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圆桌吃饭座位安排图的时候旁边桌有个男的有时候看手机,有时候看着我,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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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转贴)有个这样的男人爱你,死了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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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爱情》(转贴)有个这样的男人爱你,死了也值得!
  “世界上浪漫的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电视剧里的爱情,不论多么肉麻,都可以让你看
得掉眼泪,另一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爱情,即使对方是只猪,你也可以痛苦到彻夜不眠。但
是你要知道,别人看你为爱痛苦的样子,只会暗地里笑你是个傻瓜,没有人同情你,更没有
人祝福你,大家只是站在旁边看好戏,包括那个不爱你的男人。”
  我站在邹月的病床前,恨恨地说出这番话,因为她居然在情人节的夜里,泡在撒满玫瑰
花瓣的浴缸里割腕自杀,更可气的是,她发了无数个哀怨的短信给那个男人,企图让他见到
自己美丽的死相,而那家伙居然完全没有回音。最后还是我,加班回到家,把她从水里捞出
来送到医院。
  邹月闭着眼睛,默不做声。
  她爱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日日魂不守舍,每天看着他的照片喃喃自语,而那照片居然
是从公司的内部刊物上剪下来的,在照片中,一个面目模糊的穿西装的男人正与一线工人亲
切握手。我原以为她只是少女怀春,没想到居然干出如此惨烈之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死?”我没好气地说。
  邹月紧闭的眼角流下泪来。
  “你说啊!”我提高了八度的音量。
  她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算了。”邹天在旁边拉我的衣袖。我一甩衣袖,冲着他大叫:“你们两姐弟,没
一个省心的,都给我滚回老家去!”
  邹天苦着脸说:“姐,你就别问了,让她休息一下,冷静一下吧,她心里肯定很难
  “她是有病!!单相思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有本事去把那个男人追到手,自己伤害自己
算什么本事?”
  邹月突然从床上翻起来,对着我大叫:“那你有本事去把姐夫追回来!”
  我一下愣住了。邹月哀哀地哭起来:“我没有办法嘛,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做
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嘛!”
  我怔在这个愚蠢的小女孩的病床前,一时无话可说。
  对,我离婚了,前夫爱上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同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他自由,我
没有挽留他。对于变了心的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我是没用,但我不会伤害自己让别人痛快。”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邹天跟在我身后离开病房,帮着她说好话:“姐,姐,小月她不懂事,你别生气了。”
  我回过身对他说:“你今天别去上课了,看着她一点,她情绪不稳定,好好守着她。记
住,你们俩千万别让妈知道这事。”
  邹天连忙点着头应好。
  走出医院,冷风迎面扑来,我的手机响了,是高展旗,我们是原来的大学同学,现在是
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在电话里轻松地问:“邹律师,情人节过得很好吧?所里开会
的事都忘了?”
  “对,太好了,我马上过来。”我合上电话,闭上眼稳定了一下情绪,招手拦下一部出
  到了所里,高展旗迎面而来:“哟,看样子昨夜确实很忙,好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
  我摇摇头说:“别开玩笑了,我一夜没睡。”
  姓高的更起劲了:“一夜没睡?是谁啊?太生猛了吧?哈哈哈!”
  我把他拉到一边,正色说:“展旗,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你把小月介绍到致林公司,是通过谁?”
  “他们的人事部经理。那个女的暗恋我好多年了,我发话,立马就办了。怎么,还有谁
想进去,小天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吗?”
  “不是,你帮我打听一下,小月那个部门的经理,就是那个林总,是个什么人?”
  “怎么了,性骚扰?还是办公室恋情?小月才去了一年,不会这么快吧?难道那家伙看
上你了?”高展旗就是这么一个反应过快的人,有时跟他说话太费劲。
  “好了,别问了,你去侧面帮我打听一下就好了,别这么多废话!”我转身向会议室走
  高展旗跟在我身后,还在不停发问:“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我问的时候才有重点
啊。你昨晚一夜没睡,是和他吗?还是别人啊?你得先把机会留给我吧,什么时候也看看我
的威力?……”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不分场合地宣扬他爱我,但他同时也爱着很多女人,所以我并不
把他的爱当回事,他即使永远轻佻地围绕在我的周围,也完全不会触及到我的内心。我离婚
后,他曾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但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几次后,也就转移了目标。所以爱
情永远是现实而急功近利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地站在原地等待。
  上午开会,下午开庭,等我再赶到医院,发现病房门口站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邹天也
站在门外。我心里一紧,赶忙走到邹天面前,问他:“出了什么事?”
  邹天用嘴努了努门口方向,说:“那个人来了。”
  “谁?”
  “就是小月说的那个人。”
  我明白了,想走进病房会会这个男人,被门外守着的人拦下,“对不起,请您稍等一
下,林总想单独和小邹谈谈。”
  我从门上的玻璃窗望进去,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站着,小月拥着被低头坐在床上。床边
的小柜上赫然有一大盘水果。
  我非常担心,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刺激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走了进去。
  门发出很大的响声,他回过头来,小月也抬起了头。
  我盯着他看,企图向他传递出我对他的指责和不满。他带着诧异看着我,他的眼神里,
有着格外的冷漠。守门的人跟进来说:“林总,对不起。”
  “这是我姐。”小月介绍说。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林启正,小邹的部门经理。”
  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叫邹雨。”
  “我代表公司来看看她,祝她早日康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对邹月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坐到床边,问邹月:“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要我好好注意身体。”
  “他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吗?”
  邹月摇摇头。我大惑:“你昨天不是发了很多短信给他?”
  “他今天中午才从香港回来,也许他没有收到,反正他什么也没说。”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住院呢?”
  “不知道,姐,他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他究竟心里有没有我,当我觉得他在意我的时
候,他就表现得格外冷漠,当我死心的时候,我又总感到他对我的关注。我没有告诉别人我
在住院,但他却来了,可来了之后,他说的又都是些很老套的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
我又说服不了自己忘记他。”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你跟他坦白过吗?”
  “我发过邮件到他的邮箱,还发过短信给他。”
  “你并不确定他有没有收到?”
  “我们汇报工作都是用邮件,我很少能见到他。他不可能单单没收到那一封。”
  我的头在不断膨胀中,居然有一个在爱情上如此白痴的妹妹。“你有病啊,你居然都没
有确认过他的态度,你就去死!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邹月的手在床单上狠狠地划来划去,许久说了一句:“他要结婚了,我听同事说,他准
备今年十一结婚。”
  我感到我的手掌在变得有力,我立刻站起来,走到窗边,不然我会忍不住扇她十个耳
  我长舒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他,但已经是这样
了,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完全不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二是他知道你
喜欢他,但是装傻。如果他知道而不回应你,那就是拒绝,如果他不知道,他都要结婚了,
你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所以你百分之百是没希望。——你还是辞职吧,离他远点。”
  邹月把头完全埋到了被子里,邹天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说:“二姐,大姐说的对,你还是
别在那干了,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小月出院了,我盯着她把辞职信打好,然后发到了公司人事部的邮箱。发完后,她用
FOXMAIL收了一下邮件,好家伙,几天时间就有三、四十封新邮件,但她快速地翻了一下,
就懒懒地关了机,爬上床躺着,我猜一定是没有她等待的那个发信人。
  我只比她大三岁,但我们一直就是不同的两类人,她敏感多情,而我却强硬坚定。我前
夫离开我时说过:邹雨,如果这段时间能让我看见你为我流泪,也许我会留下来。当时我硬
着脖梗说:“为你哭不值得。”其实,婚姻惨败,谁说我没哭过,但我不会让他知道。
  而邹月,从小就为不同的男人写情诗,记日记,长吁短叹,我已见怪不怪。只是这次,
她表现得太过激烈。——我回忆着那个林总,当时为表现出不满,根本没有仔细打量他,好
像很高,肤色黑黑的,还有那种冷漠的眼神。邹月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不可接近的人?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中级人民法院开庭,为一个抢劫团伙的首犯作辩护,虽然知道他
罪不可恕,但还是想枪下留人,给他一条生路。刑庭相好的法官见我如此努力,好意地对我
透露:“没什么希望,这个案子是肯定要杀人的,上面都定了,你也别太投入,别给家属太
大希望。”
  庭审时,我看着那个年轻人无知而求生的眼神,心想:人生,不是时时刻刻都留有余
  休庭后,我急急出了法庭,不敢与家属做太多交流。
  回到所里,刚坐定,手机响了。邹月在那头支支吾吾地说:“姐,我的辞职人事部不
批,说是放我一个月的假,让我下个月回去上班。”
  “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
  “没有,我也不想回去了。”
  “哪有这回事,没有什么不批的,你不去上班就是了。”
  “可是,人事处说,如果我擅自解约的话,就要赔偿三万元。”
  “什么?!这是什么搞法?”
  “我去年进财务部的时候,好像签过一个东西,具体什么内容我忘了。”
  “你一个小秘书,哪有那么重要,我去想办法。你在家好好呆着。”我挂断了电话。
  这时,高展旗哼着小调从我办公室门口经过,我高叫他的名字:“姓高的,过来一
下。”他的小调未断,人倒退着走进门,一屁股坐在我桌上,深情地望着我继续哼唱:“我
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
  “好了好了,别唱了,烦着呢。”我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
  “怎么啦,需要我安慰?”
  “不用。上次请你帮我打听的事,怎么没听见回音?”
  他跳下桌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故做神秘地说:“其实我早就问了,但是不想告诉
  “为什么?”
  “那样的男人,不该出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是人。”
  “怎么这么说?”我心里一惊,“变态、流氓、恶棍”之类的词在我脑海里直蹿出来。
  “你看你这种表情,就像我那女朋友一样,说起他来就象饿了八百年的狼。”
  我急了:“你不想说算了,别卖关子,出去出去。”
  “好啦,别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是我的宗旨。”他正了正身子:“林启正,32岁,身
高不详,传说有180厘米,体貌不详,据称英俊不凡。现为致林集团财务部总监,也是致林
公司董事长林洪的二公子,有清华大学和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精通英语、法语。为人低
调,办事干练,至今未婚,与其兄在公司地位相当,甚至更为林洪喜爱,有可能成为上亿家
产的掌门人。”
  高展旗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完上面这番话后,定睛注视我的表情变化,我漠然地望着他
问:“完了?”
  “完了,还不够吗?上亿还少?”老高很失望。
  我不禁笑了:“我又不是找老公,我是想问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个好人?”
  “估计这么有钱的人,多半都有点变态。”
  “小月想从公司辞职,人事部不同意,还说擅自解约要赔偿三万元,你找你那个女朋友
  “还有这种事?我就打电话。”
  高展旗拿起我办公桌上的电话,立马打了过去。与那边用格外亲密的口气说了半天后,
挂上电话,抬头对我说:“是林启正指示她们不予批准,她们也没办法。怎么,姓林的真的
看上小月了?”
  我没有回答他,心想,看样子真得会一会这个万人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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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我趁小月去洗澡的当儿,从她的手机上调到了林启正的号码,然后躲在阳
台上,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响了两声后,一个男声传出:“喂?”
  “林总,您好!”我很恭敬地回答。
  “你哪位?”
  “我是邹月的姐姐邹雨,我有事想和您面谈一下,请问你这两天是否有时间?”
  那边沉默数秒,回答:“你稍等,我不是林总,林总这时候不在,我帮你找一下。”
  表错情,我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国骂。
  隔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你好,我是林启正。”
  “林总,我是邹月的姐姐邹雨,有关我妹的一些事,我想和您面谈一下。”我懒得寒暄
客气,直奔主题。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地。”
  “那您什么时候回本地呢?”
  “……下周三下午四点,我在办公室。”他挺干脆。
  “好的,那到时候见。”
  “好的,再见。”他客气地回答。
  我合上电话,心想,搞了半天,这不是林启正的贴身手机,那么,小月的那些短信十有
八九已被别人欣赏过了,好惨。走回客厅,正见邹月在浴室里揽镜自照,我心里泛起一丝酸
楚,难道她不知道这一点吗?这个傻姑娘,到底在干什么?不被人珍视的爱情,就只是个羞
耻的笑话。
  我走到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温柔地说:“早点睡。”
  小月回头奇怪地看着我,恐怕是被我的殷勤吓到了。
  下周三的下午三点五十,我站在了致林集团的楼前,作为资产上亿的大公司,办公楼出
人意料地低矮朴素,林家的低调作风在业内早已出名。
  低调虽低调,保安措施却是出奇地严格,我经过金属探测仪,以及三个保安或前台的询
问、登记和电话请示,这才站在了林启正的办公室前。一看表,四点过五分,我迟到了。
  秘书轻轻地敲门,探头进去低声通报,然后转身微笑地向我点点头,请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办公室虽然大,但设施也很普通,最醒目的是靠墙放置的一大排书柜,高
高矮矮摆满了书。我的视线扫过书柜,扫过办公桌,然后看见了靠着窗台站着的林启正,他
的姿势,似乎是专程在等我。
  下午的阳光透过半启的百叶窗,从他的身后射过来,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但见他穿着
深灰色的棉质衫衣和牛仔裤,与我上次在医院碰面时的大款派头相去甚远。我甚至怀疑是不
是找错了人。
  他站直身子,向我点点头,然后指着沙发说:“请坐。”
  我走过去坐下后,他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光线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确实是他,眼
神还是那么冷漠、疲倦,而且,也不如传说中那么帅嘛,我暗想,五官太俊美的男人没有回
味的余地。
  秘书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盛茶用的是很精美的青花瓷杯,而非写字楼里惯用
的一次性纸杯,茶水清沏碧绿,一看就是上等好茶。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开腔说:“对不起,有点感冒。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谈?”
  我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正色说:“是关于我妹妹邹月,她到您公司工作有半年了,一直
很感谢您对她的关心和帮助,但是,由于我妹妹身体不太好,所以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已经准了她一个月的假,不够吗?”
  “不是请假的问题,我妹妹觉得她不适合在这个公司做下去,她想换个环境,希望得到
您的理解。”
  “可是我觉得她做得不错,正准备升她的职呢。”
  他和我说话时,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将一个黑色的翻盖手
机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脸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决定直入主题。“林总,我上个星期打的手机是您手里的这个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过,那也是我对外的联络号码。”
  “您的员工也不知道您手上这部手机的号码?”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没有告诉您,前段时间那个手机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机的动作停了,低头想了几秒以后,他抬头微笑地说:“是的,是有一些。特
别是情人节那天晚上,不过当时我在香港,不在这里,事后才得知。”
  “助手为什么没有及时转告您?那天晚上差点出人命,您知道吗?”我有些生气,为了
那个傻瓜小月。
  他收住笑容,回答说:“对不起,助手并不是总能联络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间。”
  “那么,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么面对你,或者您打算怎么面对她?”
  “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他坐正了身子,严肃地望着我:“我知道
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对小邹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或言
语,没有对她的表示做出过任何回应。今后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而且你放心,虽然我
的助手知道这件事,但我已告诫他不得对外透露。”
  “对,你是可以不当回事,可是,你考虑过小月的感受吗?你虽然自认为没有过任何回
应,但是你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对她都有特殊的意义,现在你让她怎么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调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帮帮她。”
  “我帮不了她,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让她离开这个环境。”
  “这个我暂时不能同意,小邹虽然没有负责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她在财务部,接触到了
很多商业秘密,我不能让她离职。”
  听到他这话,我有些恼火:“林总,我妹妹幼稚无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
在家里,我也不会认为你有什么责任。但是,你也要考虑她现在的感受,她毕竟只有22岁,
如果让她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我不保证她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
  “她当初与我们签订合同时,就已经约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终止合同的话,要赔偿公
司三万元,以及五年内不得在与我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服务。你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
与我们公司没有业务往来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觉得小邹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这样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诉合同显失公平,违约条款无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们要解雇员工,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例如像小邹这个级
别,可能有十万。我们公司历来不喜欢员工流动频繁。这是个原则,我不能破了这个规
  他的态度始终平和,似乎是有备而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放下茶杯后,我站起身说:“不论如何邹月不会再回公司来了,我会仔细研究一下那份
合同,也许我们会在法庭上见。”
  他也站了起来:“希望不是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看见邹月回来工作。请你向她转达我的
  “你可以自己对她说。”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在身后回答我:“如果需要,我会说。”
  我倏地转身,他这句话太轻佻,我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别去惹她,别瞧不
起她,虽然她很傻,但你也应该尊重她!我警告你,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你让她出了什么差
错,我会和你没完。”
  说完,我摔门走了出去。秘书看到我的派头,吓得站了起来。
  我拐上走廊,向电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绪在燃烧,心里只有一句话:太过分了!太
  可是今天的霉运还没走到头,一个办公室里冲出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左
辉,他也看见了我,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惊慌,他先镇定下来,向我点点头:“你怎么在这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有点事。”加快步伐擦过他身边,继续向电梯口走去。他却转
身跟了过来。
  “你最近好吗?”
  “挺好。”
  “上个月我打电话去家里,小月接的,说你喝醉了。”
  “嗯,你有事吗?”
  “没有,就问问你好不好?邹雨,别这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他伸手抓住我的胳
膊,想让我停下来。我甩开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没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说。”
  “你妈现在身体好点没有?”他问。
  “就那样。”
  “还是一个星期做一次血透?”
  “对。”
  “换肾的钱你筹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可是小月说还差一截。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小月,我是一番好意,我很担心你……”左辉突然停住了口,对着我身后殷勤地喊了
一句:“林总。”我转头一看,林启正从我后面走过来。
  我趁机向电梯口走去,依稀听见林启正和左辉在寒暄。
  我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闪烁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
有些湿润。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永远都没办法面对左辉,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一层,发现林启正也跟着走了进来。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他很高,身上有轻淡的香味,像夏天树林里,太阳晒过的树叶所
散发的味道,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开口了:“那个税务局的左处长,你认识他?”
  “我前夫。”这句话冲口而出,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一定也很震惊,我的余光看见他转头盯着我看。
  我努力让面部毫无表情。
  一楼很快到了,电梯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我穿过人群,径直向大门走去。
  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街上车流人流如织,潮红的落日挂在天边,我站在路边,想拦下一
部出租车,但每台车上都坐着人,偶尔有一部空车,司机也赶着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
弃了打车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第二天,我把邹月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展旗,对他说:“你对劳动法方面比我
熟,帮我看看小月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过违约责任这一块。”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
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还闹到要打官司,没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多照顾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时间和你说。我得赶到中院去,那个抢劫
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
时那个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听席上也泣不成声。
  审判庭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钮。他的父母追上
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这时电梯开了,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
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个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说,还有机会,可以上诉。突然,
我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林启正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还
有他的几个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说着什么,完全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做
没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依旧留在里面,看样子是到车库去了。
  一直走出大门,来到马路边,两个老人都紧紧地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
车,这时,那个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可如何担当得起,我连忙转身去扶,
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条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那个的士早跑得没影了。中院地处市郊,出进很不方
便,要等到一部空车还真不容易。
  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们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
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过我们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林启正坐在驾驶的
位子上,他放下车窗,对我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们还应该再谈谈邹月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还在不停地拜托我,我也
继续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时候说一声。”
  “你不是还有一些人吗?”
  他指指身后,我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两台车。
  接下来,我们两人都没有做声,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他按响了CD。音乐流泄而出,是神秘园的音乐。
  我主动地提起邹月的事:“林总,邹月的事可不可以特殊处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严格,如果要破例的话,要上公司董事会讨论。”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会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说:“好吧,我会提一下,但是我个人很希望小邹留下来,她确实干得不
错。或许,我可以把她暂时调离我们部门,调到外地的办事处去工作一段时间。”
  “可是她还是可以时时看见你,听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难彻底解决问题。”
  “那不至于吧,其实我和员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是这么说,他的声音里却透出几
  我问他:“那天你为什么去医院?你怎么知道小月在医院?”
  他耸耸肩:“我早上从香港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去医院一个是确认她情况如何,另一
个也是想向她说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确实不擅长干这个,还没说几句,你就进来了,一副
兴师问罪的模样,我也只好放弃了后一个打算。”
  我转头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办正事,他穿得很正式,西装革履,头发也一丝不乱,确
实是很帅。我在心里暗赞,真是个标准的金龟婿。
  “过几天,等小月情绪稳定后,我再和她谈一次。”我回答。
  “OK,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她沟通,也没问题。”
  我急忙回答:“暂时不劳您出马!”
  他轻声地笑了起来。对啊,有异性为自己疯狂,总是件值得得意的事。
  “你是律师?”他问我。
  “是的。”
  “刚才那两个老人是为了什么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绍了一下。
  “你认为上诉有希望吗?”他又问。
  “我没把握,不杀的理由还是有,但是据说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就是上级法院授意
  “如果留下他一条命,你能赚多少?”
  “没有钱赚,这是个援助案件。他家里很穷。”
  “那你恐怕会让他们失望。”
  “也许。但是确实罪不当诛。”
  我望向窗外,又想起那个年轻人绝望的眼神。
  很快就进了市区,我说:“林总,就在这里停吧,不耽误您了。”
  他也没有多说,缓缓靠边停下了车,我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突
然开口说:“今晚,我约了高院的几个朋友吃饭,其中有一个好象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
为那个年轻人努力的话,也可以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可以吗?”他的这个建议真唐突,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你打我电话。”
  “哪个电话?”
  他笑了,“哪个都可以,我会交待。”
  我下了车,三台车从我身边驶离,汇入车流中。正午的阳光突然让我有些恍惚。
  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林启正今天的表现让我不知所措,以我与他的交情,他
实在没有理由邀请我参加与朋友的聚会,莫非他是以此来安抚我,不要采取过激手段,以免
影响了他的公众形象?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大,不管怎样,一个下属为老板自杀,老板再如
何撇清说自己什么也没干,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或者他不让邹月离职,也是想待事情过去后
再低调处理吧?
  我突然灵光一现,心想,下次再与林启正谈小月辞职的事,我只需说一句话:“如果你
坚持不让小月走,我就把这件事公开,让舆论来评理!”想必他必会瞠目结舌,乖乖放行。
  一看钟,已近六点。我决定还是去吃这顿饭,无论如何,是个机会,像我们这种小律
师,是很难有机会与省高院的领导直接见面的。
  我拨通了林启正的那个对外手机。不出意料,两声铃响后,又是那个男人的声音:“你
  “你好,我找林总。”
  “你哪位?”
  “我姓邹。”
  那边的声音突然热络了起来:“喔,邹律师吧,林总现在不在,他要我转告您,请您六
点钟直接去天一酒楼的帝王包厢。”
  “好的,谢谢你。”
  “不用不用,再见。”
  “再见。”我挂了电话,心生感叹,与有权有势的人哪怕沾上点边都是不错的,也许我
该找个机会跟林启正合个影,万一他日后成为中国首富,我也好挂在办公室炫耀炫耀。
  我抄起案卷,直奔天一。
  决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迟到了,到酒店,已是六点一刻。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我很
不好意思地走进包厢,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满了人,林启正坐在主位上,还有些面熟的领导
模样的人物。林启正站了起来,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空位上,然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
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女律师,邹雨。”
  那些领导热情地向我点头示意,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声说:“难得见到林总有女性朋
友,应该坐到你旁边吧?”
  另外的人也跟着说:“那是那是,快换换。”坐在他旁边的人果真站起身来,招手让我
  林启正笑着摆摆手说:“别动别动,今天把邹小姐安排在吴院长身边,是有事要向您请
示汇报。”
  原来我旁边这位嗓门颇大的人就是高院主管刑事审判的吴院长,只听吴院长回答说:
“哎哟,林总的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林启正举起酒杯,说:“待会再谈工作,来,先喝酒!”
  这餐饭一直吃到九点多,场面十分热烈,光是30年份的五粮液就喝掉了3瓶,在大家的
言谈中,我才发现今晚到场的都是省里政法界的首脑,而且他们都似乎对林启正十分尊重,
而林,虽然年轻,却由于财富撑腰,自有一种威严。
  当然,我趁着吴院长高兴之际,也简单地把那个案子提了提,吴院长答得倒是爽快:
“等案子到了高院,你再来找我,我和刑庭的同志说说,如果确实可以不杀,还是应该不杀
嘛。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
  林启正倒是耳尖,听到了我们在说这事,隔着桌子对吴院长说:“吴院长,请您一定关
  吴院长马上说:“没问题,林总你放心,来,我敬你一杯。”
  在酒店门口,大家热烈握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林启正,和他那几个不知何时钻出
来的跟班。
  林启正走下台阶,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回头对我说:“我送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说:“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走吧,没关系。”
  其实我已经没有情绪再和他应付,但他坚持,我也只好上了车。
  坐进车里后,我回头望了望那几个跟班,发现他们也立马上了另外两台车。
  林启正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一边看着后视镜倒车,一边说:“他们是保镖加助手,没
办法,年初公安部门通知我们,说有黑社会打我们家的主意,想绑架勒索,所以只好这
  我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解释,同情,还是恭维?和他在一起,总有点口拙。在
路灯下,我发现他的眼睛泛红,下巴出现了泛青的胡茬,神情愈加疲惫。
  他回头看了看我,自嘲地说:“其实有钱人过得也不容易。”
  我笑了笑,说:“今天先谢谢你了。如果这个案子真能枪下留人,我再好好感谢你。”
  “怎么感谢?”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怎么都可以,只要别请我吃饭。吃饭,对于我来讲,是工作中最痛苦的一部分。”
  “难道你天天都这么吃饭?”
  “基本上是这样。”
  “确实是吃不饱,这样胃很容易坏。”我很同情地说。
  前面到了个十字路口,他说:“左还是右?”
  我连忙叠声说:“不远了,林总,不用特意送我,我下车,打个的一会儿就到家了,你
也很辛苦了。真的真的……”
  “左还是右?”他放慢车速,继续问,完全不回应我的推辞。
  “右。”我只好说。
  他熟练地将车转上了右边的马路,后视镜里那两台车也不远不近地跟着。
  “你这么辛苦,哪来时间陪女朋友?”我想活跃气氛,仗着一起吃了晚饭的分上,找了
个私人话题。
  他专注地开着车,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极了。转头望向车外,本来就因为酒精而发热的脸,此
时更加潮红。心里暗骂自己:你是什么东西,真是自作多情,想和别人作朋友。
  这时,我看见了自家熟悉的街口,赶忙喊:“林总,我到了,请停一下。”
  他侧头看了看路边说:“这里是国税局的办公楼啊?”
  “对,我就住在后面,走进去就好了,谢谢,谢谢!”没等他车停稳,我就打开车门,
跳下了车。终于逃离了这个奇怪的人,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隔着玻璃,他举了一下手,向
我示意,然后加大油门,完全不管交通规则,压过双黄线调头离去,后面两台车也随之加速
  “有什么了不起。”我嘟囔了一句,转身向家里走去。
  爬上楼,打开房门,看见小月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着灯光。我推开房门,小月正坐在
电脑前,听见我推门的声音,她手忙脚乱地关掉了一个窗口。我冲过去,大声问她:“你在
干什么?”
  小月心虚地看着我:“没干什么,和同学聊天啊。”
  “我看到你刚关掉一个窗口,老实说,在干吗?”
  “真的没干什么。姐,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管我啦。”
  “不管你,不管你,你如果真能让我不管,我才谢天谢地呢?你干的那叫什么事
  “姐,我求你别说了,我再也不想提那件事了。”邹月有些急了。
  我感到头有些晕,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对她说:“小月,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爱林
启正哪一点,就是因为他有钱?”
  “姐,你喝多了,去休息吧,我不想说这些。”
  “不,你告诉我,我一直想不通,有钱的男人多得很,姐也认识不少,改天给你介绍一
  小月背对着我,看着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开腔说:“我喜欢上他的时候,并不知
道他很有钱。那时我刚进公司,上班第二天,见到他在公司门口,西装革履地蹲在那里和一
个讨饭的老头说话,我当时很奇怪,后来他跟着我上电梯,用手机在安排别人给那个老头买
回家的火车票,还再三交待要送上火车,另外再给五百块钱,我当时就对他印象很好。后来
才知道他是我的部门经理,我们部门很大,有七八十人,我们这种小秘书,很难见到他,只
有开部门全体会议时,会见到他坐在上面。他不爱说话,但说什么都很到位,很有力。姐,
不只我,我们那里所有的女生都很迷他。”
  “有钱的人做善事,只是满足于当救世主。”我说。
  小月没有搭理我,继续说:“他总是那样彬彬有礼,对职位再低的人也很客气,上电梯
他也会首先让女生先上,哪怕是送盒饭的乡下妹。但是,他又像是永远与别人有着距离,没
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好像也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他总是那样努力,又总是那样疲
倦,我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小月的这番描述,又让我想起了刚才的林启正,确实是这样,我不由地点了点头。
  小月还在说:“他就像我一直幻想的那个男人,有着一颗高贵又孤独的灵魂,有着不为
人知的痛苦与忧伤。等到我发现我爱上他了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让自己停止下来了。”
  “不至于吧?”这段话太文绉绉了,我有点受不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月猛地回过头,坚定地说:“不,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不过……”
她的神色变得黯淡下来:“我知道我是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我不会再让自己做蠢事,
就让这个梦永远留在我的梦里,成为我的回忆。”
  我的头在酒精和小月抒情诗的双重作用下,愈发痛了起来,我站起身,拍拍她的肩,
说:“这样就好,最好连梦也不要有,一觉到天亮。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先去睡
  我回到自己房间,连衣服也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率先做到了一觉到天明。
  早晨爬起来,仍是宿醉未醒,头痛得厉害,在喷头下足足淋了二十分钟,我才让自己彻
底清醒过来。
  想起今天上午还约了一个顾问单位到所里谈合同,我急忙穿戴整齐,拎上包准备出门。
这时,我发现我的案卷袋不在了。仔细回忆,我想起昨天上林启正的车时,顺手把它放在了
座位下,后来下车心切,完全忘了这码事。
  我的心里后悔不迭,看来又得和他联系,天啊,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制造什么机会吧。
  下了楼后,我拨通了姓林的手机,又听见了那个助手的声音,我连忙自报家门:“我是
邹律师。”
  “邹律师你好!有事吗?”
  “很对不起,昨天我有个案卷袋遗忘在林总的车上了,我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方便,我
想去取一下。”
  “林总今天一早的飞机去北京了。”这家伙还真忙。
  我忙说:“不需要惊动林总,应该还在车上,只要打开车门,我拿一下就可以了。”
  “邹律师,是这样的,林总的车钥匙由他自己保管,我们打不开,看样子只有等林总回
来才行。”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概下周一吧,林总一回来,我就会向他汇报。”
  “那就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
  我挂断了电话,暗叹自己时运不济,转念想想,为了邹月的事,总得和他再谈谈,也
好,借此机会,用上我想好的杀手锏。
  到了所里,顾问单位的人已经在等我,我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一干就是一天,等到送走他们,已经又到了下班时间。
  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想看看新闻。高展旗走了进来:“亲爱的,那个合同我看
了,要推翻恐怕很难,条文签得很死,没有什么破绽。”
  我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我也看了,一时找不到入手的地方。”
  高展旗倒进了我对面的转椅里,惯性让椅子滑出去很远。
  “你秀气点!”我叫道:“坏了可得归你赔。”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坐坏的,如果椅子坏了,导致我受到伤害,我还要诉你管理不
善,以及没有明示使用方法。”他又开始犯职业病了。
  “对,你提醒了我。下次我贴张纸,写上‘高展旗勿坐’。”
  “那我要告你歧视,凭什么我不能坐,我也有合法休息权。”
  “有病!”我翻了他一眼,回头看新闻去了。
  他脚下一用力,直滑到桌前,脸凑上来问:“美女,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去不去,昨晚喝多了,今天胃里难受得很,什么都不想吃。”
  “你的酒量还需要锻炼。今晚不喝酒,我发现一个吃土菜的地方,喊上他们几个,我请
  “我不去了,真的没胃口,你们去吧。小月一个人在家呢。”
  “小月怎么没上班?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她在那里做的不太开心,想换个地方。”
  “那个部门经理是不是变态?别辞职了,换个部门试试,大不了消极怠工,我看了合同
上的约定,如果公司要解聘她,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等着公司来炒她,多好!”
  “好的,我会考虑。”我一边点着鼠标,一边回答。
  他突然握住我用鼠标的手,深情地说:“邹雨,别太辛苦,我会心疼的。”
  这话听得我全身鸡皮疙瘩直冒,我赶快抽出手,作呕吐状。高展旗站起来,呵呵直笑:
“怎么样?感动吧?”
  “本来就没胃口,今晚更得绝食了。”我大叫。
  “减减肥也好啊。最近胖了哦。”这家伙,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办公室。
  “再胖也不关你的事!”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最近怎么总碰见抒情诗人,恐怕是春天来了的缘故。我心里感叹道。
  整个周末都在师大上法学硕士班的课程,老师的讲课枯燥无味,不过重温课堂生活总让
人觉得愉快。
  我把邹月打发回家去看患病的母亲,顺路捎回去了下个月的医药费和生活费。父亲去世
多年,母亲被查出患尿毒症也已有两年多,现在靠透析维持。我一直想为她做换肾手术,但
由于她还有一些其他的病,手术风险较大,就一直拖在那里。
  生活总是有着各种烦恼和痛苦,我觉得自己完全在疲于应付中艰难度日。
  星期天晚上,邹天扛着大包小包的脏衣服回了家,我这里就是他的洗衣房。
  他摆弄好了洗衣机后,来到客厅,和我一起看电视。
  “姐,我暑假想去西藏玩玩。”
  “随便你,首先声明,没有经费支持。”
  “我知道,我在帮导师做课题,应该会给我点工资,去玩一趟没问题。”
  “行。”我干脆地回答。
  “对了,二姐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心态调整了一些。不过她就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我的导师有个儿子,25岁,在我们学校留校到老师,我给她介绍一下吧?”邹天兴致
勃勃的说。
  “好啊,早点让她找个现实点的。”
  “还有一个35岁的海归教授,配你挺合适,要不我一块介绍了?”他越说越起劲了。
  “我就算了吧,暂时没这打算。”我摆摆手。
  “姐,你也考虑一下,那人挺不错的。”
  “我睡觉去了。”我起身回到房间。
  躺在黑暗里,我突然回忆起与左辉相识的情景,他每天晚上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等我和他
去晚自习,两个人抱着书,在校园里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学校里的恋爱是那样纯粹
简单,但是却又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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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的中午,我接到了林启正助手的电话:“邹律师,林总请您今天下午五点到他办公
室拿案卷。”
  这次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致林公司,为那些安全盘查留下了充裕的时间。
  当我走出电梯往他的办公室方向走去时,我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大声说话。越走近声音越
清晰,当我走到他办公室的外间,看到他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好几个人站在他的办公桌
前,他似乎坐在桌边,只听见他用很激动的声音在大声斥责:“你们这么做,完全没有把我
放在眼里!到底谁是你们的领导?到底谁在这个部门负责?如果别人都可以代替我做出这些
决定,那还要我干什么?如果这次的事情出现什么不良后果,一切责任由你们承担……”
  我看了看那个小秘书,她坐在那里,一付战战兢兢的表情。
  不一会儿,那几个挨骂的人垂头丧气地鱼贯而出,最后出来的一个人把门带关了。
  我小声问秘书:“我姓邹,林总约我这时候过来,麻烦你通报一声。”
  秘书小声地回答我:“你最好稍等一下,林总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进去不太好。”
  “他经常这样发火吗?”我又问。
  秘书摇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这样发过脾气,真吓人,足足骂了两个钟头。”
  天啊,我生不逢时。这种百年一遇的火爆场面被我撞上了。
  我只好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抄起一份报纸看着。
  突然,手机响了,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
  我接通电话,用手掩着嘴,小声地说:“喂,你好。”
  “你在哪里?”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不好意思,请问你哪位?”
  “他们没有告诉你下午五点钟我在办公室等你吗?”——原来是林启正。
  我“嗖”地一下站起来,连忙说:“我就在你门外。”
  “那你进来。”他把电话挂断了。
  我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他背对着房门坐在沙发里,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搭在沙发上的右手,又在不停的
摆弄着手机,打开、合上、打开、合上,而且,他的头顶萦绕着烟雾,他竟然在抽烟。
  我小心翼翼地说:“林总,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来拿一下案卷。”我的目光四处搜
索,但没看见我的那个案卷袋。
  他没有回头,闷闷地问“你很喜欢迟到吗?”
  “不是,我早就到了,但是我看到……看到……你很忙”我字斟句酌地说,“我想还是
等一等。”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烟,安静的室内只有手机关合的“啪啪”声。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办公室中央足足有三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林总,如果今天你
不方便,我改天再来。”
  他突然伸手把烟摁灭,站了起来,转身朝向我问:“如果你心情不好,你会怎么办?”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充满着血丝,脸上并没有怒气,却有着些许焦虑。
  “我?”我不由地反问了一句。
  他点点头。
  我想了想,说:“我有很多办法,不过最常用的是两种,一是购物,买东西,还有就是
  “什么运动?”
  “我喜欢打羽毛球。”
  “是吗?”他的眼睛时流露出一丝兴趣:“水平怎么样?”
  “一般的人可打不过我。”我一仰头,做得意状。
  他转身走到书柜旁,打开柜门,拿出一个运动包,转头对我说:“那我倒要试试看。”
  说完走到门口打开门,望着我头一偏,示意我随他出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瞪眼对他说:“现在五点多了,哪有现在去打球的?”
  “没什么不可以,走吧。”
  “可我的案卷呢?”
  “在车上。”
  我只好随着他走了出来。走到外间,他伸出左手手指,虚空地点了点秘书:“别说我出
去了。”秘书连忙点点头。我看着他暗叹,派头不小。
  下了电梯上了车,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看见我的案卷。他将车驶出车库,然后对我
说:“别找了,我记起来我把它丢在家里了。”
  我看了看他,无话可说。这不是戏弄我吗。
  他接着说:“你平时打球在哪打?”
  “我们所旁边的一个场子。”
  “那好,你指路。”
  “我不想打,我没有这时候打球的习惯。”我没好气地说。
  前面是红灯,车缓缓停了下来,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看号码,直接按关机键关了
机。然后转过脸来说:“如果你今天陪我打球,我保证你高院的那个案子改判,可以吗?”
  我不喜欢他用这种方式和我说话,反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我做生意?我不需要
靠这种方式来做案子,而且说实话,判那个家伙死刑也没错到哪里去,反正又不是我的亲
  他双手撑着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好吧,你只要把我带过去就可以了。”
  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车子开动起来。
  他这样说,我也无法拒绝,只得指着前方说:“立交桥那里左转。”
  很快,车子停在了羽毛球馆门口,我用手向上指指:“楼顶。”
  他透过天窗看了看问:“从哪上去?”
  “这边有个小门有电梯。”我又往右指了指。
  两人都下了车,他锁上车门,拎着包就往右边走去。
  我看到他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喊道:“喂?”
  他回头。
  “你一个人打什么球啊?”
  他耸耸肩:“也许还能找一个落单的。”
  “除了你,哪有一个人来打球的。”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一跺脚,朝他走去:“好了好了,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今天就陪你打一盘。”
  听我这么一说,他也笑了。
  两人上了电梯,我对他说:“谁输了,谁请客。”
  “没问题。”他笑着回答
  我在这个球馆有全套的运动装束,两人分头换上后,立刻上场厮杀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球技相当了得,击球力度很大,而且由于身高,他完全占据了空中优势。
我渐落下风,但还是顽强抵抗。
  突然他一个网前轻调,我紧跑几步想把球救起,却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他连忙跑过来,
伸手给我,问:“没事吧?”我一抬头,发现他挂着汗水的脸上有着很灿烂的笑容。我握住
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摆着手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打了快一个小时了,你的体力也很不错。今天就这样吧。”
  两人各自回到更衣室,更衣沐浴。
  我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更衣间,他已坐在服务台前等我。
  看见我出来,他两手一摊说:“对不起,我结不了帐,我只有卡,没有现金。”
  我赶忙掏出钱包:“应该我来,本来就是我输了。”
  结完帐,两人走上电梯,他又问:“打完球,你一般干什么?”
  “吃饭啊,我早就饿死了,中午盒饭本来就只没吃饱,不然不见得会比你差很多。”
  “好啊,我请你吃。”他接口说。
  “让我想一想。”我假装有些犹豫。
  他果真不做声,等我做决定。
  下了电梯,他问:“想好了吗?”
  “还没有。”
  “饭总要吃的,走吧。”
  “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在想,这个城里最贵的餐馆在哪里?”
  说完这话,我们两人都笑了。
  我们并没有去最贵的地方,我带他去了一个市郊的小餐馆,那里由于有极鲜美的鱼头火
锅,而日日生意火爆。我下意识地不想与他在太安静、太豪华的环境里吃饭,因为那样意味
着我要花更多的心思来与他活跃气氛。
  当他随我走进烟雾弥漫、人头攒动的小店,顿时被那架式吓住了,第一句话说的居然
是:“这里可不可以刷卡?”
  我心里暗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他:“应该可以。”
  满身油污的服务员挤过人群大声招呼我们:“几位。几位?”
  我伸出两个手指头,意思是两位。“楼上请,楼上请!”服务员大声地说,带领我们绕
过杂乱的桌椅和大声说话笑闹的食客,上了二楼。
  楼上相对安静些,我们被安排坐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我根本没看菜谱,就熟练地报出了几个菜名,然后问他,“林总,你还要什么?”
  “不用了,这样挺好。”
  服务员扔过来两个杯子和一壶茶,下楼交菜单去了。
  我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满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连忙说:“谢谢。”
  他的头发半干着,有几络搭在了额前,这令他看上去比平常年轻许多,也没有了那种高
高在上的踞傲。我感叹说:“如果邹月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不知会不会发疯?”
  “她还不知道我和你见过面?”他抬眼问。
  “我怎么敢让她知道,搞不好她半夜背把菜刀,把我当西瓜切了。”我一边说,一边作
切西瓜的手势。
  他笑了起来,我发现他右边的脸上竟有个酒窝。“你有个酒窝,好可爱!”我指着他的
脸,随口说了出来。
  听我这么说,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也意识到自己太随便了,为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幸好这时火锅端了上来,我连忙扶起筷子,热情地邀请他:“来,吃,吃。”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他一边端起筷子,一边问。
  “是啊,我们做这一行,也经常要陪别人吃吃喝喝。这个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基本都
  “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也有些不同,我们和那些法官、当事人,既是工作关系,也是朋友,所以有时吃得也
很开心。说实话,你们吃饭的那些地方,又贵又不好吃,完全是吃排场。”
  他点点头,似乎很认同我的说法。
  “你没有应酬的时候,在哪里吃?”我好奇地问他。
  “中午在食堂,晚上基本都有应酬,偶尔有空,就回家吃方便面。”
  “不到爸爸妈妈家去吃?”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又另外成了个家,我很少回去。”他回答。
  我忙说:“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没关系。”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斗胆又问到这个问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正面回答:“她不在这边,在香港。”
  我一拍桌子:“喔,难怪你说你情人节那天在香港,原来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力
度太大了点,桌子晃了晃,热腾腾的火锅也跟着晃了晃,他吓得躲开好远。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这餐饭吃得很愉快,他表现得平易近人,有问必答。当然最后又是我请客,这样的小店
哪有什么刷卡机。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他对外的
那个手机号码。
  我连忙递给他看,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考虑了片刻,对我说:“你接吧,看他是什么
  我接通了电话,那个助手很焦急地说:“邹律师,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和林总在一
  “林总……林总……”我拖延着时间,看他的反应。
  他点点头,接过了电话,转身走开几步,低声与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回身
还给了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他开车的速度很快,而且脸上又恢复了心事重重的表情,与
刚才判若两人。
  过了许久,他说:“今天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公式回答。
  “是真的,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我小学毕业就出国读书,回来就进公司做事,我周
围的人,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生意伙伴。”他转头看了看我,很认真地说:“可能你不
相信,但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这好说,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尽管找我。”
  “好的。”他点点头。
  车里又有些冷场,我赶忙笑着打岔:“原来我还在想,找机会要和你合个影,留在那
里,将来你要是成了中国首富什么的,我就把它洗大点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他回头望了望我,突然转移了话题:“你经常出差吗?”
  “不算经常,不过有两个顾问单位在外地有分公司,所以有时候也要去处理一些事
  “坐飞机还是坐火车?”
  “主要是坐飞机,火车太浪费时间。”
  “坐头等吧?”
  “哪有你那么好的命,有商务舱坐就不错了,只坐过一次头等舱,那是因为事情紧急,
商务舱的票都卖完了。”
  他没有再接话,专心地开着车,我也就乖乖地闭了嘴。我时时注意不让自己成为聒噪的
  一会儿,车在国税局的门口停了下来,我一边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样东西,一边说:
“那个案卷,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会尽快送给你。”他回答。
  “那就先再见啦。”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邹雨,”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转头,他正看着我,说:“那次你坐头等
舱,就坐在我的旁边,候机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
  “真的?”我很惊讶,已经着地的脚又缩回到车上。“我怎么没有印象?”
  “你当时好像心情不好.”
  他这一说,我突然回想起来,那天上午,我刚跟左辉去办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大
门,就接到顾问单位电话,要我赶往北京,参加一个仲裁质证会。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
恍惚,情绪低落,乘出租车都报错了地址。
  见我没回答,他干脆转过身,侧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
继续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旁若无人地流眼泪,你知道吧?那天我们整个头
等舱里的人,都陪着你带着悲伤的心情进首都,特别是我,坐在你的旁边,空姐都用异样的
眼光看着我,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递纸巾,你不停地对我
说谢谢,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听他这么形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可以告诉我那天是什么事吗?对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那天上午我刚办了离婚手续。从左辉向我提出分手,到我们
办离婚,前后只有一个星期,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没有像其它朋友一样,继续追问我细节,这让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小雨,落在车玻璃上,星星点点,折射出路灯的光芒。
  他回转身坐正,摸出烟盒,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车厢里顿时弥漫着香烟浓
郁的气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后离开机场,看到你站在那么多等出租的人中间,恍恍惚惚
的样子,我真的有一种冲动,很想让你上我的车,送你一程。但我知道,两个素不相识的
人,这毕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之后很久,我只要坐飞机去北京,
就会下意识地找找你。”
  我有点发懵,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让你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我心里总是有些歉疚,但是当我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
真的有点高兴,因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有印
  他接连着深吸了几口烟,然后用力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其实我不是一个好领导,也是
一个很孤僻的人,我很少与下属或无关的人接触,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
内,与你见这么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
太多了。总之,希望你生活越来越好。”
  我完全糊涂了,机械地与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我拎着东西下了车,一回头,他正看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他转过头,一踩油门,车
子肆无忌惮地越过双黄线,调头而去。
  当晚,我躺在床上,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些话,还有他焦虑的表情,微笑的样子,以
及,他侧身看着我,说起和我的初遇时,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态。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
了一些东西,一些陌生又坚硬的东西,横亘在我心脏跳动的地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
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当我站在镜子前刷牙时,我突然发现我有了很明显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
至?我含着牙刷长叹一口气。
  镜子中,邹月披头散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身后,吓得我猛地回头,大叫:“你干
  “姐,昨天人事部打来电话,说公司决定,把我调到致林物流的财务部去工作。”邹月
低眉垂目,很忧郁地说。
  “致林物流?在哪里?”我边哗啦啦漱口,边问。
  “在火车站那边,不和总部在一起。”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那边缺一个主管出纳,财务部推荐让我过去。”
  “这么说,你应该是升职啦?”我开始洗脸。心里暗想:林启正动作可真快。
  “是的。”话虽这样说,邹月的话里可没什么高兴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脸。
  “我不知道……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意这样安排?”
  “哪个他们?有什么意?”我反问。
  邹月低下头,没有回答。我真看不惯她这种粘糊糊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邹
月,你要记住,不管你还在不在这个公司做事,你和林启正都是无——关——的——人。”
  说完,我把毛巾挂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化妆台前,用手掌把收缩水“啪啪”地拍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活学活用,
“无关的人”——这是林启正昨晚对我的定义,今天就被我用来教训邹月,确实,我们姐俩
都需要时时刻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九点,我到了办公室,管内勤的小张喊住我。“邹律师,这里有你的一个案卷,今早送
  我走过去,递到手里的正是那抢劫案的案卷。“是个什么样的人送来的?”我忍不住
  “一个年轻男的,矮矮胖胖的。”——当然不可能是林启正,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案卷也送来了,邹月也要调离了,确实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我暗想。
  走进办公室,我抽出资料,准备写上诉状,发现资料上粘了一张黄色的易事贴,写着:
“我已与周院长打过电话,再次请他关注,你可直接与他联系,他的电话是139********。
林即日。”字写得很漂亮。
  字条没有称呼,落款也只有一个姓,林启正做了他允诺的事,但却显得疏远、陌生。想
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林是谁啊?”耳旁突然冒出个声音。
  我腾地一回神,发现高展旗不知何时已俯身在我身后,也盯着纸条在看。
  我忙把纸条收好,故作镇定地说:“一个朋友,拜托他为那个抢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绍我认识认识,我手头也有个杀人的案子要上诉。”
  “还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乱介绍。”我摆摆手。
  “哎呀,死马当作活马医嘛!我那个案子要是救回一条命,家属答应酬谢二十万呢。”
  我很烦他,站起身来把他往门外推:“我的案子还不知该怎么办呢,谁管你啊。你自己
想办法吧。”
  高展旗一边退一边继续说:“只要你能帮到我的忙,二十万我和你三七开……对半
开……你七我三……都归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门后,我反手想把门关上,谁知他又用手把门抵住,很严
肃地问:“邹雨,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立马否认。
  “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家里还好吧?你妈身体没事吧?左辉没有纠缠你吧?”他设想
了很多可能。
  “没事!没事!”我忙说,然后继续关门。
  他不屈不挠地伸出脑袋,“邹雨,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高展旗!”我叫起来:“你别恶心我啦!”
  他脸上显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别人说谎话说一千遍都成了真理,为什么我的真心话
说了一万遍,你还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现在别烦我!”我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出门去,这才把门关上。
  回到桌前,我将那张易事贴夹在了电话本里。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过着。
  邹月犹豫再三,终于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启正那张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见
  我手头的抢劫案,上诉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长一个小时的亲自接
见,他还喊来了刑庭庭长,共同研究案情,基本达成共识。
  我还是会去打球,会去那家小店吃鱼头火锅,也有两次,去了天一酒店请法官吃饭。但
我没有再遇见林启正。只有一次,我站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路边等出租,看见他的车从我身
边呼啸而过,牌照号全是6的黑色宝马,后面照例跟着两台车,在拥挤的路上分外招摇。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终审判决。法官部分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当事人被判死
缓,这就意味着他与死神擦肩而过,只要服刑中表现好,十几二十年后他将重获自由。那对
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门口中磕头谢恩。我赶紧悄悄地走开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礼
  坐上出租车,我拿出手机,想给林启正打个电话报喜。可转念一想,他也许并不在意这
件事的结果,甚至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这码事。为避免尴尬,我把电话拨到了助手的电话
上,客气地请他转达谢意。助手客气地应承了。
  尽管我内心也有些企盼他会回个电话,问问详情,但是并没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这
本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所的郑主任被评为了全国百佳律师,这个头衔颇花了些努力和金
钱,也是我们所的喜事,所以当他启程去北京领奖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里同仁去送
他。目送他进入安检口后,我们转身离开,忽见主任的小情人从我们身边偷偷溜过去,原来
主任趁机带着小秘私会。我和高展旗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转头,忽见门口方向一群人涌过来,个个西装革履,煞是醒目。然后,在人群中,我看
见了林启正,他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边走边与身旁的一位老者低声交谈。
  看他迎面走过来,我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没看见我。
  还是打个招呼吧?
  还是算了吧,别打扰他和别人说话。
  正在我犹豫时,他已走到我的面前,这时,他仿佛不经意间转过头,视线扫到了我的身
  我看逃不过,赶忙挤出笑容,“林总,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着点头回复。招呼打完,两人已擦肩而过。
  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样。我的心情
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展旗捅捅我,兴致勃勃地问:“谁啊?谁啊?”
  我只好回答:“就是邹月原来那个部门的林总。”
  “林总?就是那个林……林什么正?”
  “嗯。”我也懒得帮他回忆,随口答道。
  他回头又认真地看了看,叹道:“真够拽的!不过,这家伙确实长得人模狗样!”
  这叫什么形容词,我横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哎?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前不久你不还托我打听他
  “不算认识,点头之交。”我回避重点。
  “这种人,得和他把关系搞好,要能在他们公司捞个法律顾问当当,一年就不用干别的
活儿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场,高展旗最近从别人手里退了一台二手的本田车,宝贝得不得
了,我上车前,他还嘱咐我:“别急着上,把脚下的沙子跺一下。”
  我懒得理他,直接坐进车里。
  车子上了机场高速,他把音响开得很大,放着慢摇乐曲,脑袋还随着音乐不停地摆动,
车子也跟着在路上摆来摆去。这纯属晚上泡吧的后遗症,我完全拿他没办法。
  车子终于到了高速尽头的收费站,我暗松了一口气。突然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
面有检查的。”
  我定睛一看,收费站出口远确实站了许多交警,我说:“你又没犯什么事,紧张什
  “我的车是走私车,没手续的。惨了惨了。”
  “你不是有牌照吗?”
  “那是借了朋友的,挂在上面。”
  高展旗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开溜,可是四周没有任何路口,他只好硬着头皮住前开过
去。果然,一个交警走上来拦住车,敬了个礼,要看他的驾驶证和行驶证。高展旗先掏出驾
驶证,妄想蒙混过关。这里只见另一个交警走上来和检查他的交警耳语了两句,然后,检查
他的交警再次向他敬个礼:“同志,我们怀疑你的这台车是走私车,请你下车,我们要把你
的车扣走。”
  这可真惨了。高展旗急忙下车和交警说好话,然后又到处猛打电话,想找到熟人打招
呼。我也下了车站在车边,一时也没了主张,眼见交警的拖车轰隆隆地开过来,马上要拖车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急刹在了我身边,带起一阵灰尘,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车窗摇下来,我发现车里是林启正,他带着一副墨镜,端坐在驾驶位上,开口问我:
“什么事?”
  “我朋友的这台车没手续,交警要扣车。”我回答。
  他点点头,然后说:“那你坐我的车回市区吧。”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走。”我摇摇头。
  “很好的朋友?”他又问。
  “一个所里的同事。”我说。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对着电话里说:“你过来一下。”
  只见跟在后面的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跑到他的车前。林启正问我:“就是这台车吗?”
  我点头称是。他对那个跟班低声交代了两句,跟班点点头,走到旁边去打电话去了。
  林启正转头对我说:“他会帮你的朋友处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要么你坐我的车先
  还没等我回答,高展旗也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朝我喊:“邹雨,帮我想点办法啊!”
  我连忙对高展旗说:“林总在帮你出面呢,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高展旗的眼睛都亮了,加快脚步走到林启正的车前,点头哈腰地感谢道:
“林总,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叫高展旗,是邹雨的同事,也是老同学,现在在同一所律
师事务所工作,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你尽管发话。”说着就递上了名
  林启正接过名片,客气地笑了笑:“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
  高展旗连忙点头:“林总,太谢谢了。下次专程请您吃饭,您一定要赏光。”
  林启正又客气地点点头,转过来问我:“你怎么办?”
  我知道他是问我坐不坐他的车走,我想了想,说:“不用了,我还是和他一起走吧。谢
谢你,林总。”
  高展旗又在旁边说:“林总,下次一定要专程感谢您。”
  林启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小事一桩,不必太客气。”说完摇上车窗,车子一轰
油门,开出去很远,又掀起一阵灰尘。
  我连忙再次用手捂住嘴,高展旗却在灰尘中感慨万千:“宝马750,好车!今天真是遇
  我转身一看,那个助手也上车走了。我心里正纳闷,不是说要帮我们处理吗,怎么就走
  突然听见那边的交警高喊:“哎,那台本田,走吧走吧,这次有领导打招呼,下次可别
让我再看见你!”
  我和高展旗交换了一下眼神,摆平了,这个林启正,真厉害!
  两人立马钻进车里,扬尘而去。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办事后回到事务所,发现高展旗已经用劫后余生的激情,把这段
经历在办公室的每个人面前宣扬了一遍,当我走进所里,发现大家都用很景仰的眼神望着
我,四五个年轻的女助理甚至跟着我进了办公室,把我围在了中间。
  “邹姐,林启正是不是真的很帅啊?”“你怎么认识他的?”“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女朋
友啊?”“下次带我们认识认识他吧!”……小姑娘们叽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我都不
知从何答起。
  “你们发什么神经?”我奇怪地问道。“怎么都知道他?”
  “当然知道,他是城里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英俊潇洒,身家过亿,有一次我一个记者
朋友采访过他,当场被他迷晕过去呢。”内勤小张说。
  “对呀对呀,我的同学在他们公司里做事,说他们公司所有的女性都迷他迷得不得了,
还有人为他自杀呢!”助理小陈在旁插嘴。
  自杀!——我心里一惊,难道小月的事传出去了?我忙问:“谁啊,为他自杀?死了没
  “好象没有,那个女的想跳江,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边,说要林启正出面见她,110都
出动了,女孩的父母啊、朋友啊都来了,怎么劝也不行,非要见姓林的。”小陈绘声绘色地
  “然后呢?他来了吗?”大家问。
  “没有,那个人真是冷酷,他拒绝出面,而且还要别人转告那个女孩,说她这么做很
蠢。后来那个女孩真的跳下去了,被人捞上来送去医院,不过好像没死。”
  “怎么这么没有爱心,去劝劝她有什么关系?”
  “是啊,毕竟人家是喜欢他嘛,人命关天,真要是死了,他也会内疚啊?”
  “可是如果他出面,救下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呢,林启正也有他的考虑。”大家议论起
  我的心放了下来,转念一想,小月那件事,难怪林启正无动于衷,原来已经不是第一
  这时,小姑娘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邹姐,林启正有多帅,形容一下吧!”
  我想了想说:“长得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说帅到不行,就那样吧!五官比较端正!”
  大家对我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高律师说,比他帅一点,能让高律师承认别人比他帅,可不容易。”小张说。
  “那是因为林启正帮了他的忙。”我回答。
  “邹姐,你怎么认识林启正的?介绍我们也认识一下吧?”“是啊,趁着他还没对象,
我们还有机会。”“邹姐,你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结婚啊?”……
  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两手扶着桌面,用“泼冷水”的口吻对几个花痴说:“妹妹们,
我就大家的问题答复如下,第一,我和林启正是普通朋友,见面不超过五次,他当不当我是
朋友还不一定;第二,林启正已经有了女朋友,现在在香港,今年可能就会结婚,所以你们
已经没什么机会;第三,不要做白日梦,考虑比较现实一点的对象,你们周围未婚男青年就
不少,比如高展旗之流。”
  小姑娘们颇为泄气,耷着头走了出去,小陈边走还边嘟囔:“高展旗?!他哪里看得上
我们啊,他只看得上你。”
  我真是没话可说。这帮小女孩。
  这时,高展旗从门口冒出了头。
  他走到我面前,用很神秘的口吻,说:“你猜我昨晚遇见了谁?”
  “谁?本&#183;拉登!”
  “嘿,认真点。”
  “除了本&#183;拉登,你遇见谁都不奇怪。”
  高展旗见我不吃他这一套,只好自己招供:“我昨晚在酒吧里见到了——左——辉!”
  这个答案真让我觉得无聊,“见到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昨晚拖着我去吃夜宵,谈了很久,两个人都喝得晕乎乎的了。”
  “在学校里,你们俩就是酒色之徒。”
  “他跟我说,他没和那个女的好了,两个人早就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我由衷地想。当初不要老婆,不要财产,不要尊严,拼了一切去追求的东
西,最终却没有得到,确实可惜。
  “他还请我做说客,说想和你重修旧好。”高展旗终于说到重点。
  我露出嘲讽的笑容。
  高展旗马上说:“我可没答应他。”
  “真好笑。”我不想再说此事,换了个话题:“昨天那事,你还好意思到处宣扬,自己
买台没手续的破车。”
  高展旗摇头感叹道:“我现在才知道趋炎附势的好处,这个社会,我们焦头烂额的事,
别人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而且还不用亲自打。”
  我有些不悦:“你意思是说我趋炎附势啰。”
  “邹雨,趋炎附势在这里不是贬义词,而是现实社会生存的一条法则,就像是一条生生
不息的食物链,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往上一个食物层靠拢。林启正那种人,如果真能趋上
附上,那我们日子就好过多了。”
  “你也说得太玄乎,他不过是个做生意的人,一个部门经理。”
  “你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裁了,超过了他哥哥。而且他们的家族背景很复
杂,纵横军、政、商界,所以生意才会做得这么大。”高展旗权威地评论。“林启正前途无
  我叹了口气:“唉……别人有钱有势是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安心做平常人好了。”
  高展旗突然又问起那个问题:“你怎么认识他的,好象关系还不错?”
  “没有啦,小月原来在他手底下做事嘛,只是认识而已。”我搪塞道。
  “哦……过两天帮我约他出来吃饭吧,谢谢他。”
  “他是什么人?我们约他,他不会出来的啦。”
  “试试看。我打听过了,他们公司原来签的那个法律顾问快到期了,也许我们可以争取
一下。”高展旗兴致勃勃地说。
  “再说再说。”我回答。
  ——副总裁……日子会更辛苦吧,我突然在心里想。和他虽然只有几次相见,但总有些
格外的熟悉和亲切。只是,毕竟,都是些和他无关的人。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来要去师大上课,但邹天打来电话,说是要带几个朋友回来玩,我只好
跟老师请了假,在家准备午饭。九点多钟,我邀了小月一起去买菜,走到楼下,发现不远处
的一个工地人声鼎沸,混乱不堪,走近一看,工地门口停着警车、救护车,还有记者的采访
车,里面起码聚集了上百人,都仰着头望向空中。
  “姐,这是我们公司的楼盘呢。”小月在旁边说,拉着我走了进去。
  我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高高的楼顶边似乎站着一个人,而且还在来回走动。
  民工讨薪、跳楼威胁?——我脑子里马上浮现出这两个词。这时,一个女孩走过来和小
月打招呼。
  邹月也和她打起招呼来,两人聊了一会儿,邹月回到我身边:“她是总公司公关部的,
她说楼上那个人原来是这个工地的民工,半年前干活时从楼上摔下来,残废了,现在要求公
司赔他钱。”
  “那也不该找开发商,应该找施工单位啊!”
  “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有钱呗。”
  “算了,我们走吧。”我拉着邹月准备转身。
  邹月似乎不愿意,硬着身子说:“姐,再看会儿嘛。”
  “有什么好看的,待会儿真的跳下来,多血腥啊,我们还得去买菜呢,邹天他们就快过
  “再看会儿嘛!”邹月坚持说。
  我只好随着她站在那里,又呆了五分钟。远远看楼上,好象有些人爬了上去,在劝说那
个意图自杀者,我有很严重的恐高症,看到别人在高处走来走去都会感到恐惧。我催促邹
月:“走啦走啦,你什么时候变得爱看热闹了,这有什么看头,他绝对不会跳,只是威胁威
胁而已。”
  见她还是不动,我扯着她的手往工地大门外走去。她很不情愿地跟在我后面。
  没走几步,突然一台车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正刹在我们面前,牌照号码全都是6的黑色
宝马。然后,林启正从驾驶室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可能是周末的缘故,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
恤和蓝色牛仔裤。
  邹月的手在我的手里颤抖起来,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看热闹。
  林启正径直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路过,来看热闹。”我回答。
  邹月在旁边低声地喊了一声:“林总。”
  林启正将眼光转到她身上,点了点头。
  这时,忽啦啦围上来一大群人,开始向他汇报情况,他随着那些人向工地深处走去,隐
隐听见他果断地说:“把现场的人清空……找施工方的老总过来……。”
  我转头看邹月,她还在痴痴地望着林启正的背影,看来这姑娘病还没好。我用力扯扯她
的手:“走吧,马上要清场了。”
  一路走到菜场,邹月都是楞楞的,我也懒得理她,专心买自己的菜。当我正在鱼摊前指
挥鱼贩捞那条我看中的鱼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开始唱歌。我估计是邹天打来的,掏出手机接
通后,直接放在了嘴边,嘴里还在对鱼贩大声嚷嚷:“就是那条鱼,就是那条鱼……”
  “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似曾熟悉的声音。
  “我在外面,你哪位?”菜市场的嘈杂使我的音调提高了八度。
  “我是林启正。”
  我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改用尊敬的口气说:“林总,你好!”
  听到我这么说话,旁边原本魂不守舍的邹月瞪大了眼睛。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这里来一下?”
  “我?!”
  “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那……那好吧,我就过来。”
  “需不需要派车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边。”
  挂了电话,我对邹月说:“走,回去一趟。”拎着菜,扯着她向市场外走去。鱼贩在后
面高叫:“你的鱼还要不要?”我这才想起那条鱼,赶忙转身付了钱,把鱼拎在手里。
  邹月走在我身边问:“姐,是谁的电话?我们去哪里?”
  “林启正,要我回工地去一下。”
  “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邹月极端疑惑地说,抢过我手里的手机,翻来电号码:“这
不是他的电话呀!”
  “也许是拿别人的电话号码打的。”我搪塞她。
  “他怎么会认识你?”
  “有一次遇到,朋友介绍的。”
  “是哪个朋友啊?”
  “你不认识。”
  说着我们就到了工地门口。林启正的助手在门口等着,见我们过来,赶忙示意看门的人
打开了大门,然后把我们带到了林启正身边。林启正正在和几个领导模样的公安讨论着什
么,助手走过去对他示意了一下,他转身走到我面前,很郑重地对我说:“有件事希望你能
帮一下忙。”
  “什么事?”
  “你带律师证了吗?”
  “在我包里。”
  “现在楼上那个人提出要见律师,如果调别的律师的话,起码还要等二十分钟,但是那
个人情绪很激动,随时可能采取过激行为,所以我们急需有位律师上去和他谈一谈。”他低
着头盯着我,诚恳地问:“你是我知道的离这里最近的律师,你可以去吗?”
  这可真是将了我的军,我抬头看看那栋楼,大概在三十层高,人在上面,就只剩下一个
小黑点,光是看着都让我发晕。我问他:“可以在电话里谈吗?”
  他摇头:“不可能,见面才有诚意。”
  我又看了看那楼顶,实在是没有勇气,只好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恐高,我怕我上去
会说不好。”
  他暗忖了几秒,问:“能不能克服一下?旁边还有很多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我看着他,羞愧地摇摇头:“我怕自己一紧张,反而会误事。”
  “那就算了吧,谢谢你。”他有点失望,转身走了回去,对助手说:“你再催催陈律
师。”助手回答说:“已经在路上了,还要一刻钟。”
我和邹月站在那边,一时不知是否该悄悄离开。
  这时,听见公安的步话机里传出焦急的声音:“律师来了没有?律师来了没有?他很激
动,已经站在屋顶边上了!”
  下面的领导对着步话机回话:“再等一下,就快到了。”然后对旁边的人说:“让消防
队做好接人的准备!”
  一个站在我们旁边的人悄悄地说:“有什么好接的,那么高摔下来,气囊有屁用,早就
成肉饼了。”
我看看林启正,他半坐在一张桌子上,微皱着眉头,手里的手机又在不停的打开、关上。看
样子这是他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邹月在我旁边问:“姐,你认不认识住在这附近的律师啊?”
  我仔细想了想,对她摇摇头
  突然,楼下的人发出惊叫,大家都向楼顶望去,只见那个人似乎在楼的边缘来回地走
动,还把一些砖瓦扔了下来,隐约听见他在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见律师!我要打官司!
我要见律师!我要打官司!”
  只听见步话机里的人在大声说:“他情绪很激动,我们无法靠近他,无法靠近他!”
  “尽量拖延,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横,把手里的菜交给小月,走到林启正面前说:“我上去试试。如果到了楼顶,
我可以坚持住,我就跟他谈。”
  林启正立刻站起来,说:“好!我陪你上去!”
  周围有几个人马上表示反对:“林总,你还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面坐镇指挥。上面
  他对那些人摆摆手,转头对我说:“跟我来!”
  我随着他穿过砖石和黄土堆,上了一部施工电梯。施工电梯就架在几根钢架中间,四面
都是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勉强拦住。电梯启动时,猛地一震,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我吓得
赶紧抓住旁边的铁架。
  林启正望着我说:“别紧张,很安全。”
  我点点头。看着地面渐渐远离,我的心开始紧缩,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说不出话
  到了楼顶,电梯又以极大的声响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时,林启轻轻拍拍我的肩说,“别往下看,跟我走。”说完先出了电梯,我也只好战
战兢兢地跟着他下了电梯,没走两步,一个公安迎了上来,急促地问:“林总,这是律师
  我紧张地答不出话来,林启正在旁边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们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启正低头问我:“怎么样,你可以吗?”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问:“人……人……在哪里?”
  公安用步话机向上指了指:“在楼顶上,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穿过整个楼面,突然发现,要上到楼顶的话,还得沿着一个木板桥爬上去,
而那个木板桥几乎完全悬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里。林启正一直站在我旁边,他没有说什么,似乎在等我做决
  公安走了两步,见我们没跟上来,又返身走了回来:“怎么啦?上去就到了,快点快
  我还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边拽一边说:“胆子这么小,
怎么当律师?!你这是去救命呢,还不快点!”
  我就这么被他生生拽上了楼顶,然后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在楼顶的边缘来回
走动和叫骂,有十几个公安和民工模样的人站在离他约20米的地方,不停地劝他,而他只是
大声说:“除了律师谁都不准过来!我要见律师,你们不让我见律师,是剥夺我的人权,是
要逼死我。我的律师怎么还没来?”
  公安大声对那个年轻人说:“别急别急,小刘,你的律师来了!”然后低声对我说:
“你只要想办法把他引到中间一点的地方,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把他控制住。”
  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我,楼房刚刚封顶,四周毫无遮挡,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风吹得
人摇摇晃晃,仿佛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像是踩着棉花,
完全落不到实地。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没有退路了,只好深吸一口气,高一脚浅一脚向那个年轻人走
  走到离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我停下来。“你好,我叫邹雨,我是律师。”我的声音颤
抖着,但我努力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
  年轻人看着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骗我,你这么年轻一个女的,怎么是律师?“
  我想从包里翻出律师证来给他,可是手抖得太厉害,我竟打不开包的拉链。这时,突然
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接过我的包,打开了拉链。我返头一看,是林启正。看到他,我的心
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了律师证。
  “那个男的,别过来!”年轻人突然叫道。林启正退了下去。
  我把律师证举起来,年轻人说:“你送过来,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边走了几步,远远地把证递给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你送过来。”他不上我的当。
  我又往前走了两小步,勉强把证递到了他手里。他拿过证,仔细看了看。
  我站的地方离楼的边缘不足两米,甚至能看见楼下桔红色的气囊。我感到自己几乎喘不
过气来,呼吸急促而无力。
  “邹律师,你要帮我打赢这场官司啊?”年轻人终于相信了我。
  “我还不清楚你的情况,你能和我说一说吗?我一定会帮你!”我尽量保持着冷静。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自己的经历,我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我有大脑有一大半在恐
惧中失效了。但我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我听懂了他的每一句话。等他说到差不多的时候,我
打断了他,我说:“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在工作中受伤的,
第二,你的伤情已构成残疾,这也有医院的证明,但是你现在缺的就是工伤鉴定,如果没有
工伤鉴定,就不好计算赔偿数额。”
  “我没有钱做工伤鉴定!我一分钱也没有了!”年轻人悲伤地说。
  “没关系,钱不多,我可以借给你,我可以免费帮你打官司。”我安慰他。
  “包工头不会给我赔钱,他说不管我告到哪里,都没用。”他开始哭泣,但他的愤怒在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钱,他就得拿多少钱,不然法院可以
强制执行。”
  年轻人的布满泪水的脸上现出希望。我继续说:“小刘,听姐姐一句话。人活着才有希
望,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这话虽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声微弱下来。
  我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向我走了过来,刚走过来两步,后面的人就蜂拥而上,
马上把他走了。
  此时,我残余的勇气完全崩溃,腿一软,蹲坐在地上。
  有一个人走到了我身边,我看见了蓝色牛仔裤,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对我说:
“你干得不错,走吧!”
  我抬起头,他高高地站着,俯身看着我,阳光从他的身后射下来,很耀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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