始。
  再不开始,很快我们就会察觉到这件事有多无聊、也真的很变态,拉链便会一个个拉回去。
  「说真的我还没打过,可以教我一下吗?」杨泽于镇定地说。
  「不要。」我第一个拒绝。
  「不要。」西瓜斩钉截铁。
  「不要。」肥仔龙没有商量余地。
  「不要。」森弘也罕见地脱口而出。
  这种时候我的主意最多了。
  为了加快仪式的进行,我提议:「最后一个打出来的人,要教杨泽子怎么打手枪,开始!」
  这个提议超级有效,谁也不想教另一个男生怎么打手枪,我们四个人都非常认真打了起来,而资优生杨泽于可没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相当认真地研究我们是怎么进行打手枪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简谐运动。
  「靠,你不要看我!」我转身,避开杨泽于的视线。
  「妈啦,转过去啦!你这样会射到我这里!」肥仔龙恐惧地往旁跳开一步。
  「白痴,专心一点。」西瓜闭上眼睛。雪特,他一定是在想我的于筱薇。
  「你们不要打太快啦,等我一下啦,还有啊杨泽于你跟着一起打就好了,我不想教你啦。」森弘慌慌张张地打着,又说:「先说好,铲子是我带来的,我有不教杨泽于打手枪的权利喔!」
  「最好是有关联啦!」我驳回。
  「你们不要出声好不好!快啦!」背对我们的阿菁几乎用吼的。
  忘了是怎么结束的。
  总之那天晚上我们四个打完、稀里呼噜射在洞里后,足足等了杨泽于打了半个多小时。我们筋疲力尽地在旁边聊天,阿菁则余怒未消,背对着我们坐着,一言不发。
  杨泽子一直嚷着完蛋了他这么晚回家一定会被骂,一边终于说他好不容易才打了出来,快累死了……但其实我想是没有,其它三个人显然也不信,但杨泽于既然那么公开宣称打完了,我们也不想说破,毕竟那个时候真的很晚了,就这么草草结束打手枪封印梦想的仪式。
  反正,接下来杨泽于还有整整十年的时间可以学会打手枪,应该够了吧。
  我们将土盖好,阿菁呼了我们每个人一巴掌后,大家就解散回家。
  这绝对是我做过最蠢的事。
  隔天毕业典礼,十年如沧海一声屁过去。
  没人记得。
  然后又过了两年。
  女神于筱薇果然没有被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追到,阿菁一语成谶。
  但于筱蔽的这场无与伦比的美丽婚礼……
  一把铁铲,一声枪响,奇妙地将我们召唤回集体打手枪的那晚。
CHAPTER4 收、好、那、支、手、枪!
  「今年,是第十二年了。」
  「除了在美国的杨泽于,当年一起挖洞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散场的喜宴,迟迟不肯离去的筵席。
  我看着大家,嘴角上扬:「我们都三十岁了。」
  「迟了两年,竟然没有人想起那个洞。」肥仔龙摇摇头:「太烂了啦!」
  「那个时候我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在纸上,现在根本想不起来。」扛着铁铲的森弘,终于说出最可怕的事。
  「我……嗯……」西瓜一向嘴巴很贱,却也支支吾吾。
  我们面面相觑。
  是啊,那一年我们写下了梦想,期许在十年后的自己,可以受到十年前的自己热烈拥戴,因为我们一定会用最厉害的努力赢得梦想的胜利,成为我们想成为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一坨自以为是的大便。
  先不说我们很有默契地忘了十年之约,有件事更教人在意。
  不只森弘。
  我们全都忘记当年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藏在那个约定的洞中。
  我更废,只记得偷看到阿菁写的其中一个梦想,却忘了自己写了什么。
  桌上那一大罐躺着也中枪的开喜乌龙茶,已经全部流光光。
  除了还在门口跟宾客合影的新郎新娘,宴客大厅已没什么人。
  「既然大家都到了,今天又是礼拜天。」阿菁严厉地瞪着我们,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说:「现在才下午三点半,还有时间回学校挖开那个洞。我倒要看看你们写了什么东西!总之你们这群变态,大变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你们排挤我的事!我敢打赌,你们没有一个人完成梦想,而且连低标都没有达到!」
  他妈的咧,这个嚣张的臭女人完全忘记刚刚对着我开了一枪!
  「也好,反正铲子有现成的。」西瓜摩拳擦掌:「我也想看看十二年前白痴的我到底写了什么。很久没那么刺激了。」
  肥仔龙不置可否,根本就扛了铲子来的森弘也不反对,问题是:「去挖好啊,可是杨泽于没有到啊,难道要打电话叫他立刻回台湾打手枪?」
  我心念一动,立刻说:「好,我们马上就回学校挖洞,我一边打电话给杨泽于,叫他回来,一起把当年的梦想挖出来!」
  说干就干,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离开婚宴前,我们去跟于筱薇拍大合照,四个男生拼命往于筱薇旁边挤。
  新郎面色凝重,似乎不大愿意跟我们站在一起,虽然我们也不大想。不过比起我们这群当年打手枪封印梦想的蠢蛋,新郎可是个成熟的大人,还是装个僵硬的笑容出来跟我们合照。
  「数到三喔。一……二……笑一个。」阿菁按下快门。
  每个人都拿了一颗喜糖。
  「谢谢你们今天来。」于筱薇笑得很甜:「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大家都很重要,不过我比其它人重要一点,喔?」
  我故意这么说,立刻讨了大家一阵瞎打,也招来新郎的一记冷眼。
  离开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婚礼,似乎也目送了很重要的一段时光。
  有点惆怅,幸好我们已经有了短暂的人生目标。
  我们都是各自开车过来的,要回学校,也是各自开自己的车。
  「杨泽于,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啊?」
  我在车上,对着蓝芽耳机大声嚷嚷。
  「吼,我在补睡觉啦,陈国星你是都没有时差观念吗?我最近报告很多,弄得我连作梦都在写报告,我要继续睡了,有事写email给我……」杨泽于困倦地说。
  「管你那么多,你给我立刻买机票回台湾。」我用很欢乐的语气说着相当认真的事:「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毕业典礼前一天晚上……」
  「喔,你说那个洞啊,你们终于想起来了喔?」
  杨泽于的声音还是昏昏欲睡。
  终于想起来?
  「……你一直都记得?」我傻眼。
  「对啊,不过我一直都学不会打手枪,所以就不想提醒你们了。」他打了个欠揍的呵欠。
  「靠,那是什么鸟理由啊!不管了,你一边搭飞机回来一边请空姐教你打,总之我们要去挖洞了,等你!快!快快快!」我说完,不给杨泽于机会推托就挂上电话。
  校门口大集合,五台车,其中有一台还是警车。
  「你可以这样把警车开出来喔?」我很诧异。
  「我在做例行巡逻。」阿菁面不改色。原来她今天根本就是跷班!
  今天礼拜天,学校没有上课。
  只有零星几个成绩好的班留下来加强,还有一些学生穿便服在操场打篮球。
  问题是,一群逼近中年的人就这样大大方方进去挖洞,好像有点怪怪的?
  「要从学校后面翻墙过去,偷偷去挖洞吗?」森弘不安地说。
  「白痴。」阿菁偷了西瓜的台词,说:「跟在我后面,什么话都不要说。」
  只见阿菁走到校门口的警卫室,拿出警察证件晃过校工面前,正色说:「警察,有一个案件要找贵校的三年忠班问话。三年忠班今天有没有留校?」
  「啊?案件?三年忠班?」校工怔了一下。
  「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贵校涉案,为了校誉请不要张扬出去。」
  阿菁把警察证件收回,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学校。
  我们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果然把话说得乱七八糟的模糊,加上语带威胁,就是唬弄人的王道。
  校工提心吊胆地跟在我们后面,不管他问什么我们都不断摇头叹气,什么话也不多说。直到我们来到最后一栋教室的后方树林,站在那棵十二年前就长在那里的大树下,校工还是没有停止发问。
  阿菁大概也掰不出理由,只好沉着脸说:「不好意思,要请你离开。」
  「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请教官回校协助吗?」校工的表情越来越不解,也越来越不安。
  「说过了,为了校誉……」阿菁看着我。
  我只好接口:「我们现在怀疑有学生将涉案的工具埋在这棵树下,不过在我们实际勘验之前一切都只是怀疑而已,我们要挖洞了,请你避一避。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到校门口找你,但如果你看到了洞里的涉案工具,之后就要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做笔录,当污点证人。」
  「啊?污点证人?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校工惊愕莫名。
  「那就快走啦!安啦,这些警察确认一下而已,没事就没事了!告诉你我现在是这个案子的污点证人,每天都要做笔录,很烦啊!」肥仔龙在校门口摆摊卖鸡排,校工也认识的,校工多半以为就是肥仔龙看到学生犯罪。
  肥仔龙这么一说,校工立刻慌慌张张道歉,闪得老远。
  没有旁人了。
  大家站在树下,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了十二年前后的差异。
  除了肥仔龙跟我穿着不符婚礼礼仪的T恤球鞋,在卖车的西瓜、跟在中华电信上班的森弘都穿着烫线的衬衫、西装裤跟擦得闪亮的皮鞋。他们的衬衫甚至还扎进裤子里!!妈啦!
  而职业选择错误的阿菁,则穿着不符她个性的小洋装与高跟鞋。
  森弘解开衬衫扣子,第一个将铲子插下去。
  「你们都很会唬烂嘛。」阿菁冷冷地看着我跟肥仔龙。
  「好说好说,快点挖吧,不然又要继续唬烂了。」我毫不居功。
  大树下的土硬得要命,很难往下挖,森弘铲了两下便宣布放弃。
  西瓜从教室一楼的厕所工具间拿了塑料水桶,装满了水往树下狂洒,泼了三桶水后,水慢慢渗进土里,稍微让土变软之后,我们才开始轮流铲土。
  那些埋在土里的树根比十二年前更加粗壮、盘根错节,将土纠缠得好比石块。
  「当年我们有挖得这么累吗?」森弘汗流浃背。
  「放心啦,我们没有老得那么快,而且我们还当过兵咧!」我接手,用力铲下。
  「你当替代役算什么兵,我是陆战队!」西瓜白了我一眼。
  「最好是替代役都很凉啦。」我故意将铲出来的土扔到西瓜的脚上。
  大家一动手就要有动手的样子,连唯一的女生阿菁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挖到最后,西瓜跟森弘身上的衬衫全都高高挂在树枝上,满身燥汗的肥仔龙干脆连T恤也脱了,露出他的F奶。
  只是,当年那个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当年我们的体力真好啊。」
  阿菁将头发扎成马尾,汗水将她的小洋装湿透了,露出颇为姣好的身材。
  我跟肥仔龙偷看了阿菁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只是,到底我们十二年前是在发什么疯,把洞挖得那么深?
  一度,我们还在怀疑是不是挖错了位置,才一直没有看到当年的水壶。
  「有没有可能……学弟妹把我们的东西挖出来了?」肥仔龙灰头土脸。
  「白痴,最好是别人有那么无聊。」西瓜接手,避开树根往下挖。
  「说真的,快点挖一挖回家,我明天还要上班咧。」森弘双手叉腰。
  「干嘛学杨泽于讲话?大家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别一直想要回去。」我是说认真的,尤其现在这一场汗水让我心情轻松不少。
  起先我们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现状,而大家对演艺圈的八卦都很好奇,我尽可能将我看到听到的一切奇形怪状说给大家笑。我发现,大家对明星私底下有多鸡巴比较有兴趣,对于谁比较有才华、谁对助理好根本就没有感觉。
  我想,这就是媒体为什么喜欢杜撰艺人很难搞、很鸡巴、人面兽心的原因吧!
  「所以到底你在网志上写的,是不是真的啊?」阿菁漫不经意地问:「报纸上把你写得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跟你写的根本就是两个故事。」
  「我在网志写的都是真的啊,干,连你都这样问,让我很想打你。」我挖着土:「老同学了还不知道我吗?我打人,一向对着脸打。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阿菁不晓得为什么脸红了起来。
  「你说……连你。」阿菁局促地说。
  「干嘛,不能不爽吗?」我瞪了阿菁一眼,将铲子扔了给她。
  又挖了半个小时,大家渐渐不说话了,只剩下简洁扼要的三字经。
  答案,往往就在你快要放弃的时候才浮现出来。
  「应该是这个了吧?」发现水壶的,是阿菁。
  我们围过来蹲下。没错,当然就是这个登山水壶。
  虽然瓶子已经脏得要命,但还是看得出来里面塞了六张撕开来的考卷。
  森弘捏着鼻子,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二年了,那些鬼东西已经……被大自然彻底吸收了啦。」我说,一边拿着森弘的手把水壶捡起来。
  「还……黏黏的。」森弘脸色惨白,拿着水壶的手狂发抖。
  「当年的我们,真的是健康到不行啊。」我深感欣慰,说:「快打开吧。」
  阿菁拿着树枝,用力打向森弘的手,说:「不行!」
  「不行什么?」西瓜皱眉。
  「忘了吗?当年你们这些大变态说,如果十年后要打开水壶的话,要全部对着洞再打一次。」阿菁面目狰狞地说。
  我们都超傻眼的,阿菁怎么还记得那种烂约定啊。
  「打啊?打啊!」只见阿菁得意洋洋地说:「快打啊,你们当年怎么排挤我,就再排挤我一次啊,快打啊!」
  什么嘛。
  「打就打啊。」我很快就站了起来,将牛仔裤皮带解开。
  这种无聊又丢脸的事,用若无其事的态度去做就对了。
  「等等,真的要打吗?我们以前只是说好玩的吧。」森弘惊慌失措。
  「白痴,约定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无论如何都要遵守。」西瓜也站了起来,抖了抖,将闪闪发亮的皮带抽了出来挂在树上:「是不是男人啊!」
  「说得不错,不过你们打就好了。万一你们被看到快跑就好了,但我每天都在校门口卖鸡排耶。这里每一个学生都认识我,要是被学生看到我在这里打手枪的话我以后就不用卖了。」肥仔龙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
  「干,当初是你提议的,现在想逃的话一定会下地狱!」我一把拎起假装成熟的肥仔龙,重重给了他一脚。
  四个三十岁的男人,就这么肩并着肩,围成圈圈打了起来。
  刚刚才费了一番工夫挖了一个洞,那种硬是要打的感觉真的很虚。
  「我们都三十岁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我在中华电信上班耶。」森弘简直快崩溃了:「如果被发现了,我的铁饭碗就不保了。」
  「白痴,有空抱怨的话,不如打快一点。」西瓜倒是一贯的冷静。
  时间很公平,在我们四个男孩慢慢变成四个大人的十二年间,当年唯一的女孩也没闲着。
  没枪可打的阿菁站在我们后面帮忙把风,但这次她可没有背对我们避开视线,八五八书房而是趾高气昂地在我们后面走来走去,还净说一些垃圾话配音。
  「鼎鼎大名的流星街,竟然参加变态集体打手枪。」阿菁吹着口哨,啧啧不已:「万一被狗仔拍到,又可以上头条啰。」
  「我本来就不走偶像路线好不好。」我没好气地说:「就算我专程回母校打手枪被拍到也是我活该我爽,就是不想被编故事。」
  阿菁开始唱歌,还一边拍手打拍子。
  那种奇怪的节奏严重影响到我们解开封印的速度。
  「阿菁,你可不可以闭嘴!」西瓜稍微回头咒骂。
  阿菁毫不理会,继续唱她的鸟歌,打她的拍于。
  「One little,two little,three little Indians.Four little,five little,six little……」
  我们四个大男人像犯错的小孩,低着头气愤地打着手枪。
  好不容易,大家凭着一股同仇敌忾的意念将愤怒射了出来,身体不约而同哆嗦起来。老实说,在解开封印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世界都超空虚的。
  同时拉上拉链,四个男人都不想接触对方的眼神。
  「杨泽于那一份怎么办?还是要有人帮他打啊。」我疲倦地打了个呵欠。
  「我……出门前才打了一枪。」肥仔龙承认:「再打的话会打出血。」
  「我明天还要上班,今天晚上还要回家陪老婆。」西瓜淡淡看着森弘。
  「看我干嘛,我明天也要上班啊!」森弘大吃一惊。
  「你刚刚好像慢了大家两秒。」我开炮。
  「对,我也有注意到。」肥仔龙附和。
  「鬼……鬼扯啦!哪有这样的!」森弘竭力抵抗。
  就在我们相互推托之际,阿菁大剌剌走过来。
  不妙,那个疯女人手中还拿着那一把随时都装满子弹的警枪。
  「?」
  我的眼睛才刚刚发出疑问的光芒,阿菁就给了我答案。
  「这次我也可以参加打手枪了,休想再排挤我。」
  阿菁说完,拉开保险,就朝着刚刚被射了四枪的洞里补开一枪。
  货真价实的一枪,轰得洞里直冒烟。
  我们的小鸡鸡全都缩了起来。
  「阿菁,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森弘目瞪口呆。
  「收、好、那、支、手、枪。」西瓜非常认真。
  「我简直可以为你这一枪写一首歌了。」我输了。
  无论如何,封印算是解开了。
  十二年后的黄昏时分,迟到的我们终于到了,跟十八岁的自己面对面的时刻。
  泛黄的考卷发了下去。
  除了杨泽于那张还好好躺在水壶里,每个人都拿到了签有名字的泛黄纸片。
  我承认有点紧张,也有点迫不及待。
  我想知道以前的自己在想什么,也想知道大家的梦想。
  「大家……按照约定,轮流把自己的三个梦想念出来吧。」我对着最容易听话的森弘,说:「从森弘开始。」
  「为什么?」森弘迷惘地看着我,看着纸。
  「因为你带铲子。」我一副顺理成章。
  森弘不解,其它人也不解,却非常配合地点点头。
  「好吧,那就我先念了。」森弘有点别扭,将考卷纸打开。
  大家屏息以待。
  「第一个梦想,我要娶到于筱薇。」
  森弘一念完这一行,所有人都疯狂大笑起来。
  只有阿菁冷淡地对着森弘说:「我就说,你们没有人会成功的。」
  耳朵赤红的森弘继续念道:「第二个梦想,不管花多少钱,拆多少包卡,我一定要收集到一张麦可乔丹的亲笔签名球员卡。这个可以吗?」
  喔喔喔,球员卡吗!
  「继续啊。」肥仔龙急着想听下去。
  「森弘呆呆看着纸片。
  「念啊。」西瓜不耐烦。
  森弘难为情地念下去:「第三个梦想……我想成为台湾第一个到NBA打球的控球后卫。最好是可以打公牛或湖人。」
  这个梦想,我们就不好意思大笑了,只是纷纷伸手巴他的头。
  高中时期森弘的篮球真的很强,身高仅有一百六十五公分的他仗着鬼一样的运球、神准的跳投,常常将高他十几公分的对手电得星光灿烂。
  但他现在连中华电信的员工球队都没加入。
  至于球员卡,那又是另一段回忆了。
  从高二开始,我们几个下课后常常一起去八卦山下的体育用品店柜台前集合,买NBA球员卡。当时我们都是穷小鬼,努力省下零用钱才能买一包七十元的SKYBOX球员卡,或是一包五十元的Upper Deek或Topps球员卡。更便宜的,则是一包三十元的CC卡,买来拆爽的。
  我们会那么喜欢收集球员卡,都是因为森弘起的头。
  森弘爱打篮球,对NBA篮球明星如数家珍,我们被他逼着一起看NBA转播比赛逼出了兴趣,就连肥仔龙跟我这种篮球打得超赛的白痴也爱上了看NBA。
  那些年麦可乔丹还在,当今NBA第一后卫的柯比布兰特简直就是被电假的。还穿着魔术队球衣的欧尼尔充满霸气,当着大屁股巴克利的面把凤凰城客场的篮框给灌碎了。欧拉朱万还在,戴维罗宾森还在,派崔克尤恩还在……我们一起看比赛讨论各自支持的球星,就好像在评论彼此养的狗。
  有一本专门列出NBA球员卡浮动市价的外国杂志,俗称「卡书」,哪一张卡价值多少美金都写得清清楚楚,所以NBA的球员卡不只是我们的收藏品,我们也彼此买卖,有时候还会跟其它班的收藏者交易,什么金卡、雷射卡、全球限量卡、签名卡都是非常重要的交易对象。
  有时候我们谁买到了价值不斐的球员卡,就会买特制的压克力板将球员卡嵌在中间装好,整个就是气势不凡。我有一张欧尼尔的Rising Stars卡,价值四十块美金,已足够让我装在压克力板里带去学校整天炫耀。
  「现在我家里,还有一大堆不值钱的卡咧。」肥仔龙幽幽道:「现在那些学生已经不流行收球员卡了,都在打PSP跟Wii。」
  森弘看着西瓜,说:「该你了。」
  西瓜罕见地承认上一个念出梦想的人,有点名下一个人的权力。只见他打开考卷纸,慢慢念道:「听好了白痴们,十年后我的第一个梦想实现,就是你们痛哭流涕的时候,我一定会……嗯嗯。」
  我皱眉:「什么嗯嗯。」
  西瓜红着脸,冷冷地念道:「我一定会娶到于筱薇。」
  这话一说完,我们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真希望你老婆听到这一段啊,哈哈哈哈哈!」肥仔龙大笑鼓掌。
  西瓜沉着脸等我们笑够了,这才继续往下念:「第二个梦想,我一定要开一台比沈主任那台爱快罗密欧更趴十倍的跑车,然后谁也不借。」
  阿菁喃喃说道:「是那台总是停在教务处后面的红色跑车吧?我刚刚从警校毕业的时候还开过那台跑车违规停车的罚单。过那么多年,那台车现在看起来不怎么趴了。」
  不过,当年那台红色跑车是真得很秋条啊,爱快罗密欧在校园里清一色TOYOTA车阵中更显得霸气十足。
  车子的主人沈主任,他虽然是教务主任,不过常常捞过界处罚犯错的学生在中庭走廊站一排,然后用拳头尻每个人的后脑勺。
  「站都站不好!还笑!被罚了还笑!给我出列!」沈主任总是这么咆哮。
  久了,很多被机歪到的人就会拿十元铜板,偷偷伺候沈主任的跑车。
  懒惰一点的就划一条线走人,勤劳些的就签名「樱木花道」或「我是男垫塾长江田岛平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难得有十天沈主任的跑车上是没有题字的。
  每次跑车上出现新花样,沈主任就会在朝会时大爆发,要我们交人出来。
  靠,超北烂的,交什么啊?
  全校只好整个朝会都在操场罚站。
  我一巴掌摔向西瓜的后脑袋,说:「谁也不借是怎样?小气!」
  森弘愣愣地说:「反正又没有买。」
  西瓜瞪了森弘一眼,说:「第三个梦想,就是我要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厉害到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不用穿西装打领带上班,我说今天都给我暍可乐,就没有人敢喝水,就连泡面也要加煮沸的可乐。」
  考卷纸被西瓜直接撕掉,因为我们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只是年轻不懂事,白痴。」
  西瓜淡淡地说,但视线却飘到挂在树枝上的衬衫。
  话说西瓜是田径健将,晚间自习前常常一个人跑三千公尺才进教室念书,满身大汗坐在教室最后面独享一台电风扇,边吹边背单字。
  不管当天有没有体育课,西瓜总是千篇一律带体育服装到学校去换,升旗一结束从操场回教室,他就脱掉制服跟皮鞋,换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我们都算是乖乖牌,爱穿体育服装的西瓜当然从没打过老师,却常常在老师骂他没念书的时候故意表演卷袖子,那时我们就会起哄大叫:「西瓜!不要打老师啦!」、「西瓜!老师骂你也是为你好啊!」
  有时候还真的会有几个人冲出来抓住西瓜,把老师唬得一愣一愣的。
  那样的西瓜,真的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乖乖打好领带、把衬衫扎进裤子里去上班,若无其事卖着一台又一台自己都开不起的车子。
  「换你,白痴。」西瓜看向肥仔龙。
  「你每个人都骂白痴。」肥仔龙哼哼打开考卷纸,眼睛瞪得很大。
  阿菁翻白眼:「第一个梦想,该不会还是于筱薇吧?」
  肥仔龙清了清喉咙,还真的跳了第一个梦想,说:「至于第二个梦想嘛,如果十年后第一个梦想没办法实现,那我就娶阿菁好了,阿菁,其实你很漂亮,只是你太凶了,如果我现在正在念梦想的时候已经跟你生了小孩,希望小孩像我不像你。嗯嗯。」
  这个梦想一说完,我们全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阿菁现在是什么表情,也没有人敢把视线移过去。
  头也不抬,肥仔龙若无其事地看着纸片,继续说:「第三个梦想,我实在没有把握能不能实现,就是我想开一家鸡排店,最好还可以在校门口卖,生意才会好。」
  将纸片放进口袋里,肥仔龙扭扭脖子说:「讲完了。」
  我们一个个走上前跟肥仔龙击掌,大吼大叫。
  「天啊!你真的达成梦想啦!」
  「没想到你这个白痴竟然真的在校门口卖鸡排了,了不起!」
  「结果竟然是你赢了,佩服佩服。」
  阿菁冷冷走了过来,我们全都自动弹开。
  「为什么我排在于筱薇后面?」
  阿菁拿起手枪,对准肥仔龙的鼻子。
  肥仔龙举起双手,冷汗瞬间从鼻头冒了出来。
  「为什么卖鸡排比追我还难?」
  阿菁怒道,手枪顶着肥仔龙的下巴。
  肥仔龙什么也不敢说,只是用斗鸡眼盯着那支顶在自己下巴的手枪。
  这个时候,就应该做一件事!!转移焦点。
  我打开属于我的那张纸,大声念出第一行字:「我一定要娶到于筱薇!」
  九个字加上一个惊叹号,字字劲力透过纸张,突然我有点感动。
  那些年我真的像鬼上身一样,眼中只有于筱薇一个人。
  大家把头撇向我,阿菁手中的枪也渐渐放了下来。
  「不错嘛白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接下来呢?」西瓜赶紧接口。
  我点点头,继续念:「第二个梦想,我想成为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那种人。」
  这个梦想一说出口,大家立刻大笑出来。
  改变世界啊……当年的我口气真大。
  当年写下这几个字的我,真的相信我有可能会做到吗?我有点困惑。
  「真酷喔,想不到你的梦想还满不小的嘛。」肥仔龙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拍得晃来晃去说:「像我一样写卖鸡排的话,是不是就比较容易实现呢哈哈!」
  「其实也不算没改变啦,你这白痴写了那么多首畅销歌,很猛了。」西瓜拍拍手。
  我看着第三个梦想,突然觉得有点感动。
  「听好了。第三个梦想就是,我想在十年后带着大家回来挖洞,对,我就是想成为这种人,把大家聚在一起的那种人。」我念完,高高举起双手。
  太棒了,连我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这个梦想,真的了不起。」西瓜与我击掌。
  「虽然迟了两年,不过你还是办到了。」森弘与我击掌。
  「还不错的梦想,啧啧啧。」阿菁用没拿枪的右手跟我击掌。
  「帅喔,算给你扳回一城。」肥仔龙最后也给了我一掌。
  只剩下阿菁了。
  我等着阿菁念出当年的第一个梦想:「结婚。」大家一定会笑到疯掉。
  迟迟没有动作的阿菁被我们四个围着,用监视的气势紧密包住。
  「干嘛啊?我念就是了。」
  阿菁不耐烦地打开考试卷纸,说:「第二个梦想,我想……我……」
  「?」我故意挨近要看。
  却见阿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考试卷纸揉成一团,往围墙后面一丢!
  树林围墙后面是一片半荒废的稻田,稻田跟围墙中间还有一条臭水沟,纸团要是摔进了大水沟,就算我们翻出围墙也找不回来啊。
  但阿菁忘记了一件事……她应该看好她丢出纸团时的方向,究竟站了谁。
  森弘奋力跳了起来,高高一勾手,硬是将纸团从空中拦截。
  「太奸诈了吧?」森弘皱眉。
  阿菁惨白着脸,我看她意识完全陷入了空白。
  「靠,给我念。」我从森弘的手中拿回纸团,塞在阿菁手中。
  「别再搞花样啦白痴,大家都念了,也都被笑了,你别想逃避。」西瓜冷眼。
  阿菁退无可退,只好用异常迟缓的速度打开纸团,虚弱无力地念着:「第一个梦想,我想……我想……我想结婚。」
  大家忍着笑,但肚子已经剧烈震动起来,我们得靠避免眼神交会才能克制住火山爆发等级的大笑。
  阿菁没有往下念,只是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继续啊?」我深呼吸,压抑住笑意。
  「第二个梦想,我想成为一个警察。第三个梦想,我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念完了,够了吧?」阿菁快速念完,把纸片重新揉成一团,作势又要丢。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六感大爆发,一个眼神射向森弘。
  当阿菁再度扔出纸团的瞬间,接到我讯号的森弘更快速地跳起来,像搧火锅一样将纸团整个巴在地上。西瓜跟肥仔龙同时叫了声好。
  我捡起,交回给整个人快要哭出来的阿菁,挤眉弄眼说:「别唬烂了,认真一点念啊,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下什么办法也没了,阿菁一改刚刚的魂不守舍,咬牙切齿地说:「念就念,不过我要先声明,十二年前的我是个大笨蛋,我写的通通都不算数。」
  「快啦!」森弘的手指猛敲手表,说:「都几点了,明天我还要上班耶!」
  阿菁用力念出:「第二个梦想,我想变得跟于筱薇一样受欢迎。」
  我怔住了。
  大家也怔住了。
  阿菁继续吼叫:「第三个梦想,虽然不可能,但我想跟陈国星约会!」
  这下我全身僵硬,简直无法动弹。
  森弘、西瓜与肥仔龙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将纸片揉成一团、站在原地大吼大叫的阿菁。阿菁叫得很凄厉,然后直挺挺站着大哭了起来。
  惨了,我们竟然把史上最强的阿菁弄哭了。
  不管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岁,女孩哭,男孩就没辙。
  何况是阿菁!
  「喂,对不起啦。」森弘口齿不清地道歉。
  「对啊,人家就不想念,你干么把纸团抢回来啊。」肥仔龙落井下石。
  西瓜无言,只是看了看置身阿菁梦想之一的我。
  「……」我呆呆看着哭得超崩溃的阿菁,完全无法挪动一根手指。
  天啊,原来阿菁喜欢我!
  我太震惊了,从国中开始阿菁就一直跟我们这几个臭男生混在一起。
  扫地时间一起爬围墙出去买鸡排买甜不辣。
  体育课打篮球分组,我负责守阿菁,被电到不知道自尊心三个字怎么写。
  高二西瓜好奇从训导处偷了一包烟,大家一人一根,阿菁也边抽边咳嗽。
  我们太要好了,导致很多感觉都变得很粗。
  「对不起。」我感觉到耳根子滚烫。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只喜欢于筱薇!你们都只会排挤我!」阿菁嚎啕大哭:「我去念警校都是你们害的!你们都欺负我!」
  没有人看过阿菁哭,更别提哭得这么惨。
  气氛很尴尬。
  正当我一直在苦苦思索要说什么打破僵局时,肥仔龙慢慢靠近阿菁。
  「喂,哭什么啊?我也有写我要娶你啊,谁欺负你了啊?」肥仔龙不解。
  「可是你先要娶于筱薇啊!」阿菁哭个没完。
  「我当年可是满喜欢你的啊,就算排第二,也还是很喜欢啊。」肥仔龙一直盯着大哭的阿菁:「赢徐若瑄跟广末凉子耶!」
  「反正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欺负我!逼我念梦想,就是想笑我!如果我没有哭,你们现在一定在笑!一定在笑!」阿菁哭得抽抽噎噎,像个十八岁小女孩。
  没错。
  如果你没哭,我们一定在笑。
  而且一定会笑到你抓狂再开枪为止。
  我看西瓜,西瓜看森弘,森弘又看回了西瓜。
  那么,就由西瓜开始吧。
  「阿菁,我们都很喜欢于筱薇。不过……」西瓜拿着铲子,轻轻插在土里。
  「但不管我们再怎么喜欢于筱薇,十二年前跟我们一起挖洞的女生,是你,不是于筱蔽。」我笑笑地说:「就因为是你,我们才会什么都说给你听,跟你一起收集球员卡,还敢背对着你一起打手枪。」
  「这是……你的特权。」森弘抓抓头,难为情地说:「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阿菁红着眼,含着大把鼻涕,抬起头。
  「我们偶尔会欺负你,但我们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混。有几次你开警车经过学校门口,跟我买鸡排吃,干我哪一次算过你钱?」肥仔龙这一击有点鸟掉了。
  「……」阿菁勉强止住了哭泣。
  我看向森弘。
  最后一句话,由看起来最老实的森弘来说再合适不过。
  「所以,某个方面来说,你比于筱蔽还要受欢迎啊。」森弘认真说道。
  阿菁脸红,眼睛看着地上的洞。
  肥仔龙看着我,有点羡慕地说:「话又说回来,没想到阿菁喜欢陈国星呢,好好喔。」
  我涨红着脸,但故作不在乎道:「阿菁都说她乱写的了。」
  阿菁的头垂得更低了。
  西瓜摇摇头,架着我的脖子说:「白痴,如果我们今天只是把梦想挖出来看一看,那不是哭八无聊吗?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了,就稍微延长一下计划,所有人都要帮对方完成部分还能达成的梦想,怎样?」
  这个主意,还真不赖耶!
  却见肥仔龙整个人狂震了一下。
  「那就是说,今天我要娶阿菁?」肥仔龙张大了嘴,手指指着自己鼻子。
  「不是吧,按照顺序应该是……陈国星先跟阿菁约会,然后再跟肥仔龙结婚,这样比较不那么奇怪。」森弘异常认真执着地说道。
  「什么!搞了半天你们还是在欺负我!」阿菁突然大爆发,拿起枪对着我们一阵乱晃,大叫:「你们统统是坏蛋!身份证!驾照!健保卡!」
  我看着阿菁这样乱发飙,突然有股感动。
  她偷偷喜欢我那么久,我却不知道。因为我忙着喜欢于筱薇。
  感动之后,是冲动。
  我的身体在大脑进行思考前就做出行动。
  我的手伸出,轻轻按下阿菁拿着警枪的左手,然后用力握住。
  「不关西瓜,也不关森弘跟肥仔龙的事,我,嗯,想跟你约会看看。」我脸红。
  「看看……看看是什么意思?是假好心给我机会吗?」阿菁发抖。
  阿菁的语气充满了被欺负的愤怒。
  可她的手却没有挣脱我的手。
  「约会也不错啊,今天晚上我们就一起约会,然后顺便一起帮森弘跟西瓜,实现他们当初的梦想吧。」我说,轻轻摇着阿菁的手:「当然啦,杨泽于的梦想我们等一下帮他拆开后,也会帮他实现。」
  「……」阿菁脸又更红了。
  阿菁的个性像个男孩子,但手,却比我牵过的任何一个女孩要软。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我要在这个时刻牵起阿菁的手,说要跟她约会?
  我会说,我不知道。
  你问我是不是也喜欢阿菁?
  我会说没有,但就是很感动。
  你问我是不是因为同情阿菁,才用怜悯的心态赏她一次约会?
  我会说不是。
  用比较细腻的文字来说,应该是:我抱着很感动的心情,想对十二年前的阿菁有所响应。这个道理如同我苦苦追求于筱薇那么多年、却从未牵过于筱薇的手;但若现在于筱薇笑笑将我的手牵起来,我大概会立刻写出一首歌吧!
  「等等!」
  肥仔龙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子,好像我们刻意忽略他一样。
  「你第二个梦想比较复杂啊,今天晚上过了以后,自己想办法。」我说,将视线瞥向据说要被肥仔龙娶走的阿菁。
  「……」阿菁什么也没说,收起手枪,乖得像一只猫。
  森弘看着我,问:「等等,你刚刚说到杨泽于的梦想?」
  我理所当然地看着水壶里最后一张考卷纸,说:「谁教他没来,当然是我们帮他念啊!念完了,就顺手帮他实现梦想吧,这是作朋友的义气。」
  西瓜说干就干,立刻就从水壶里捞出考卷纸,打开。
  我们都好奇地靠了过去。
  西瓜边念,眼睛边瞪得老大:「我的第一个梦想,就是打王教官。」
  「打王教官?」我们的脖子一起歪掉:「不要要娶于筱薇吗?」
  「我的第二个梦想,就是打王教官第二次。」西瓜的五官扭曲起来。
  「我不信。」我伸手拿过西瓜手中的考试纸,继续往下念道:「我的第三个梦想,就是打王教官第三次……挖靠,杨泽于是疯了吗?这么想打王教官?」
  西瓜看着我。
  脸上写着:那要怎么办?要帮杨泽于那个白痴打王教官吗?
  森弘看着我。
  脸上写着:打王教官好麻烦啊,可以不帮杨泽于打王教官吗?
  肥仔龙看着我。
  脸上写着:可不可以把阿菁的手借我牵一下啊,好像不赖耶。
  我呢?
  如果我打了王教官,又得上一次水果日报的鸡巴头版。
  「那……打王教官这种事,就等杨泽于下次回来时再一起去吧。」我试探性地问大家:「他不在,我们就帮他打,好像也怪怪的呴?」
  大家点头如捣蒜。
  不过既然大家都同意今天就让我们豁出全力帮忙彼此实现梦想,那么,虽然有些梦想比较接近痴汉妄想、不可能实现了,但还是可以从一些近一点的梦想开始干起。
  例如……
  「现在才六点五十,还早。」
  我提议:「我们一起去买森弘的球员卡如何?」
  麦可乔丹的签名球员卡,不用说肯定很贵,印象中在十年前,具最高级检定证书的一张卡片就要两百块美金,现在不晓得叫价到多少。
  「球员卡……其实我没有在收集了啦,不用去买没关系。」森弘难为情地说。
  西瓜一拳敲在森弘的后脑勺,骂道:「白痴,没志气,以前我们拆不到麦可乔丹的签名球员卡,也买不起,现在你难道也买不起吗?」
  森弘反驳:「是真的没在收集了啦,以前买的那些也放在纸箱里,好几年我连打开都没打开过咧。我们先去做别的事,比较不会浪费时间啦!」
  肥仔龙用力拍着森弘的肩膀,大声道:「别推辞了,帮朋友实现当年的梦想是一件很酷的事,你是想逼我们变成没义气的混蛋吗?」
  森弘不断抗辩,整个人手足无措:「真的!不用买了啦!真的没收集了啊!」
  也许森弘是对的。
  我想他也没必要说谎。
  当年我买了一大堆球员卡,几千张绝对有,淘汰了重复的卡片跟名不见经传的球员后还有满满两大纸箱。可高中毕业之后,大家各自上了大学,我就没再去过那一间体育用品店了。
  因为那里只有球员卡,没有大家了。
  我们一直打森弘的头,但森弘还是一直摇摇手局促地说不用麻烦了。
  「那就是说,你想让十二年前的王森弘失望了?」阿菁开口。
  森弘愣了一下,像是瞬间看见狮子的兔子。
  我用很佩服的眼神看着阿菁,她顿时又低下头来。
  森弘不再反抗,耸耸肩,默认大家得帮他这一把。
  「那就,这么说定了。」西瓜踢了一脚土到洞里。
  于是我们将土铲回洞里,填满,一齐将土用力踏平。
  这个感觉真奇妙。
  回想起来,那年我为什么要大家跟我一起把梦想写在纸上?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写,也可以挖洞埋啊。
  为什么要嚷着大家一起做呢?
  也许,我在十二年前就梦想着这一刻的神奇感觉。
CHAPTER5 麦可乔丹的签名球员卡
  从树枝上取回衬衫穿上,森弘跟西瓜又是一副有为青年的模样。
  装作若无其事走出学校时,校工慌慌张张跟在我们后面,问东问西的。
  「不好意思,请问需要通知教官吗?需要我怎么配合吗?」
  阿菁酷酷地说:「暂时找不到关键性的甲级证据,过几天再做一次确认。」
  校工像是松了一口气,忙着道谢又忙着道歉。真是太难为他了。
  太阳只剩下地平线上的一点余晖,今天已经过了大半。
  ——但真正精彩的绝地大反攻才正要开始!
  「大家一起开一台车就好了吧?大家集体行动才有意思,进市区也比较好停车。其它四台车就暂时放在学校这里吧,反正有校工帮我们顾着。」我说。
  大家都同意。
  问题是,要开哪一台车?
  「开警车很秋耶!」森弘跃跃欲试。
  阿菁举起我的手,淡淡地说:「我没办法一边开警车,一边跟陈国星牵手,别忘了我们还在约会。我的警车停在校门口就好了,事情结束我再回来开。」
  「警车一直停在校门口……不要紧吗?」我怔了一下。
  「没关系,我常常这样。」阿菁一本正经。
  是的,这位女警还常常拿枪逼我们交出身分证跟健保卡咧!
  于是我们坐上西瓜的车。
  肥仔龙最胖,毋庸置疑坐在前面副座。
  我坐在西瓜后面,森弘坐在肥仔龙后面,阿菁是唯一的女生,坐在我跟森弘中间,她的手还是跟我的手用刚刚好的力道牵在一起……正在约会嘛。
  在中山路德国福斯展场卖进口车的西瓜,自己开的是便宜的国产TOYOTAVISO,老实说,这真是尴尬啊,虽然业代不一定得开自己卖的车,但对于梦想二十八岁的自己能够开一台很趴很秋的跑车来说,现实人生未免相去太远。
  「原本这应该是一台超猛的跑车的啊。」森弘白目地说。
  「好挤。」肥仔龙抱怨:「排气量是不是才一千五而已啊?载我们五个人好像有点跑不太动喔?」
  西瓜一边开车,一边将手机的耳机塞进耳朵里,按下拨号。
  「老婆……我今天跟朋友在一起吃晚饭,然后陪朋友买一个东西,晚一点才会回家喔。对,就是陈国星那几个啦,好,我会帮你跟他要签名的,放心啦我要他签一百个也没问题。嗯,知道了,那我吃过晚饭才回家,皮皮的作业就麻烦你一个人盯啰。好,没问题,真的啊就陈国星,王森弘,肥仔龙,还有阿菁……对,就是那个我提过的阿菁,嗯嗯,对了我们婚礼阿菁也有来啊……」
  我们听着西瓜跟老婆巨细靡遗地报告他不能回家的原因,每个人都注意到,动不动就把白痴挂在嘴巴上的西瓜,一次也没有把白痴干出口。
  真的是,被老婆养的很好啊。
  我们大概在车上听西瓜跟老婆报备了快十分钟,这才等到手机挂断。
  「……」大家都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西瓜。
  「看三小?」西瓜握着方向盘,冷淡地说:「要笑就笑啊,白痴,你们这些还没结婚的人,根本不晓得结婚对一个人的人生有多大的影响。」
  森弘不解:「大家都知道结婚是怎么一回事啊,你有比较特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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