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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您访问的页面不存在请来源:西部战区微信公众号"八·一"建军节到了,又是军歌嘹亮之际。这个“八·一"建军节,我们一起来唱唱留下我们青春记忆、蘸满我们奋斗汗水的军营。《我的北较场》正是这样的一首歌,让我们一起唱起来,在歌声中度过我们的节日。视频版&八·一&建军节到了,又是军歌嘹亮之际。这个“八·一&建军节,我们一起来唱唱留下我们青春记忆、蘸满我们奋斗汗水的军营。《我的北较场》正是这样的一首歌,让我们一起唱起来,在歌声中度过我们的节日。《我的北较场》作词:杨彪作曲/编曲:蔡星演唱:梁聚瑶监制:李胜子总想起小北门那段老城墙隐约传来铿锵的回响那阔步前行的士兵依然是俊俏模样总想起那不知疲倦的操场将军士兵坚定的步伐那此起彼伏的呐喊是否依然嘹亮总想起那古老的银杏树下匆匆走过的人呐手中捧着的文件夹依然是沉甸甸长相总想起肃穆庄严的毛主席像不断给我前进的力量从南大门走出的校将在祖国的四面八方哦,北较场我们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解放成都的号角在这里吹响百万裁军的传奇在这里蕴藏哦,北较场我们从这里走向战场救灾大军从这里出发边防斗争从这里开场哦,北较场梦想起飞的地方军人的向往血性的时光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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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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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两个男人联手才把刘红珍拉开了, 脱离桎梏的女人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 像是要把整个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一边咳,她一边贪婪地呼吸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差一点,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被活活掐死。
  “虞茉莉!?”一马当先跑来的村民认出了女人身份, 这不是三年前从省城来的知青吗?留意到她白花花的身子,霎时涨红了脸, 慌忙别过眼。
  被抓着的刘红珍疯了一样剧烈挣扎:“放开我, 让我打死这狐狸精,臭婊.子,居然勾引我男人……”一串一串不堪入耳的字眼从她嘴里蹦出来。
  饶是拉着她的两个男人都听得面皮发臊。
  缓过气来的虞茉莉骤然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绝望的尖叫, 匆忙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捂在胸前跑进草棚里。
  落后几步的村民望着眼前情形,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泥塑木雕一般的许向国身上。
  他只穿着裤衩, 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整个人三魂六魄都飞走了。
  立在那的许向国额角布满冷汗,身体逐渐开始发抖。
  此时此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彻底完了!
  刘红珍兀自在那跳着脚咒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几次三番想挣脱出去接着揍虞茉莉。
  不禁有人不合时宜地对许向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同情。换个女人再气再恨都不会在这儿闹啊, 还得捏着鼻子帮忙遮掩过去。
  和女知青私通, 许向国这个大队长是做到头了, 被撸了职还算运气好,搞不好还得吃牢房,甚而吃枪子。
  女知青那是想动就能动的嘛!
  再看一眼虎视眈眈瞪着草棚骂得脸红脖子粗的刘红珍,几个村民暗暗摇头。蠢,蠢到家了!这会儿她倒是痛快了,等痛快完,就该悔断肠子了。
  她这一闹毁的可不仅仅是许向国,还有那四个儿子,首当其冲就是据说正在争取工农兵大学生的许家文。有这样一个有污点的父亲,他还想被推荐上大学,做梦呢!
  “嫂子,”被迫灌了一耳朵脏话的村民好心提醒:“你就别骂了,你倒是想想这事怎么收场吧!”
  “当然是把这个**拉出去游街,挂上破鞋,剃阴阳头。”骂得起劲的刘红珍想也不想句说道,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潮红。
  那村民的眼神像看着一个神经病:“那队长怎么办?”
  “这个没良心的——”气贯长虹的骂声戛然而止,刘红珍的表情瞬间凝结,她一寸一寸转过头,彷佛生了锈的机器,脸上更是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被愤怒驱逐到九霄云外的理智终于杀了回来,刘红珍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之前抓着她防止继续打人的村民顺势松开手。
  “我求求你们,你们别跟人说,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不好。我给你们钱,都给你们,都给你们!”骤然回神的刘红珍吓得语无伦次,哆哆嗦嗦从内衬口袋里掏钱出来,花花绿绿一把。是她这些年这里一毛,那里一块攒起来的。
  七三年那会儿,多少人因为知青问题进了牢房丢了性命,只一想,刘红珍浑身都颤抖起来。
  几个村民无语地看着她,现在知道事态严重了,晚了,就算他们想保密,马国斌他能吗?他可是马国梁的亲弟弟,兄弟俩感情好着呢!
  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是稍远一些的村民听着动静赶来了,刘红珍那大嗓门可不是盖的,在寂静的夜里,堪比响雷。
  跪在地上的刘红珍突然跳起来冲向一动不动站在那的许向国:“快跑,你快跑啊!”不认,他们打死不认就没事了,没事了。
  换来的是许向国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巴掌,让她别喊,让她别喊,她越喊越大声,把人喊来了吧。
  这一巴掌打得刘红珍头晕目眩,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许向国就像是突然通了电的机器,凶狠地扑过去对刘红珍连踢带踹,那架势像要杀人。
  村民们哪能干看着,少不得上前阻止。
  第二波闻声赶到的村民,被发了疯一样打人的许向国给震住了,要知道许向国还是很维护他大队长身份的,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不禁疑惑:“咋回事啊?”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人好像是刘红珍?她不是回娘家了吗?她咋了?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把许向国气成这样?
  晚到的村民满脑门的问号。
  马国斌当仁不让的站出来为后来者解惑。
  在山脚下听着不对劲赶上来的许向华听罢,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老大这是色迷心窍了!
  随着知青尤其是女知青被糟蹋的情况越演越烈,民间怨声载道。
  七三年中央下达严厉打击**、迫害知识青年的正式文件,最高**亲
  自批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们红河公社就有一个干部因**六个女知青的罪名被枪毙,两个干部蹲了监狱,至今还没出来。
  从此,知青成了碰不得的高压线。
  知青之间恋爱结婚,组织不会过问。但是知青和当地人结婚,组织上一定会派人来询问知青,是不是心甘情愿,有没有人逼迫?
  尤其这个当地人是干部家属或者干部本人的话,审查会更严格。
  知青受迫害的问题因此得到有效遏制,不过想完全杜绝不可能。
  尤其这些年上头慢慢允许部分知青回城,为了一个回城名额,就有那么一些人不介意走捷径。
  有光的地方必有阴影。
  可人家不介意,不表示当干部的就能顺水推舟啊!
  许向国一大队长,还是有家室的男人,和女知青搅和在一块。就算女知青是自愿的,许向国他也难逃责罚。
  环视一圈神色各异的村民,许向华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往外涨,不禁庆幸,还好已经分家,要不都得被他连累。
  “有什么下去再说。”许向华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递给被架住的许向国。他满头满脸的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
  青筋毕露的许向国看见许向华,眼底迸射出希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老四,你得帮我!”他知道许向华人脉广,三教九流都有相熟的,他肯定有办法。
  他不想坐牢,更不想死!
  望着面无血色,嘴唇发抖的许向国,许向华扯了扯嘴角,他就是个开车的,又不是神仙,怎么帮?
  现在倒知道怕了,睡的时候怎么不怕?
  许向华强硬掰开他的手:“大哥,咱们要相信组织,组织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众目睽睽之下说这种话,想把他也给兜进去不成。
  许向国脸色更白,就像涂了一层面粉。
  许向华又递了递衣服:“先把衣服穿了。”光着像什么样!
  一经提醒,许向国打了一个哆嗦,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浮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来。
  等他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循着动静找过来的人又多了一波,许向国满脸的绝望,深入骨髓。
  许向华也觉得头疼,再是不耐烦许向国,这都是亲兄弟,一个娘胎出来,打小一块长大的那种,何况老子娘还在呢!
  其他事情上栽个跟头,让许向国得个教训,许向华乐见其成。可这跟头栽得太狠,要是被当成典型处理,闹不好会出人命。
  这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女知青怎么说,逼.奸,**,**,一字之差,结果天差地别。
  高压线,可不是叫着玩的。
  一行人在山脚下遇见了马国梁,另一名副队长纪红兵也在,还有不少马家人和纪家人。
  许向华不禁啧了一声,看来马国梁是有备而来。也是,要是他抓到竞争对手这么大一个把柄,也得大做文章。
  说白了,都是许向国自作自受,他要意志坚定不受诱惑,虞茉莉还能强了他不成。
  许向华琢磨着,许向国还没那胆子行逼迫之事,该是虞茉莉主动,许向国就没把持住自个儿。
  马国梁肃着脸走过来,停在又惊又恐又无地自容的许向国三步外:“许向国同志,鉴于这件事性质极其严重,影响极为恶劣,而你又是我们生产大队队长,所以我已经派人去向姚**汇报,请他来处理。”
  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的虞茉莉闻言啜泣的声音更大了一些,饱含恐惧,羞愧与彷徨。
  许向国的脸一点一点灰败下来,两只眼却死死盯着马国梁,煞气森森。
  马国梁不以为然,早知道这老小子不是好东西,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敢睡知青。还真是老太太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姚**正抱着小孙子哄他数数,数到十就奖一块巧克力。
  奶声奶气数完十,胖乎乎的小男孩兴奋叫起来:“巧克力,巧克力!”
  “咱们虎子真聪明!”姚**满脸疼爱地把剥了糖纸的巧克力塞进小孙子嘴里。
  “姚**在家吗?”
  离门口最近的姚国富站起来打开门:“在的,什么事?”
  “**,不好了。”来报信的是马家一个小辈,自然不会替许向国遮掩:“我们大队长和队上女知青有不正当关系。”
  顷刻间和蔼的笑容从姚**脸上消退,他把小孙子交给旁边的姚母,示意家人出去。
  女知青和大队长,怎么听这就是典型的利用职权迫害知青事件,姚**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们大队长是谁?”
  “许向国。”
  离开的姚母脚步一顿,出了门把孙子交给儿媳妇,打发他们离开,自己则贴在门上细听。
  听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姚母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女知青拿身子换机会这种事,姚母当然听说过,也知道在一些地方是半公开的秘密。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然而一旦追究起来,准得脱一层皮。
  许向国这事闹这么大,他的队长位置肯定得丢,只怕命都得搭进去半条。姚母心念电转,想起了女儿的心事,这也许是个机会。
  她生了三儿一女,难免格外疼爱这唯一的女儿。女儿说她自己会处理,可当妈总是不免想帮帮孩子不是。
  听见脚步声,姚母躲到一边。
  姚**打开门,喊道:“国强,国富,叫你们满仓叔,杨阿姨去三家村村委等我,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们。”这两人负责管理公社所有知青,都住在其他村子里。
  姚国强和姚国富应了一声,穿好外套就往外走,这么着急,肯定是出大事了。
  姚母从阴影里走出来,对门内的姚**招招手。
  眉头紧皱的姚**走了过去,疑惑地看着她。
  姚母拉着他往边上走了走:“这事对许向国而言最坏是个什么结果?最好又是个什么结果?”
  “你问这干嘛?”姚**奇怪。
  “芹芹啊!”姚母没好气:“前两天我刚跟你提过的,你这么快就扔脑后了。”
  姚**恍然,想起姚母跟他说过,女儿喜欢许向华。
  对许向华,姚**有点印象,得知女儿喜欢,他还特地去打听了下。个人条件还不错,配得上他女儿。既然女儿喜欢,嫁给他也无妨。
  心念来回转了两圈,姚**沉吟片刻后开口:“最坏的情况,那女知青要是被许向国逼迫的。只要证据确凿,从严处理的话枪毙都行。
  最好的情况就是那女知青主动说明她和许向国之间只是感情,没有任何利益关系,那就只是个人作风问题。许向国大概会被撸职,分去干基建这类的重活。”
  “感情!”姚母讥诮地撇撇嘴:“人大城市来的小姑娘能看得上他一个结了婚还有孩子的老男人。”那姑娘还不是想让许向国帮她回城。
  这种小姑娘,她见得多了,谁让她男人是**。
  “那最后怎么样,就看女知青那张嘴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姚**点点头,这种问题上头一般会重点参考知青意见。
  “你觉得,那女知青会怎么说?”姚母又问。
  姚**笑了下:“要是个聪明的,就该一口咬死自己是被迫的。这样名声好歹能保住一些,还能博取同情,说不定能换一个回城机会作为补偿。”
  姚母目光轻轻一闪:“你能让她听话吗?”
  姚**愣了下,反应过来:“你想拿这个当人情送许向华?”
  姚母点了下头:“兄弟俩虽然闹翻了,可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要可以,她都想趁机帮女儿把事情落实了,免得女儿牵肠挂肚。
  姚**考虑了一会儿:“明天一早就让国富把芹芹接回来,咱们先问问她的意思。”挟恩求报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还是得和女儿商量下。
  天很黑了,夜幕中点缀着稀稀拉拉的星子。
  以往这个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入睡。在没有电,又舍不得烧油的地方,人们往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今天,全村几乎没一个睡着的,山上那么大的动静,一大群人在村里走来走去,除非瞎子聋子,否则想不留意到都难。
  目击现场的人又不少,都是沾亲带故的,随便一问就问出什么事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都知道了许向国和虞茉莉的事,瞬间炸了锅。
  孙秀花一口气没上来,撅了过去。许再春瞧了瞧,没事,就是气晕了。晕过去也好,省得为不争气的大儿子着急上火,遂他也没急着把老太太弄醒。
  也是怕万一老太太起来求着许向华帮忙怎么办,许向国到底是老太太亲儿子,老太太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出事。
  可许向华也就是个工人,就算认得的人多一点,这事他也无能为力啊。这么多人亲眼看见了,怎么翻盘。
  许再春叮嘱栁丽萍照顾孙秀花,提脚前往村委。
  许家康和许麦哥两好奇地跟了上去。
  许再春也没赶人。
  许家阳也想跟过去,被许清嘉一把拉了回来,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坐一小时自行车其实也挺累的,又吃了饭,这会儿小家伙上下眼皮子已经在打架。
  哄得他睡了,许清嘉给他掖了掖被子,对栁丽萍小声道:“婶子,我给我爸送点吃的过去,我爸还没吃晚饭。”
  许向华在山脚把他们放下,让他们先回去吃饭,他晚一点回来。
  许清嘉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还听出那是刘红珍的声音,遂乖觉的没有追问,拉着许家阳先回来了。
  结果这晚一点,变成了一个小时。
  栁丽萍这才想起这一茬,又觉果然还是女儿贴心,大伙儿都被许向国这事给分了神,谁也没想到这。
  “路上黑,慢点走。”栁丽萍叮嘱,又道:“你奶和阳阳,我看着呢。”
  许清嘉对她笑了笑,去厨房拿了两个温在灶头上的红薯,又用保温桶灌了粥,夹了点菜。
  边走边想,一直觉得许向国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天又一次被刷新了认知,原来这个人还能更渣,虞茉莉都能当他女儿了,他居然下得了手。
  不免同情许向华,岳家那一摊子事还没处理好,这边也不消停。亏得他有一颗大心脏,要不准得崩溃。
  许清嘉过去时,许向华正没形象地蹲在村委前的空地上抽烟,显得分外疲惫。
  就在刚才又发生了一场闹剧,失魂落魄的许向国突然高喊,他和刘红珍已经决定离婚,他和虞茉莉在处对象。
  你情我愿又以结婚为前提的话,这事虽然有伤风化,但是并不会太严重。
  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刘红珍这一回终于机智了一把,跟着喊,他们明天就要去打离婚证明,所以她才会住在娘家这么多天。
  马国梁就问刘红珍,既然都要离婚了,你去抓什么奸啊?
  刘红珍一时词穷。
  还是许向国接话,因为离婚是他提出的,虽然刘红珍同意了,但还是心存怨恨。
  刘红珍现在是许向国说什么附和什么,还主动说她自己就是个混球,向来胡闹。
  这会儿夫妻俩一唱一和倒是配合默契,早干嘛去了,闹得惊天动地,把一个村子都惊动了。
  许向国想离婚这事,村民早就听说过。许家几个长辈便抓着这一点说话。尤其是许老头,虽然恨许向国不争气,可再恨,也得把他捞出来再说。
  结果,马上被打肿了脸。
  那边虞茉莉悲悲戚戚地哭诉,去年她在山上捡柴火时,许向国突然走了过来,说有事找她谈,她信以为真,便跟着他进了树林深处,然后被强.暴了。
  事后,许向国威胁她,她便是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她。他还要定她一个污蔑干部罪,开审判大会让大家批.斗她。
  她害怕又觉没脸见人,所以不敢说出来。
  从此以后,许向国就盯上了她,逮着机会就欺负她。
  今晚她之所以会去山上,那是许向国白天命令她的。她不想去,许向国就威胁他明天就能从她床铺里翻出一本禁.书。
  她害怕之下只能屈从!
  话传过来,许向国气得直打摆子,更是害怕。
  虞茉莉这个**睁眼说瞎话,是她先勾引他的,那天他们几个队长跟着姚**去县里开会,吃了饭才回来,所以回来的晚了。
  虞茉莉就这么从路旁的玉米地里走了出来,那天他喝了不少酒,浑身燥得慌,鬼使神差一般被她拉进了玉米地。
  年轻漂亮还有文化的姑娘,就跟鸦.片似的,沾上后就戒不掉了。尤其是有刘红珍在一旁作比较。
  被嫌弃的刘红珍信以为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许向国主动的。差一点就没忍住扑过去抓花他的脸,幸好她忍住了。许向国是货真价实的王八羔子,可为了儿子们的前途,他不能做王八羔子。
  刘红珍跳起来就骂虞茉莉,骂她出了事就想把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扣,什么脏字烂词都出来了。
  马国梁可不想由着她荼毒自己的耳朵,今时不同往日,她还以为自己是大队长夫人,别人都得让着她三分,直接叫人堵了嘴拖出去。
  许向华冷眼看着,一点同情心都生不出来。这姑娘敢拿身子开路,就不会是盏省油的灯。
  许老头深觉马国梁欺人太甚,这许向国还没定罪呢,他就摆起大队长的谱来了。
  怒气上涌之下,许老头指着马国梁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些话是不是你教那女知青说的,你故意的,你就是想害死我家老大。”许老头越想越觉有道理,扭头对许向华喝道:“他要害你大哥,你就这么干看着,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嘛?”
  马国梁无语地看着气愤填膺的许老头,又同情地看一眼许向华。摊上这么个老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幸好许向华没随他老子,要不早晚也就是许向国这么个下场了。
  许向华面无表情:“是不是要我上前打死他,然后我去吃枪子。爸,这儿是村委,不是老许家。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不是谁嗓门大,谁辈分高谁就有理。”
  许老头被噎得够呛,差点没忍住上去揍他。
  这时候离得最近的梁满仓来了,见屋子里乌压压一群人,立刻要求闲杂人士离开。
  许向华第一个退了出去。
  许老头磨磨蹭蹭不肯走,梁满仓眉头一皱,老头儿就萎了。他在自家横,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长辈。在村里横,是因为他几个儿子都出息,大儿子还是大队长。在公社领导面前,他算哪根葱,哪还横得起来。
  出来时,就见许向华在吃东西,一口红薯一口粥。无名邪火顷刻间涌上来,从始至终他都毫无作为,好像许向国是好是歹都跟他没关系。
  又渴又饿的许向华心里正暖烘烘的,觉得闺女果然是小棉袄。
  “你大哥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吃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一句话破坏了许向华所有的好心情。
  许清嘉怒了,怼回去:“你们吃饱了是不饿,我爸累了一天,到现在才有空喝上一口粥,就成十恶不赦了。是不是大伯这事一天没解决,我爸就没资格吃饭,活活饿死了才是兄弟情深。合着大伯的事比我爸的命还金贵。”
  其实话一出口,许老头就后悔了,后头还得指望许向华出力。但是很快这丁点后悔就化成滔天愤怒。反了天了,就算他说话冲怎么了,他是老子,教训自己儿子怎么了?轮得着她一个丫头片子跟他大小声嘛!
  许老头一下子扭曲了脸,抬手挥过去。
  许向华抓住许老头挥过来的手腕,面上笼了一层寒霜。这要是别人,他早把这只手拧断了。
  许老头望着许向华冷冰冰的眼睛,没来由的心里发凉。干嘛,他还想打老子不成?
  许向华甩开许老头,拉上许清嘉就走。
  “你去哪?”许老头愣了一瞬,连忙高喊。
  许向华头也不回道:“回家吃饭!”
  许老头气了个倒仰,又发慌: “你大哥这事,你想不管了?”
  许向华突然止步,回身,大义凛然看着许老头:“大哥这事不归我管,也不归您管,它归组织管。**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大哥要是没犯错,组织绝对不会冤枉他。他要是真的犯了错,组织自会惩罚他。我是党员,我坚决拥护和服从组织所有的决定。”
  和姚**一前一后走来的杨爱党女士鼓掌:“这位同志的思想觉悟非常高,值得我们肯定和学习。”
  又瞥一眼脸色发白的许老头,路上姚**跟她说了大概情况。无论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许向国违背了基层干部的操守是事实,他拖了组织的后腿,还给组织抹了黑。
  听这老头的话音,是想让这位党员同志走后门,杨爱党不着痕地扫一眼面带微笑的姚**,正色道:“同志们,我们应该服从组织绝无二心,万万不能把个人感情凌驾在组织纪律之上。组织像铁,纪律如磁,有组织无纪律,就会像磁铁消磁一样,失去凝聚力,消解战斗力。”
  一番话说得群情激昂,更有一些人激动的脸都红了。许清嘉暗暗咋舌,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这个年代独有的精神面貌。
  父子相杀的场面突然变成了思想教育大会,杨爱党女士人如其名,一颗红心永向党,字里行间都是拳拳真心。
  一碗接着一碗的鸡汤喝得村民斗志昂然。
  讲真,事情变成这样,许清嘉也很崩溃。
  许老头就更崩溃了,村民们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就像刀子似的。
  许老头挨不住这样的目光,只觉得胸闷气短,想晕过去,可他不敢晕,他怕自己一晕。就被人定性为对组织不满,对组织不敬。
  这一天结束的莫名其妙,思想教育大会开完。姚**三个直接把许向国、刘红珍还有虞茉莉三个当事人带走了,承诺等公社查清真相之后立刻宣布结果。
  大伙儿表示,他们相信公社干部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坚决拥护公社的处理结果。
  公社的人一走,村民们就散了。
  在村民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有心想找许向华的许老头愣是不敢迈脚。
  六叔公掀了掀眼皮,上上下下扫视一遍许老头:“许来根,有句话刚刚杨副**怎么说的。总有极少数的人为了一己私利想用糖衣炮弹腐蚀干部,我们就该互相监督,踊跃揭发。把这些坏分子揪出来,定他一个腐蚀干部罪。”
  许老头让许向华管,怎么管,还不是让许向华去走关系,关系怎么走,钱啊!
  许向国这人是废了,孩子都四个的人了,大儿子都能结婚的年纪。竟然还糟蹋小姑娘,简直禽兽不如,就该让法律严惩他。
  回到许再春家,孙秀花已经醒了,老太太两眼通红,显然是哭过,见了许向华就追问。
  许向花缓缓跟她说了一遍。
  “老大会是个什么结果?”孙秀花问得小心翼翼。
  许向华想了想道:“应该会坐几年牢吧。”
  虞茉莉想把责任都推到许向国身上,将事情定性为**。
  上面会着重采取她的说辞,但是不可能只听信她的片面之词,肯定会调查。
  虞茉莉住在知青点,一个屋睡了十一个女知青。心甘情愿的**外人可能发现不了,可这么多次的强.暴以及她那么害怕的话,能瞒得滴水不漏。
  她那套说辞有不少漏洞在,仔细调查就能查清楚这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权色交易。
  虽然你情我愿,依旧不道德。
  尤其是许向国,身为国家公职人员,利用职权为自己谋利,肯定要惩罚,还不会太轻,要不哪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不过性质上到底没有太过恶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就好,那就好!”孙秀花颤颤巍巍点头,四年前那次大调查,她至今还记得,被枪毙的都是犯案累累的。
  和许向国这情况差不多的都没被枪毙。这会儿又不严打,就更死不了了,死不了就成了。
  当年那事后,孙秀花心有余悸,再三提醒许向国,千万别犯这种错误。人小姑娘要是凑过来,赶紧躲得远远的,省得瓜田李下别人说嘴,多难听啊。
  万万想不到,他明知故犯。
  孙秀花不禁老泪纵横。
28、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秦慧如要回来了。”姚芹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箍着, 越箍越紧。
  “回来?”姚母不敢置信地拔高声音:“谁说的?”这都回首都了, 怎么可能回来,那可是首都!
  姚芹双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一块:“我亲耳听见许向华说,他要去接他, 一安排好工作就去首都接秦慧如回来。”
  那天她去办公室, 没想一抬眼就看见许向华的背影,她下意识缩回脚步, 检查衣着。
  吸了一口气平复下紊乱的心跳之后, 她才准备进去,不防正听见许向华微微含笑的声音,他说:“我去接你。”
  姚芹用力绞紧双手。如果一直都没有看见希望, 她不会失望。可他们给了她希望的。
  低头看着女儿涨红的手指,姚母心里一抽, 赶紧掰开, 心疼地揉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不还没回来吗?”给她吃一颗定心丸:“眼下许向华可得求着咱们。”
  琢磨了一晚上,姚母也觉得用强的不好, 毕竟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遂放弃了利用许向国的官司要求许向华娶女儿的计划。转而打算让他欠他们姚家一个大恩,也是告诉他姚家的能耐,娶了芹芹, 对他前途只有好的。
  眼下却是只能按着原计划来了。
  “妈。”姚芹反握住姚母的手, 眼底溢满无助。
  “妈在, ”姚母拍拍她的手:“你放心, 妈肯定叫你得偿所愿。”
  兄弟的命,自己的工作和前途。
  回心转意的妻子。
  孰轻孰重,是个人都知道。
  姚**认为许向华可能会有挣扎,但是最后他肯定选择前者,万不想面对他的暗示。许向华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许向国一案,他坚决拥护和服从组织的决定。
  哪怕他直说,许向国犯的错误致命,一旦从严处理,极有可能面临枪决的结果。
  许向华还是那句话,服从组织安排。
  那感觉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姚**心里那个憋屈。
  话说到这一步了,姚**要是还没看明白许向华的态度,这么多年的公社**也白当了。
  这小子不愿意为许向国妥协。就为了一个女人对兄弟见死不救,色令智昏的东西。
  话不投机半句多,姚**脸色一变,端茶逐客。
  许向华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悦,脚步轻松地往外走。出了门就讥诮地勾起嘴角,一个公社**,就敢把自己当土皇帝。老大的命,他的工作,好像都是他抬抬手指就能决定的事,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面色发沉的姚**走到隔壁,姚母正在安慰姚芹。
  姚**压着火道:“你们也都听到了,他就跟我装傻充愣,态度显而易见,他不愿意为了许向国娶芹芹。
  芹芹,这小子太没良心。为了个女人连一同同胞的亲兄弟都不顾了,不是人。你别再惦记他了,爸给你找个更好的。”
  说完,又发狠,姚**咬着后糟牙道:“他是不是以为我就是嘴上说说,我倒要看看,真等许向国被判了死刑,他后不后悔”
  姚芹突然站起来,冲出门。
  “你要去哪儿?”问完,姚**反应过来,女儿可能要去追许向华,登时怒不可遏。人家就差明说看不上她了,她还要上赶着,就那么缺男人了。
  姚母一把拉住要去追女儿的姚**:“让她去吧,芹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黄河心不死。不亲自问个明白,她这辈子都死不了心。”
  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脚步,低斥:“你看你把女儿惯得。”
  “合着都是我惯得,你没份!”姚母柳眉倒竖。
  姚**扭过脸。
  姚母冷哼一声,顺过气来:“其实这事能换个角度想想,你们男人不老嚷嚷着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不就是说手足不能少,衣服随便换嘛。许向华这么重视前妻,说明他这个人疼老婆啊!要真娶了芹芹,对芹芹也差不了。”
  姚**看一眼断章取义的老妻,简直懒得跟她理论。许向华重视前妻,不代表是个女人就重视。被迫着娶了女儿,只会愤愤不平,以后两人能过日子?
  要是许向华愿意为兄弟放弃前妻娶芹芹,反倒可能会对芹芹好。
  姚芹在路口追到了许向华。
  许向华停下车,单脚支地,目光淡淡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姚芹。
  姚芹扶着膝盖喘气,缓过气来之后,慢慢收紧五指,颤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羞耻?”
  虽然这样对待一位女士不礼貌,但许向华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天嘉嘉说有人在偷看他们,那个人该是姚芹吧!
  明知道秦慧如要回来了,却在这威逼利诱,难道不是无耻。还要他夸一句真性情不成?
  姚芹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身形微微一晃,似乎没料到许向华会这般毫不怜香惜玉。她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执拗地看着许向华:“你就那么喜欢秦慧如,为了她,连自己亲大哥的命也不顾了,我爸不是在吓你。”
  姚芹咬着下唇:“你大哥的罪名要是从严处理下去,真可以判死刑。”
  许向华淡淡道:“现在不是旧社会,是法治社会,我相信任何人都不能只手遮天,草菅人命。”
  姚家最大的底气就是姚芹那当着县革委会副主任的舅舅张承。革委会副主任,多威风,一句话就能把人整得家破人亡。
  这些年张承有多威风,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有多少。之前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可不好说。
  风向在一点一点地变,虽然很细微,可敏感的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聪明的都在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了。
  姚家倒好,不赶紧缩起来,依旧一副老做派,动不动就想把人往死里整。真以为别人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他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好歹经营了一些人脉,正巧里头有跟张承不对付的。
  再不行还有许向军,老二大小也是团职了,虽然军队和地方是两个系统,插不上手。但是不少军官转业到地方上都从政,他参军二十年,战友可不少。
  就是老二怕老头子和老大打着他的名号跑官,所以一直瞒着家里。两人至今都以为许向军在部队做后勤工作,虽然军衔是连职,但就是个打杂的。
  毕竟许向军才小学毕业不是,哪知道他早就进军校镀过金,正儿八经大学毕业,全家学历最高的那个。
  这些事,整个老许家就他和许家康知道。
  否则,许向国出事,许老头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许向军。想起老头,许向华忍不住有一种深深的出卖许向军的冲动。
  他们家最精的就数许向军。
  姚芹神色慢慢变了,没有了之前的纠结和忧虑,她深深看一眼许向华,转身离开。
  忐忑不安的姚母见女儿红着眼睛跑回来,哪还猜不到许向华又一次拒绝了,当下怒火中烧,心疼的迎上去抱住她:“芹芹你等着,爸妈饶不了他。老姚你赶紧坐实了许向国的**罪,我要让他们许家名声臭大街。”
  姚母眼含戾气:“我再去找小弟。”一般的罪名公社就能直接处罚,性质恶劣的就得交给县里。
  “妈,不要!”满面水光的姚芹抓着姚母的手,真判了刑,她和许向华就真的没可能了。
  姚母恨铁不成钢:“都这时候,你还舍不得。”
  姚芹低头啜泣。
  “这不要,那不行的,那你想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姚母咽不下这口气。
  姚芹擦干眼泪,声音发寒:“他不在乎兄弟的命,他爹妈能不在乎吗?”
  就算许家父母也不能逼得许向华妥协,两位老人能不迁怒秦慧如?怎么可能。
  她不好过,他们也别想过得好!
  许老头当然在乎许向国的命,在乎的不能更在乎了。
  得知只要许向华同意娶姚芹,许向国那事就能成为一个作风问题,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甚至过上几年,许向国还能重新当回大队长。
  许老头当即就同意了,小心地从后门把传话的人送走。
  许老头难掩激动,面色赤红。要是和姚**成了亲家,别说大队长,老大要进公社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
  就是许向华自己也受益多多,前途无量。
  这么一举多得的好事,老四都不答应,他脑袋里塞的都是屎是不是。这个畜生,但凡他有一点良心,都不该见死不救啊!
  “爷爷,您一定要救救我爸,我爸那么要强一个人,要是留下污点没了前途,他肯定受不了了的。”许家文噗通一下,跪在许老头脚边泣不成声:“我被推荐上大学的事成了一半,要是我爸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能上大学了。爷爷,我想做大学生,我想做城里人,我还想着把您接进城享福呢!”
  许老头连忙扶许家文:“你放心,爷爷一定把你爸救出来。”
  “可四叔这个人向来主意大,听不进别人的劝。之前分家,他说分就分了,赡养费他说多少就是多少,根本没有咱们说不的余地,我怕这次……”许家文没有说下去,爷爷过去除了大吼大叫还能干什么,要是大吼大叫有用,家就不会分了。
  显然许老头也想到了分家那次,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许老头不禁害怕,要是许向华就是不答应怎么办,他还能绑着他跟姚芹结婚不成。
  “你奶奶。”许老头急中生智,老太婆分家上帮着许向华,涉及儿子性命,难道还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许家文目光一闪,要是能把奶奶拉到他们这边当然更有把握。他算是看出来了,四叔对爷爷没多少情分,对奶奶却敬重的很。
  “爷爷,我和你一块去吧,要是四叔不肯答应,”许家文脸上露出决绝之色:“我就一头撞死在我四叔面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求着四叔救救我爸。”
  “小孩家家,你胡说什么。”许老头呵斥一声,若有所思道:“你只管在家等着好消息,你爸这事,爷爷我有办法。”
  他是老子,和许向华闹得再难看都不要紧。许家文却不同,要是老四对这个侄子有了意见,总归不是好事。
  安抚了许家文两句,许老头便回了屋,等到月亮爬到中间了,他独自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门。他哪敢白天去找许向华,前脚去,后脚说不得就有人检举他想让儿子去腐蚀干部。马国梁还不得抓了他立威。
  许家文静静的看着许老头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双手慢慢握成拳,他才十七岁,他的人生才开始,不能就这么毁了!
  老人家睡眠浅,睡梦中的孙秀花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叫她,不由醒过来,这下声音更清晰了。
  孙秀花抿了抿唇,披上衣服打开窗户,果见老头子鬼鬼祟祟的站在窗外:“你干嘛?”
  许老头紧张的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小点声。”
  孙秀花板着脸,冷冷的盯着他。
  许老头只当没看见,把脑袋凑近一些,直接小声把姚家开的条件说了,末了语重心长道:“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劝劝老四别犟了,他不答应,老大就得被枪毙,他们可不是吓唬咱们,姚**他小舅子是县里革委会的主任,说枪毙就能枪毙咱老大。
  你就舍得,那可是咱头一个儿子。只要老四肯娶姚芹,老大就什么事都没了。这对老四也只有好的。那姚芹家世好,又对老四这么上心,比秦慧如那女人不知好了多少去。”
  望着言之凿凿,一脸理所当然的许老头,孙秀花在想,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挑上这么个男人。
  那姚家是好人家嘛!
  老子见钱眼开,舅舅更了不得了。害了多少人,作了多少孽,就是她这乡下老太太都听说了。
  当年资助他上学的老师都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被他给戴上高帽子□□,回去就跳湖没了。
  这种人死后是得下十八层地狱的。
  这种人家躲都来不及,老头子竟然还想和他们做亲家,他这是想卖子求荣啊!
  “少在这睁眼说瞎话,那姚家人是什么货色,你真不知道?那姑娘都知道老四不乐意娶她了,竟然有脸拿着老大的事威胁,就更不是个好东西。你这是要把老四往火坑里推,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许老头被噎了个够呛,忽然觉得有点头晕,强撑着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得罪了姚家,他也没好果子吃,咱们老许家都得完。”
  “老四既然敢拒绝,就是不怕他们。”
  对方这都找上许老头当说客了,可见在老四那碰了钉子。她小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要没把握,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会跟对方绕圈子拖延时间慢慢想办法。
  傍晚老四还跟她说,让他好好养着别担心老大,不管怎么样,命肯定能保住。
  在儿子和姚家人之间,老太太当然相信自己儿子。虽然心里有点没底,可也不能把小儿子往火坑里推啊!
  “你老糊涂了,你以为你儿子是什么,他就是个小小的工人,人家可是主任是**,抬抬手就能摁死他。他年轻气盛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了。这么由着他胡闹,咱们全家都得被他害死了。”
  “被我爸害死,这话说出来你就不觉亏心,不怕半夜鬼敲门。”冷不丁冒出来的清亮童声吓了窗内外两人一大跳。
  尤其是许老头,双眼大睁,骇然的望着许清嘉。
  许清嘉此时的模样的确有些渗人,披头散发,几缕乌发还垂在眼前,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反射着幽幽的月光,再配上那阴测测的语调。
  许老头喉咙咕隆咕隆响了两下,眼珠子越瞪越大。
  “老头!”孙秀花大惊失色,伸出去的手抓了一个空。
  “砰”一声,许老头栽倒在地。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许老头中风了, 口不能言, 半身麻木,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近六十的人了,从年底到现在,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 先是分家,再是许向国, 哪一桩都不是顺心事事。他又不是个会控制情绪的, 动不动就着急上火发脾气。
  尤其是今天晚上,喜从天降啊,儿子不仅能没事, 还能和**做亲家,光明前程指日可待, 沉到谷底的情绪猛然窜上天。
  结果被孙秀花一巴掌拍了下去, 那个失望、害怕、愤怒,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忽喜忽悲,大起大落, 又被许清嘉冷不丁吓了一跳, 他不爆血管,谁爆!
  亏得那是许再春家,许再春懂点医, 抢救及时, 又给赶紧送了县医院, 要不命都得搭进去。
  死不了, 养养还能康复不少,孙秀花把一颗心塞回肚子里。
  老头子要这么去了,孙女恐怕得留个阴影,这样正好。
  没法继续作妖了,大家都清静。一大把年纪的人,整天上蹿下跳,他不觉自己丢人,孙秀花都替他害臊。
  可许老头不是这样想的啊,他都快急死了,老大还等着他去救呢!
  望着张着嘴想说话却舌头都撸不直的许老头,孙秀花撇撇嘴:“人大夫说了,你要是再中风,很有可能人就抢救不回来了,所以你最好控制下自己的脾气,不想死的话。”
  恐吓完,果见刚才还瞪着眼的许老头,慢慢吸了一口气。
  孙秀花歪了歪嘴,几十年夫妻谁还不了解谁,老头子惜命的很。
  “老大的命,老四说了保得住,我信,你爱信不信。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谁管你怎么想的。”
  说完这一句之后孙秀花就没再搭理许老头。
  吃饭的时候,许老头闭着嘴扭过头,一幅你们不救我儿子,我就绝食的凛然样。
  孙秀花直接把饭盒一放:“爱吃吃,不吃拉倒。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死了,我们掉几滴眼泪,往后的日子只有过得更好。倒是老大以后怎么办,你自己想想。”
  还真是这个理。
  许老头那个憋屈啊,明明气的要死可还得不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他死了,老大一家怎么办?
  一旁的许清嘉看得叹为观止,老太太这是掐住许老头七寸了,把许老头治得死死的。
  之前还得顾忌着许老头豁出脸来闹,他要是在人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哪怕他不占理,他们这边面上总归不好看。
  可现在不同了,大过年的医院人少,许向华找关系要了一个单间。
  随便你闹,闹死了,大家真真假假哭一场,擦干眼泪就是美好新生活,想想还挺不错的。
  许老头登时变成了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都焉巴巴的。
  许老头这边偃旗息鼓了,三家村却是炸开了锅。
  盖因昨晚大家闻声赶到许再春家时,正见许再春在给许老头放血急救。
  大家少不得要问怎么回事?
  老太太就开始捶胸顿足地哭诉:“这日子没法过了,这都解放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想逼婚,不愿意就整人,把人往死里整,这不跟旧社会那些当官的一个样,一个样嘛!”
  大伙儿听的云里雾里,追问:“婶子,你说啥呢,谁逼婚了?”
  老太太伤心欲绝的抹了一把泪:“姚**家那寡妇女儿看中了咱家老四,她就威胁老四要定老大**罪。她还说她舅舅是县里大官,想枪毙谁就枪毙谁。可老四是有媳妇的人,媳妇都要从北京回来了,老四哪能答应她啊。
  他们就去找老头来逼老四,老头怕降不住老四偷偷来找我。我哪能答应他,那种姑娘能是好的嘛,吃人不吐骨头的啊!
  可老头子鬼迷心窍,他这个人越老越糊涂,一个气急就撅过去了。”
  这些话是许向华教的,跑长途避免不了在外面过夜,有时候运气不好还得睡在车里过夜。出门外面哪敢睡熟,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警觉的习惯,一点动静就能惊醒。
  因此许老头和孙秀花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许老头一出事,他就跑了过来,一边叫许再春,一边叮嘱孙秀花待会儿怎么解释。
  聚过来的村民个个听得义愤填膺,他们刚被杨爱党洗过脑,正是满腔正义时。这姚家的做派不就是杨主任说的,官僚主义,严重破坏革命群众团结。
  第二天,事情就传开了,尤其是在姚家。那天可是不少人看见了姚芹去追许向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姚芹哭着跑回去那一幕。
  两厢应和,众人对此深信不疑,一时之间,姚芹被推上风口浪尖。
  惧于姚家淫威,当面没人敢说什么,私下却是什么话都冒了出来。
  自然有一些能流进姚家人耳中,姚芹气到大哭。
  姚**一张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风言风语他才不担心,那些人也就背后说说小话,当着他的面还不得像条狗一样听话。
  他愤怒的是许向华,他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多少年没人敢这么做了。
  一个小司机就敢跟他对着干,要是不收拾他,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撒野。
  只他这边的安排还没出结果,上级市委突然来人,同来的还有市武装部的一支队伍。
  他们收到一份很详细的举报材料,又暗中派人查访,很快就证实部分材料的真伪。
  姚**收礼收的光明正大,早年还小心翼翼,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早就肆无忌惮。不是没人举报过,可那些举报的都被戴上高帽子公审□□,下场凄凉,他还怕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姚**这回真的怕了,可晚了。
  市武装部直接拿着批文把姚家围了起来。
  抄了无数家的姚**终于被人给抄了家。
  抄出来的东西堆满了院子,烟酒罐头精细粮,古董字画黄金更不少,光现金就有三万多,满满一箱子。
  这么一堆东西放在院子里,村民们眼睛都直了。
  一个曾经被抄过家的富农忽然跳起来,那古董花瓶那玉镯是他们家的,不是说上交给国家了嘛?
  继他之后,又有几个地主和富农站出来,这画他们家的,这金镯子他们家的……
  墙倒众人推,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村民,这会儿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控诉姚家恶性,简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又有那激动的都想冲过去打姚家人,要不是武装部的人拦着,他们都想把姚家人挂上牌子拴上绳子在公社游街,然后让整个公社的人□□,让他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姚家的女眷和孩子忍不住惊恐交加的哭起来。
  缩在角落里的姚芹,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慢慢瘫软在地。
  与此同时,县城的张家待遇与姚家如出一辙,只是查抄出来的结果更惊人。
  谁让张家比姚家还会作孽,他们家抄出来的东西多到,张家特意用了一座小院子藏东西,主要是各种古董宝贝,装了两辆货车才装完。
  眼见张家要倒,举报信雪片似的飞了过来。以前他们不敢啊,谁举报谁倒霉,可现在瞧着,上头是真的要管了,可不得赶紧抓住机会伸冤报仇。
  事情并没有因为张承与姚**的被捕而结束,反倒随着两人的口供,雪球越滚越大,牵扯到一大群干部。
  因为涉案人员之广,账款之巨,直接上报到省厅,省里下了从严处理的批示。
  批示一下,崇县不少干部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不约而同恨毒了张承,十分默契地将所有能推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更是提供了不少材料中没提到的罪行。
  待上级部门的人离开,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崇县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换了一半。
  张承直接被判了死刑,张家人被抓了七八个。姚**被判了无期徒刑,老婆和两个儿子也都进去了。
  沾光发达起来的亲戚无一例外倒了霉,当干部的被撸职,该坐牢的坐牢,当工人都被开除回家。
  几家房子都被愤怒的村民给扒了,砖头被同村村民均分。
  许向国的判决结果也出来了,秉着我不好过别人休想好过的原则,姚**把许向国贿赂他的事交代了。
  再加上那女知青的案子,虽然已经查清楚不是**,但是其中有利益诱惑却是真。许向国破坏知青政策,且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最终许向国被判了六年。
  而虞茉莉竹篮打水一场空,失了清白也没得到回城的机会,还因为诬告,被罚去农场改造,那里的活比生产队还要苦还要累。有效的震慑住了部分‘归心似箭’的知青。
  判决结果下来时,许老头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他已经能含含糊糊说话,就是两只腿还是没什么力气。
  消息是许向华带回来的,一边说一边留神孙秀花神情,就怕老母亲受不住打击。
  孙秀花苦笑:“这么多天了,我还能没个心理准备。老大的确做错了事,该罚。”她和老头子教不好,那就让监狱去改造他吧,虽然这代价大了点,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在看守所里,两天后送去铁山监狱,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孙秀花想了想点头:“看看吧。”到底是亲生儿子,送他一程。
  又说了两句后,许向华就道:“那我先走了。”
  孙秀花已经搬回老屋照顾许老头,这边只剩下四个半大孩子,她不照顾谁来照顾?
  至于刘红珍,本来说清楚情况后就该放回来的,可她一心一意要帮许向国‘洗刷冤屈’,撒泼打滚的闹,还把办案人员给抓伤了。
  平时她闹,顶多挨打,这会儿闹没人打她,就是被关了小黑屋,理由袭击国家公职人员和扰乱办案。
  孙秀花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屋。许老头子出事到现在的医药费营养费老二和老四一人掏了一半,人老四却是一眼都没来看过。
  她知道,儿子这是伤透心了。能不伤心吗?为了老大,老头子要把他‘卖’了!
  回到屋里,孙秀花就见许老头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这一个月来,他就是这幅死样。中间活过来一次,是许家文来了之后。
  她就在门口,听着他的大孙子,怎么跟老头子分析,上头的人来的这么巧,他四叔那么有把握保住他爸的命,肯定是因为四叔上头有人。
  只要四叔真心想救他爸,一定能救出来。
  就算上头有人,老大犯了错是事实,想救肯定要违法乱纪。这些天那么多人栽了,还不够他们警醒,谁不夹着尾巴做人竟然还想往枪口上撞。是不是对他们而言,只要有希望救老大,老四是死是活都不要紧。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最寄予厚望的大孙子,话里话外地怂恿老头子以死相逼老四。
  不知道老头子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没听出来,反正她听出来了。
  这孩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可怕!
  她转身去找了一把扫帚,第一次把这些年来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的许家文打了一顿。
  把过来帮忙照顾许老头的周翠翠看得眼睛都直了,大概是没想到孙秀花舍得动老许家的宝贝疙瘩。
  孙秀花一边打一边骂,许家文受不了跑了。
  当天许老头就开始闹绝食,孙秀花一句话都没劝,他想死她不求他活,他不想死她就照顾着。
  要不是怕自己不在这儿看着,许家文把老头子抬去许向华单位闹,她才懒得看这张老脸,越看越生气。
  孙秀花定了定神,把结果说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许老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被关了一个月之后,刘红珍终于被放了出来,许家文亲自来接的。
  一见儿子,刘红珍就哭,似乎要把这一个月来的伤心绝望都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许家文的脸。
  一个多月不见,儿子瘦了不少,脸皮苍白,眼底发青,像是很久都没睡好,不用想都知道这一阵,他有多难熬。
  那天她要是忍住了没闹,也许,也许许向国就不会被抓,她怕儿子怪她。
  许家文不怪刘红珍吗?怎么可能!
  可事已至此,怪刘红珍对现实一点用都没有,何况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许家文把刘红珍带到招待所,让她洗漱,又叫了一份饭菜。
  吃了一个月菜糠团子的刘红珍感动的再次哭起来,还是大儿子最心疼她。
  等刘红珍和着眼泪狼吞虎咽吃完,许家文进入正题:“妈,和我爸离婚吧!”
  刘红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地看着许家文。
  许家文坚定的点下头,“妈,我爸都背着你有另外的女人了,还想骗你跟他离婚,难道你还想等他出来。”
  往事涌上心头,刘红珍登时变了脸,可不是,出事前,许向国就想骗她离婚来着。
  “可离婚后,你们怎么办?”刘红珍脑子里乱哄哄的。
  “我们跟着你。”许家文想也不想道,他爸有了案底,这辈子都毁了。作为罪犯的儿子,他永远都不可能上大学,想进工厂都不行。可他马上就要高中毕业,哪怕不能上大学,这学历也够了。只要跟他爸划清界限,他就还有未来。
  看着对面神色挣扎不定的刘红珍,许家文知道,她还是没想到这一点,所以犹豫不决,对他妈这样的人来说,离婚是一件想也不敢想的事。
  许家文索性掰开了跟她讲:“妈,我爸成分坏了,不跟他划清界限,我和弟弟们这辈子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做人。”
  刘红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当即拍着大腿喝骂起许向国来。
  眼见她这会儿都没抓到重点,许家文忍不住暴躁地吼了一句:“骂人,骂人,除了骂人,你能做点其他事吗?”当时要不是她不管不顾的叫骂,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
  刘红珍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许家文,像是吓到了。
  “对不起,妈我,”许家文捂着脸哽咽:“妈,你不知道我最近过的是什么日子,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他们叫我劳改犯的儿子。他们把我的书撕了,还在在我被窝里撒尿……”许家文真真假假的说起来,边说边流泪。
  刘红珍一颗心都抽痛起来,抱着许家文放声大哭:“阿文啊,妈对不起你啊,都是我和你爸害了你啊,我们对不起你啊!”
  母子俩抱头大哭。
  哭了半响,刘红珍才收住眼泪,神情变得坚定异常:“阿文,妈这就找你爸离婚去,你们再宣布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闹革命那会儿不都这样的,黑五类家庭的孩子宣布和家里断绝关系,境遇就会好很多。
  许家文动容地看着刘红珍,满眼的濡慕和感动。
  望着儿子的眼神,刘红珍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看守所里,一身囚服,满眼血丝憔悴不堪的许向国直勾勾地盯着刘红珍。
  刘红珍本能的感到害怕,可想起儿子,她又不觉得怕了。
  “阿文让你来跟我离婚的。”许向国用了陈述的语气。
  刘红珍愕然,马上又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离婚,”说着说着来了气:“你不是没出事前就想和我离婚。怎么,现在出了事就不想离了,想让我等你,呸,不要脸的东西。”
  骂完之后,只觉得身心舒坦,每回许向国打她,她都想破口大骂,可她不敢。今天她终于这么做了一回,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的痛快。
  刘红珍还想再骂两句,冷不防对上许向国阴测测的视线,登时打了一个寒噤,再也不敢出声。
  许向国嗤笑一声,垂眼看着手上的手铐。许家文,还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眼里不由自主地浮起悲哀和自嘲。
  上午,许向党周翠翠带着许老头和孙秀花来看他,他声泪俱下,只为了让他们心软,愿意多多照顾几个孩子,尤其是许家文。
  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我同意。”
  “算,算你还有点良心。”刘红珍舌头大了下。
  “除了离婚就没别的事了?”
  刘红珍眼神闪烁了下,忍不住的心虚害怕,可还是硬着头皮掏出纸笔:“这是脱离父子关系的申明,你签个字,就当是你为儿子们做的最后一点好事了。”
  许向国眼神落在那张纸上,目光里毫无温度,整张脸也是冷的,还真给猜准了。
  他拿起笔,微微抖了下,很快又镇定下来,刷刷签下名字。
  刘红珍睁大了眼,彷佛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愣了一瞬才赶紧宝贝似的把纸拿了回来。
  目的达到后,刘红珍突然有点儿不忍心了,好歹十几年的夫妻,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许向国:“你好好接受改造吧。”
  许向国垂着眼盯着手铐,满脸的麻木。
  看守所对于离婚这种事早就见惯不惯,确认夫妻双方都同意之后,就给开了条子说明情况,刘红珍拿着条子就能去离婚。
  “妈,我爸同意了吗?”焦躁不安等在看守所外的许家文迎上去,见刘红珍神情萧瑟,不由白了脸:“他没答应?”
  “没有。”刘红珍赶紧摇头,把条子和断绝关系的申明都交给许家文,这申明是她拿钱请别人帮忙写的。
  许家文快速看了一遍,脸色回暖,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望着他脸上淡淡的喜悦,刘红珍怔住了。
  “妈,你怎么了?”许家文诧异地看着出身的刘红珍。
  “啊,”刘红珍干巴巴一笑:“没事,我没事。”
  许家文不疑有他,接着道:“妈,回去后,您就照我教的和爷奶他们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刘红珍和许家文母子俩的出现, 引起了在地里忙活的村民的注意, 呦,刘红珍被放出来了。这一回该长教训了吧,让她动不动就胡搅蛮缠, 终于踢到铁板了吧。
  刘红珍已经做好了被冷嘲热讽的心理准备。不想一路走来, 虽然没人有个好脸色,可上来找茬的一个都没有, 不禁茫然。
  这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向国一房都惨成这样了。好歹乡里乡亲,哪能落井下石,忒刻薄!
  没见就是最讨厌刘红珍的阮金花, 见了刘红珍也就是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干活。她现在可是大队长夫人了, 才不做这种掉身份的事。
  许家文浑身紧绷, 低头快走。终有一天,他会衣锦还乡,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莫及。
  “妈!”院子里的许家全惊喜交加的看着刘红珍, 扔掉手里的杂草, 直接踩着菜苗冲了过去。
  踩得许家双脸都绿了。
  刘红珍接住欣喜若狂的小儿子,激动的大哭起来,她的全子瘦了。
  泪眼蒙蒙中看见许家武和许家双两人愣愣的站在那, 刘红珍心理最后的那点愧疚都没了, 这两个孩子跟她不亲。
  “四叔, 奶让你过去下。”许家双气喘吁吁地跑到许再春家。
  在屋顶补瓦的许向华朝下看一眼:“什么事?”
  许家双稚嫩的脸上一片平静:“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我妈想把大哥和小弟带走。”
  蹲在菜园子里拔杂草的许清嘉惊讶地抬起头,刘红珍也是够会挑的,把最没良心的两个给挑走了。
  要知道许清嘉这评价,刘红珍非得啐她一口。
  刘红珍自觉这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四个孩子都带走,老许家怎么可能答应,况且这负担也太重了,她养不起也不好改嫁。
  是的,改嫁!
  刘红珍本来没这念头的,可听许家文如此这般一分析,她深以为然。光离婚和断绝关系用处不大,毕竟在崇县谁都知道许向国是儿子的爹,她得改嫁,最好嫁给外地人,越远越好,这样儿子才能摆脱许向国的影响。
  既然要改嫁,带着四个儿子谁愿意娶她,少不得要舍弃两个。许家文年纪大,马上就能工作养家,对方不会嫌弃,许家全年纪小还养得熟。被舍弃自然只能是中间两个。
  中间这两个都不聪明,就是种田的命,出身对他们不重要。留在许家,有老头老太在,怎么着也饿不死。刘红珍越想负疚感越少。
  许向华啧了一声,对许再春说了一声,然后踩着梯子下来,白眼狼都走了也好。
  老大家剩下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兄弟几个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少不得要帮衬下。可想想要帮许家文这条小白眼狼,他就不舒坦。这小子可是得了老爷子和老大的真传于一身。
  许清嘉从菜园子跑了出来,跟上,许家康也跟了上来,许家阳当然不肯落下,许向华溜他们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于是一家四口排排走。
  到了之后才发现,老太太不仅喊了许向华,六叔公,二大爷都在。
  许向华心里有了数,老太太这是同意了。
  刘红珍和许家文许家全站在一块,许家武坐在对面,表情茫然到空白。
  见许向华来了,孙秀花看着许家文和许家全问:“你们要跟她走?”
  许家全快速点点头,奶不疼他,妈疼他。
  许家文看一眼躺在床上老泪纵横的许老头,不经意地偏头错开孙秀花的视线。
  自从医院挨打之后,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就变了。之后他去认错,去哀求,求她救他爸,老太太都无动于衷,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看得他骨头缝都凉了。
  这一段日子在家里,老太太也拿他当空气。
  老爷子倒下后就没了话语权。
  这个家已无他立锥之地。
  “爷爷奶奶,对不起,我也不想,可我实在没办法了。”许家文低下头,悲声道。
  孙秀花的腰挺得更直了,声音平平:“挺好,一人两个公平。”
  老大坐牢了,刘红珍想离婚,她能理解,老大对她不咋的,没必要等他。
  大孙子想跟刘红珍走,她也不意外。留下来,许家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他能挣几个工分,连自己都养不活,更没人会养他一辈子。离开,也许能走出一条路来。
  正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大孙子。
  分完孩子,就该说财产了。
  这时,进来后一直没出声的许向华冷不丁道:“父子断绝书写了吗?”
  “没有!”刘红珍下意识捂住右侧口袋。让他们知道儿子和许向国断绝关系了,二老怎么可能会多分一些财产给他们。
  许向华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许家文。他这大侄子能想不到断绝父子关系让自己处境好一些。
  刘红珍犹在狡辩:“没有!”
  躺在床上泪流不止的许老头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刘红珍,肯定是她的主意。这婆娘好狠的心,害了老大不够,还要往他心口上插一刀。
  在这样的目光下,刘红珍没忍住瑟缩了下。
  知道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了,她只能挤出几滴眼泪:“我这也是没办法了,阿文整天在学校里被人指着鼻子骂劳改犯的狗崽子,妈,这日子你叫他怎么过啊!”
  “别一口一个妈的,你和老大离婚了,我不是你的妈。”孙秀花冷冷道。
  离婚离开她都能理解,可断绝关系……不管怎么样,老大对许家文这个儿子可没话说。老子一落难,他就要撇清关系,太绝情了。
  先是老头,再是老大,这孩子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孙秀花定定地看着许家文,看得许家文握紧了双拳。
  “这都是我的意思。”刘红珍忙忙道:“阿文不同意,是我逼他的,向国也是愿意的,他说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孙秀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来我瞧瞧。”
  刘红珍下意识看了一眼许家文,别别扭扭地从口袋里掏出断绝书。
  孙秀花不识字,就让许向华念给她听,
  “……断绝父子关系,互不承担抚养和赡养义务……生老病死互不相关。”
  孙秀花的眼神越来越冷,心中最后那根牵绊也断了。
  各色各样的目光让刘红珍和许家文如坐针毡,刘红珍不自在的挪了挪脚。
  孙秀花问许向华:“老大签字了?”
  许向华:“签了,侄子里就许家文签了。”
  孙秀花抿了抿唇,看向其他三个孙子:“你们谁想签,签了以后,要是有人再骂你们是劳改犯的儿子,你们就能反驳了?”
  刘红珍推了推许家全。
  许家武和许家双没动。
  许家双摇头:“我不签。”
  许家武愣了下连忙摇头:“我也不签。”爸虽然犯了错,可爸就是爸啊,他想不明白大哥怎么就不要爸了,爸那么疼他,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要疼。
  孙秀花目光温和下来,这就是品行了,别说什么迫不得已,不就是狼心狗肺嘛!有好处的时候是亲爸,没好处就不是爸了。
  就冲这两个孙子有良心,她也得把他们拉扯大。
  许家文脸色难看到极点,两个弟弟的话就像两个耳光重重甩在他脸上。他死死握着拳头,他们懂什么,等他们长大他们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坐牢的父亲,对他们的影响会有多大,他们会后悔的。
  孙秀花瞥一眼他紧握的拳头,淡淡道:“你们离婚了,孩子也是一边两个,你们这房的东西就对半分。老大两间房……”
  “两间?明明是八间!”刘红珍叫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气的。
  孙秀花冷笑:“老二老四那两间是孝敬老头的,不是孝敬老大的,老三那两间是拿公中的钱买的。好吧,算有老大的一份,那也就是半间屋。八间?就没听说谁离婚还能分走老人财产的。”
  刘红珍的脸一搭红一搭青,这跟他们想的不一样啊,八间房加上其他东西,怎么着也值个两千。她就要一千,她带着两个孩子,要一千难道不是该的。
  可按照孙秀花这算法,别说一千,怕是五百都没有。
  果然孙秀花一样一样的算下来,刘红珍娘儿三能分到三百块钱。
  刘红珍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没这么欺负孤儿寡母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孙秀花厌恶地看了看她,又抬眼直直地看着许家文:“分家老头拿到的那笔钱,还有他这些年的私房,分家后都给了老大,还有老大自己的私房。我问过老大了,加起来一共有六百二十多。”两人还不想说,被她逼问了出来。
  “我去找了,没找到,是不是你拿了?”
  哭嚎的刘红珍声音一顿,徒然提高了声音:“向国哪有钱,你们就是不想给我们钱,你们就是想逼死我们孤儿寡母。”
  “闭嘴!”孙秀花抄起搪瓷缸子砸过去,横眉立目地指着刘红珍:“你再嚷嚷一句试试看。”
  被泼了一脸水的刘红珍捂着被砸到的额角,惊恐异常地看着暴怒的孙秀花,嘴巴大张就像是被塞了一个鸭蛋,确实真的不敢再闹了。
  孙秀花继续盯着许家文:“是不是你拿的?”
  许家文双唇抿成一条薄线,一言不发。
  “老四,去报警,就说咱们家遭贼了。”
  许向华抬脚往外走。
  许家文双手捏成拳,又松开,再握紧,在许向华跨出门后终于出声:“是我拿的。”
  “你可真是好样的,掏空了家底,还要怂恿你妈来分家产,好样的,好样的!”孙秀花握住发抖的双手,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这些年就把这么个自私自利的畜生捧在手心里疼,她都想打自己两耳光。
  孙秀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钱你拿走,从此以后就跟老许家一点关系都没了,你混得好也罢,讨饭也罢,都跟咱们家没关系了。”
  床上的许老头抽了抽,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终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闭上眼睛流泪,哭得浑身抽搐。
  话说到这份上,再没什么可说的,刘红珍倒是想闹,可被孙秀花眼睛一瞪,就缩了。老太太今天杀气腾腾的,瞧着就让人心里发慌。
  一行人又去村委,把刘红珍和许家文还有许家全的户口分了出去。
  并写了文书,刘红珍带着钱和两个孩子离家。从此以后,各养各的孩子,谁也别找谁拿钱,也别指望着对方的孩子养老。
  许向华把文书连同断绝书都誊写了好几份做备用,又让队里干部和长辈都做了见证。
  防的就是许家文,他那德行,可能一时混得开,想一辈子混得好,老天爷还没这么眼瞎。
  现在他觉得老许家是拖累,所以想一脚踹了,等他混不下去,连饭都吃不上,说不定还得厚着脸皮回来。
  刘红珍厚着脸皮磨来了村里的驴车,把自个儿和儿子屋里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要不是孙秀花拿着拐杖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都想把许向国的衣服都搬走。许向国可有不少好衣裳,改一改能给儿子穿。
  收拾好,娘儿三就坐着驴车走了,许家文已经在学校附近租好一间屋。
  驴车上的许家文出神地望着越来越远的三家村,眼神渐渐阴冷。终有一天,他要让他们后悔,后悔这般□□他。
  老许家一点都不后悔,老许家的人十分高兴送走了搅屎棍。这下子,这个家算是彻底得到安宁了。
  唯一不舍的大概在只有许老头了,不过谁管他,就是孙秀花一时的感伤之后也很快释怀。
  趁着这会儿,孙秀花顺便向儿子们宣布,她打算正式搬回来照顾许老头和两个孙子。
  当然只是人搬回去住,户口肯定不动。她一动几个孩子就得动,跟许向国一个户口本,这不是害孩子们吗?
  再恨老头,那也是几十年的夫妻,还真能由着他瘫在那等死。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十四,一个十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照顾自己勉勉强强,照顾老人肯定不行。
  所幸秦慧如要回来了,小儿子那也不用她操心,要不孙秀花也不能这么痛快的下决定。
  许向华自然不同意,他刚刚和许向党商量好。
  老头子那他们夫妻俩帮着照顾几年,等老大出狱就还给老大。这几年,他和老二负责老头子的医药费生活费。
  论理,谁照顾老人财产上应该多得一些,老头那房子怎么着也该给许向党两间,也省得他们造房子了。
  可大房这情况,这话好说不好听。所以他都不建议许向党搬回来照顾老头,传来传去,一不小心就成了趁人之危抢房子。
  许向党吃了亏,所以他和老二都愿意多给一些生活费。
  至于两个侄子,照顾自己没问题,只需要在许向党家搭个伙吃口方便饭,偶尔还能搭把手照顾老头。
  口粮队上会分,再把老屋空出来的那几间房子租给知青,租金差不多能供日常开销。不够的他来补,这两个侄子本性不坏,他不介意拉一把,反正过不了几年就能成年,负担不大。
  老太太不放心,可以时不时地回来小住一阵。直接搬过去照顾老的养小的,许向华舍不得。
  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说句不不吉利的话,指不定哪天就没了。许老头平日身体多好,说倒就倒了。他想让老娘多享几年福。
  可孙秀花心意已决,倒也没有说死:“等老大出来,这一摊子事我就不管了。”老四说的方法可行,老三夫妻都是厚道人,绝不会亏待老头和孙子,可她舍不得两孙子。跟着奶奶过还是跟着叔叔过,总归是不同的。
  许向党也跟着劝了几句,老大坐了牢,不能照顾老头。老四养着老娘,合该他这个老三接过这副担子,总不能让两个半大侄子照顾老人。那他们几兄弟也不用出去见人了。
  奈何孙秀花主意已定,任儿子们怎么劝都没用。
  孙秀花搬回老屋没多久,许向党的三间新房也起来了,就建在老屋边上,方便照顾老屋这边。
  许向华新入手的那座老旧三合院,也推到重建成五间青砖黑瓦房,墙壁刷了腻子粉,地面浇了水泥,只等把老家的家具搬过来,就能住进去。
  虽然就是一座毛坯房,但是许清嘉已经很心满意足了。比起乡下那环境,这里就是天堂。
  因为它有电啊,在这一刻许清嘉终于有了自己生活在现代社会的踏实感。
  要是再有个手机就更完美了,许清嘉异想天开。
  手机没有,城里户口倒是有。
  许向华如愿把两个孩子的户口转进城。这事还得从姚家那事上说起。
  姚家咄咄逼人,许向华当然不能任人宰割。
  那举报材料就是他从张承对头岑建业那拿到的。岑建业外甥就是他队里的,他听这小子唠叨过好几次,他就通过这小子向岑建业递了话。
  拿到东西后他拜托哥们悄悄送到上级市武装部副部长那,对方是许向军老战友。
  至于一份材料会把整个崇县政治格局洗了一遍,还让岑建业一跃成为一把手,许向华也始料未及。
  但是对他而言肯定是好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不,户口的问题就顺利解决了。
  他是城市户口,又是离异状态孩子跟着他,也有私人房产,论理能入户。
  可这只是理论,时下对城市户口卡的严格异常,他想把户口办下来,少不得要花上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这下都省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许家阳摇头晃脑的追问:“那我是不是城里人了?”大家都说做城里人好,不缺吃不缺穿。
  许清嘉则有些担忧的看着许家康。
  到底才十五岁,许家康面上忍不住带出几分黯然。
  他知道四叔肯定试过帮他解决户口问题,可他只是侄子,把弟弟妹妹转过来都不容易,更别说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侄子了。
  他不缺每个月的那点粮食配额,他有钱。他老子虽然对他不咋地,但是有一点好,在钱上从不亏待他。这些年他老子明面上往家里汇二十块钱,私底下还会定期汇一笔钱给他。早年四叔替他保管,十三岁以后四叔就放心的交给他自己安排。
  他只是突然产生了一种他们不是一家人的感觉。他从来都没跟人说过,但是在他心里,他一直都认为他和四叔弟弟妹妹是一家人,而不是新疆那几个。
  许向华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一拍许家康肩膀,指了指房间。
  许家康勉强笑了笑,跟着许向华进了屋。
  许家阳茫然的看着许清嘉,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许家康户口没转,在他的小脑袋里,许家康是和他们一样的啊!
  “爸爸要跟二哥说一些大人的事情,咱们去找小宝玩好不好?”许清嘉忽悠小孩。
  许家阳坦然接受了这个解释,并积极响应这个提议。
  那边也不知道许向华跟许家康说了什么,反正再从房间里出来时,许家康眉宇间的失落荡然无存,只剩下灿烂。
  最重要的房子和户口问题解决,许向华便跑去找领导请假,一请就是十天,理由是去北京接媳妇。他倒是想再长一点,可也知道再长就批不了了。
  他家那点事,领导也知道,一家人团团圆圆是好事嘛,组织上肯定是要支持的。
  许向华又去队上小学替许清嘉请了假。本来他有点犹豫要不要带孩子。主要是怕影响许清嘉的毕业考试,考不好直接不能升初中。
  早些年根据‘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要求,他们这实行‘五四’学制,五年小学,二年初中,二年高中。
  读五年级的许清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小学毕业,时间有点紧。
  架不住许清嘉毛遂自荐:“姥姥姥爷要是死活不松口,我和阳阳就坐在那儿哭,就是哭他三天三夜也要把他们哭得心软了。”
  许向华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许清嘉抬了抬下巴,知道他担心什么:“我就算后面的课都不上,也能考上初中。”现在的小学课业可比她那会儿简单多了。要是这都搞不定,她这些得书就白读了。
  “呦,还挺傲!”许向华稀罕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子,还真没见过闺女这么嘚瑟的小模样!
  “行,你既然这么有把握,那就去吧。”许向华也挺爽快。
  万事俱备,只差火车票,许向华揣上房本户口本,带上儿女,前往省城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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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秦慧如放下电话, 眼角眉梢都是浅浅笑意, 衬得她本就出色的容貌更亮丽。
  坐在一边纳鞋底的赵桂花稀罕的盯着看了好几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也不例外。
  秦慧如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微微偏了偏头。
  赵桂花失笑:“人要来了?”听话音是这么个意思。
  秦慧如点头, 声音带笑:“七号上午就能到。”
  “怪不得这么高兴了,再三天就能看见孩子了。”几个月下来, 赵桂花和经常来打电话的秦慧如也熟了。
  她冷眼看着秦慧如和那边的互动, 越看越怀疑秦慧敏当初说的那番话,要当年是那男人逼得秦慧如不得不下嫁,秦慧如能这么毫无芥蒂。
  这好不容易回城了, 没几天就铁了心的要回去,到手的工作都让给妹子了。
  赵桂花越琢磨越觉得秦家这潭水浑。
  与赵桂花告别后, 秦慧如便往家去。
  “秦同志。”
  秦慧如闻声停下脚步, 看清喊她之人后,笑容顿时收敛,她礼貌地点点头:“姜厂长。”
  他父亲是秦父上级, 七八年前搬进了这幢筒子楼。不过秦慧如难得回来探亲一次, 机缘巧合之下,两人从来没遇上过。偏偏这一次回来,遇上的次数有些多, 之前她那工作能成功让渡给秦慧敏, 也是他在里头帮了忙, 遇见了不免要打个招呼。
  一开始她毫无所觉, 几次之后,秦慧如再迟钝也发现姜建业动机不纯。可人家没有说穿,她也更不好说什么,只能尽量避开。
  姜建业彷佛丁点都没留意到秦慧如笑容转淡,神色如初:“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老远就发现她今天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罕见的欣喜。
  秦慧如抿了抿唇,心念微微一动,复又浅笑道:“我爱人和孩子过两天就要到了。”
  这一回,姜建业的神情终于变了。她的乡下老公要来首都,怎么可能,他不该被审查了吗?
  姜建业定了定神,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含笑道:“那可真要恭喜你了。”笑意不达眼底。
  “谢谢。”秦慧如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该是要送去他父母家,遂颔首示意道:“我还要去买酱油。”说完便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转过身的秦慧如觉得后背上扎着一道目光,登时如芒刺在背。她不禁有些慌,忍不住加快脚步,拐过弯之后才觉那道目光终于没了,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口气。
  收回目光的姜建业,脸色骤然阴沉,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今天他刚从下面分厂视察回来,那边送了不少当地土特产,他就拿了些过来给父母。也是想看看能不能遇上秦慧如。
  秦慧如像极了他大学时的初恋,不只是模样还有性格,温温柔柔带一点书卷气。
  可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档口,她在一场实验事故中意外去世。
  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姜建业从晃神中清醒过来。打第一眼看见秦慧如,他就对她产生了兴趣,越了解越势在必得。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想来对儿女也会好的。
  不想秦慧如竟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不是故作清高,而是真的想避开他。
  他既是愤怒于她的不识抬举,却又越发心痒难耐。
  爱慕虚荣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在他这位置上。多得是女人为了一份好工作,一个稳定的生活条件投怀送抱。这种女人,他怎么可能瞧得上。
  对此一无所知的许向华,此刻刚上车。去省城火车站的一路十分周折,要先坐车去市里,再从市里坐客车到省城。
  等他们上了绿皮火车,天已经黑了。
  许清嘉本已经做好了被挤成肉饼的打算,这会儿的车次少,速度又慢,所以每一趟火车之拥挤都堪比春运。
  未想,许向华居然弄到了卧铺票,这可是干部才有的待遇,价格略微贵一点,待遇好的可不只一点,绝对的物超所值。
  有这么个能耐爸的感觉,许清嘉由衷道,非常棒!
  三个人两张票,毕竟许家阳太小,想买也不给买,就是许清嘉这情况也介于可买可不买之间。
  收拾一番,累了一天的三人都上床睡了,晚饭在等车时便吃好。
  许清嘉和许家阳睡中铺,许向华睡在下铺。他怕两个孩子睡在下面,一个不留神就溜出去玩。他睡在下面两人要有个动静,还能立刻醒过来。担心他们摔下来,许向华就用行礼垫在下面。
  许清嘉有点儿睡不着,咣嚓咣嚓的火车声,还有车子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有不可描述的脚臭味。
  不经意间瞥见对面中铺的小媳妇在出神,一瞬之后,许清嘉反应过来她是望着哪边出了神,食色性也,能理解。
  许清嘉咬着唇忍笑,许向华卖相还是相当好的,五官硬朗充满男人味,一米八的大高个,宽肩窄腰大长腿。
  刚才放行李的时候,这小媳妇的丈夫,行李箱死活都送不上去。那戴着眼镜的青年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力竭的缘故。最后是许向华看不过眼,伸手帮人塞到了上头。
  想起当时那小媳妇盯着自家丈夫那幽怨的小眼神,许清嘉捂着嘴转了个身。
  在心里默默道,便宜妈啊,你老公行情可是很好的,可千万要抓紧了。
  之前的姚芹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想到姚芹,许清嘉思维就发散开。听说姚芹在姚家倒台之后,就被棉纺厂辞退,房子也被收了回去。姚家在村里的房子也被愤怒的村民扒了,一家人最后只能暂住到牛棚。
  姚家两个媳妇本想带着孩子回娘家,可他们娘家因为没少跟着姚书记贪赃枉法,也有人坐牢遭了殃,见了她们就跟见了仇人,气势汹汹地把她们打了回来。
  两个媳妇绝望之下,把所有责任都怪在姚芹身上,觉得都是她害了大家。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举报他们的是许向华。可前脚姚家对付许向华,后脚姚家就倒了大霉,怀疑许向华的人多了去了。就是许清嘉都在想是不是许向华做的手脚。
  这么吵吵闹闹一个月后,姚芹和姚家小儿子姚国富突然失踪了,彷佛人间蒸发。
  有人说姐弟俩是受不了苦找了个几角旮旯自杀了,也有人说两人是跑路了。
  许清嘉更倾向于后者,烂船还有三分铁,姚家和张家在崇县经营小十年,暗中有点门路很正常。想想就有点不安,要是他们混出头了,怕是要回来报仇。
  不过害怕也没用,只要他们足够强大,又有何俱!
  “慧敏,姜厂长要去年的产量报告,你赶紧送过去。”
  秦慧敏赶紧应了一声,立刻忙起来,找到记录后就去后头的资料室找报告。
  这就是她现在的工作,资料室管理员,不算清闲但比起生产线上的职工,轻松不少。工资也还过得去,试用期一个月有二十八块钱,转正后就是三十五,养她一个绰绰有余。
  这几年吃住都在家里,爸妈从来没说过什么,可她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得父母养着,秦慧敏有着说不出的羞惭。
  现在她终于不用觉得对不起爸妈,却觉得对不起秦慧如了。
  这份工作是秦父厚着脸皮找老同学,也就是玻璃厂人事主任求来的,本来是为秦慧如安排的。
  然她姐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都不肯来上班,只说让赶紧换她,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她妈就骂:“我和你爸舍了老脸求来的工作,你就这么放着不去干,你对得起我们吗?”
  她姐低着头一声不吭,任她妈说什么就是不出声。
  她姐性子软,一般都会顺着别人。要是真不乐意,她也不会跟你吵,她就沉默,你要是说的急了重了,她就哭。
  过年就因为工作这事闹得乌烟瘴气。两人谁也不肯妥协,她妈觉得她姐不可能这么糟蹋机会,真到了上班的日子,还是得去乖乖上班。
  最后是眼看着报到日子要到了,秦慧如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这才慌了。
  千辛万苦求来的工作要是打了水漂,光想想五脏六腑就能揪成一团。
  二老这才去换人,可到底耽搁了时间,遇到了麻烦。
  秦慧敏理了理头发,是她偷偷求了姜建业才保住了这份工作。他以邻居的身份送了一个人情给他们秦家。
  找到资料之后,秦慧敏便前往副厂长办公室。
  敲门得到准许之后,秦慧敏推门而入,恭敬道:“姜厂长,您要的数据报告。”她把资料轻轻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
  姜建业签完手上这份文件,把钢笔套进笔帽,放在一边。
  他往后靠了靠,明明是以下看上,硬是让秦慧敏产生了被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秦慧敏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睑避开他的目光。
  姜建业冷淡的看着秦慧敏:“你姐的前夫要来了,你知道吗?”
  秦慧敏捏了捏手指,硬着头皮道:“知道。”她姐和他们说过,昨天就开始准备床单被套。
  “秦慧敏,”姜建业目光凉凉从头到脚的扫视秦慧敏,放佛带着钩子:“你是不是在耍我?”
  秦慧敏白了脸,慌忙摇头:“不是,我怎么敢!”
  姜建业突然身体前倾,手掌按在办公桌上,逼视秦慧敏双眼:“那你说说,他怎么就进京了,你不是说你已经写信去举报他投机倒把了吗?”
  秦慧敏不禁往后踉跄了一步,一张脸刹那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惨白。
  是他逼她写的,写完她就后悔了。一旦许向华出事,两个外甥这辈子也毁了,爸妈还有姐,他们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什么投机倒把,该不会都是你编出来诓我的,就是为了哄我给你安排工作,”姜建业危险的眯起眼,伸手点了点面无人色的秦慧敏:“以为上了班就能高枕无忧?”
  “不是,我没有。”秦慧敏颤着声否认:“他真的在投机倒把,我妈亲口说的,要不然,我妈怎么会那么激烈的反对他们。”
  她六神无主地摇着头:“可能那边要调查——”剩下的话消失在姜建业寒冰似的目光下。
  四月初寄出去的举报信,现在都五月了,就算没调查出结果,也不该让许向华离开当地。
  显然,要么崇县没调查许向华,要么是调查结果与举报内容不符。
  “可能他太小心了,那边查不到证据。”秦慧敏咽了一口唾沫,又急忙补充:“其实就算他来了也没用的,我妈不可能让我姐跟他走。我妈说过的,她就是死也不会让我姐离京。
  这次许向华进京,我妈就是想和他好好谈谈,让他不要再纠缠我姐了,让他把孩子交给我们。我姐对他哪有感情,还不都是为了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会想放弃首都这么好的条件,去崇县那种小城镇。”
  秦慧敏再三强调:“我姐都是为了孩子!”
  这话,秦慧敏不止一次的的跟姜建业说过。
  秦慧如想把工作让给秦慧敏,自己回乡下的事,姜建业当然有所耳闻。本以为只能遗憾错过,毕竟,人都决定走了,他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南边。
  万万没想到秦慧敏会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穿他想法的。
  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当然不会拒绝。至于秦慧敏帮他的动机,他也心知肚明。冠冕堂皇的说着这样对她姐更好,本质上还不是贪慕虚荣。
  做厂长的姐夫,做司机的姐夫好,哪个更好一目了然,尤其这个姐夫还是她的越级领导。
  秦慧敏见他脸色好转几分,连忙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等解决了孩子的问题,我姐就能安安心心待在首都了。”
  秦慧敏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在走钢丝,一着不慎就能掉下万丈深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了,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出了办公室,秦慧敏随便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靠上去。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一颗心更是杂乱无章。
  她妈能说服得了姐吗?要是她姐走了,姜建业肯定会把她从厂里赶出去。
  她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轻松又体面,待遇也过得去。再想找这么好的工作,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年纪不小了,身体又不好,要是没一份拿得出手的工作,谁愿意娶她?
  不知过了多久,秦慧敏才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回到资料室。
  “怎么去了这么久?”与她关系不错的柏肖红,神情有些暧昧的凑上来。
  秦慧敏奇怪的看着她。
  柏肖红嘿嘿一笑,拿手肘撞了撞秦慧敏:“慧敏,咱两是不是好朋友?”
  秦慧敏当然点头,诚恳道:“这段时间要不是你带我,我哪能上手这么快。”
  “好说,好说。”柏肖红特别豪气的拍了拍秦慧敏的肩膀,一秒变脸,八卦兮兮地凑过去:“那我问你啊,你可一定要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在跟姜厂长处对象?”
  秦慧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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