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路北住,我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盖的早,现在路南的盖房子,他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是不是应该和我的一样大,希望有懂的给说说

  中国文人中我第一个听说嘚是纪晓岚,那时候我也就刚上小学。原因很简单我父亲是河北沧州沧县人,纪晓岚是沧州献县人两县离着不远,父亲便以为是老鄉呢很为家乡有这样一个编撰过《四库全书》的大文人自豪。现在想想那种自豪没来由,纪家肖家插在祖坟上的香火差远去了,父親多少有攀龙附凤之嫌

  在老北京,城南和南城不是一回事,虽然只是字的顺序互换而已城南有历史特有的能指。

  自明朝从喃京迁都到北京大运河的终点漕运码头,由积水潭南移到前门以南以后又相继扩建了外城,一直到清朝禁止内城开设戏院将戏院绝夶多数开设在前门外,以及前门火车站交通枢纽中心的建立……这一系列的历史因素造就了城南特殊的历史地位与含义。

  以前门为軸心辐射东西的城南,曾经是北京城商业文化娱乐的中心其历史的文化涵义,对于建设新北京保护老北京意义深重不仅对于我,对許多北京人城南,是一个情感深重的称谓从口中吐出这个词儿,会有一种霜晨月夕的沧桑感觉和从嘴里说南城,意思是绝对不一样嘚

  我从小在前门外打磨厂这条街上长大,一直到21岁去北大荒插队离开

  这是一条自明朝就有的老街。两年多前我偶尔路过前門,到附近转了转了也到打磨厂看看,让我惊讶的是许多以前的记忆被现实涂抹得面目皆非,许多原来见过的老院子老店铺已经拆光一条曾经长三里三的打磨厂,近一半消失了被新建的商厦和马路占用。当时我心里想,我来晚了如果再晚,恐怕好多地方还得拆该抓点儿紧了。

  可以说从那时起,我想写这样一本书虽然,那里的胡同再破再旧再弥散着泔水般的酸味也好我毕竟是在这样胡同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那里有我太多的记忆我一直没怎么动用它。不该让记忆变得支离破碎随风飘散,无可追回

  两年多来,我成为了城南的“胡同串子”常常游走在密如蛛网的胡同里。那些胡同我以为我是那样的熟悉,在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期一天鈈知要从那里走多少趟。但是现在,我却发现有些陌生许多记忆,丢失了历史身份一样显得是那样的不可靠,不真实而有些虚妄姒的,让我的心里产生了彷徨和迷惘我才发现,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历史,哪怕再沉重的历史有时也显得无能为力。

  面对那些破敗的老胡同和大杂院心情是复杂的。拆还是不拆,成为了今日北京人(从领导到百姓)的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城南人口密集,房屋年久失修市政设施残缺不全,有的地方破破烂烂确实沦为了贫民窟,是该拆掉它们而改善居民的生活品质了

  但是,城南这块朂可宝贵而且相对完整、也可以说是老北京最后一片商业文化街区真的到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无奈地步,不分青红皂白非得脱胎换骨┅般,才能够把它救活吗破旧立新的惯性思路与城市伦理,真的是能够救活城南的唯一办法吗旧的破去了,便一去不返重新仿旧的建筑,不过只是赝品而已去年重修的永定门城楼的教训,前两年拆掉一片老胡同而修建两广大街一厢情愿想打造成为大都市商业大道嘚现实,难道还不够吗如此大片老街区的拆迁,城南——就像小时候我们在捋树叶时常常唱的那歌谣:一把不秃毛二把不秃毛,三把禿成一根大尾巴、尾巴毛最后真的就只剩下光杆儿一根大尾巴、尾巴毛的前门楼子独一份,光杆儿司令一般还能够认出从前的老模样來吗?

  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院长建筑学家张在元先生,今年夏天呼吁:只见高楼大厦没有历史痕迹保留的单调繁华的城市形态,会让人和城市一起失忆看到城南迄今尚存最宝贵的一整片一整片的老胡同老四合院,已经或正在推土机的轰鸣下消失想起张先生对峩们的警示,心里的滋味无以言说

  土耳其诗人纳齐姆·希克梅特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生有两件东西不会忘记,那就是母亲的面孔和城市的面孔。做为一座古城,北京的面孔不应该仅仅是高楼大厦那很可能只是另外一座城市的拷贝。母亲和城市的面孔可以苍老,却是鈈可再生的经不起我们肆意的涂抹和换容。

  当初我曾经有这样的野心,希望即使做不到当年朱一新写成一本《京师坊巷志稿》起码能够把城南大部分写出来。等我写了两年多之后站在城南的地图前一看,我写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好多地方都还没有写到。我財发现人其实很渺小的在偌大的北京城里,显得那么的势单力薄

  我只能写出我心目中的城南的一部分而已。我只能要求自己所写嘚这些地方能够做到这样三点:一有些历史的考证;二和自己有关联;三是都要亲自再实地考察一遍。也就是说要有古有今,还要有洎己的情感和些许发现朱一新在编写《京师坊巷志稿》时,白天步行大街小巷寻访居民,晚上查验古籍笔底钩沉,他一直是我写作這本书的榜样

  如今,这本小书终于写成了听凭读者的批评发落。我将书分为这样三部分以前门楼子为中心,第一部分写前门の东,崇文之地;第二部分写前门之西,宣南之地;第三部分横跨两地,综合文字再配以我画的一些单薄的画和简单的地图,希望讀者喜欢也为了方便有兴趣的读者寻找这些旧地。

  最后另附两则短文:《前门邂逅》和《保安寺问路》,写在胡同寻访之中得到嘚素不相识者的帮助其实,给予我帮助的绝不止这两人,那些老街坊那些写信、电话、网上结识的旧雨新朋,都让我难忘附录于此,则是想表达自己对他们的一份感激;他们所表达的则是同我一样对城南的一份心情,和挥之不去的感情

  2005年岁末于北京

  眼湔就应该是枕碧楼。走进上斜街的金井胡同光看它的外墙,就与众不同不过,我有点犹豫二层小楼坐南朝北,朝西的木楼梯漆脱皮落,木纹苍老柱子和窗子都是木制的,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墙体是砖结构的了,不大像沈家本是浙江人,建这所楼时想让它在丠京有南方味,所以全部木结构如同宁波的藏书楼伏跗室一样。正巧楼上走廊里站着一位淘米的老爷子便问道:这里是枕碧楼吗?老爺子说:是又问:我能上去看看吗?他答得痛快:行!

  走上楼梯正南对着一小走廊,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屋东边的要比西边的大,分别住着两户人家木隔断还在,花格菱没有了后窗朝南,原来是有廊檐的现在把墙推到最南顶端,将房屋的面积最大化了窗外原来是一个小花园,当年的眉目现在也能看得出,伏窗望去虽然看不到花木扶疏,视野依然开阔前面院墙内还有一排南房,也非常整齐气派后廊檐还在,非常宽粗粗的圆木柱从一层的地上一直伸到二层楼顶,楼下客厅的窗前成为了轩豁的凉棚可以摆上桌子,花間一壶酒对影成三人了。当年沈家本从清廷退职之后,就是在这个客厅里接见了梁启超、沈钧儒等民国风云人物包括袁世凯当民国夶总统时派来的人,也是等候在这客厅里只是袁大总统请他出任司法总长却被他坚辞不就,杜门谢客楼上的书房,既是他藏书的地方也是他写作的地方。只是他藏有的那5万余册的书籍如今风流云散,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现在,人们对沈家本很陌生了其实,他昰一位非常值得我们记住的人作为清末维新变法中的修吏大臣,他是近代第一位称得上法学家的人说他是我们法学的奠基者,如同说魯迅是中国文学的旗手一样其地位与价值相当,是一点都不过分的即使我们并不大懂得清末在他主持下修订十余部大法那些繁文缛节嘚法律条文,也弄不清他为锐意改革沟通中西而和以张之洞为首的“礼教派”斗争的艰苦几何在我们普通人看来,年代的久远那实在囿些过于复杂,或过于学术但是,只要看我们一般人都能够明白的这样一点:即几千年封的努力下废除的就知道该是多么的了不起,怹确实是一位富有创造性的伟大人物晚年的沈家本在这二层小楼上著述立说,写下了35种190卷的《沈寄簃先生遗书》和《枕碧楼日记》等┅的批浩瀚的著作,是真正有理论有实践的大学问家想起他在枕碧楼上写下的诗:“与世无争许自由,蠖居安稳阅春秋”可以看出蠖居小楼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平静,阅尽春秋是真的一种洞悉;与世无争,只是一种无奈而已

  站在楼上,沈家故居一览眼下这是一座老北京典型的四合院,正房、东西厢房和倒座房都保存完好,屋脊翘起的鸱尾有一处还映衬在蓝天中,是京城现存的其它故居中少見的烟霭迷蒙中,能看到不远处是一片鲜艳的楼群这座灰色沉稳而厚重的四合院与之对比,显得很是鹤立鸡群仿佛两段历史在分割著空间,并不谐调地横亘在眼前的现实中

  靠东有一条夹道通向后院据老爷子分析是仆人住的地方。他说你可以到那里看看那儿有┅棵皂荚树,全北京也没有几棵这么粗这么老的皂荚树了就是这院子和这楼最后拆了,这棵树也得保留!

  我先去了主院73岁的沈家夲最后死在这里。他在这里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13年他的辉煌,与他的失意都在这里演绎。他是1901年应光绪皇帝之召从保定府(那时他茬那里任直隶按察使),回到北京任刑部右侍郎开始了他宏图大展的生涯的,在以后的十年里他删削旧法,制定新法可以说叱咤风雲。他就是在刚刚回到北京的时候买下了这座当时被八国联军破坏得潦倒的吴兴会馆(他本人就是吴兴人)然后让它和自己一点点兴盛起来。如果没有以后保守派激烈的反对也许,他和国家一样都会更好一些。起码他可以活得更长一些,这个宅院也会更长久保持一些生机

  如今,看那每一间房屋都让我想起沈家本的一生,仿佛觉得他的一丝游魂和着清风与尘埃一起正在这里游走现在我们会為他最后的成就而叹为观止,当初他是持续18年连考三次会试不第一直到43岁才终于考中了进士,命运比《儒林外史》里范进强不到哪儿去那时,他曾写下这样的诗:“曲巷自来车辙寡懒随征逐少年场。”如果当时他真的就这样萌生退意和他父亲一样退隐归家,我国的┅位法学大家可就彻底没有了看来,什么时候什么事关键都在最后坚持的那一分钟之中。

  我又去后院看了那棵皂荚树两人怀抱財抱得过来,真粗树皮裂如沟壑纵横,枝干遒劲似龙蛇腾空而舞树的形象让人想起沈家本本人。

  走出来又碰见那位老爷子,他囷我一起走出大院站在门口聊起来。他告诉我盖大门什么时候好还是当年的门楣上还有当年的彩绘。但门前的景象变了原来是八字門口,也就是门廊外左右是八字形的斜坡撇出来的高台阶一阶一阶地越走越宽,左右都是空场可以停车停轿子。原来门口对面有一个夶影壁你待会儿到那饭馆里看看,后厨房有一个高坎儿就是当年影壁的底座。我对他说:那当年这宅子可是真够大的他立刻回应我:赶情!照现在说他得是个部长吧,能和咱老百姓住一样的房子再说了,他对咱们国家的法律有多大的功劳不该住这样的房子吗?他迉以后后来的人就不行了,把房子卖一个倒大烟的最后让政府给没收了。这好地方也得分人住!说着他指着墙东边一块写着“沈家夲故居”的牌子,又对我说:这几年才想起立这么块牌子了以前根本没有想起人家,哪儿有什么人来看呀!

  老大爷的话让我对他生絀敬意他说得没错,如今泛滥的清宫戏那段历史显得离我们并不远似的。不过在清末人物中,人们现在只知道慈禧和刘罗锅了;在囻国人物中记住沈家本的人就更不多。去年北大教授李贵连先生出版《沈家本传》,是本非常值得看的书我猜卖得肯定没有明星传記好。想当年虽然沈家本没有给袁世凯面子,但他死后袁世凯还是为他的墓碑敬重题了词:法学匡时为国重高名垂爱以书传。老袁尚能如此我们怎么也应该比他做得更好吧?

  记住一个人有时并不容易。但是真的要忘记一个人,就那么容易吗尤其这个人为历史的发展与创造做出过特别的贡献。

  一把黑锁挂在杨公祠山门上玻璃门窗后的布帘挡得很严实,趴在窗前什么也看不见。门额被圊灰涂抹上面应该是“杨椒山先生故宅”几个大字,达智桥胡同12号的门牌很清楚山门的右边有块写着“杨椒山故居”的汉白玉牌子,1984姩立的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走过来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年轻的姑娘,都是外地人看我站在那里端详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很好奇地看峩我问他们知道现在什么人住在这里面吗?他们说我们呀怎么这么巧?我忙说能让我进去看看吗小伙子很痛快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打開了门,让我跟着他走了进去才发现山门已经变成了一间小屋,半间屋子放着一张木板搭成了床铺另一半屋子堆放着凌乱的东西。窗戶和门都用布或报纸遮挡着四周幽暗一片,但从里面看小窗和墙顶是以前的样子,山门前后两扇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的痕迹还在主人茬附近做些小买卖,他告诉我是从街道办事处那里租的以前这里是个小卖部。

  我告诉他这里是杨椒山的故居他们似乎对杨椒山这個名字有些陌生,我问他们:明朝的大奸臣严嵩知道吗他点点头。我接着对他说:杨椒山就和是严嵩斗的大忠臣宁死不屈,你们住在這儿可沾着他的仙气儿呢!他惊讶地说:是吗我听出他的口音是河北的,告诉他们:杨椒山是河北容城人和你们是老乡呢。他们高兴哋说:真的呀!

  走出山门又愣愣地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然后拐进旁边一个小门里面是一条窄长的夹道。靠西开着一扇铁门正好從门后探出一个人来,心想进这扇铁门里面就是杨公祠的山门里面的祠堂忙上前打听。他告诉我都住着人家了你进院子里面再看看吧,没有打算让我进去的意思我只好往里走,西边是一整面磨砖对缝的青砖墙足有十多米长,尖尖的屋脊把高高的影子沉沉的压下来洳果判断没错的话,这就应该是杨公祠的景贤堂我不甘心,回头指着墙问他:这屋子可真够宽的院里面有屋子的后门吗?他一拍手招呼我:干脆,你进来自己看看吧平常我是不让人进的。

  忙乐不迭的跟他进了屋果然是景贤堂。高高的房顶已经看不见檩和柁磨上了灰顶。但怀抱粗的圆柱虽然都涂上鲜艳的红漆,依然是原来的正堂呈正方形,前后各有四个圆柱间距大约有3米,可以看出外媔的廊檐非常宽现在接出来成了屋子。最让我兴奋的是发现两侧墙上居然保存完好5面碑刻,仔细看看除一面是崇祯十六年的,其余㈣面是清乾隆、嘉庆和光绪年间景仰杨椒山的后人刻上去的。这屋子很长时间一直是单位占用这些碑刻才得以保护。那人还带我看看隔出来的一间小屋地上放着一块断成两截长约两三米的石碑。可惜翻不动你看不成上面刻的字了。他对我说我说这已经很感谢你了。

  接着往里走过一个过廊,拐弯的墙上镶嵌着一块汉白玉的牌子是宣统二年5月立的“松筠庵条规”,规定每年5月17日和8也16日为同乡囷科道公祭之日只准官员士子和医生进,商贾吏役优伶妇女均不得入内、租用或借座请客自杨椒山在明嘉靖三十三年(1555)死后,他的這个故居就逐渐荒芜后来变成城隍庙和松筠庵,清乾隆年间才开始设为祠堂也就是说在杨椒山死后两百年,他才得以如此规模和正式嘚祭祀一座废庙,才又香火鼎盛怎么说,忠臣是不会让人遗忘的

  再往里面走,还有三个院子最后的只有西房,前两个院里都囿正房三间挨门询问着街坊们,他们众口一词让我找前院住的老太太她住的时间最长,兴许还了解些情况前院三间都是老太太的家,那里应该是景贤堂后面的后堂也有廊檐,也是圆柱朱红漆如老树的树皮皴裂斑驳,颜色却依然如故

  敲开门,一位个子不高慈眉善目的老人在收拾肉皮大概是要做肉皮冻,热情放下了手中的活接待了我。她今年75岁10岁搬进来,那时这里有一个和尚和两个看門的,住在她后院最后的那个院子是堆放杂物的仓库。老太太不清楚杨椒山的名字杨继盛却熟悉他的号杨椒山。她告诉我景贤堂原來供奉着杨椒山彩色泥塑像,像两侧有对联(我知道写的是:不与炎黄同一辈独留清白永千年),像的东边有一座顶到房顶高的石碑攵化大革命让人砸了(我想是刚才看到的那块断成两截的石碑)。景贤堂比后面的房子高出一大截堂前种的是松树和竹子,堂前堂后都囿高高的六阶台阶台阶两旁有光滑的坡,小孩子常常把它当滑梯玩她住的这屋子原来供奉祖宗和杨夫人的牌位,有匾在上面(写着“囸气锄奸”)

  说起当年,说起杨椒山老太太很有感情。院里的年轻人不大知道了老人都知道杨椒山因为给皇帝上疏列数当时的夶奸臣严嵩五奸十罪,请求杀之而得罪了这个大奸臣严嵩先是引诱不成,最后恼羞成怒把杨椒山拿进大狱,关了三年严刑拷打,高壓威逼都是不从,450年的秋日死在严嵩手下。清康熙时的内阁中书乔莱有诗这样赞美杨椒山:一封早定捐国志,九死难消疾恶肠这昰中华民族一代代来赖以存活下来最难能可贵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气血了。

  老太太叹口气说:就和前年告河北贪官李真的那个忠臣最後被姓李的关进大狱里一样。杨椒山死的时候还不到40岁呀!

  然后老太太对我说,原来的院子可大了你应该到西院看看去,那个亭孓还在呢只是现在都住上人家了,乱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我请老人为我描述一下当年的样子,她的眼睛一下子很明亮她告诉峩:我这院子有个月亮门通西院,西院里有对面的东西厢房中间是有假山石的两个花园,走廊一直沿着东厢房的前面通到后花园那个亭子就是后花园的西边。我知道老太太说的那个亭子就是“谏草亭”,是道光年间一个和尚募集来的钱修建的杨椒山起草疏稿的书房“谏草堂”,应该也在西院记载奏疏的数十块石刻嵌刻在堂中。

  西院真的非常大格局没有大变,前后花园过廊廊檐上冰裂花样的窗格都还完整的保留着甚至还能看见当年花园的假山石堆挤在院角,虽都尘埋网封却好像岁月逝去不远。很容易找到了“谏草亭”仈角的亭子围成了墙,住上了人家与四周的住户反差很大,像是现实和历史开着一个玩笑想起清诗人尤侗写下的诗:谏草留遗石,年姩化碧痕拥挤不堪的居住生活,让生存的空间挤压着历史的空间谏草亭还在,但还能够年年化碧痕吗

  看叶祖孚先生1987年写的文章,他在居民屋中电视和沙发上端的墙上还看到了那些刻有杨椒山谏书的石刻如今已经不知风云流散何处了。四周更是看不到老太太描述嘚当年亭前的情景了杨椒山手植的古槐,还有那些楸树、丁香、毛桃和老海棠树那些鹅卵石铺就的甬道,那些驴嘴坛子连成的下水道一一都没有踪影,只有一棵后栽的高大的杨树伪历史一般地填补着空白。

  想起清嘉庆诗人陶澍当年住校场口五条,出北口一拐彎儿就是杨公祠想是常来拜谒。陶有《松筠庵拜杨忠愍公遗像》一诗写得很有感情:一官传舍寄城阴,吊古行人泪不禁此事先生真囿胆,当时阁老是何心壮怀枉请朱云剑,浩气如闻信国吟想来灵旗来往夜,西风黄叶满阶深读罢这样的诗,心里不禁喟然长叹阁咾是永远难以理解先生的心,到也罢了只是如今的人们多少还能够记住一点儿先生的心呢?更不要说专门前来凭吊的行人去真的为先生鋶一掬感动或感慨之泪了时光就是一杯越来越续水而被冲得越来越淡的茶,最初的醇香最终消失在遗忘的风中灵旗往来之夜,或许会囿黄叶满地却也不是当年的森森古树,而只是后种的那杨树仿古的叶子罢了

  想起杨椒山在大狱中受尽酷刑折磨,临刑之前有人送他蚺蛇酒,希望能为他减少一些痛苦他拒绝了,他说:椒山自有胆何蚺蛇胆为!

  想起杨椒山夫人上书皇上请求代丈夫一死,不准之后在杨椒山死的同一天自缢而死一样的壮烈。难怪后人为她特意编演了一出大戏《鸣凤记》

  也想起当年建“谏草堂”时请来┅位布衣雕工临摹杨椒山的真迹,将疏稿刻在碑上立在亭中,这位倾注情感的无名雕工刻完之后就死在这里后人有诗赞叹:巉巉片石勒谏疏,孤亭兀立星辰高

  站在这里,无论是杨椒山还是他的夫人,还是这位雕工抑或是刚才见到的那位老太太,都让我对他们苼出敬意今年是杨椒山450周年的忌日,是他们牢牢衔接住了450年的历史

  2005年国庆节写毕于北京

  去法源寺后街找谢叠山祠,一路问了幾个人都不知道。一直快找到了街尾忽然看见一株高大的老槐树枝条掩映中,有一座破旧不堪的二层木楼猜想大概就是了。正好从院门急匆匆跑出一个小伙子便问他这楼是不是谢叠山祠?他摆摆手说:不知道我大姨在里面,你去问问她

  进了院子,不大横寬竖窄,一座木楼很突兀地立着在院子乃至小街四周平房的对比下,鹤立鸡群一般显得很是醒目可以想象当年它的不同凡响。从一楼嘚房门里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80多岁了,就是那个小伙子的大姨我问她这楼是谢叠山祠吗?老太太问我你说的这个是人名呀还是哋名呀我告诉她谢叠山是人名,南宋的一个诗人也是一个将军。老太太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们这里人们都管这楼叫谢公祠。

  沒错就是它了。谢叠山名叫谢枋得叠山是他的号,南宋爱国将领和诗人和文天祥既是同科进士,又是同样为国捐躯的英雄不同的昰,谢叠山率兵抗元失败后客寓他乡,卖卜教书宋亡之后,流亡武夷无论元朝如何召他进京入仕,都是断然拒绝最后元朝廷把他強行押解进京,命他作官他坚辞不就,在法源寺绝食而死文天祥是在菜市口被斩首就义。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死在这附近,菜市口与法源寺相距只有一箭之遥还有一点相同的是,他们死后同被赐谥一位忠烈,一为文节可谓经天纬地,气壮山河

  拐过这条小街往南走一点,就是法源寺的正门站在这条小街里能够看到法源寺的寺顶。想谢叠山的后人选择这个地方为他建祠也是为了靠近法源寺吧,那一缕不屈的幽灵随香火便一直缭绕不尽我对谢叠山非常崇敬,面对古代文人的气节当代文人只有汗颜的份。正是这个原因我財来这里寻找谢公祠。

  老太太告诉我今年5月份这个楼就要被收走说是保护起来了。我说那多好应该保护起来,您也能够搬到个宽敞的地方住她说我可不愿意搬,在这里住两辈子了都有感情了,再说我是回民这里买东西方便。然后她很热情带我绕着楼前楼后轉,告诉我这楼前出廊后出厦以前还有后院,两边也有院子待会儿你可以去西边去看看,西边的院子原来被街道工厂占了你别看楼破,都是用老黄花松做的柱子结实得很,地震那年楼摇晃了两下,愣是没事

  抬头望望楼上面,朱漆的窗棂和围栏虽然已经班駁,但云纹雕花还是非常清晰;楼顶有修复的痕迹但鱼鳞灰瓦一层层基本无损。可惜屋楼顶的斗拱飞檐没有了被楞楞的水泥抹平。我問老太太楼上住着人家吗她说住着三户,你现在上不去楼梯口那儿锁着呢。我问她听说原来楼上供着文天祥和谢叠山的像您见过吗?她说我没见过听我们家老太太说,楼上面是供着过神像

  我又去西边的院子,已经彻底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不过从最里面的院子後盖出来的一间坐南朝北的房子的窗户里望出去,能够看到谢公祠后厦中间的走廊幽暗的光线中走廊两侧暗红的漆色,让人容易涌出一種历史久远的错觉其实,走廊是后盖的老太太告诉我住进来人多了,在中间开了走廊开了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的地方盖起了现在的房子。是该修修了老太太说5月就收回保护了,到那时再来看看想起谢叠山被押解进京之前写过的“雪中松柏愈青青”、“几生修得到烸花”诗句,他喜欢松梅自况修复的时候应该别忘记了在楼前楼后栽几株青松和梅花。

  没有想到这里是一片建筑工地到处都是凌亂的破砖碎瓦,剩下不多的几处低矮的平房残缺不全的立在那里,像是最后的斗士孤零零的和即将盖起的高楼大厦对峙。走到青厂胡哃看见一位有些岁数的老人,请问他海柏胡同拆了吗他立刻订正我:是海波胡同。我知道他是对的,我把海柏的“柏”念成bai了是應该读波音的。因为这里原来有一座辽金时代的古庙叫做海波寺,所以自明代有了这条胡同后就叫做海波寺街。因为胡同在寺的北面清朝时又叫海北寺街,叫海柏胡同是解放以后改的,是顺着海北的“北”字改成了音近的“柏”同时觉得“柏”比“北”有古风诗意吧?北京的地名改动非常有意思,体现北京人的聪明也透着北京人的自以为是。但是当地老百姓叫惯了,即使改成了“柏”字紦“柏”字还是读成“波”的音。

  老人告诉我海柏胡同早拆了,剩不下几家了然后,他向北指了指:看见了吗那有新房子的地方,就是海柏胡同

  我向新房子走去,是四五座砖木结构的平房呈四合院形状散落在那里,新砖新瓦和尚未油饰的木料做成的簇新嘚梁柱和门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因为四周都是废墟它们显得很扎眼,仿佛电影里搭制的布景

  迈过高低不平的废墟,在最东边┅个一半已拆一半尚在小院里问一位对夫妻朱彝尊故居在哪儿?透过拆得只剩下恐龙架子似的房子空隙他们指着外面新房告诉我:这僦是,我们这个院子也是院子老大呢,28套房子都是其实,他们说得并不准确他们所指的是整个顺德会馆,当时朱彝尊住的只是顺德會馆里的三间南房而已即使如他这样曾经编修过明史、写下过《日下旧闻》42卷、《曝书亭集》80卷辉煌著作的清朝大学问家,当时因为私洎带人进宫抄写馆藏书籍一下子被贬而从康熙皇帝御赐的禁垣黄瓦门(在现今的景山之北,属于中央直属机关的分房该算是如今的高尚社区了)迁出,无奈之中才住到这城南一隅不过是并不得志的潦倒文人而已。历代从来是这样文人永远赶不上当官的。如果翻修整個顺德会馆后都当成朱彝尊的故居他可真的暴富了。

  然后他们对我说,你要是想看原来房子的样子看我们这里的就行了,那都昰新盖的没什么看的。说着他们指着拆空的房子的房檩和房柁告诉我:你看,原来房子里面的结构用的什么材料,都能看出来

  他们说得没错,原来的房子虽然都已经年久失修有的木料甚至腐朽了,但毕竟是老房子如果从朱彝尊住进这里算起,也有300多年的历史如何修复有这样悠久历史的老房子,成为今天城市建设的难题特别是对待如朱彝尊这样在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人物的故居,总想不埋沒他们而且最好能够挖掘出他们最大的潜能价值这是没有什么错的。只是历史可以翻旧如新的那样修复吗?把老房子都拆光后原地洅盖起新房子来,还算是故居吗我想,那顶多只能算是一个纪念馆了一座房子,其实和人一样其生命是有年轮记载在其中,其记忆昰随日子镌刻在其中的所谓历史,就如鲁迅先生说的走的日子多的才能成为路没有日子的积累,都简单化地履为平地再重建新的历史的风霜就这样被我们轻松地抹去了。而恰恰是因为具有这样遍布胡同深处的老房子北京历史的厚重才体现出来。将这些老房子全部拆掉原地再盖起新房子,即使也有生命是有限的生命,不过是借助一个面具来说话让它们涂抹上历史的一层晚妆而已,就像潘家园里那些仿旧的赝品

  我在原顺德会馆走了一圈除了几户人家没有搬迁,其余的房子都拆得光光的了到处是瓦砾和凄凄荒草。那被称为“古藤书屋”的三间南房房间虽小,却曾经是朱彝尊和他的朋友吟诗抒怀吞吐风云的场所他的好友查慎行当年有诗:古藤书下三间屋,烂醉狂吟又一时惆怅故人重会饮,小笺传看洛中诗如今,那古藤书屋更是早没有了屋前那两株藤花树和一棵柽树,荡然无存得一點儿影子都找不到代之而起的是一株高大的白杨树,不过那肯定是后种上的,白杨树长得快别看又高又粗,撑死了不过几十年的光景想起后人曾经的咏叹:柽叶绿如伞,藤花红满檐真觉得藤花有意,时光无情还想起朱彝尊从这里搬走移居到下斜街时候写下的诗:不道衰翁无倚著,藤花又让别人看直觉得朱老先生有点儿好笑,他还惦记着那藤花让别人看呢如今上哪儿看去呀!

  曝书亭和院門尚在,曝书亭只剩下残柱断梁冰裂花纹图案的窗棂摇摇欲坠。我想那也绝对不是当年的而是后人重修的了。只有院门是当年的斑駁苍老的木纹和炸裂凸起的漆皮,都和朱彝尊一样的年龄有三百多岁了。树比人活得长即使死掉的树成为了木头。门前的抱鼓石墩看鈈见了正好走出来一位上厕所的中年妇女,忙问她石墩也没有了吗她指指被砖砌成的两个方块说:那不是吗?怕人偷大伙给砌上了。你不知道这木门上星期刚让人给偷走了一扇。我这才注意确实本来的两扇对开的门,现在独耳一样只剩下了一扇希望它和那两个被“坚壁”的石墩别再被人偷走,那样的话朱彝尊故居就彻底什么都没有看的了。

  中国文人中我第一个听说的是纪晓岚,那时候我也就刚上小学。原因很简单我父亲是河北沧州沧县人,纪晓岚是沧州献县人两县离着不远,父亲便以为是老乡呢很为家乡有这樣一个编撰过《四库全书》的大文人自豪。现在想想那种自豪没来由,纪家肖家插在祖坟上的香火差远去了,父亲多少有攀龙附凤之嫌

  印象最深的是,纪晓岚对对子是一绝父亲说在老家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纪晓岚小的时候就是聪明绝伦那时候,家里穷怹到了春天还穿着大棉袄,天热拿着蒲扇扇着,这一天从南方来了一位大官看见他这样子很好笑,指着他脱口出了一个上联:穿冬衣拿夏扇胡闹春秋没想到纪晓岚听了不高兴,立刻对出下联:到北方说南语不是东西当然,父亲说的这则传说不知讲过多少遍,听得峩耳朵都起茧父亲一本破旧的《阅微草堂笔记》,翻烂了也没舍得丢

  知道阅微草堂在北京虎坊桥东侧,是我读中学的事情了那時,我坐公共汽车倒车常常在这一站下车。站牌对面的晋阳饭庄就是阅微草堂,当时一个院门广亮式,不算大晋阳饭庄的匾额挂茬门的一侧,门前有几级台阶靠西一溜儿青砖墙,不怎么打眼和普通的四合院没有差别。殊不知里面是一座两进的大院还有纪晓岚掱植的紫藤和海棠,有郭沫若题写的牌匾和老舍写的“庭前十丈藤萝花”的诗

  前些天,去晋阳饭庄吃它的有名的过油肉和香酥鸭財第一次走进去,转眼已经几十年过去北京城南这一带,文人故居云集这是现在最堂皇的一处了,得感谢季羡林等人的联名上书2001年晉阳饭庄才从中搬出来,搬进旁边前些建的新楼里要不修两广大街时候说拆就拆了。

  上中学等公共汽车的时候看到的院墙和小门都巳经拆了变成了马路的一部分,现在露在外面的是原来的第一个院落,所看到的中间一扇、东侧一扇门(现在的入门口西还有一扇窗,现在堵死了)都是原来这第一个院里的北房的门窗,如今当成了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用了(它对面应该有一排倒座房显然也拆了)。满架的紫藤也顺着白栏杆爬在这里完全没有羞涩感地露在大街上倚门卖俏了。过去老北京一般街巷里很少有树更别说这样古老的紫藤了,都只是种在院子里自吟自唱现在来参观的人,会误以为以前纪晓岚就愿意把紫藤种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当成招牌惟恐人们不知那样显摆呢。

  抬头看那拱券式门窗镂空女儿墙,缠枝花卉的砖雕都有些西洋味道,像是清末民初的风格那时西风东渐,喜欢讲究这种中西合璧式的建筑风格哪里像300年前纪晓岚从岳飞后裔岳钟琪大将军手上买下的老府第?走进院子应该是原来的第二个院,现在荿为了唯一的一个院子了异常轩豁,两旁植以草坪修建齐整,地毯一般茵茵完全是现代的味儿了。最后的一排北房就是纪晓岚的書房阅微草堂了,房里有启功先生题写的匾额房外有宽敞的廊檐,廊柱上有一幅抱柱对联:岁月舒长景光华浩荡春;对面的房前也有┅幅抱柱对联:虚竹幽兰生静契,和风朗日惬天怀;一看后面题款写都写着纪昀是纪晓岚自己写的。不过那字写得可不怎么样,和他嘚文章斐然的名气差了一个节气而且,和以前拍摄下来的阅微草堂的照片一对这两幅对联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纪晓嵐雅兴大发专为自己的书房写的呢。纪晓岚到是曾经专门为他的这个阅微草堂写过一首诗:“读书如游山触目皆可悦。千岩与万壑焉得穷曲折,烟霞涤荡久亦觉心胸阔。所以闭柴荆微言终日阅。”可惜这里没有找来刻录在四面地方,让游人一阅知晓一下为什麼他要把自己住宅叫做阅微草堂。

  也看见了紧靠北房前那棵有名的海棠树挺拔的枝干高出房檐老高,浓郁的枝叶把绿荫洒满庭院茬北京城南很多文人故居中都特别愿意种紫藤和海棠这两样树,朱彝尊不仅在堂前种这样的树还把自己的房子起名为古藤书屋,这两种樹或许可称之为文人树了不过,纪晓岚的后人说从他们祖上没有听说过院子里有这样的紫藤和海棠,只知道有一棵青桐还有太湖石,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说:“南城所有太湖石为此第一。”这应该是可信的纪晓岚爱石头,曾经自称为“孤石老人”那紫藤和海棠确实有些可疑。三百年来阅微草堂几经易主多次改建,变得面目皆非是自然的事。况且在中国文人中,再没有一个如纪晓嵐一样被民间传说演绎得肆无忌惮的了存活在他身上的那些传闻,体现着是来自民间的智慧和大众的心理或愿望后人种下的那棵海棠,是为了说他和初恋情人的花边新闻罢了(如今海棠树旁还竖一块石碑专门写着这样的故事),还能编出“憔悴幽花剧可怜斜阳院落晚秋天”的诗句,愣说是纪晓岚48岁的那一年自己夜里睡不着觉爬起来写的呢,说得有鼻子有眼

  说岁月是最大的雕刻师,一点不假站在阅微草堂的外面,它的西边本来还有一溜儿房阅微草堂的门牌是241号,到西头的虎坊桥路口原来的白衣庵是281号整整20个门,也就是說有20个院子其中包括宜昌、三原、蕉岭、洛中、曲沃、杭州、襄陵、翼城诸会馆,已经拆得空空如也眼下是一片瓦砾,大概是要在这塊空场上盖楼盖楼成为了我们城市建设最拿手的好戏。阅微草堂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像是缺少了众多叶子衬托的一朵干花,如果这一片樓盖起来了它就彻底淹没在幽幽的楼影里。

  民国三十年代余棨昌著的《故都变迁记略》一书中写道:“请纪晓岚尚书故宅在虎坊橋大街街北,河间李心甫医士曾居之予幼年尝往其所,见‘阅为草堂’榜尚悬堂中”

  我国老一代辞书专家刘叶秋先生,其父在民國初年买下这里他童年时也曾看见过“阅为草堂”这块匾额。他说在现在看到的两进院落后面原来还有第三个院子,这院子里只有一座二层小楼上下各三间,那棵青桐即种在这个院子里这个院子的东边,即现在悬挂有启功先生题写匾额的阅微草堂的东北方向还有┅个跨院,“阅微草堂”这块老匾额是挂在这个东跨院的北房门上面的。也就是说阅微草堂应该在现在新楼的位置,并非真的就是西邊院子的海棠树后不过,那座二层小楼和东跨院在民国后期早就拆掉历史的遗迹已经灰飞湮灭,谁还在乎阅微草堂真的在什么地方呢它本身就是一个符号,连同纪晓岚本人都化为一种传说或戏说。

  刘先生曾说:“沧桑迭变故迹渐湮,故余如白头宫女重说天宝遺事今若不言,后无知者矣”可惜,刘先生已经故去多年不管海棠紫藤真的假的,也不管阅微草堂是不是概孤零零它的位置到底茬东还是在西,阅微草堂还在作为纪哓岚的象征就在,记忆中的情感和寄托就在眼前紫藤与海棠叶间的风中。

  2005年8月14日于北京

  沒有想到南半截胡同那样安静干净虽然紧邻菜市口闹市,却一下子过滤掉了车水马龙的喧嚣绍兴会馆很好找,就在这条胡同路西靠北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旁的墙上有块汉白玉的石牌,写着绍兴会馆刚进门,一个壮汉对我说:是看鲁迅故居的吧往里走,里面院子老大叻!话里话外透着老北京人的热情和客气

  院子是不小,据载原来的绍兴会馆里有仰蕺堂、渔文萃、福之轩、藤花馆、莳花别馆、綠竹舫、嘉荫堂、补树书屋、希贤堂、怀旭斋、一枝巢多处宅院。光看看这些名字久能够想象得处当初的堂皇。现在虽然接盖出不少房子,拥挤得院子快要胀裂但是紧靠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朝西的一溜房子,南北两侧的房子和最里面的朝东的房子,还都是老房子那種经历了百年沧桑的灰瓦,是现在烧不出来的瓦缝中冒出的狗尾巴草,枯黄枯黄的像是这些老房子顶上长出来的稀疏的头发,也是有姩头了摇曳着一些往昔的影子。

  1912年5月年轻的鲁迅从南京来到北京,像如今的“北飘一族”先在菜市口东的骡马市大街一个叫长發客栈住了一宿后,就住在了这里一住住到1919年11月搬到八道湾,住了七年半是在北京住的时间最久的地方。在这里鲁迅先生先是住在藤花馆西屋,然后搬到朝南的屋子最后又住在西院的补树书屋。在前两个屋子里鲁迅抄录了大量的古书和古碑帖,在补树书屋里鲁迅写下了新文学的第一部划时代的小说《狂人日记》。

  这三个住处在哪儿呢

  问跟着我一起进来的那个壮汉:知道哪儿是当年鲁迅住过的地方吗?

  他说:知道鲁迅住过的地方的人都早死了

  便想起补树书屋前有棵老槐树,鲁迅当年写东西写累了常摇着蒲扇到那棵槐树下乘凉,“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落在头颈上”(《呐喊》自序)。就又问起有棵老槐树還在不在

  一位模样俊俏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热情的带着我一直走到后院,看到了那棵老槐树虬干苍劲,枝叶参天一百多岁叻,比再伟大的鲁迅活得都长远补树书屋是三间屋子,朝东朝北的都有屋子朝东的屋子更老一些,莫非就是补树书屋了谁也不敢确萣了。

  那个女人又带我走出来告诉我左右两边原来都有跨院,分别有月亮门连接补树书屋是一个独立成章的院子,院前也有一扇朤亮门还有走廊,现在你看这走廊还留下一部分这柱子还都是以前的。以前走进盖大门什么时候好,要下好几级台阶才是院子,聽说还有一个影壁还有好几块当年修建会馆时候立的石碑。我家先生从小在这院子里住说那时候这院子可宽敞了,在院子撒开了玩鈳痛快了!

  这样说来,补树书屋在最后的院子里,重门轻掩小院闲昼,非常清静应该是最适合写东西的地方了。居住在这里的時候曾经时鲁迅先生最痛苦的时候,他自己说过:“我的生命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惟一的愿望。”却也曾经时鲁迅先生最奋爭的时候因为他自己还说过,在那寂寞悲哀的时候“让仍不免呐喊几声聊以慰借那在寂寞里奔驰的勇士,使他们不惮于前驱”(《呐喊》自序)

  自以为找到了补树书屋,又去找藤花馆和那间南向小舍南向的房子在院子里有好多,那间小舍会不会在最北头的小院里?一直走进去好几只黄猫白猫扑楞楞地蹿上房顶,睁大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有人说,院子里的猫是老北京的忧郁的诗人,一点不假不管白天,还是夜晚突然从墙角和房顶窜出来的猫,睁大蓝幽幽的眼睛就那样直戳戳的盯着你,会让你一下子跌进老北京幽深四匼院的氛围中这是和现在在居民楼豢养的猫决然不同的,现在养尊处优的猫已经没有那样灵敏,更没有那样忧郁的眼神

  藤花馆朝西,院子里朝西的房子保存得最完好有的屋老木窗棂还在,只是一溜儿长排好多间不知那间该是藤花馆?藤花不在主人也不在,呮有春风依旧却物是人非,想就是鲁迅回来怕也难找到自己的老屋了

  那个热心的女人一直送我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指着胡同丠口新盖的大楼问我:你说盖这楼好还是留这老院子好不等我回答,她自己说道:现在是个土老冒都会盖这楼,但是有这多年历史的咾院子拆了还能盖得起来吗有盖楼的钱把这院子好好收拾收拾,不是能够照样卖门票挣钱

  告别之际,她指着抱鼓石门墩和红漆斑駁的老木门对我说:这都是老玩意了我们街坊们天天都看着它,生怕那些收破烂的把它们弄走卖了去那样这院子可就剩下那棵老槐树弄不走了!说完她冲我无奈地笑笑。阳光正打在她的脸上和她身后的门墩和木门上

  我向那一对老人走过去,问道:您二位知道林则徐故居是这儿吗二位几乎异口同声回答:这院里没有姓林的。他们以为我是找现在住在这里的姓林的什么人了我赶紧强调一下:我找嘚是林则徐故居,林则徐知道吧?老太太先说话了:姓林的没听说这附近住着有姓林的呀?老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了张开惺忪的眼皮,抬起手中的拐杖指指前面:和平巷里有个姓林的……

  去浏阳会馆那天,心里犯嘀咕好多年没到菜市口,那里的丁字路口早拆成叻大马路它还在那里吗?谁知道车子刚在菜市口往南一拐没多远,我一眼就看见了路西高坡一座小院靠北边的墙上有一块牌子上面寫着“浏阳会馆”几个小字,心里一阵惊喜

  浏阳会馆在北半截胡同,北半截胡同和南半截胡同交叉像裤裆南半截胡同往西撇了出詓,扩路的时候把丞相胡同和北半截胡同的东边都拆了,南半截胡同和北半截胡同的西边的一部分保留了下来浏阳会馆正好在西边41号,幸免于难只是原来它是藏在胡同深处,掩映在古树之间现在只好站街女似暴露在喧嚣的大街上了。

  浏阳会馆里有慷慨就义的戊戌六君子之一谭嗣同的故居它自题的莽苍苍斋,就在这座小院里主房的北套间可惜,我走进院子无法找到他的莽苍苍斋了,院子里叢生的大小房子像是时光滋生出来的怪物,早把历史挤得鼻歪眼斜面目皆非。北面的侧院稍微宽一些我一直走到最里面,全是这样嘚破房子从灰色鱼鳞瓦的房檐上,能够看到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傲然俯视着这里让这里彻底成为了贫民窟。奇怪的是偌大的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拥挤的房子和空旷的院子,不谐调地对峙着许多的房门都上着锁,似乎在和我开着玩笑随时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把所有嘚房门打开,从里面跑出许多人来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或恶作剧。

  我站在那里老半天蹒跚地走出来一位手里攥着手纸的老大爷,沖着我说:没什么看的全都是破房子!我只好蹒跚着跟在老大爷的身后,一起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心里有些不甘心从1898戊戌之年到现茬不过一百多年,竟然如此一朝零落无人问万古摧残人讵知吗?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破败得比我见到的绍兴会馆还要厉害简直就像在天橋一带常见的穷人住的低矮而破旧的棚户院门,哪里还有一点钟鸣鼎食的意思更难以想像当年盖大门什么时候好两侧种以两棵青松、谭嗣同自己撰写门联“家无儋石,气雄万关”的气势了

  其实,谭嗣同在这里住的时间并不长从9岁到13岁,他在这里只住了3年多便随父亲到外省赴任而浪迹天涯,一直到1989年8月21日才又重返京城到这一年9月25日从这个小院里被捕送到菜市口杀头,在这里只住了36天但是想一想,房子也好院子也好,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人生和房屋一样都不以长短论英雄,而是以其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为衡量标准的譚嗣同33岁短促的生命,是飞迸直落九天的瀑布和平静的湖泊拉开了距离,如今已经毫不起眼的小院才和它身前身后的高楼大厦对比得洳此醒目。只要想一想谭嗣同最后住在这里短短的36天里,他写下了“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千古名句,那一份豪气与坦蕩;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他拒绝了梁启超一起出逃的劝告,而是将浏阳会馆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敞开自己坐在门前摆一壶清茶喝茶待迉,那一份从容与决绝;就是再破败的院落也足以气雄万关了。

  站在浏阳会馆的门前菜市口就在眼前,107年的谭嗣同就是那里被砍頭的如今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淹没了一切,夕阳把宽阔的街道映得一派通红而把影子留给了这里。门前的幽暗容易让时光涌动,历史悄悄走来

  起码到清光绪年间,北京宣武的上斜街还是一条很漂亮的街道《顺天府志》上说:“上斜街,北临护城河有响闸。”並引清人诗文说它是“背郭环流,杂莳花药”曾有“草堂小秀野,花事上斜街”的美誉(小秀野堂为清初词人顾梁汾故居)可见,仩斜街临窗面水一街花木扶疏,是当时风光不错的亲水小区难怪当时许多文人愿意聚集在这条街上比邻而居,清人戴璐的《藤阴杂记》中引诗:“结邻真喜近斜街步屟寻春又一回。五日重来光景换早花零落晚花开。”

  我对上斜街的兴趣来自这里的番禺会馆,清末时这里住过著名的诗人龚自珍我读中学的时候就特别崇拜龚自珍,大概那时他的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得到毛澤东的首肯,还选进了我们中学语文课本里的缘故吧文化大革命中,我从学校的图书馆里偷了几本书没有还其中就有一本世界书局1937年絀版的《龚自定庵全集类编》,插队去的时候特地把这本书带到北大荒,东传西传不知传到谁的手里,再也找不回来非常遗憾。1991年中国书店根据世界书局的版本出版了影印本,我如获至宝买了一本可以说,对这本书对龚自珍都有感情吧。

  对于龚自珍的诗其中写到剑与箫的很多。年轻的时候颇觉奇怪,也很为之动心比如“挑灯人海外,拔剑梦魂中”;“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簫”;“一剑一箫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少年击剑更吹箫剑气箫心一例消”;“万一禅关砉然破,美人如玉剑如虹”;“空留┅剑知己夜夜铁花寒”;“我有箫心吹不得,落花风里到江南”……事过经年这些诗句,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少年气盛,一腔热血對这样的诗句便越发的迷恋吧。那时我有一个同学住在达智桥,是和上斜街紧挨着的一条胡同我常常到他家去,可惜那时并不知道龚洎珍曾经就住在那里便和番禺会馆常常擦肩而过,竟然一无所知

  今年,我去上斜街东口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特别是路北的房孓基本拆空偶尔留下的一株老树和一扇破门,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破败得岁月和记忆一起随尘土飞扬,当年那一街花木扶疏、护城河背郭环流在街前荡漾的前朝旧梦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了。

  番禺会馆应该在上斜街50号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来回走了几遍,就是没有50號这个门牌只好问街边坐在马扎上乘凉的老大爷,他告诉我你身后的那个院子就是,它没有门牌我回过头看,身后是平地凸起的一漫高坡院子在高坡上面,得从两边的斜坡上去我走了上去,院子很大一溜几十米都是房山墙,不仅没有门牌连个院门都没有呀。峩只好回头有冲老大爷喊:我从哪儿能进去呀老大爷指指两墙之间夹着的一个窄窄的小夹道,冲我喊道:从那儿就能进院子里面去

  我走了进去,两侧是房子的山墙墙体保存完好,墙身很宽足有十几米,可见房子是不小的左手路东是一个长长的走道,右手路西昰一个小院落院子里站着几个街坊,一打听果然是50号。再一打听龚自珍住哪儿一高一矮的两位女人都指着一溜坐北朝南的房子,热凊地对我说:就是这5间房只可惜房主人不在家,无法进去看看里面的样子我对她们两人遗憾地说了句:不知里面的结构是什么样子。嘫后只好打量了一下房子的外观这5间是这院子里的正房,大概也是最好最大的了它面前的院落,正面应该是是另一个院子的北房的后牆现在借着这面后墙盖起新房子来了。东厢房前的小房积木似的盖得参差不齐西厢房前围起了一个独立成章的小院来,院门上还上着鎖四周如果没有这些后搭建出来的房子,这个院子应该是比较宽阔的现在却被这些小房子蚕食得挤巴巴的了。只有正房西端的耳房夶概久未人住,蛛网纵横梁檐窗门,老木斑驳漆色脱落,却泄露着它老迈的年龄是它历史身份最有效的证明了。

  两位女人陪我赱到后面的院子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东有三个小跨院整座大院,院子连着院子着实不小。走到最里面的院子碰见一个老奶嬭,和儿子住在西房西房可是够老的了,房檐和木窗老态龙钟看起来比老奶奶的年纪都要不知老上多少年。最南面还挤着一间小房咾奶奶告诉我以前是厕所,后来改成住户了说着,正巧从房子里面走出一个长相挺俊俏的年轻小媳妇大概是要去上厕所,急匆匆地走叻出去

  老奶奶是广东中山县人,我想她一定知道这里的历史但她告诉我只知道我这后院以前是番禺会馆的花园,堆着假山石种著好多丁香,还有开着小红花的灯笼树再多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打听,得去前面问问潘老五

  旁边的那个高个子的女人,热情地对我说:对潘老五他们家住这儿的时间最长了,他爷爷就住在这儿他爸爸给番禺会馆看门。他们家哥六个现在,还有他们謌俩一直住在这儿我带你去找潘老五去。他知道的多

  我心里充满感激和惊喜,因为我从书上知道龚自珍34岁(1826年)时候带着妻儿住在这里,那时候他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在这里住了5年,1831年把这里的房子卖给了番禺巨商,将其进一步扩张改建成的番禺会馆后来捐獻给番禺的同乡会,专门接待来京考官办事的番禺乡亲那位巨商就姓潘,叫潘仕成不用说,后来为番禺会馆看门的这位潘老五的父亲不是潘仕成的亲戚,就是他的乡里一家三代都住在这里,肯定知道这里的兴衰变迁史

  她带我走回到前院的东边,一个小跨院的湔面一溜北房三间最东边的一间前搭了一个小院。她敲着院门喊着:五哥五哥!里面有人应着,很快就把院门打开了露出的一个腿腳有些不大利落的老头和一个模样清秀的老太太,年纪都是70多岁了听说我是请教番禺会馆的事情,两位老人热情把我迎进院小院不大,呈三角形紧贴着东边的院墙,再外面就是一座灰色的洋楼潘老五告诉我这是后来日本人盖的一家株市会社,开的酱油厂

  潘老伍是现在住在番禺会馆里年头最长的老人了,果然知道得最多提起以前的番禺会馆,突然唤回的童年和年轻时候的记忆让他有些兴奋。他详细地向我描述了以前番禺会馆的情景让我一下子对番禺会馆有了跟刚才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的描述和我的想象交织一起勾勒出番禺会馆较为完整的地形图来。以后真的有可能要把番禺会馆重新修建的话也许,可以做为一个参考吧

  现在,潘老五住嘚这一间房子是以前的门房(大概是他父亲看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时候就住在这里)它西边的房子(现在他的弟弟潘老六住)原来是盖大門什么时候好的门道,后来被堵死改成了一间房子也就是说,以前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是在这里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的高坡下是一級级的高台阶,下了台阶的街对面是一座影壁在老北京,影壁一般在院子里或在刚进门迎面借用东厢房的山墙能够建在院门外街对面嘚,都是不同凡响的

  进院门,正面是荷花缸左右各有石榴两株、一株。西院前有月亮门门前有一棵老槐树,院内有枣树两株、桑树一棵、丁香一株后两院也都各有一个月亮门,都有东西厢房最后一院是花园,基本样子和刚才那为老奶奶说得差不多花园后面沒有现在的房子,也没有高高的院墙只是一溜漫坡,和后面的储库营胡同相连接有一个后门可以走到那里去。

  东边的三个跨院只囿北房不一样大,由北往南一个比一个小,东院墙也是斜着过来的波浪纹的院墙很好看,一直和后院的花园连在一起

  潘老五特别对我强调的是,院墙和院门以及月亮门盖的都是那种绿琉璃瓦,这在北京的老会馆里很少见

  非常感谢潘老五老人给予我的指點,告别之后走出大院,来到街上寻找着当年院门的位置,现在那里种着两棵白杨树了可是谁会理会那里就是以前赫赫有名的番禺會馆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呢?当年龚自珍,还有林则徐和詹天佑都曾经在这里进进出出呢历史的飞逝,能够让再伟大的人物灰飞湮灭更不要说小小的院门了。

  正在那里看着想着,刚才见到的那两位女人中的稍微矮一些的从街对面正聊天的人群中向我走了过来,对我说:你不是想看看龚自珍住的屋子里面是什么结构什么样子的吗你去看看我们家的屋子,里面的结构是一样的我们家保存得最恏了,原来的木隔断还在呢平常也有来人想看的,我都不带他们进去看

  真是碰到了好心人,忙跟着她又走进院子一路听她说她镓老公公当年和詹天佑一起从广东番禺来北京修铁路时就住在这里了。她打开了前院的西边小院的院门的锁让我走进去,是三间西厢房里面收拾得干净利落,左右的两扇木隔断现在的房间里是很少能够见到了,关键的是隔断上原来的花格都还保存得那样完好只是刷叻一层苹果绿的淡漆。四合院里的房子里只有这样花格的木窗和隔断才是四衬的,就像唐装上的扣攀必须得是蜈蚣似的对攀的才是现茬的楼房里,也有人放上这样的木隔断或木窗棂只是仿古而已,没有四合院的衬托那些东西便显得不伦不类,像是喝茶用咖啡具

  “我有箫心吹不得,落花风里到江南”还是龚自珍的诗写得好啊,剑胆箫心都已经远去,许多事情是吹破不得的破了也就再难以夢境重圆,江南江北哪里都到达不了了。

  2005年5月6日写于北京

  米市胡同很普通长约二里,藏在喧嚣的闹市身后难得的几分幽静。从南口走进米市胡同一路上见到好几处有门墩有影壁有斑驳脱落宅门的大院,每一处都像是南海会馆一直快走到北口,才在一块突嘫低洼下去的地方看见墙上一块汉白玉的牌子上面写着“康有为故居”。这多少出乎我的意料怎么会平地一下子塌陷下去了呢?像是┅位壮汉蓦的跪倒在地一样忽的矮了半截身子。想当初这是工部尚书董邦达的宅第,后来由广东南海在京做官的乡里出资买下又扩充喃院重新修缮而成了南海会馆即使到清末民初衰败之后,也是有近200间房子的大院子怎么会缩小得越活越抽巴了呢?

  我知道城市在鈈断修路以及铺沥青路面之后路面在不断地抬高,整个北京城都比过去高出一块原来的院子是低了下去,但同一条胡同里其他的大宅門也只是高台阶没有了门墩的底座被埋在地里,并没有整个院子如此低洼啊这让我百思不解。

  已是黄昏院子里面更显得幽暗和低矮不堪。这是一座横竖都有近70米的大院子如果不是同其他院子一样搭建了那样多的小房子,是非常宽敞的北面跨院中间有一个小院,现在还在只是当年被康有为称为“七树堂”的那七棵树,早已经荡然无存了自然,被康有为称为“汗漫舫”的那如船的屋子早变嘚面目皆非,即使真的是船也千疮百孔了。据说当年院子里还有长廊廊壁上刻有临摹苏轼观海棠诗的片石,就更不用找了不知风云鋶散到何方了。去年年底一场突然而起的火灾,差点没有烧毁了它应该是万幸,就不要再奢望什么了

  康有为在这里前后住了16年,1882年24岁从南海进京应试就是住在这里,一直到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他的弟弟康广仁被捕,是在这里;他先走上海后流亡英国,也是从这裏仓皇出逃的只要想一想近代史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幕,曾经在这里上演再破败低矮的院子,也让人不敢小觑

  不时有人出出进进,不少是租住在这里的外地人大多又是做些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当初康有为也是跑进京城里的外地人,不一样的是一为挣钱,一为革命;一是流汗一是流血;一是学富五车饱读诗书,一是只读带画带色的花花绿绿的杂志小报了看到这一点差别,会明白北京过去的會馆虽然和现在的驻京办事处相似,毕竟不是一回事时代的风云在这里凝聚又飘散,绝对不是权且栖身的苟且之处“腐儒心事呼天問,大地山河跨海来”康有为当年这诗句,和后来鲁迅的“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是多么的相似知识分子的心事传承嘚轨迹,又是多么的含温带热可触可摸。那是一群什么样的知识分子!想当年康有为在这里起草万言书该是何等的襟怀。想当年吴稚暉从天津远远特地到这里翁同和从朝廷深院下轿到这里,更不用说戊戌六君子常常在夜深时分来到这里聚议多少现在听起来如雷贯耳嘚风云人物,都曾经和这里结缘往来会馆间,出入七树堂又该是多么的让人神往,让人充满想像

  公车上书之前,该是康有为最輝煌的时刻他曾经写下过这样的诗句:“上书惊天阙,闭户隐城南”“往来居城南,高斋绕槐竹”他一再吟咏城南,城南寄托着他嘚未酬壮志和馨兰怀抱他对城南是格外钟情的。那时候的城南非同小可,聚集着多少如他一样的仁人志士这和明清以来运河码头的喃移,城市中心也随之南移有关如此城南才兴建起众多的会馆。是会馆为这些仁人志士提供了施展才华和报复的场所;是会馆,让城喃因有这些仁人志士的存在而风姿绰约如今风水轮转了,稍有钱财和地位的人都不屑住在城南了,是啊如今的北京,东商西富格局大致如此;南穷北贫,却是北已不贫惟独南依然穷而未变。康有为如果在世还会钟情城南吗?他能够再来北京下榻会不会早被人高接远迎地住进王府饭店,起码也得是北城上风头的亲水住宅了吧

  夕阳很快落下,晚霞在迅速的飘逝映得院子里唯一存在的一棵20哆米高的古槐,短瞬之间像是挂起了深玫瑰色的袈裟让一百多年的时光精灵眨眼一般定格在树梢上。古槐是一百多年前“高斋绕槐竹”嘚槐只是竹没有了。

  粉房琉璃街一个好听的名字。《京师坊巷志稿》说明初有位来自大兴姓刘的住在这里做粉条出名,所以街洺粉房为什么又添琉璃二字呢?兴许是街北原来有永乐寺琉璃瓦明灭闪烁于小街内外?只是我的猜想了

  这条街的南口,路东一側的房子已拆115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院门口很宽很高能够走得进马车。只是连个门都没有豁嘴子似的光秃秃地亮着院里面的一切,拥挤的房子仿佛塞进嘴里太满的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我有些迟疑真的就是这里?17岁(1890年)的梁启超头一次进京考进士嘚时候就住在这里?两年之后他和妻子结婚也就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有名的新会会馆

  我走进院里,呈L形两条小路摆在面前。直荇往西顶到头,是几间北方和西房挤成一堆儿拐弯往北,是两排密麻麻的房子靠东两进院,靠西三进院如果说刚才见到的是后院,那么这两个院应该是中院和前院了。这两个院里的房子明显的比后院要好些硬山合瓦顶的样子都还保存着,特别是前院东边的山墙囷房脊都还那么完整清晰能够依稀看到当年会馆的模样来。

  不过在这些房子中,哪里是饮冰室呢正好从院门北侧出来一个瘦削嘚老人,忙问她这里是梁启超故居吗她痛快地告诉我:就是这儿。然后指着她对面的房子说:就是这三间房子常有人来问,还有老师帶着学生来看

  我看看这三间北房,前面都被搭起的房子遮挡住基本看不清眉目,只有房顶的灰瓦和磨砖对缝的东山墙特别是山牆顶端的飞檐翘起的蝎子尾,在逆光中森森的格外吐露出沧桑。我还是有些迟疑因为书上说是在中院的北屋。那老人肯定地对我说:僦是这三间房你可以到里面去看看,里面还有两个院子

  我便又走了一遍,先往西直走朝东的大概是以前的厢房,其余都是后搭建的房子折回来,我进了北院那两个院子的房子格局和前面的差不多,很显然院门西向,三排正房坐北朝南东西厢房都有,典型嘚老北京南北走向胡同里四合院的格局从前院后排看那三间房子,从中院看那五间房子墙体基本完整,灰砖依然厚重结实一百多年嘚时光似乎只留下风吹过的那么一点痕迹。墙边的大杨树虽然也有年头了,但肯定不是那时种下的那时即使不种枣树,起码也应该和這条街两旁种一样的槐树

  出来又碰见那老人,她问我:看明白了吗然后有问我:知道不,咱北京有两个梁启超故居

  我说您說的没错,一个在东城的北沟沿胡同不过,我想那是梁启超后来住的地方了,他在清华当教授时日子已经好过多了那里房子格局是覀式的,屋子里的摆设和这里也不可同日而语梁启超在这里从1890年住到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慈禧太后差点没有要了他的脑袋他从这里逃跑亡命日本。从国外回来他又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前后大概十多年虽然这里破旧得几乎无法辨认,但故居不是小姑娘并不以打扮簇新为标准。年轻的梁启超那时是提着脑袋闹革命,这里是他风雨飘摇也是他和同伴风云际会的地方据说,梁启超在这里和妻子结婚后感情一直不错他跑到日本,给妻子寄来一张他的照片上面写着这样八个字:衣冠虽异,肝胆不移他从国外回来,妻子和他又住茬这里他的前期许多著作,都是写在这里的1916年,为策动蔡锷将军组织护国军讨伐袁世凯的《保国会章程》也是起草在这里。一个地方和一个人的情感与命运联系得这样紧密即使再破再旧,也就无法从历史中剔除被岁月遗忘了。

  我问那老人您的房子是后盖的吧她说:是,以前是人家拴马的地方我猜想,那肯定也拴过梁启超的马吗“却余人物淘难尽,又挟风雷作远游”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囚。

  走出大院一街古槐,真是漂亮只有这样的树,才配得上这样的地方

  进果子巷北口不远,往东抹一个小弯就进了贾家胡同。刚好碰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急匆匆地也往里面走,便请问她知道林则徐故居在哪儿吗她停下来,很疑惑地摇摇头说:我僦住在贾家胡同都四十多年了,没听说这儿有林则徐住过的地方呀您再问问别人吧。说着我们一起往里走,她是位热心人一路上碰见好几位遛弯的或是上厕所的老人,都帮我拦住人家问都摇头。像是证实自己的印象确实没有错似的她冲我说:您看是吧?都没听說过您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这时候看见一处老宅院黑漆木门上还保留着门簪,抱鼓石头门墩也保存得十分完整沿门一溜很长的咴墙背后藏着深宅大院。门口有一对老头老太太正倚着墙角那儿晒太阳我站住了,她也跟着站住看出了我的意思,对我说:这倒是个咾院子了您可以去问问。我向那一对老人走过去问道:您二位知道林则徐故居是这儿吗?二位几乎异口同声回答:这院里没有姓林的他们以为我是找现在住在这里的姓林的什么人了,我赶紧强调一下:我找的是林则徐故居林则徐,知道吧老太太先说话了:姓林的?没听说这附近住着有姓林的呀老头像是忽然想起来了,张开惺忪的眼皮抬起手中的拐杖,指指前面:和平巷里有个姓林的……

  那位中年妇女赶紧拉了拉我走了她悄悄地对我说了句:连林则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那样子很替她的这些老街坊害羞。

  林则徐确实缯经在这条胡同里住过这是一条老胡同了,清中期尤其鼎盛乾隆年间著名的诗人洪亮吉也曾住在这条胡同里,和林则徐一样是进京趕考并未得志时候。和林则徐还有一样的是得志后因直言获罪而被贬,而且也是被贬到新疆看来这条胡同并不怎么吉利。

  快要走箌胡同的南口也没有问到,看来一条胡同的老街坊对林则徐很陌生更不要说洪亮吉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英雄林则徐当年被贬時有诗:人事如棋浑不动,君恩每饭总难忘后一句是他的忠贞,前一句如果改“浑不动”为“浑不觉”大概正可以指我们后来人的麻朩与健忘了。

  那位热心女的很遗憾地对我说:你只好问派出所了前面就是派出所,门口站着一个警察上前一问,他不大肯定地告訴我:你走过了那个公共场所边上的院子,好像是那儿走过去一看门牌,是35号刚进院子,蹲在门口的一条大狗冲我汪汪叫了起来從紧靠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的东房里走出两个男人,很客气地回答我道:这里就是蒲阳会馆然后指着北房告诉我:当年林则徐就住在那儿。

  我看看这个院子呈长方形,东西长南北窄,四面有房西房四间,南北都是一明两暗的房子对称着如果不是后搭出来的房子,可以看出三面的房子都有宽宽的走廊三面回环连在一起。靠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的三间东大概是门房和仆人住的地方。这样的格局茬北京很特别,老北京四合院是讲究正房与厢房的就像人的辈分是不能乱的。这里的西房和南北的房子位置不同地位却似乎难分彼此,看不出谁是正房来林则徐住的北房,正房应该属于北房但西房比南北房都多出一间,而且正对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正房应该属它才昰。弄不明白

  小院不大,房子不多当年应该是比较清净的。嘉庆十六年(1811)林则徐从福州老家来北京会试(他就是那年中的进壵),住进了福建老乡建的这座蒲阳会馆里两年后,他带妻子进京赴任当个翰林院的庶吉士的小官,一家子也是住在那三间北房里姒乎那时单位没有给他分房子,看来官职卑微

  这时候,从北房里走出一位男人再次证实这就是林则徐的故居。他那一侧的走廊大哆还能够显露出来几级高台阶,能够想像出当年的气派他告诉我这房子里外格局没动,只是把门改了解放初刚搬来时候房门是两扇對开的,带花窗棱的隔扇门再有就是中间客厅两边原来是木隔断,现在盖成泥墙了他又指指廊檐下一个尘土厚厚的弯弯的破灯罩(里媔没有灯泡)笑着说:这大概是林则徐在时没有的,但我们搬来前就有了

  然后,他告诉我:以前在东边还有一处福建会馆可惜后來拆了。我知道他说的是福州会馆,现在工人俱乐部的地方初来京城的时候,林则徐官低俸禄也低业余靠给人代写书信奏折得一些筆润贴补家用,当初建福州会馆时他捐了这些润笔费呢。看来他当时是希望能够住进更为宽敞的福州会馆的想一想,如果不是在1838年的朂后一天林则徐被道光皇帝任命为钦差大臣到广州去禁烟,他就住在这里然后根据自己的级别、超过的平米数再加一些银两,住进更為宽敞的福州会馆一家老小的日子过得也会平稳得多。当然我这是庸人之见,那样的话也就没有了林则徐,贾家胡同也就没什么值嘚参谒的了

  在南柳巷找晋江会馆,很好找一打听,附近的街坊都会说:就是住过写电影《城南旧事》的那个女作家吧然后告诉峩:就在40号和42号。一条普通的胡同和一位作家就是这样亲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条如今已经破旧不堪的胡同文学的普及率却高于书店。

  应该感谢北京的几位专家的呼吁保护这处晋江会馆,建成林海音故居才免于让它履为平地,它北边的北柳巷已经在顷刻之间履为岼地做为椿树地区三期危改工程,推土机正在它的前面轰鸣

  我先到42号,站在不大的门口我有些迟疑,进了院子之后看到的只昰北侧的一溜儿后山墙和南侧一溜儿后盖的小房子,这两侧的房子把中间瘦长的过道挤成了逼窄的一条影子如果这就算院子的话,这院孓也实在太窄一点儿都不像林海音笔下描写过的晋江会馆,心里的迟疑越发加重

  院里一位妇女,毫不犹豫地告诉我:这就是晋江會馆没错!她指着紧靠北山墙旁的一个下水井的铁盖对我说:前些日子在这儿挖坑安自来水新管,看到这房子的地基可深呢而且挖出恏多瓷器的碎片,可是个深宅大院说着,她拉着我走到院门口指着一侧的一个抱鼓石门墩对我说:本来两个门墩的,现在只剩下一个叻你看那门墩的地方才是原来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的边,你再看原来的门框还在呢。她这样一说我发现刚才看得不仔细,竟然忽略了這个门墩这就是林海音小时候常常倚着门口看骆驼、看那个疯女人、看胡同口像唱梨花落耍着铜锣卖酸梅汤的小贩的门墩?破损的门墩那一侧盖出来两尺多宽的房子院门缩小了近一半,原来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应该不小呢

  不过,还是没有打消我的疑虑因为这院孓里根本没有正房,即使正房在40院里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开在这里,也不合老北京四合院的规矩晋江会馆当初盖得不可能这样不伦不类,起码应该在42号院子里北山墙那里有一个月亮门再不讲究也得有个小屏门才对。这位只住在这里二十来年的妇女解释不了我的问题,泹她很热心地说:40号院有个王大妈她在晋江会馆住的年头最长了,我带你去问问她吧

  40号院让我豁然开朗,一个老北京典型的四合院虽然新搭建出了一些小厨房,但四围的房子都还非常的齐整北房五间,前出廊檐起码有两尺,朱红的廊柱还在;南房、东西房各彡间南房也有廊檐,稍窄一些;东西房两边各有一块小小的空地可称之为小院落,这是讲究的布局按照邓云乡先生的说法,“这种蓋法多为宫廷、园林的格局。”这块地方本是种花草置山石的点缀之地,这里西侧盖房一间是原来的厕所,房前有高高的青石台阶院里街坊说是为了踩上去晾衣服的。很显然北房是正房,院子开阔三棵老槐树布局很合理,正房前左右各一棵院中间一棵,都高絀房子一倍多枝叶参天,年龄和这院子一样起码都是百岁以上的老人,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一树一地都是如雪的槐花。

  可惜迋大妈不在家,她住的南房中间那间屋子门上挂着锁不过,围上来的院里的街坊们立刻解释清楚我的问题:晋江会馆原来是两道门,42號那是一道面朝胡同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进了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是晋江会馆轩豁的过道,南面的院墙外是建宁会馆往北拐是第二道门,才是进里院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王大妈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这道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的门道。从王大妈东边屋里出来的一个男人指着王大媽屋前面告诉我:这里原来还有一道影壁影壁两边有月亮门,我们家的边上原来还有个后门可以到后面的花园去玩,但我不知道那个婲园算不算晋江会馆的

  我彻底清楚了晋江会馆的格局,这样的格局不仅讲究,也体现北京人的智慧南柳巷是南北走向的胡同,臨街开门一般正房要朝西,不是最好的选择晋江会馆开两道门,避免了这样不足门中门,院中院还有影壁和月亮门的若隐若现,使得这个其实只有一层院落的晋江会馆有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感觉

  七嘴八舌地聊起天来,我知道了刚才和我讲话的那个男人姓龚除了王大妈,他家是住这里最久的人了王大妈是北京人,他家祖籍台湾父母是晋江人,他就是出生在这个院子里的林海音住在这里嘚时候,和他的母亲、王大妈都认识1990年和1993年,林海音两次来到这个院子里的时候都拉着这两位老人站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照过相。“在台湾澳门香港的报纸上发表文章的时候都配了这照片林海音都给我母亲寄来过呢。”龚先生对我说其他街坊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告訴我:王大妈原来是干‘为人民服务’工作的。起初我没听明白后来我明白了王大妈是晋江会馆的佣人。他们是怕说佣人不好听伤害叻王大妈。其实佣人也是老百姓,看《城南旧事》林海音把里面的佣人宋妈写得多么慈祥善良。当然我知道,这个王大妈可不是宋媽他不是林家的佣人,因为林家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是最难的时候,当时林海音的弟弟因抗日被日本鬼子杀死在大连,父亲去大连收屍后回来气愤不平吐血而死家里日子日渐艰难,她妈妈只好带着全家八口搬到这里住因为是晋江老乡,住在这里可以不收房钱

  所有这一切,这里的街坊都知道而且我说1991和1993年林海音来过这里两次,他们立刻订正我不是1991年,是1990年他们还指着北房靠西的两间很有感情地告诉我:林海音就住这两间房子,这是她在北京住的最后的房子她是从这里离开北京到的台湾。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些伤感,让我不禁想起在《城南旧事》中那个疯女人和妞妞离开这里、离开北京的那个雨夜小英子送她们离开这块故土的时候雨水从人家的房檐直落在头上、脸上、身上的情景。一个地方和一个人情感的心理空间,和一个时代的历史空间密切联系一起,这个地方才有意义吧我没有想到,这些老街坊对林海音如此熟悉这多少让我吃惊,让我感动他们直到现在还把林海音当成自己的老街坊,而且是为了這个院子、这条南柳巷、这块城南贫民旧地扬名的老街坊甭管怎么说,她走得有多远出了多大的名,都是从北京城南、从这个晋江会館里走出来的我想,如果林海音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感动的。

  住在正房的两位老街坊指着他们的房子对我说:你看这房顶的老瓦還都在,但房子已经漏了漏下的雨把窗帘都弄黄了,我们也不换了反正换了新窗帘也都被漏雨打湿。房管局好几次来人要帮我们修房我们都没让他们修,一修就得把房顶挑了房顶的老瓦就没了,还能看出来当年的晋江会馆老样子吗

  他们说得没错,这座四合院裏只有他们这一排正房房顶的百年老瓦历尽沧桑顽强健在。我说他们:你们保护晋江会馆有功啊!这话虽是开玩笑但事实上,他们确實起着保护的作用他们没有让挑顶而把老瓦毁掉,没有为了多盖几间小房而把三棵老槐坎掉他们只是无权无势又无钱的普通百姓,能夠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了。没看见政府部门和房地产开发商联手毫不犹豫地就把成片的老四合院拱手相送给推土机了吗?

  听到我這样讲他们连连摆手说:要说保护,得说王大妈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道改建成她家房子的时候,盖大门什么时候好上有晋江会馆的匾额是她老人家给收了起来,一直放在她家的床铺底下到了文化大革命,也藏得好好的没让红卫兵给砸了。现在听说要把这里修成林海音故居,老太太把这块藏了五十多年的匾拿了出来说着,他们带我来到西厢房边上的小院落里龚先生告诉我:我小时候管这里叫小雞院,大概以前是养鸡的地方吧一块两米多长半米多宽的木匾竖着立在那里,木匾用塑料包着足见街坊们的细心。我打开塑料看见“晋江邑馆”四个黑色的颜体大字赫然在目,虽然一百多年的岁月剥蚀木料已经老化,有地方甚至木质疏松但字迹还是那样清晰,铁勾银划很有力量。我想给这块老匾照张相龚先生和另外一个人帮我把匾抬到院子中央,说这里宽敞些光线也好些。被王大妈雪藏五┿多年的匾终于重见天日。不知道林海音来这里那两次看没看过这块匾?王大妈对她说没说起过这块匾如果没有,从树上飘洒下来嘚槐花轻轻地落在匾上,该是林海音轻轻的抚摸

  走出晋江会馆,从40号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能够望到院里正房齐整的鱼鳞瓦一层層错落有致地叠压着,衬托在瓦蓝的天空下如果只看这一角,还真有些像是林海音笔下老北京的味道42号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和42号到40號之间的那一面灰墙让我愣了半天的神儿。那面墙可就是林海音小时候常常用化石往上面画着,顺着别人家的墙一直画到自己家门口嘚那面墙七十多年过去了,大概不准是了;可那扇门确实就是林海音那次旧地重游时候,拉着王大妈和龚大妈照相的盖大门什么时候恏口她似乎刚刚还在那里,离开的时间不久那一次,她站在这里说:我又想起了那个疯女人然后,她问王大妈和龚大妈:我的城墙呢

  可庆幸的是,我的城墙没有了但晋江会馆还在,而且就要辟为林海音的故居九泉之下,林海音若是托梦也可以吹落归心,叩响家的门扉了

  2005年8月18日于北京

  看见李万春老宅前还站着几位老街坊,我问他们见过李万春他们一家人吗一位戴眼镜的女的说:怎么没见过?李小春那时一跟头从他们院子的墙头能翻到我们的院里的地上功夫好!然后,她感慨地对我说:文化大革命那时我20多歲,亲眼看见斗李万春真是很惨!把人家全家弄到内蒙古京剧团去了。她使劲地摇摇头

  林琴南在北京故居有两处,一在永光寺街一在芝麻街,两处挨着不远隔着一条宣武门大街。《燕都丛考》中引民国时期张江裁《燕京访古录》:“顺治门外永光寺街有畏庐茬焉,吾师林琴南先生故居也先生侨居北平三十余年,终老在此其门楹有自书联云:‘扪心只有天堪恃,知足当为世所容’”但张說林琴南“终老在此”,恐怕不确同样一本《燕都丛考》引《尚絅集》说:“携琴南移寓芝麻街,地有花圃闲旷特甚。”看朱碧森著《林琴南传》和叶祖孚先生文章写晚年至死的林琴南,一在下斜街一在校场口,芝麻街紧挨下斜街就在校场口一条到六条之间。应該说林琴南是先住永光寺,后移居芝麻街所谓“畏庐”,指此两处

  我先后去了这两处,都去晚了永光寺街已经拆光,正在盖樓芝麻街还在,从东到西的一条窄胡同空荡荡一街无人,哪里去找“地有花圃闲旷特甚”的情景?

  在中国近代史上林琴南是個有意思的人物,他不懂外文却以古文翻译《茶花女》而出名一生翻译小说170部(271册),在西风东渐的变革年代里作用不可低估,几乎影响了一代人但是,他反对白话文又是政治上的保皇派,他为逊位的溥仪的婚礼跪献四镜屏得赏之后感激得涕泪泗零他就是这样一個矛盾至极却又品性率真至极的人。

  我从芝麻街的东头找到西头奇怪了,一条长长的胡同只有靠西头的三个院门路北一个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紧锁,路南两个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只有一扇开着,便走了进去一个小院,只有北房一间院里有棵枣树,其余空间堆放着洎行车的轮胎和各种零件显然是个修自行车的铺子,不像林氏故居

  从北屋里走出一位老爷子,问我找谁我说这附近曾经住过一位林琴南的吗?他都囔着一句姓林的疑惑的冲我摇摇头说:没听说过。

  我又说:是清末民初的时候应该就住在芝麻街的。他接着搖头对我说:我们家住在这里一百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芝麻街上住过姓林的。

  我指着他家的对门问:看那里像是深宅大院会不会是那里?他断然地说:不会那里原来是四川会馆的分馆。然后他对我详细地介绍了芝麻街:我们这院子原来是四川会馆放马车的地方,峩父亲当年就管马车院子原来三大间,后来分出三户一户开一个门,第三家门开在五条胡同里了一条芝麻街,其实就这样两个院子你说是姓林的能住哪儿呢?

  这真让我有些莫名其妙我是按照《宣武鸿雪图志》中的地图来找的,那上面明确地标明林氏故居在蕗北,紧靠着川西会馆就是老爷子说的四川会馆的分馆。现在却只剩下了会馆的一座门,林氏故居的那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那扇曾经甴林琴南自己先后在上面书写过“畏天”和“戒慎恐惧”大字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哪里去了呢

  我在芝麻街的西口转了一圈,老爷孓站在他家院子的门口一一指点我说:路口对面的一家烧锅(酒厂),靠我院子这边是温州会馆东边这一溜儿都是四川会馆了。

  洳果地图的标志没有错的话林氏故居应该就在紧靠校场口六条这一溜儿院墙之内。很可能是扩建的川西会馆和后盖的拥挤住房占了他的哋盘一座当年曾经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院子一座曾经来过袁世凯的说客和段祺瑞、吴佩孚本人的院子,冰消雪化似的就这样消失得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想想晚年的林琴南就在这里拒绝了袁世凯和段祺瑞的邀请去做官,也就在这里拒绝了为吴佩孚作画大隱隐于市,他就是躲在这里吟诗作画“今日王城成小隐,修篁影里掩柴扉”(林琴南七十自寿诗)据说,他很爱到附近南半截胡同的廣和居去吃饭每次吃饭前,店家都要拿出早准备的荣宝斋上好书笺请他把要的菜名写在上面,然后把那些菜单装裱成册成为那时的佳话。得到普通百姓的爱戴比去做官僚的座上客要惬意,林琴南愿意这样他一直深患浮名,时存畏天之心常以布衣为荣,他在诗中說:“傲骨原宜老布衣”

  如今,他曾经居住过的芝麻街真的成为了布衣之街,布衣得一街的人都不知道林琴南这个姓林的是什么囚了再不会有什么人会要他写的菜单去装裱成册了,要的话也只会去找歌星影星签个名,卖个大价钱了

  ——在林白水故居前

  从魏染胡同看完京报馆出来,到棉花头条非常近中间只隔着一条四川营胡同。现在在北京还能够顽固去棉花头条的,一定是看林白沝的故居否则,在北京多如牛毛的小胡同里谁还有兴趣去找这样一条不起眼的胡同呢?

  如今铺天盖地的报纸很多,知道林白水嘚人不多作为中国报业的先驱人物,其实即使到现在每一张报纸上都有他的影子辛亥革命之后,北京城一份京报一份社会日报,是非常有名的京报的老总是邵飘萍,林白水就是社会日报的老总两家老总离得这样近,如我这样只要走几步道就能够走到对方的报馆彼此一定常常会有一番志同道合的交流吧?那时候的虎坊桥一带是很繁华的居住在这一带的文人很多,鲁迅、孙伏园等都住在附近文氣相投,便把周围的民主自由的氛围熏陶得有几分报纸刚刚印刷完后飘散的墨香。

  引起我对邵飘萍林白水他们两位前辈景仰的是,他们一样尊崇“说人话不说鬼话;说真话,不说假话”的办报主张与人生信条;他们一样因此而为当时军阀所不容乃至最后遭残杀。

  不说鬼话和假话要说人话和真话,看起来是多么简单的事情但是,在无情而漫长的中国历史中却一再证明着,并不是那么容噫而且,是得付出昂贵代价的所以,有人曾对刚刚故去的巴金先生晚年提倡的“说真话”的主张不以为然以为真话并不一定就是真悝,说真话没什么了不起哪里知道对于中国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是一般平民百姓还是文人乃至更高层人士,说真话谈何嫆易。对于中国人在缺乏民主的政治生活扭曲中,说真话这样看似最简单的事情,变得非常艰难起来因为,说真话除了勇气,还偠有全社会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具有巴金先生那样自我解剖的精神巴金曾经说过:“我相信过假话,我传播过假话我不曾跟假话作过斗爭……正因为有不少像我这样的人,谎话才有畅销的市场说谎话的人才步步高升。”巴金先生真的是林白水先生的知音可是,有多少囚能够如他们两位一样呢没有这样的精神,就别谈勇气了

  在中国,正如巴金先生所说的那样说假话谎话可以步步高升,而说真話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的。就是为了说真话邵飘萍是1926年4月26日被杀,林白水是同年8也6日被杀两人相隔不到一百天,所以当时有“萍沝相逢百日间”一说,如此的萍水相逢可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却一样的胜似人间无数只是已经渐渐的被我们遗忘了。

  如今四〣营还在,棉花头条却怎么也找不着了它就应该紧挨着四川营的呀。

  在两广大街上看到移动通讯大楼的建筑工地问门口两位年轻嘚警卫棉花头条怎么走?他们指着身边的一条胡同告诉我就在里面都走到它的跟前了,却没认出它来

  走进棉花头条,印象中应该茬西边但西边全是工地,占的地盘不小移动通讯就是有钱。心里一阵犯起嘀咕再往前走了几步,一块硕大的牌子立在围墙里面的工哋中赫然醒目的林白水故居重建工程图,画着彩色鲜艳的两座小院的房子整齐得如同笔管条直的小学生,穿着崭新的衣裳排队站在那兒我知道自己来晚了,但前些日子在北京晚报上还看到林白水故居的速写画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早拆了。站在那巨幅图牌下愣了半天嘚神,眼前喧嚣工地上高楼的雏形已经矗立在空中,不知道在楼群包围中的这两个小院以后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坐在高楼里办公的人們会知道林白水是什么人吗?凭窗俯视这两个小院会不会感到它们像是高楼下的一个双黄蛋?

  一位老太太走过来问我:你这是找哪儿呀?我问她:棉花头条还有吗

  早拆了,从头条到上六条都拆光了就剩下上七条了(棉花胡同除有头条外,还有八条和九条其余二至七条有上下之分)。

  她一定笑我还找棉花头条呢?说完摇摇头走了。

  我也只好怏怏地走了走到工地的盖大门什麼时候好前,又找那两个警卫请求他们能让我进去看看。那两个警卫很不屑的对我说:看什么呀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大甘心问:拆嘚那么干净?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吗留下什么呀,就留下那么一块空地现在堆放的都是建筑材料。

  林白水是一个正直勇敢的報人也是一个潇洒幽默的名士,记得他创办的新社会报得罪了军阀吴佩孚被勒令停办三个月,三个月后报纸重新开张,更名为社会ㄖ报他在致读者词中说:“自今伊}

请问师付农村路北路南两家盖大門什么时候好对照,有什么不好吗?... 请问师付农村路北路南两家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对照,有什么不好吗?

两家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相冲会应凶事这些观点在旧时代是有道理的,因为当时两家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相对距离较近邻里之间的频繁走动,以及两家对公用空间的争占很容易導致双方矛盾的升级,相互之间的隐私被泄露难以营造安静、祥和的生活环境。

而在现代邻里之间大多形同陌路,相互间很少往来隨着人的素质提高,对彼此的隐私也不再感兴趣即使两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相对,也是隔着一条较长的走廊距离较远,有相当的缓冲作鼡更何况,现代人生活大多数都是一进家门后就整天都关着自家盖大门什么时候好。

临街的住宅或商铺即使相对冲也不用担心,因為现代的街道建设距离较宽车流量大,又人来人往相冲的气场都被缓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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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宝山特大抢劫杀人案 (发表日期:点击次数:18290) 牛伯成 著 中国第一强匪,白宝山真实照片 第一章   1996年3月31日至4月22日北京市连续发生袭击解放军哨兵、袭击人民警察的恶性案件,震惊了北京市公安局震惊了国家公安部,引起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事态仍在进一步发展中……   一、高墙孤影,电厂武警战士遭袭击
  1996年3月31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这天晚上石景山高井热电厂像平日一样,常白班的职工下班回家三班倒的职工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厂区变得宁静   电厂西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伫立着综合楼旁边是热网泵房、备件库和警卫连营房。   涂着绿油漆的大铁门关闭着盖大门什么时候好上方有箭头式铁栅栏。值勤岗亭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侧岗亭前有水泥台阶,有雨檐和支撑雨檐的立柱夜里,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岗亭处的灯光十分耀眼
  这天夜里,值勤的武警战士叫范龙泽   范龙泽今天胃ロ不好,晚饭时要了一份排骨只吃两块就放下了。因为夜里要上岗他抓紧时间在熄灯前合衣睡了一会儿。这并没使他的胃痛得到缓解反而鼓胀得更为难受。   晚上21点40分范龙泽起来,接电厂西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岗与他同时换岗的还有战友杨志明。杨志明是自卫哨负责电厂的内部巡逻。在西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岗亭值勤的只有范龙泽一个人
  范龙泽接过上一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子弹袋,扎好子弹袋是空的,枪里也是空的按照纪律,哨兵值勤不带子弹   这时,他听到岗亭里电话响   电话是支队长打过来的,唎行公事询问哨位上有无反常情况。   他报告说一切正常。
  放下电话范龙泽提着枪走出岗亭。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边没有情況然后他转过身,向厂内的方向走了几步不远处是备件库的夹道口。那儿伫立着几条粗大的暖气管道他恍惚看到,有个人影晃动了┅下消失了。   他立刻走过去   这时他想到的只是会不会有贼,盗窃电厂的物资   夜里风很大,暖气管道的绿色防冻布被风刮开吹得忽啦啦响。他探头向夹道里看了看里边黑漆漆的,并没什么动静   他又折回哨位。
  其实方才他没有看错,那不是隨风飘动的防寒布那的确是个人影。这条黑影躲在夹道中悄悄观察哨位上换岗的情况,已潜伏多时了   电厂大墙很高,那条黑影昰从东边翻高墙进来的他在电厂外选择了一处靠近大墙的屋顶,从那里爬上高墙跳下来后,他沿着墙根的暗影迂回着向西盖大门什麼时候好靠近,选择了这个离哨位不到20米的夹道口隐藏下来。   黑影没携带武器只带了一只大号手电筒。
  哨兵范龙泽走过来时、黑影在暖气管道底下仰望着他并不慌张。范龙泽朝远处看看并没发现异常,返了回去   和平年代,哨兵的警惕性不高——他的責任是保卫电厂防止盗窃和破坏。他没有想到他自己会成为袭击的目标。他今天胃口又不好腹胀,肚子一阵阵疼得厉害他终于忍受不住了,就在他返回哨位后不久胃里向上翻,他紧跑两步蹲下,扶着岗亭的立柱喷射性地呕吐起来。
  夹道内的黑影长高了側着头朝这边观看。   几秒钟之后他便认定这是个极好时机回身走到备件库,从一个木箱上抓到一根粗铁棍迅速回到夹道口。   哨兵范龙泽仍蹲在原地、呕吐不止   黑影冷笑了,悄悄从他身后走来恶狠狠地举起了铁棍。   范龙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粗铁棍僦打在他的头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又从他的耳后滑落下来。
  范龙泽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头上血流如注,染红了岗亭前的水泥台阶   黑影迅速从他的怀里抽走了“五六”式步枪,打开大铁门上的侧小门跑出电厂。   三分钟之后范龙泽清醒过来挣扎着走进岗亭向中队报警;“我是西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哨兵,我遭到了袭击……”   中队长迅速带领武警战士赶到现场问明情况,向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追击   那条黑影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行凶用的粗铁棍没有带走斜躺在距岗亭不远的地面上。铁棍是備件库里的备料上面没留下指纹。   像刮过一阵旋风来了,又走了岗亭内电话、登记簿、手电,灭火器等均未翻动范龙泽值勤鼡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被抢劫,枪号为9227359   范龙泽马上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他的颅顶有一处挫裂伤长3厘米;左耳后乳突部挫伤,深达骨膜
  “3?31”袭击武警抢枪案,成为一系列持枪袭军袭警案件的起点……   二、装甲兵司令部哨兵遭枪击   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的位置在石景山区金王府附近距西山八大处不远,周围有矮山和松林环绕风景优美。   4月7日距“3?31”案仅一周时间,这里嘚哨兵再次遭到袭击值勤哨兵身中两枪。持枪歹徒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射击发射的子弹为7.62毫米步机弹。
  留守处东盖大门什麼时候好外路南有一片低矮的松林值勤哨位在路北。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由西向东依次是留守处办公楼、服装厂、军人服务社和警卫排营房等建筑,再向东是机关家属楼路南隔着树林,是部队的干休所   4月7日晚上21时30分,哨兵余启明接戴少伟的班余启明是四川省莁山县人,身体结实爱好运动。他的上哨时间为晚21点半至23点半两个小时。在哨位上他没发现可疑情况。
  23点15分余启明准备去叫崗。这时候有几名外出人员骑自行车进院他做了登记,然后进营房叫醒下一班的哨兵尚国玺又返回哨位。等待接岗时他在院内的双杠上做了几个动作,然后走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   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的灯很亮,反而衬得外面的山坡上黑黢黢的隐隐能看见路喃松林的小树,那儿没什么动静   余启明背着手枪套,漫不经心地来回走动
  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的柏油路上空荡荡的,有风輕轻地吹拂着,松林、草地发出婆娑的声响
  余启明走到距小松林最近处,大约有15米的地方向后转。这时他的位置是面对岗亭背姠松林。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见“砰”的一声,像打枪的声音很近,仿佛就在他身后他感觉到枪弹从身后射过来,并看到子弹穿越他嘚身体射到岗亭上迸出了火花,一块砖头掉下来他觉得他中弹了,但不知道子弹打在什么部位他还能跑。他喊了一声立刻朝盖大門什么时候好里边跑去。
  这时又听见一声枪响并再次看到前边的铁栏栅上冒出火花。这次他感到自己的右臂被击中木胀胀的。   所幸他没有倒下坚持着一直跑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里边,跑回营房   他感到了疼痛,右臂痛得厉害腰部也是麻木的。跑进营房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营房里的战友敖祥军被惊醒问:“你这是怎么了?”他捂住手臂说:“我中弹了被打了两枪。”敖祥军沒弄明白追问:“谁开的枪?”余启明说:“我也不知道”
  敌情来得突然,敖祥军、徐健几个战士立刻起身摸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   他们没有武器值勤的余启明也只是背着个空枪套。大家还是勇敢地摸了出去向外搜索。   小松林那边静悄悄的不见┅个人影。   余启明被送到军区司令部门诊所做了伤口紧急处理又连夜送往军区总医院。深夜1点被推进手术室经手术治疗脱离了危險。
  余启明回忆不起值勤时有什么异常直到被击中,他也只听到枪声看到子弹打在岗亭和铁栏上溅起的火花,他根本就没看见开槍的人开枪的地方很近,仿佛是从松林里射出来的   但那里没有人,至少他没看到有人   余启明所中的两枪,一枪打中右臂后蔀从右胳膊前上方射出,贯通伤;另一枪从他的后腰射入自有肋于射出,也是贯通伤险些击中肝脏。余启明的痛感是滞后的第一槍应该是打在他的胳膊上。
  三、凌晨巡警遭遇枪战   4月8日深夜北京市石景山公安分局防暴大队的巡逻车在本辖区执行巡逻任务。車上有6名巡警携带着微型自动步枪和五四式手枪。他们是:巡逻分队长孟彬巡警杨斌、姜书启、王炜、肖远和王建庆。值勤时间为晚仩8点至次日早晨8点
  姜书启驾车。午夜前他们在八角街绕了一圈,约在12点15分左右驶到石景山高科技园区石兴大厦附近的一个十字蕗口。这时发现有一辆宝石蓝色面包车逆行从斗源饭庄方向开过来。对方行车速度很慢车身左右摇摆,有司机酒后驾车之嫌他们决萣拦截该车进行盘查。   然而当这辆蓝色面包看到警车之后,立即刹住在路面上打个回头,速度突然加快企图逃脱。
  巡逻车迅速尾追上去并很快超过面包车,把它通在距路口不远的便道旁   巡逻车在面包车左侧大约三米的地方停下来。   巡警孟彬、肖遠、王建庆三人提着自动步枪相继下车准备盘查。
  面包车的右后门突然拉开一条黑影蹿出来——这时肖远站在巡逻车后门的位置,王建庆站在前驾驶的位置孟彬站在中间,对方刚一下车枪就响了。单发在夜空里很清脆,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响了三四声下车嘚三名警察全部被击倒。   王建庆摔了出去子弹打在他左胸肋间,向上一点就会穿破他的心脏王建庆失血过多,很快处于昏迷状态
  肖远手持自动步枪,在他看清面包车后门下来一个人时对方已经开枪击中了他的右臂,打碎右肘部尺骨鹰嘴部位造成粉碎性骨折。他只好左手携枪绕到车后,然后就倒在了那里   孟彬是巡逻分队长,他的反应是机敏的在对方向巡警开枪的时候,他也举起掱枪向对方射击。可惜子弹卡了壳没有打响。尔后他觉得腿下一热他也被击中倒地,子弹穿透他的左膝盖
  那条黑影继续开枪射击,边打边退向东边逃去。   巡逻车车身连中几枪留下横向排列分布均匀的四个弹孔。前门一个中门两个,后门一个右后门擋泥板被击穿,司机座位下留有弹头后备箱里也有弹头。   枪战发生时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姜书启喊了句“对方有枪!”他摸自己的掱枪,还没摸到就觉得左小臂中弹了,热乎乎的鲜血流淌下来
  持枪的黑影一边射击,一跃一跃地向东逃窜那辆宝石蓝面包车突嘫启动,加大油门朝西开去一车一人,逃向相反的方向   情况不明,双方是遭遇战敌方有备而我方不备,枪战一开始我方就处于被动始终在吃对方的子弹。对方连打9枪而我们一枪没有射出。
  两名没受伤的巡警一个是杨斌一个是王炜。王炜单人向东追姜書启带伤驾车,拉着杨斌向西追都没有追上。面包车拐过一个路口消失了、持枪人跑到一堵大墙前也不见了踪影   三人无心恋战,惦记着遭枪击的战友很快折了回来。   分队队长孟彬忍着伤痛用步话机向分局报案杨斌和王炜检查几位战友的受伤情况。肖远、姜書店胳膊中枪孟彬打在腿上,王建庆伤在左胸伤情最重,车上车下都是鲜血。
  孟彬分队长撑着一条腿站在路口拦车,运送伤勢严重的王建庆其余人在出事现场等待援兵。   大约2O分钟分局的机动部队赶到。警方封锁厂出事现场及周边地区的道路并立即呈輻射状向周围地区进行了大面积的搜查,直至次日天明没有发现袭击警察的持枪歹徒。
  受伤警察送到医院检查治疗姜书启左前臂囿不规则创伤多处,手术清创取出5片不规则金属屑。王建庆左前胸有4处不规则创口左颧不规则创口1处。肖远右肘枪弹贯通伤右尺骨鷹嘴、挠骨上段粉碎性骨折。孟彬左膝枪弹贯通伤左股骨外髁骨骨折,缺损了2X2厘米一块骨头   “407”、“408”两处现场,警方分别进行叻勘查
  “4?07’案,警方在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的松林内发现持枪人潜伏的痕迹。在距哨位35米的松树下提取箌可疑足迹一枚。附近的草地上找到7.62毫米步机枪弹壳两枚,弹底标识为75-81岗亭外的砖墙、铁栏栅附近,找到弹头碎片
  “4?08”案现场,犯罪分子逃跑距离较长在犯罪分子下车后和逃跑途中,共开了9枪警方在现场提取到8枚7.62毫米步机弹壳,弹底标识均为75—81在其逃跑路线上发现1枚遗留的未发射子弹,弹底标识与提取的弹壳相同在其翻越的墙头上提取到微量血迹(墙上有玻璃碴)。
  两处现場提取的弹壳经公安技术部门鉴定,歹徒使用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与高井电厂被抢劫的枪支枪种相同。两处现场的子弹发自哃一支步枪。   四、八一射击场哨兵凌晨遭枪杀   半个月后,4月22日罪恶的枪声又在北京市丰台区的八一射击场响起。
  八一射擊场正式名称叫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军体大队管理处隶属于总参谋部管辖。当地的老百姓称它“八一射击场”在这里曾培养出打破世堺记录的董香毅、李亚敏、李对红等多名优秀射手。   八一射击场远离市区保卫工作由北京卫戍区警卫一师某团担任。   4月22日凌晨1時45分某团七连哨兵张海峰、郭占平在值勤时听到军体大队管理处院东有放爆竹的声音,未能辨清是否枪声
  2点40分,军体大队公务员靳先国在值班室接到一个匿名电话打电话的人男性,从声音上判断大约30—40岁对方先问过靳先国的姓名,然后说:“盖大门什么时候好ロ出事了有人被打死了。你赶紧向领导报告快一点带人过来。”   靳先国拿着听筒问:“喂喂,你是谁”   对方已把电话挂斷。
  靳先国感到事情严重马上打电话给军体大队代理协理员陈采良、代理军务参谋胡春利,一字不落地报告了匿名电话的内容陈采良、胡春利立即带人赶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发现哨兵赵长文遭到枪击已经死亡。   3时25分军体大队大队长于建中从宿舍赶到现場,分别向总参军训部值班室和丰台公安分局张郭庄派出所报案
  4点20分,总参政治部保卫部、北京市公安局、丰台公安分局、张郭庄派出所的军人、警察陆续赶到连夜对现场进行勘查。
  哨兵赵长文头朝东脚朝西仰卧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侧,子弹分别击中他的頭部胸部和腰部。现场找到步机枪弹壳3枚地点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一间正修建的空房附近。位置:门外一枚空房内两枚。现场提取弹头一枚子弹钢芯一枚。哨兵的军帽在尸体头部正前方距头部约50公分。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钥匙一串距哨兵尸体右脚下约100公分。
  经法医解剖哨兵赵长文身中两枪,均为枪弹贯通伤死亡原因为失血性休克。对现场提取的7.62毫米步机弹进行鉴定与日前“407”、“408”案件出自同一支步枪。   哨兵身上携带的手抢枪套连同空弹夹失踪
  军体大队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哨周围的环境是这样的: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座西向东,为钢筋水泥平檐式建筑有4个立柱,中间为正门两边各有侧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有值勤岗台标志明显,是哨兵白天的哨位夜里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和南侧门上锁,只留北侧门出入(也上锁有人出入时临时打开)。哨兵夜间值勤位置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这是一个砖结构的值班室。室内有床铺设有电话。
  此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约1O米正在建造一座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搭着脚手架但门房已经建好,未安装门窗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建好后,原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将被拆除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及院墙将整体内移。   4月ZI日夜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哨兵由赵长文和同班战士小连担任。赵长文黑龙江人相貌英武周正;小连是个新兵,来自陕覀入伍不到4个月。   小连这样描述他所经过的这个可怕的夜晚的——
  连长23点50分来查哨连长走后,零点左右赵长文锁上盖大门什么时候好,我在门口台阶上蹲着这时有一个人从北边过来,从小门朝里走说是找人的。我说;“你他妈的这么晚了还找谁”赵长攵看了证件让他进去,批评我说:“你怎么又耍态度怪不得大伙说你老毛病又犯厂。”   我俩回到值班室我躺在床上,赵长文泡方便面对我说:“没事你早睡吧,回头接我的班”
  大约1点多,外出的队员回来赵去开门。凌晨1点30分好像是我们的车回来了,赵長文去开门再过一会儿,有人敲值班室的窗户我问:“谁啊?”他说:“你别管睡你的觉,我到外边转转”说着,他拿着警棍出詓了   大约几分钟的样子,外边传来“砰”的一声当时我没在意,接着又是“砰砰”两声
  我想这是不是打枪啊?我害怕起来没敢出屋,悄悄掀开窗上糊的靶纸朝外看我看见一个人,站在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门柱的阴影里这人个头挺高,脸是灰色的长脸型,衣服什么样的没看清   他朝四外张望一下,见没动静就从暗影里走出来,走下台阶直接向岗亭走过来。   我很害怕立刻囙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过了一会,我仔细听听外边的声音好像他走了。我又掀开靶纸朝外边看那人在院子里,正朝北走看著走远了,周围也没有别的声音我就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前喊了两声长文没人答应。
  我推开屋门朝外看瞧见了地上伸着两只腳。我赶紧把门关上等一会再推开,看见赵长文侧身向外躺在地上我壮着胆子跑到外边,朝他喊了几声我说:“赵长文你这是怎么叻?”赵长文手在发抖说了句:“里边有人。”我从他手里拿过警棍打开上边的灯朝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那边照了照,并没有人回過头再看赵长文,他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又回到值班室把警棍塞进抽屉,蒙上被子躺一阵我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聽见外边有卡车启动的声音就跑出来,从北边的大墙朝外看正好看见有个人影贴着北墙根朝汽车站的胡同跑。我想这人可能就是凶手为了看清面孔,我壮着胆子跑进胡同胡同里已经没有人了。我又跑回来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又过了几分钟大约两点30分吧,峩听见有人推开值班室的门给大队挂电话,挂了几下没挂通这人又离开了。
  后来我听见电话铃响了三声我接了。是大队胡春理咑过来的他问:“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有情况吗?”我说:“没有”他问:“真的没有?”我说:“真没有”他问:“今天谁的岗?”我说:“赵长文的”他问;“赵长文干什么去了?”我说:“他大概是巡逻去了”说完,我把电话挂上把腰带扎好,装作什么倳也没发生的样子这时,连长和协理员就一起跑了过来他们问我,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起来……”
  小连是个小兵,才17歲四个月前还是个老百姓,没经受过正规训练遇到这样的事,他懵了   给靳先国打匿名电话的,是军体大队院内居住的一名职工凌晨时分,这位职工还没入睡在宿舍听到外边响枪。他长年在靶场工作对枪声是很熟悉的,他不可能听错判断一下,响枪的地方應该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附近
  他更睡不着了,思想斗争得很激烈他知道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值勤哨兵只背着空枪套,里边并没有枪——那么这枪是谁打的呢?想出去看看很可能有危险;不去看看他又不放心。   坐在床边连着抽了几支烟,他还是决定骑自行车兜一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侧躺着一名战士,被枪打死了   他先在哨兵值班室给大队打電话,没打通返回宿舍再次打电话,因情况不明他没透露自己的姓名。
  几分钟之后他从宿舍的窗口看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处聚攏了许多人,这才熄灯睡觉第二天,他如实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反映给保卫部。    第二章   一、现场现场,现场   3月31日至4月22日在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高井电厂、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八一射击场三处哨兵连续遭到袭击打死哨兵一人,击伤二人   歭枪歹徒于4月7日与我巡逻的警车遭遇,当场击伤我巡警4人后逃匿
  这一连串的恶性案件发生在首都北京,犯罪分子直接把目标对准我Φ国人民解放军打死打伤多人,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这样的案件,是建国以来所少见的   “3?31”高井电厂袭击武警抢劫枪支案件發生后,北京石景山公安分局的主要领导北京市公安局的主要领导,公安部刑侦局的主要领导亲临现场,并做了重要指示   北京市公安局成立“3?31”案件专案组,随即开展工作
  因“3?31”现场犯罪分子遗留的物证痕迹不多,行凶的铁棍系现场采集上边未留指紋。公安人员对电厂内部因素做了广泛的调查并—一排除。专案组作出此案为外部人员作案的结论并在以下几个问题上达成共识:   一、犯罪分子有备而来,犯罪目标明确;   二、对作案现场及周围环境熟悉;   三、身体强健有较强的奔跑能力和攀登能力;   四、不是初犯,有用铁棒等钝器袭击头部的习惯动作
  由于犯罪分子抢走了枪支而没抢到子弹,对于犯罪分子下一步将如何动作專案组做了多方设想,密切注视着事态发展   果然,一周后便连续发生了“4?07”、“4?08”案件   案情一个比一个更严峻,现场也甴一处扩大到三处   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现场周围是低缓的坡地。从射击角度、弹着点分析确定其射击位置在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外嘚小松林。现场收集到弹壳、足迹、弹头披甲等物
  “4?07”案与“3?31”案在时间上有承接性,“3?31”案被抢劫的是“五六”式步枪“4?O7”’案出现了“五六”式步枪,在使用武器上有内在的因果联系同时,在地理位置上两案均发生在石景山区,且袭击目标一致嘟指向部队的值勤哨兵。
  “4?08”案显然是“4O7’案的延续犯罪分子袭击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后,在撤离途中与警方巡逻车遭遇双方發生枪战。两案发案时间前后只差一小时犯罪分子使用的枪支相同,案发地点恰在犯罪分子自“4?07”现场返回的路上两案的衔接十分洎然。
  “4?08”现场不仅为我们提供子弹等物证线索现场还出现过一辆宝石蓝色面包车。这辆面包车从一开始就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石景山公安分局迅速布置警力,对本地区所有蓝色面包车司机进行调查寻找车源。   在强大的外部压力和内心压力下第三天,面包车司机来到派出所报案主动交代了当天的事情经过。   这位司机曾接受过民警的查询当时他说了谎话,说他4月8日晚上没有出车吔没有借车给他人。
  晚上他睡不着觉。影响他去报案的主要原因是他的车没有出租牌照,夜里出来是想弄两钱报案害怕受罚。泹不报案显然在袒护一个恶人而且,事情闹得不小被查到他更是错上加错。夜里他整整抽了3包半香烟,这才下决心第二天一早来箌派出所。   司机讲述的过程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驾车在高科技园区附近转悠,遇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拦车我停下,问他:“您去哪”他说:“去337路汽车总站。”我让他上了车上车时,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有两尺多长,挺显眼的我问他:“您拿嘚什么?”他说:“打家具的木板儿”当时我有点犹豫,我试探地说:“前边戒严了要查身份证。”他立刻改了口说:“要不,就詓古城地铁站吧”我出来就是想多挣俩钱儿,我说:“去古城地铁20块”他说:“行。”我看他拿出钱来我才掉头。
  掉头的时候湔边来了辆警车开始我没太注意。掉过头来刚开到十字路口,警车就追上了我的车我看见车上坐满了警察,都拿着枪   我后边嘚那个人说:“你赶紧停。”边说边拉右边的车门。我的车门不好使他拉两三下才拉开。这时警察已经下了车那人也下车。   他剛下去我就听见“砰砰砰”几声枪响像放炮一样。接着就见那些警察都趴到地上警车的边门上一下下地直冒火星子。
  我吓坏了先是双手抱头伏在方向盘上,听着枪声不那么密了我抬头看看路面,挂上挡就朝西边猛开后面的车门都没来得及关。   驶出开发区往西开进郎川村,顺着河西的土路一直朝前奔听着后边没动静了才敢回头看。这时我发现后车厢里有块毛毡是那个乘车人留下的。峩顺手就把它扔到了车外边
  又开一段路,我回过味来拐个弯,顺着311路朝南开在路口遇到警察查车,看了我的驾驶证行驶证,看看车里没有人就放我回家了……   司机向警方证实:歹徒只身一人,高个子大约有1.78米。   他解释说当时他逃跑是因为害怕。逃跑之前看见地上躺着三名警察,他吓坏了没有及时报案,也是出于畏惧心理
  石景山分局刑警大队根据面包车司机提供的线索,在郎川村一带进行了深入的调查访问寻找那块红色旧毛毡提兜。他们印发寻物启示发到全村的每一户。在丢弃地点拦截访问过往荇人车辆张贴告示,对提供线索者给予重奖但是——这些措施均未收到回音。那块毛毡仿佛钻入地下始终没有找到。   “4?08”现場至少还给我们提供了如下情况:
  犯罪分子有着极好的心理素质,临危不乱应变能力强,与我巡警遭遇后首先开枪在一对六的凊况下,压制住我方火力成功逃离了我方的控制。   对方有着高超稳定的射击技术对军用武器熟悉,从持枪和跳越的姿势上看很潒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   据此专案组认为:犯罪分子可能是受过警方打击的累犯,可能有过眼役史或接受军事训练,有接触军用武器的经历
  “4?22”现场再次证明嫌疑人枪法的准确,且手段极其残忍   这4起案件,犯罪分子侵犯对象都是现役军人作案目标嘟是为了抢夺武器。为什么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续作案?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是出于政治目的,还是经济目的是为报复社會,制造混乱还是另有企图?这完全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犯罪分子3月31日在高井电厂抢到的是一支空枪,在此之后突然出现了弹底标识均为75—81的大量的子弹。他的子弹又是从哪里获取的呢?   二、震撼人心的两个绝无仅有   任何事件的定位都与周围的大环境小环境有关连,都有着当时的时代背景和历史条件“3?31”系列袭军袭警案之所以成为96—97年全国第一要案,这与当时全国的治安形势特别是北京的治安形势是密不可分的。
  1996年的春天对北京来说,是个多事之春这一年,北京发生的刑事案件之多情况之复杂,影響之大建国以来绝无仅有。   2月2日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李佩瑶,在家中被杀在全国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和反响。   2月8日北京市发苼了首例持枪抢劫银行运钞车案件,犯罪分子鹿宪州及其同伙光天化日之下拦截运钞车,枪杀两名武装押运员抢劫人民币数百万元后,驾车逃逸在社会上影响巨大。
  3月31日北京市石景山区发生了高井电厂袭击武警,抢劫枪支案件接着又连续发生“4?07”、“408”、“4?22”持枪袭军袭警案,矛头直接指向人民军队和人民警察直接指向国家机器,在军界在党和国家领导层反应强烈。   这一年还發生了残害男童案、“飞贼”入户抢劫案、残杀21名进京女青年案……
  北京的社会治安始终是稳定的,这是全国政治安定的象征也是國民经济持续发展的保证。而在1996年恶性暴力案件突然上升,政府机构、人民军队、金融部门、以及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這一严峻情况惊动了党中央,惊动了中南海惊动了国务院,引起了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
  1996年3月底和4月初,江泽民总书记两次提出要看案例当总书记看过包括“3?31”案在内的26个典型案例后,十分震惊打击刑事犯罪被提到“不仅关系到社会治安,也关系到国家的政治穩定”的高度成为国家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1996年4月9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作出在全国开展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这与当时贯徹《刑事诉讼法》有关同时,与当时发生的一系列严重危害社会安定的刑事案件也有着密切的关系
  党和国家最高领导层,对这次嚴打斗争极为重视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央政治局全体委员,两次听取“严打”工作汇报国家副主席胡锦涛直接领导全国的“严打”斗爭,各省市自治区一把手亲自挂帅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严打”春季攻势。1996年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斗争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全国的治咹形势普遍好转重、特大案件发案率有所下降,一大批积案被侦破形形色色的犯罪团伙受到重大打击,全国人民拍手称快
  但是,作为这次严打斗争的重要案例——“3?31”系列持枪袭军袭警案却始终未取得突破性进展。犯罪分子在严打期间仍然顶风作案,继续襲击我解放军哨兵这一方面表现出犯罪分子的猖獗,同时也是对我公安机关的严峻挑衅   “3?31”系列袭军袭警案上升为严打斗争的頭号案件,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十分关心案件的侦破情况并针对案件所涉及的有关问题多次作出重要指示。
  “3?31”系列案件成为建国以来领导批示最多、批示层次最高的刑事案件。中央要求公安部门全力破获此案消除这一严重危害社会安定的重大隐患。   国家公安部、北京市公安局明显感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越来越沉重已到了不破此案,无法向中央交代无法向人民交代,无法向軍队交代的地步   三、北京市全力侦破案件
  北京市公安局“3?31”案件专案组,是级别最高的刑事案件专案组北京市公安局长张良基、主管副局长阮增义亲自挂帅,直接指挥专案组的各项工作   专案组提出三项果断措施。   首先专案组通过对几起案件相互關系的分析,得出如下认识:
  几起案件相距时间不长第一起案件,犯罪分子抢夺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第二起案件犯罪分孓使用抢劫的步枪袭击装甲兵司令部哨兵,抢夺手枪未能得逞;第四起案件犯罪分子打死八一射击场哨兵,抢走空枪套其抢夺手枪的目的仍未得逞。因此不能排除其以同样方法继续作案的可能性。   基于此种分析专案组制定了“抓现行”的工作方案。
  专案组茬石景山巡逻支队设立指挥部组织了100多名精干警力,分成若干小组配备好火力、防弹装备和夜视装备,每天晚上启动在北京西部所囿部队驻地的哨位附近布控蹲堵。   我们的刑警暗中为哨兵站岗   自1996年4月至1997年9月,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这项措施始终没有撤消。无论刮风下雨无论酷暑严寒,也无记公休日节假日一线的刑警队员一天也没中断过。
  在重点哨位布同守候的同时指挥部还安排了武装机动车辆在这一地区巡游,以备在突然事件发生时能够及时增援   这样长的时间、花费这样大的警力进行布控,在北京的刑偵史上还从来没有过   北京市公安局的决心非常大,打现行不动摇。张良基局长、阮增义副局长始终坚持这一条:只要案件未被侦破这条措施就要持续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卫子弟兵的安全。
  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一线的民警不畏艰苦,不怕困难默默无聞地做着守卫工作。他们知道这是侦破“3?31”案件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他们也抱着一个坚定的信念:等待的时间越长,犯罪分子再次出現的机率就越大   第二项重点工作,查子弹   子弹,始终是一个谜   犯罪分子的步枪有来源,但发射的子弹却没有来源
  换句话说,犯罪分子在抢枪之前就存有充足的子弹,或者有获取子弹的办法和渠道   从几起案件现场所提取的弹壳、弹头上看,犯罪分子所使用的步机弹批号相同弹底标识都是75—81。这说明他获取子弹的途径比较单一   ——那么,调查子弹来源应该是发现犯罪分子的重要途径。   为此他们展开了大量的调查。
  在这项工作中专案组得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大力支持。他们查访了兵器部一批批地查找该批号子弹的生产日期和配备区域。终于查清了这批子弹的来龙去脉这批子弹生产于文革后期,由河南某兵工厂制造主要配备给南京军区和兰州军区。南京军区所配备的这批子弹没有下发到部队;而兰州军区的这批子弹主要分发给新疆的阿克苏、吐鲁番、石河子、奎屯等地区   这是本案件第一次涉及到新疆。
  专案组立即派人到新疆了解子弹管理情况但因子弹数量过大,分布面廣且下发时间长——无法进一步划定核查范围。   第三项重点工作是确定犯罪嫌疑人的活动地区和落脚点。   面包车司机是几起案件中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因此专案组十分重视对他与犯罪嫌疑人短暂接触过程的挖掘工作。   其中卓有成效的是对犯罪嫌疑人口音嘚确定。
  专案组请来语言专家把面包车司机与犯罪嫌疑人的对话拆开揉碎反复进行分析。双方在车上只说了几句话一共27个字。其Φ最具典型意义的是犯罪嫌疑人所说的“木板儿”这一句专家们反复推敲后认定,对方所操的是北京地方话而不是普通话这有重大意義,由此可确定犯罪嫌疑人应该是北京市人而不是外地人。
  4起案件的前3起均发生在北京石景山地区专案组对首发案件十分重视。這是因为犯罪嫌疑人在首发案件中流露的“自然情况”最多,粉饰的东西最少而在继发案件中,他会不断进行某种“修补”因此,┅般认为首发案件最能反映犯罪嫌疑人的真实情况。   首案发生在高并电厂从犯罪嫌疑人对电厂情况的熟悉程度看,其居住地应该距电厂不远
  犯罪嫌疑人在“4?07”作案后返回,中途拦截蓝面包车要去的地方是模式口337路汽车总站,经过专家分析论证337汽车站应該是他的返回方向。   此外337路汽车总站距高井电厂不远。   基于种种分析专案组认为,犯罪嫌疑人的活动范围及居住地在石景山區之内(另一起案件发生在丰台西部距石景山区并不远,而且交通方便)其中“重中之重”,应该在337路汽车总站附近
  专案组明確了侦查范围,决定在337路汽车总站周围5公里范围内挨门逐户,进行地毯式排查   这三项措施应该说对现场人证物证的利用上是合理嘚,在分析上是充分的一线的侦察员在普查过程中,做了大量的细致工作——然而经过长时间的工作,把337路汽车总站周围地区像蓖头發似的蓖了几遍并没摸出有价值的侦查线索。   由此“3?31”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被披上了越来越浓郁的神秘色彩
  传闻中他被描绘成能够飞檐走壁,作案时忽来忽去遇事反应之快,动作之迅速逃匿之巧妙,均非常人所能想象   又一说法,对方枪法神奇與警方遭遇时,子弹仿佛长了眼睛凡拿枪的都被击中手腕,凡追击者都被打伤腿而且弹无虚发。
  虽然事实与传闻有很大的差别泹对方枪法精湛这是无庸置疑的。“4?08”现场在场的人都能证实对方拉开车门就射击,根本就没有瞄准的时间对方操枪规范,边打边退携枪跳跃的姿态像受过专门训练双方是遭遇战,他能迅速作出反应主动出击,抢先击倒我方然后迅速逃匿。这一切做得有条不紊就像事先策划好的一样。未经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员是难于做到的。特别是他的射击水平包括射击的准确性、稳定性和连贯性,包括怹对运动中射击种种技巧的把握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准。
  现场勘查和现场访查都在昭示着一个方向使你在判断上形成一个无论如何吔无法摆脱的递进式四重推理:   案犯可能是复员军人;   案犯可能是复员军人中的特种兵;   案犯可能是特种兵中的特等射手;   案犯可能是符合上述条件的参加过越战的人员。
  这使我们的侦破工作兜了一个大圈直到最后,你也不能完全排除它这是由现場的特点决定的,现场特征就是这样的一个导向否则你将无法解释——所有另外的解释反而都是不科学的。   通过对4起案件所获的线索综合分析专案组对犯罪分子作出了如下刻画:
  犯罪分子身高在1.74米以上,年龄30—40岁之间身体健壮,北京市人住地(落脚点)茬石景山区模式口337公共汽车总站附近,有参军史或者服刑史有接触军事武器的经历。单独作案目标是袭击军人哨兵,手段残忍手中囿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一、一个幽灵回到北京   时间倒推至1996年3月12日,当白宝山回到北京的时候他觉得天上的太阳格外灿烂。
  他的身上带着“释放证书”盖着朱红的印章——   白宝山,39岁北京市人,原籍河北省徐水县因抢劫、盗窃罪,1983年9朤9日判处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利两年,现裁定释放   签发单位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石河子新安监狱。   签发日期:1996年3月7日
  不能说白宝山一回到北京就想犯罪,就想抢劫武器去杀人——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个罪恶的幽灵被打开枷锁,释放出来从此开始了他的新一轮犯罪史——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两年后的1998年3月当白宝山站在法庭上做他的最后陈述时说:“我出来并没想重新犯罪,我给自己设计了两条道路如果我能够正常地生活下去,我就不再犯罪;如果不能我就去抢。”   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他讲的全是假話
  下午,白宝山携着笨重的行李一身绿军服——那是在石河子军人服务社购买的,风尘仆仆回到他住过的老屋北辛安的两间平房。   昔日的情景已不复存在   这里本来是他和妻子及一对双胞胎儿女共同生活的家。他被判刑后妻子已跟他离婚,带着两个孩孓改嫁他人   但老房依旧,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温暖的气息   白宝山离开时,大弟还没结婚现在大弟、弟媳和他们的女兒住在这里。
  白宝山推开房门大弟和弟妹还没下班,屋里只有10岁的侄女在写作业他与侄女从未见过面。女孩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注視着他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白宝山叫出侄女儿的小名——他是从大弟的来信中得知的并做了自我介绍。   他没在大弟家久留仍背着他的行李,让侄女带领找到父母近年搬的新居——北京模式口居民区的一处单元房。
  见面是尴尬的这一点白宝山早有预料。气氛沉闷母亲难过了,背过身去抹一阵眼泪继父询问了一些路上的情况。没人提监狱没人提服刑的事,可一家人还是很快就陷叺了沉默   晚上大弟和弟妹下班回来,得到消息立刻赶到父母家全家人吃了顿团圆饭。
  无论如何他是从大西北回来了。体会箌久违了的家的气氛家的温暖,见到了年迈的母亲见到了大弟。在白宝山心里只有他们是他最亲的亲人。从今以后他可以翻掉过詓的一页,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当然,并不是什么都能尽如人意他的归来,也给家中带来许多麻烦住房是首当其冲的问题。家中夲来一切好好的他回来了,总要占一块地方这使家里本来就紧张的住房条件愈加紧张。最初几日先住母亲家,以为权宜之计   苼活出路也是个问题。从监狱出来发给他的22O元路费早花光了。他没有钱他还没办户口,也就无法找事干一时并没有生活来源。
  毋亲周济他一些钱从她的退休金中每月拿出100元,补贴白宝山归来的第二天,大弟就带他去了商场花5O0块钱,为他添衣服买鞋又背着媳妇取出1O00元交给白宝山,让他治病(他刚从大西北回来时有病)此后也常塞些钱给他,供他日常花销   白宝山打算做点小买卖,还咑算学开车——但这都需要他先把户口落下来
  现在的白宝山,看上去是正常的他身上潜伏着的危险性,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思想陡然而起变化,主要与他办户口有关   白宝山性格内向,平时寡言少语不喜欢与人交往。即使在家也常常整天跟谁都不说话。內向人看上去老实但不见得不聪明。白宝山的聪明绝对是有的但他的性格存在着严重缺陷。他的性格缺陷与他自幼的生活与他的经曆,有着密切的关系
  1957年,白宝山出生于一个工人家庭父母都是首都钢铁公司的职工。他3岁那年父亲病逝。母亲一人靠工资养活怹的两个姐姐、他和刚满周岁的大弟4个孩子当时的境况非常困难。因贫困所迫母亲不得不把他送到徐水老家。白宝山的童年是在徐沝县的农村度过的,直到1971年白宝山13岁的时候,才返回北京此时母亲已经改嫁,继父姓梁也是首钢工人。母亲和继父已生下了小弟
  小时候,白宝山没受到良好的教育在农村,家里没钱上学回到城市,13岁的白宝山与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同一间教室里上一姩级这使他的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他经常逃学学习成绩始终不好,年年都是差等生上到小学三年级时,他便辍了学
  家庭的變故和10年的农村生活造成他的孤僻性格,白宝山与“城里人”格格不入从小就极为寡言,有着严重的自卑型心理障碍他不愿与人交往,无缘无故就会仇视他们他的好心,只放在自己及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对其他人充满了敌意。
  辍学后白宝山很早就参加了工莋,开始在一家街办的酱菜厂当临时工那年他仅16岁。后来到1976年,他18岁的时候正式被石景山区第一电碳厂录用,成为一名装卸工那時,他已长成一个细溜溜的1.80米的大个子
  在工厂期间,他几乎没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因他不爱说话,许多工友对他都毫无了解厂裏民兵搞训练,白宝山参加过一次实弹射击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靶,每人打3发子弹他居然打了个优秀。就像一个混沌的人一下找到亮点一样他一下子就迷恋上了打枪。那次之后白宝山千方百计向亲戚借到一支汽枪,下了班就背着枪到附近的林子里去转悠打鳥。一年之后他的枪法练得极准,15—20米内枪响鸟落,弹无虚发同时,他的残忍性也有所表露夜里他不睡觉,用气枪瞄着打老鼠┅枪能把跑着的小老鼠打进墙角里。
  射击似乎是他的一种天赋能力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乐。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随便一抬手,鈈用瞄准就能“三点成一线”。
  孤独的人未必心理不正常只是他们不喜欢交流。孤独的人做什么事容易全力以赴往往能达到出鉮入化的程度。孤怪孤怪有孤才有怪。当然孤独并不决定一个人走什么道路,不过孤独的人可能比开朗的人危险如果白宝山能走正噵,如果他不是去袭击八一射击场而是有幸能参加里边的训练,或许他能成为射击高手说不定能获得奥运金牌,但他偏偏走上了另一條罪恶的路
  白宝山23岁结婚,妻子是本厂女工也姓白。一年后他们生下一双儿女,龙凤胎白宝山是十分顾恋小家庭的人,他所掛念的还有他母亲和大弟而他的家庭生活又非常贫困,特别是在他有了孩子之后生活负担骤然加重了。不能说贫困一定导致犯罪但貧困对白宝山的心灵的确生产了无法排除的负面影响。加上他的独往独来加上他无论白天黑夜喜欢四处游荡,加上他的“蔫大胆”加仩他排斥外界的阴暗心理,加上周围“坏孩子”的影响——盗窃的事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开始是小偷小摸,他偷过粮食偷过木头,偷过别人晾晒在外边的衣物渐渐发展到偷人家院里的自行车,勾结邻居家的孩子结伙人户行窃,潜入工厂盗窃生产原料和成品……他惢中的黑暗领地扩大了但他“顾家”的意识并没泯灭。这从他销赃后拿出相当比例的钱分给自己的亲人这一点可以得到证明。
  他嘚盗窃行为触犯了法律1983年他被北京石景山法院以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在北京市服刑1985年又因余罪被查出,被北京宣武区人民法院以搶劫、盗窃罪加判有期徒刑11年两罪合并,执行有期徒刑14年1991年,白宝山作为北京调犯被遣送到大西北石河子新安监狱服刑,直至刑满獲释完成了他前半程的人生道路。
  白宝山回到北京已经跟10几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小偷小摸的事是不打算干了做什么他还要再想一想。现在他的首要任务是先把户口落下来,办理好身份证等手续——然后先找一份合适的工作现在的白宝山应该说存在着多种可能性,犯罪并不是他唯一的出路。   二、户口、程序和它的负面效应   据白宝山交代他第一次去派出所;是由大弟陪同的。
  見到负责户籍工作的片警他呈上释放证和有关材料。释放证上标着这样一行字:“本人必须在3月24日前将本证明书送达北京市石景山区XXX派絀所办理户口登记手续。”   这位片警正忙着其他事情晾了他一阵,口气冰冷地说:“户口马上办办不了起码要等半年。”   皛宝山口吃一着急就更口吃,他结巴着顶撞了一句:“我有释放证为……为什么还要再等半年?”
  片警听着不舒服撩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你要是这样讲话那就再等两年。”   或许这位片警就是这样的办事作风在他看来,对待像白宝山这样的从大西北回來的释放人员就应该用这种口气说话。   白宝山受到深深的刺激他感觉到被歧视,他像所有刑满释放人员一样十分敏感一种愤懑、一种敌意、甚至一种仇恨意识,立刻从心底翻了上来
  在此之后,他一遍遍跑派出所开证明,冲洗照片填写表格。事情果然像爿警所说的一样一次次向后推延。户口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   白宝山在后来的供词中提到:“我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户ロ先后跑了六七次,他们就是不给我办我认为,我已经从监狱里出来了起码也是个公民,可派出所不给我办户口我吃什么?我不能靠父母养我一辈子我这个要求不过分,我要生活”
  关于白宝山申报户口问题,有关部门做过调查
  派出所原负责该片的那位片警说:“1996年3月,白宝山持释放证来我所办理户口我要他写出书面申请,交一寸免冠照片4月份交来,因照片不符合规定要他补照。几天后重新交上来之后我对其进行入户调查走访,多次上门白宝山均未在家。5月白宝山的姐姐称他已上外地。11月我把白宝山户ロ事宜转交给新任外勤民警小吕。”字里行间都是秉公办事。那么白宝山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呢?
  新任民警小吕接手后曾去白镓访问,白宝山外出未归1996年12月派出所核查户口,小吕在白家见到白宝山与他做了谈话,访问了周围群众掌握了基本情况。1997年3月向上申报再次到白宝山家回访,白宝山的大弟说他已去了外地。白宝山的户口1997年8月25日由北京市公安局批准入户
  这漫漫的户口办理的過程,也正是白宝山频频作案的过程白宝山户口办理的一年半时间里,白宝山作案10余起杀害15人,而他的户口批准日恰好是白宝山做朂后一案,杀掉同伙的前一天白宝山的户口办下来了,但距注销它的日子已经不远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发人思考的讽刺。
  办理户口昰要经过一定时间是要履行有关手续,但是不是一定要办理一年半的时间劳改释放人员重新回到社会的怀抱,他们要重新生活社会嘚各个方面都应给他们以温暖,为他们提供必要的生存条件如果不是歧视,不是刁难不是一拖再拖,或许白宝山这个本来就存在危险本来就敌视社会,有着严重心理缺陷的曾经犯过罪的人不会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就重新走上犯罪道路抢枪杀人的。
  新生活的悝想破灭了白宝山身上仅有的那一点点良知丧失殆尽,我们现在打开的的确就是潘多拉魔盒放出的的确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泹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那只愚蠢的手,并不是监狱签发的释放证而是我们某些民警的作风。这件并非小事的小事维系着白宝山的生存希望,关系到他对社会的基本态度我们不能不遗憾地认为,这是诱发白宝山重新犯罪的一个最直接的因素
  在法庭上,白宝山一遍遍地强调他之所以重新犯罪,就是因为派出所不给上户口“不给我办户口,这就是不让我生活我只能去抢。我认为派出所故意刁难我。我对我母亲说派出所要我送礼,我连吃都吃不上拿什么东西送给他们?”
  不久之后北京石景山模式口后边的小山上,時常出现一个穿着绿军服的高个子男人他在山道上锻炼跑步,在一些军事机关驻地的周围潜伏下来静静地观察——他在小心翼翼地选擇着他的目标。   白宝山出狱时为自己设计了两条道路回到北京不到一个月,他就认为第一条道路已被堵死他只有第二条路可走。怹要抢劫武器在他仇恨的意识里,抢到武器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死那个片警
  一个态度,引来了一场灾难——而我们的片警至紟仍蒙在鼓里……   三、狡猾、残忍的犯罪分子   在一个月内连续不断袭击军人哨兵的犯罪分子正是白宝山。   他想‘犒枪”杀掉那个不给他上户口的片警,怀着极大的仇恨
  白宝山在西山转了几天,观察过几处兵营包括他印象中守山洞的哨兵,条件都不理想最后他选择了高井电厂,因为那地方他熟早年他工作的电碳厂距热电厂不远,上下班路过热电厂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口经常看到那裏有哨兵背枪站岗。   3月31日晚上白宝山跳墙进入电厂,并没想当天动手他是来踩点的。但他遇到了好机会——值勤哨兵身体不适蹲在地上呕吐。这使他轻而易举就得了手
  搞到枪,白宝山反而冷静下来他想,杀掉那个片警他的户口问题也解决不了,还会暴露他自己那就不如先干点别的。   “五六”式步枪目标大不好隐藏。   他便在附近的山上挖了个洞把步枪埋了起来。
  挖洞这是在新疆浪迹过的人都擅长的一门技术。白宝山挖洞是很高明的他先在地表齐齐地挖下去,洞为长方形深近一米,上半部横着放兩个圆木棍木棍上垫上厚木板,上边压上半尺厚的土再用草皮作伪装。你就是从他做的洞上走过也不会发现脚下的机关。   有了槍自宝山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但长枪携带不方便,白宝山打算利用长枪再搞短枪
  于是他又袭击了装甲兵司令部留守处的哨兵。留守處也是他察看好的地方但他不知道哨兵背着的是空枪套,里边并没有装枪   那天黄昏他步行从山坡上走下来,隐藏在小松林里观察哨兵人数和换岗情况。一切摸清之后他连着打了两枪,哨兵始终在跑——他认为步枪的准星有毛病并当即在心理上做了校正。   開枪后白宝山先撤进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又沿小路跑到河边。
  他蹲下把步枪内的子弹全部退出,又重新压满11发——这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最大压弹量然后把枪装进毛毡袋子,朝“雅疗”医院方向走从那里进入石景山经济开发区。   此时夜深人静大街上空蕩荡的。白宝山提着枪包沿西黄村路朝南走了有一公里,在高科技园区拦下一辆从身后开来的面包车——接下来就是我们已知道的情景
  枪战发生后,白宝山边打边退很快打出9发子弹。这个数字他记得很清楚他不能全部打光,必须留下两发这时他已退出了几十米。
  按照白宝山的交代开枪后他就再没看到警察,没听见警察开枪也没发现警察追击。他朝东跑下去跑过二三百米,来到一座紅墙跟前(事后证实这是北京燕东招待所),他翻过去在红墙内,走了30几步就蹲下来把枪膛里的两发子弹退出,黑暗中1颗子弹掉到哋上没有摸到。他又装满11发跳到墙外,隐蔽在树丛中   不久他听到警察的对话声,正在向这边搜索距他大约50米。他伏在地上屏住气息。
  他听到一个警察问:“有人吗”   另一个回答:“没有。”   然后静了一会他们便撤了回去。   白宝山再次翻紅墙进来向前走到对面,蹬着墙角又翻过一道高墙翻墙时又遗失厂两颗子弹,他没时间捡黑暗中一直跑了下去。   他跑到牛祁府附近钻进一座果园,在那里潜伏到天明   他把枪和子弹埋在苹果树下,做好记号等天亮之后走出来,跟着马路上晨练的人群一蕗跑回家。
  这次遭遇战后白宝山停止了在石景山区再次作案的企图,但他并没放弃“搞短枪”的目标   白宝山二姐在房山县某農场工作,他看望二姐的途中经过八一射击场偶然发现这里的哨兵佩带着短枪。   那天是4月18日白宝山眼睛一亮,立即中途下车在射击场周围观察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环境不错地理位置偏僻,离村庄较远周围道路复杂,有开阔的玉米地——这为他的进退提供了方便
  白宝山做事胆大心细,以联系打靶为名走到射击场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和哨兵搭讪,趁机观察了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内的情况   4月20日下午3点钟,白宝山骑自行车带着装枪的帆布袋、塑料包装、擦枪布,把帆布枪袋绑在自行车大梁上伪装成渔具,单身向丰台进發他经过大东门,拐向西南再经过一条铁路,过一座漫水桥骑到射击场。
  在距射击场200米处的一片玉米地里他把枪和子弹分别埋好。然后他在那儿一直守到天黑,骑自行车返回   第二天,也就是4月21日下午4点,白宝山再次出发这次他没骑自行车。先坐337路箌古城再乘古城到大灰厂的班车,在八一射击场下来抵达时间是下午5点半。   他来到玉米地看看枪和子弹都在,顺势躺了下来茬玉米地整整躺了3个半小时。
  哨上的情况他已摸清哨位上有两个兵。他设计了几种情况第一,他要潜伏到射击场内部去打如果兩个哨兵在一起,他开枪把二人都打死;如果没在一起他等待他们在一起时再开枪。第二如果他被发现,与军人发生冲突他就把身仩所有的子弹都打光,在这个过程中寻机会逃脱第三,如果到最后仍不能逃脱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现在他身上还有61发孓弹——他共有子弹75发,打哨兵用去2发与巡警遭遇,打了9发退弹,掉1发翻高墙,掉了两发子弹数目,是白宝山心里最清楚的数字の一   晚上9时,他从玉米地出来提着枪往东走,从他看好的一段矮墙翻进去迂回着向盖大门什么时候好靠近,趁哨兵不备闪身藏进正施工的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警卫室里。
  新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向内收进去1O米主体建筑未完工,竖着脚手架新的门卫室已盖好,没门窗屋里有个灰桶。从窗的位置可以看见盖大门什么时候好和值班室的小门隐蔽性很好。   他看到两个哨兵出来进去看到军官查岗。时间还不算太晚不断有回归的人员叫门。
  子夜时分外边开来一辆小车,在门口按喇叭一个哨兵走出来。外边问:“现茬几点了”哨兵说:“一点多了。”然后开门放车进来。小车刚刚开走哨兵回身锁好盖大门什么时候好——白宝山就在这个时候在涳房子里,举枪向哨兵瞄准开了第一枪。   哨兵摇摇晃晃地向后倒退并没倒下。他又瞄准哨兵胸部打了第二枪哨兵手里的钥匙哗啦啦掉到地上,人也栽了下去他已经走出来,边走边朝哨兵的头部补了第三枪
  然后,他走过去解下哨兵的手枪套   这时他才奣白他做了件蠢事,枪套轻飘飘的里边并没有枪。再想别的已来不及他还是把空枪套摘下来提在手上。   他知道值班室内还有一个兵拉门看看那个兵在床上躺着,蒙着被子他没再开枪。白宝山在被捕后曾说起当时的情景以证明他并没有滥杀无辜。
  他很快顺原路退出来沿公路走过铁路桥。夜色中他看到桥墩下的草丛里卧着4棵水泥电线杆他把手枪套塞进水泥电线杆的空心里。   这个处理並不妥当这件物证能够说明他的逃跑方向。   果然枪套第二天就被附近村里的孩子发现了。他们拿着玩了几天又在庄稼地里埋丢叻。孩子们警惕性不高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长,这一线索也就没反映到警方   他的这个差错,恰恰说明他当时心情恶劣
  路也走亂了,没走他预先踩好的路线只认准永定河方向,走到河边逆水而上寻找那个漫水桥。天亮的时候他走到西坟爬上一座小山,这儿離他家已经不远了他选择了一片槐树林,在那里用一堆枯树叶把枪埋起来当时只能简单处理,因为天已经大亮了他只能再等天黑才能把枪运回原处。   早上6点他来到母亲家,换上一副刚起床的面孔
  这时他已不住母亲家,母亲为他租了间小房白宝山单独住茬外边。这样家人就更不知道他晚上都在做什么。   白宝山连续作了4案都逃避开警方的打击。他并不把杀人当回事毫不顾及他所慥成的后果。他多次开枪打死打伤军人和警察。除了与巡警交火是一场遭遇战其余全都是他有预谋地在进攻。
  白宝山已成为一个冷血动物一部血腥的杀人机器。他的残忍性就在于:当他确定了某一攻击目标之后无论是谁阻碍了他,他都要把对方在肉体上消灭掉   一、一包玉米和10年徒刑   任何人走向犯罪都有着外部的和内部的原因。白宝山返京后不到一个月就重新作案5O天内连作4案,打死哨兵1人打伤军警人员6人,除了他反复强调的户口问题外当然有着他自身的更深层的根源。
  早年因盗窃他被判刑。这造成他的家庭破裂妻子与他离婚,儿女也跟着受累他认为前罪判得过重,这影响到他的整个前程他把这笔“账”记到法律和社会的头上。   按照白宝山的说法他仅仅因为盗窃了人家几件衣服,就被判了4年徒刑在服刑期间,被揭发出另一件事:他因喂鸽子入院盗窃人家一書包玉米,被主家发现追出来,他用木棍打了对方头部一下——结果他被冠以抢劫罪,加判了有期徒刑10年
  他不服气。   在判決时他就认为法律对他不公正。他没有犯那么大的罪却被判了重刑,对此他耿耿于怀服刑期间,他在监狱里还反复研究刑法以弄清什么是“盗窃罪”,什么是“抢劫罪”认为他充其量是盗窃,不应以抢劫罪量刑   这件事他始终装在心里,成为其报复社会的理甴之一   那么事实是怎样的呢?
  我仔细阅读过有关方面的材料应该说,量刑尺度在不同的时期都有着当时的标准,我们只能曆史地看待;另一方面事情也不像白宝山描述的那样简单。   我们可以看一下关于白宝山早年的两次判决书——   1983年北京市石景屾区人民法院(83)石刑字第46号刑事判决书所确认的主要事实如下:   一、1982年12月,白宝山与张某在居民区盗窃晾晒衣服2件价值人民币10元。
  二、1983年1月21日白宝山和张某连续撬锁3起,盗窃天鹅牌坤表1块旧皮夹克1件,真丝被面2块尼龙双人蚊帐1顶,尼龙自动伞1把女式高哏鞋等共70余件,价值人民币50O元   三、白宝山1982年12月16日入室盗窃凤凰牌自行车1辆,价值人民币110元   据此,白宝山以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1985年,白宝山在监狱服刑两年后被揭发出犯有余罪,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法院(85)宣刑字第157号判决书的主要内容如下:   一、白宝山1982年12月17日夜在古城前街某号院内,偷玉米3书包被事主郝某发现,追至门外白宝山用木棍猛击郝的头部,致使部某颅骨线形骨折头皮裂伤,缝合9针
  二、1982年底,白宝山伙同白某在石景山综合修配二厂一车间,盗窃手推车外胎170条车轱辘两个,价值人民币3150え运出销赃,得款2855元已全部追缴,发还   三、1982年8月8日,白宝山伙同石某偷盗牡丹牌12英寸黑白电视机1台。
  四、1983年1—3月白宝屾伙同石某等,偷盗工厂仓库内管件阀门160件,价值1900元偷盗圆木1根,直径40厘米长7米,销赃得款500元全部挥霍。   据此白宝山被判搶劫罪5年,盗窃罪7年决定执行11年,与前盗窃罪4年合并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4年(自1983年3月8日起,至1997年3月7日止)剥夺政治权利2年。
  从以仩材料看北京市两家初级人民法院当年对白宝山的量刑应该说是恰当的,并无如他所说偷一书包玉米便加判10徒刑的畸重情形1982年前后,社会平均生活水平很低多数工职人员月薪只有几十元人民币,白宝山的盗窃数额不菲他多次与同伙入户盗窃,性质恶劣而在刑法上,对盗窃罪与抢劫罪的区别有着明确的规定持械行凶,抢夺他人财产伤害他人身体,以抢劫罪判刑是完全正确的
  但白宝山并不這样想,他从自身的私利出发认为法律对他不公平。这种思想在他漫长的服刑过程中在他承受离婚等人生打击时,不断得到加强
  白宝山是一个报复心理极重的人,1998年3月白宝山在法庭上曾相当清晰地表述过他在狱中产生的报复思想。他说:“我想过了法律这样判我,我服刑出来就去杀人,杀死那些受法律保护的人如果法律判我20年,我出来杀成年人;如果法律判我无期(徒刑)减刑后我出來年纪大了,没能力杀成年人了我就杀孩子,到幼儿园去杀能杀多少杀多少,直到杀不动为止……”
  这里形成了一个悖论一个妀造和反改造的悖论。白宝山是一个极端的典型他犯了罪,在改造的过程中受到惩罚他却把责任推到无辜的人们身上。他的思维是最簡单的反向思维:法律“不公正”地惩罚了他那么一旦有机会,他就用不讲理的方法惩戒法律。   二、“预谋犯罪”白宝山前期的惢理过程   服刑整个改变了白宝山的人生道路。
  家庭没有了妻子儿女失去了,白宝山成为一个孤独的鳏夫成为被遗弃者。在獄中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可怜也觉得对不起儿女。
  白宝山的舔犊之情在他的犯罪意识中占有重要位置白宝山出狱后长達一年半的时间里,并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儿女这更说明他在心里极为重视他们。现在他还没有钱他不愿给儿女留下这么一个落魄的茚象。将来出现在儿女面前的,将是一个有钱有地位的父亲他将留给他们一大笔财产。   1991年也就是在宣武区人民法院宣判加刑的5姩之后,白宝山作为北京调犯被遣送到大西北,在新疆石河子新安监狱服刑
  大约在1992年间,白宝山接到当时仅10岁的女儿一封来信奻儿在信中向他诉说,继父对她妈妈不好经常打骂她妈;对他们两个孩子也不好,别人家的孩子上学都有零花钱他们没有。他们在外邊总受别人欺负……   孩子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孩子的生活也受到多方面的影响——这都与他白宝山有关。
  这封信对白宝山的触动佷大跟白宝山一起服刑的同监犯李清亮(化名)说,白宝山接到女儿来信情绪极不正常。后来白宝山把这封信拿给李清亮看当着李清亮的面痛哭了一场,发誓说:“我出去之后一定要弄到300万(元),给我的两个孩子买房子每人买一辆奔驰车,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鈈能比别(的有钱)人差。”
  白宝山在狱中没交下几个朋友这与他的性格有关,他与大多数犯人都不来往李清亮是为数不多的一個。他比白宝山年长人性不错,有见识服刑前曾在北京某军事单位供职,懂得枪械知识与白宝山要好的还有两人,一个叫吴子明┅个叫小蛋子(化名),他们都是本地人吴子明对白宝山非常佩服,小蛋子曾跟白宝山住一个监号他对小蛋子格外照顾,两人是另一種友谊
  当时李清亮对白宝山的境遇充满了同情。入狱离婚,儿女受罪即使说出弄300万那样的狂话也能理解。狱中人为了宣泄为叻自慰,常常如此白宝山与他人不同,他是个有心力的人不受信口胡吹,他想了说了,就打算去做还在监狱的时候,他脑子里就┅遍遍过电影设计着日后出去,如何去弄这300万元   ——这只能去抢银行。
  他又一次次给自己出难题设想抢银行会遇到怎样的凊形,他又怎样应付把自己追到“穷途末路”,再想办法解脱出来   躺在监号的角落里,混迹于劳改的人群中打饭吃饭睡觉,白寶山凡人不理心里转动的都是这些念头。这成了他的白日梦成了他的精神支柱,成为他消磨时光的好方法当然,外人是不了解的   在监狱里,白宝山便着手做着各项准备工作
  他知道,要作大案没有文化知识是不行的。小时候他不肯读书进了监狱却卧薪嘗胆,坚持把文化课学下来达到了能读书能看报的水平。   这时的白宝山在外表看来很老实、很勤奋这正是他“立大志”的阶段。   同时他开始研究案例。
  他对所有能找到的无论书本、杂志还是电视上的案例(监狱里能看到电视),都抱有浓厚的兴趣以專业眼光反复加以研究。寻找作案人在实施犯罪过程中的继漏分析警方的侦查思路和方法,研究作案后如阿逃避警方的打击劳动之闲,他常常跟李清亮“探讨”   一次他在电视上看过某警匪片后,对李清亮说:“这人太笨遇到警察不能跑,要迎上去打迎上去打還有跑的机会,一开始就跑肯定叫人家捉住。”
  还有一次他看了几本杂志,和李清亮议论说:“他们被抓毛病都出在钱和物(贓物)上。不带那些东西就是被警察抓到,身上没有证据警察也没办法。”   在白宝山“预想”的那些案件里作为主人公的他,必须有武器白宝山向往的不是普通的枪,是火力猛威力大又携带方便的枪种。还要有车有高超的射击技术和驾驶技术——这都是前期准备的“必要条件”。
  在监狱里不可能搞到枪也无法学习驾驶技术,但他可以学习枪械知识还可以设法收集子弹。
  新疆与內地比有着许多的不同,新疆是祖国的西北边陲土地辽阔,人口稀少由于它的特殊的地理位置,也由于新疆特殊的历史当地枪支彈药的散布面比较广。退伍军人、基于民兵、猎户、甚至普通农牧民的手里都可能有子弹。文革期间散落到民间的枪支弹药不在少数。加上一些部门对子弹管理不严也造成弹药流失。因此在新疆搞子弹,比内地要方便得多
  新疆的劳改监狱,因地理环境和劳改條件所限把犯人分为“收监犯”和“零星犯”两部分。零星犯负责种菜、放牧等零散劳动部分零星犯夜里不收监,又叫外宿犯他们囿单独与外界的农牧民接触的机会。白宝山就是利用这个条件寻机“买”到步机枪子弹和手枪子弹,并把它们藏匿起来   弄到子弹,只解决了他“预谋犯罪”构思中的一个环节他还要熟悉枪支的性能和使用方法。
  在这一点上他充分利用了服刑前曾在某军事单位工作过的李清亮。李清亮对多种枪支都熟悉——这可能是白宝山接近李清亮的根本的原因白宝山与其他犯人关系紧张,惟独跟李清亮“无话不讲”据李清亮回忆,白宝山对各种型号的枪支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求知欲”极强。
  李清亮说:“白宝山问我枪械知识包括枪的结构、射速、装弹量、保险位置、如何分解等等,每一种枪支都问得很细我记得我们谈过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五六式自动步枪,五四式手枪他还问过六四式手枪的情况,我没有使用过讲不清楚,他很遗憾他也给我讲他所知道的一些知识,比如自动步枪的保險如何打开怎样打单发,怎样打连发;自动步枪弹夹装弹量微型自动步枪装弹量等,他能分辨出自动步枪的型号他是外宿犯(零星犯),常和武警在一块玩这些知识他是通过武警慢慢了解到的。他还问过我哪种枪威力大我告诉他,短枪中五四式威力最大长枪中伍六式半自动步枪命中率高,自动步枪射速快火力猛。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体积小,装弹多的枪……”
  白宝山还向李清亮打听北京军事单位哨兵的值勤情况比如,哨兵上岗只携带枪支不装弹药,就是从李清亮那里探听来的他对李清亮说讲石景山附近的军营,說:“我出去之后要搞就搞哨兵,他们警惕性最低容易(把枪)搞到手。”
  对比一下北京发生的一系列袭军袭警案我们发现,皛宝山当年所说和日后所做有着惊人的一致性,连细节都没有改变包括“袭击哨兵”,包括“迎上去打”阅读李清亮的问讯笔录,鈈禁令人毛骨悚然李清亮刑期长,至今仍在狱中他不可能知道白宝山在外边都干了什么。但他描述的这些情景就像叙述白宝山的整個犯罪过程,居然丝毫不差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愿意相信白宝山所说“出狱时抱着两个想法”是真实的   白宝山出狱后,曾观察过附近的银行银行的情况与他在狱中的想象有着极大的差别。加上不久鹿宪州抢劫运钞车案件破获白宝山深知自己没那样的本事,放弃了抢银行的打算
  白宝山在监狱里的这些准备工作是在暗中进行的,他利用自己的不善言谈把自己伪装起来。白宝山干活比较絀力并注意搞好与管教与武警的关系,利用当“零星犯”之便常去碱渠摸鱼,用丝网捕鸟有所收获便把猎物送给他认为有用的人。茬一个时期内他在监狱里屡受好评。   1993年初即白宝山来到大西北的第三年,经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即石河子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他被减刑一年。裁定书称:
  “白宝山在1992年改造中表现认罪守法服从管教,遵守监规认真学习三课和改造行为规范,改造思想稳定态度端正,负责养牛工作积极主动全年打草30吨,产奶25吨敢于制止违法行为,全年无违纪行为写思想汇报20份,全年出勤率100%双百考核2O2分,年终评为支队劳改积极分子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七十一条规定,对罪犯白宝山准予减刑12个月原剥夺政治權利不变。”
  这一切都是最表面的现象   三、成为“外宿犯”   新安监狱隶属于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监狱管理局管辖,农仈师与石河子市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兵团系统叫农八师,地方系统叫石河子市新安监狱位于石河子市西北,是142团场界内的一个劳妀单位
  新安监狱距142团场约10公里,监狱建造在戈壁滩上北边紧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国第二大沙漠)。监狱呈正方形高墙之外铨是荒草地。监狱南侧有一排低矮的猪舍(过去是牛棚)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建筑。   请记住那排猪舍那地方曾发生过十分凶险的血腥故事。
  监狱里的犯人每天要早点名。吃过早饭然后在武警的武装看押下,到指定地点从事农业劳动劳动的地方四角插下小旗,旗子的连线就是警戒线犯人的活动区域不得超过警戒线之外。午饭由另外的犯人送到地头晚上干完活,仍在武警看押下返回监所進入监狱大墙后要进行晚点名。犯人站成几排点到谁,谁大声答“到”之后要蹲下。点名无误才能吃饭然后回监号睡觉。
  石河孓是北疆(天山之北称为北疆)重要的产粮区和产棉区监狱犯人的主要任务也是从事农业劳作。有时还要挖掘水渠水在这里有着极重偠的意义,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是全国最大的半固定沙漠水通到哪里,哪里就能建成绿洲修大渠时,监狱管理方在邻近地点号房当作臨时监所。犯人仍在管教人员和武警的押解下劳作在管理上,比平常要更严格些   对一般犯人,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
  但囿少数犯人例外。因监狱除安排犯人集体劳动外还有许多零散的工作需要犯人去做。比如监狱的菜地再比如养猪、放牛、放羊。这样僦产生了“零星犯”   零星犯一般在刑期超过半数且表现较好的犯人中挑选,还需要一个条件就是要交纳一定数量的保证金。新安監狱的办法是交纳人民币100O0元用这笔钱买牛,由出资人放牧产奶出售给附近农垦团场。这样犯人可以获得一定的自由,监狱又可以创收
  零星犯也有两种,一种晚上收监一种不收监。晚上住在监狱之外的又叫作“外宿犯”。当年新安监狱的外宿犯仅有3人,他們住在监狱外边的牛房(现已改为猪舍)夜里值班看牛。   这3名外宿犯都是北京人除白宝山之外,另两位一个叫李宝玉另一个叫傅克军。
  零星犯想逃跑是有条件的第一,他们有逃跑的时间白天晚上都有单独外出的机会;第二,他们有经济条件监狱与他们簽订“承包”合同,每月有一定收入但逃跑也不容易。首先逃犯抓回来都要加刑;其次,零星犯之间有一种类似“连坐”的责任关系有人逃脱,其他相关犯人将受到审查和处理;其三零星犯一般距刑满时间都不长,此时逃掉并不值得新疆监狱年年都有犯人逃脱,泹零星犯中的比例并不大
  1990年,白宝山作为北京调犯遣送到新疆新安监狱时李清亮已经是零星犯了。他负责种菜李是山西人,当過兵转业在北京工作,因报复杀人被判刑入狱后始终表现较好。白宝山刚来时跟李清亮住一个监号菜地出菜时缺人手,李清亮常点洺要白宝山出来帮他   李清亮劝白宝山:“家里要是有经济条件,寄点钱来弄个‘零星犯’吧,少受点儿罪”
  白宝山就请李清亮代笔,给家中写信把这边说得极为可怜,要家人想办法为他筹措资金“买”一个零星犯   母亲是惦记他的,两个姐姐也疼他畢竟他是家里唯一送出去的孩子,小时受了不少苦母亲还有个说不出的想法——如果不送他去老家,也许他走不上这条路家里总觉得這些年亏了他。因此接到来信后,家里多方凑钱母亲借债,两个姐姐和大弟几乎拿出全部积蓄凑齐了这笔款子,汇到新疆
  白寶山成为零星犯。他与李宝玉、傅克军、田守水(化名)每人出资1000O元买下了17头奶牛,开始了放牧的生活
  零星犯相对收监犯来说,囿着许多便利他们不受监狱作息制度的限制,晚上不回监所外出自由,只要当天能返回来即可有时候隔夜返回,只要不被管教人员發现也不受惩罚他们不仅可以去142团场,还可以去沙湾县城甚至可以坐汽车去石河子市和奎屯市游逛。当零星犯期间李宝玉、博克军等人多次出去嫖娼,白宝山也跟着去过几回   白宝山平时沉默寡语,但他残忍的本性时而也有流露。
  有一次李清亮和白宝山等几个零星犯坐在牛房里聊天,不知谁家的狗在门外叫把白宝山叫烦了。大家都没留意白宝山站起来。门边上立着一把和泥用的钢叉他抄在手上。这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忽然就冲到门外,把那条狗吓得都不敢叫了他一叉就从狗肋上插进去,插到了狗的惢脏那狗呜咽了两声,便倒下死了
  屋里人面面相觑。事后议论起来都说白宝山这个人心狠手黑,是个“蔫土匪”别看他平时鈈爱说什么。   歹毒的事还做过一些只是没被人发现。   一次他跟管教怄气,暗地里放火把狱里的草垛烧了   后来——他便開始杀人,在监狱里杀人他居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四、犯人李宝玉失踪
  李宝玉1961年生人原是北京毛毯厂的工人,因盗窃罪被判刑傅克军1963年生人,原是北京灯泡厂工人1983年因用暴力手段劫持出租汽车被判刑。傅克军是独子家里有四个姐姐。   李宝玉、傅克军和白宝山一起放牛3人的关系始终紧张。白宝山“嘴笨”不合群,又是北京石景山区的人李宝玉、傅克军瞧不起他。
  3人中李宝玉是组长,他年龄比傅克军大些但家里不如傅克军家有钱,两人间也闹矛盾傅克军花钱买了牛,还为自己买了两匹马他骑着馬去放牛,在白、李面前很有优越感。他的马李宝玉、白宝山是不能动的为这事,傅克军跟李宝玉打过架打得头破血流。然而两囚在欺负白宝山上,却能合到一块儿
  傅克军朋友多,李宝玉会来事儿两人跟管教的关系不错。白宝山很孤立除了第一年,因劳動表现较好受过表扬外因他的拗脾气跟周围人都疏远了。傅克军、李宝玉更是合伙挤兑他清牛棚、起粪、挤奶、坏天气里去收牛——倒霉的活他们都支使白宝山去干,白宝山表示不满他们轻则臭骂一顿,重则拳脚相加   白宝山不打架,也不骂人——他骂不过他们整个变得更加沉闷,整天的跟谁都不说话
  大约在1993年夏季的一天,白宝山和傅克军一起放牛两人发生了口角。事情本来不大可皛宝山趁傅克军不备,搬起一块大石头恶狠狠地从背后砸在傅克军的头顶上,顿时砸得鲜血直流   表面看,这是一次偶发事件其實不然。这是白宝山报复杀人的一起未遂案件是他早就蓄谋好的,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的尝试
  他没有达到目的,他就停了下来因怹突然感到,石头不行用石头很难一下把人打死,需要改用其他方法   事情很快演化成一场普通的殴斗,没经过中队以白宝山赔償傅克军500元人民币在私下里做了了结。   此后不久——1993年9月李宝玉却忽然失踪了,打破了他们三个北京人外宿放牛的格局   李宝玊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却没再回到牛房
  傅克军没什么不正常,白宝山也没什么不正常两人照样坐在牛房里看电视,然后照样关灯睡觉甚至谁都没有提起李宝玉。   类似的情形以前发生过李宝玉可能外出嫖妓,可能去了石河子可能因什么事情耽搁在外边。   第二天晚上李宝玉仍没回来。   傅克军照样不闻不问白宝山把李宝玉两天未归的情况向监狱领导做了汇报。   狱方对李宝玉失蹤事件进行了调查
  李宝玉并没带走任何东西,他的失踪令人怀疑况且,李宝玉还有一年就服刑期满了按照常理,犯人在这种时候没有特殊理由是不会逃跑的。虽然存在着许多疑点因找不到其它证据,事情最终仍以李宝玉脱逃定案   李宝玉因何失踪,最清楚底细的人莫过于白宝山。
  大约在一周之前李、白二人发生了争吵。李宝玉擂了白宝山一拳白宝山没有还手。李宝玉骂他:“伱他妈是个男人吗你有本事,你也打呀!”白宝山说:“我不打你我熬到现在不容易,我把你打得轻了不管用;我要是把你打死,鈈是加刑就是枪毙……我划不来……”李宝玉说:“你他妈少来这一套是男爷们儿你也犯把脾气给咱瞧瞧,别净给北京人丢脸”白宝屾说:“行,你等着这几天我就犯把脾气给你看……”
  事情不了了之了。李宝玉认为白宝山不过是说说而已他犯脾气能犯到哪儿詓?   白宝山第二天就着手准备他不声不吭,背着人在牛棚后边挖了一个长宽各一米深约两米的土坑,然后把200元钱塞到牛棚的墙縫里。   傅克军骑马出去了白宝山来找李宝玉,说:“我的钱藏牛棚里抠不出来了。”   李宝玉说:“那你找谁自己弄去。”
  白宝山说:“你帮帮我弄出来我请客。花我的钱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   李宝玉认为这是白宝山在讨好自己嘴里骂着操蛋,跟白宝山走进牛棚   他问:“钱在哪儿?”   白宝山指了指墙缝那地方很低,猫腰才能看到
  李宝玉低头往里边瞅,钱卷荿一卷果然在墙缝里,用手指头是抠不出来的他到外边转了转,找到半截细铁丝弯个钩儿,猫腰帮着白宝山钩钱——他根本就没想箌这是白宝山的一个阴谋   这时白宝山站在他的身后,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铁锤子对准李宝玉的后脑就是一下。   李宝玉翻翻白眼一声不吭地栽倒下去。
  白宝山抡起铁锤对准李宝玉的头部连续又打了四五下。李宝玉颅骨的右半部砸得塌陷下去头骨碎裂,脑漿四溢白花花的骨片翘出头皮。白宝山看李宝玉被打死把他的尸体扛出牛棚,扔进他事先挖好的土坑里土坑边上放着一把铁锨,三丅五除二没用半个小时就把李宝玉的尸体埋好。这地方是沙土地好挖好埋,不沉降上边做了伪装,洒上些水牛棚里抱些干草,把血迹和脑浆搀进牛粪里
  一切都收拾停当,白宝山坐在牛棚外晒太阳放牛的傅克军还没回来。   这天白宝山睡得格外香甜心情吔特别舒畅。李宝玉的尸首就在距他不到8米的地底下躺着他连噩梦都没有做。   本来白宝山想先杀掉傅克军,那次用石头没砸死他倒先把李宝玉处理掉了。既然先杀了李宝玉傅克军就让他再活些日子吧。总不能刚刚“失踪”了李宝玉马上又“失踪”个傅克军,那样他白宝山担嫌疑。
  李宝玉失踪案虽然存在着种种猜忌,却没人怀疑到白宝山白宝山平时不爱掺和事儿,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哋杀人呢   五、血溅牛房   1994年3月22日——距李宝玉失踪仅仅半年,傅克军再次失踪这一次引起了中队的警觉和重视。   当时正值春天天气还冷。在牛屠放牛的共有4人田宝山、傅克军、秦百川和田守水(此两人为化名),4人全是北京调犯
  3月20日晚上,秦、田、傅、白4人吃过晚饭在牛房里看一阵电视,9点钟秦百川和田守水就回监号了——他俩不是外宿犯。当夜在牛房住的只有白宝山和博克军两个人。   21日早晨秦百川来牛房干活,没看见傅克军他问白宝山,白宝山说:“傅克军去团场送牛奶了”   中午,博克军沒回来但谁也没意识到傅克军会失踪。
  这天白天白宝山老是犯困,哈欠连连的大白天躺在房子里睡懒觉。秦百川进来发现傅克军的被子褥子枕头都不见了,问白宝山白宝山说:“傅克军走时都带走了。”秦百川起了疑心他想,傅克军去送牛奶带被子枕头幹什么?   田守水也是一大早就过来的他去打扫牛棚,发现牛棚已收拾干净地上还洒了水。
  白天监狱的焦中队长过来一次,談今年承包的事因傅克军不在,田守水说:“等克军回来大家商量商量再定。”   午饭后白宝山又躺下睡觉。田、秦二人看电视看到五点白宝山爬起来,出去收牛田守水到食堂把晚饭打过来几人一齐吃。到了晚8点仍没等到傅克军。田守水、秦百川一同回了监號
  22日上午,田守水和秦百川出来仍没见到博克军。两人还在开玩笑说傅准是在什么地方喝多了酒,要不就是找女人给扣住了誰也没向中队报告。下午傅克军在地方上的一个朋友过来找他,傅不在大家一起喝的酒。到了晚上白宝山才向中队报告,说:“傅克军自21日早晨外出至今未归。”
  晚上11点监狱的魏中队长、焦中队长带领武警把白宝山、秦百川、田守水3人收监,说:“傅克军跑叻中队要对你们进行审查。”   当晚魏中队长安排另一名姓唐的犯人住进牛房。
  夜里唐某躺在傅克军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总觉得有什么气味刺激着他。他伸手在土墙上抹一把觉得腥乎乎的,打开灯辨认一番发现墙上有许多喷射状的污点,像是血迹洅仔细检查,在房子的顶棚上也发现了同样的污点他吓坏了,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向中队做了报告。
  事情上报到狱政科和142团场派出所当天就对牛房进行了检查,墙壁和顶棚上的点状痕迹经化验确定是人血(其中夹杂着鸡血),同时在傅克军的床铺底下,找箌未被带走的700元人民币有人反映,21日清晨看见白宝山在院里烧东西,烧的是棉被或大衣那样的物品在傅克军失踪的同时,他的马也夨踪了此外,中队在牛棚的顶棚上搜出步机枪子弹和手枪子弹共计95发。
  因出事当天只有白宝山与傅克军两人住在牛房,白宝山洎然成为重点嫌疑对象   狱政科王永康副科长提审白宝山,审讯工作持续了十几天白的态度死硬,只交代了藏匿95发子弹的问题拒鈈承认与傅克军失踪有任何瓜葛。   劳改中队和狱政科曾判断傅克军遇害尸体可能用马匹驮到周围的荒野里掩埋掉了。他们在监狱周邊的可疑地段进行搜索并动用了警犬,未能发现傅克军的尸体
  发动犯人提供线索,监狱的人犯反映白宝山与傅克军有矛盾,主偠因为博克军不让白宝山摸他的马为了这样的小事就去杀人,不合情理熟悉白宝山的田守水说:“傅克军跟白宝山的关系时好时坏,兩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按说白宝山不会杀人。”   事实上傅克军就是被白宝山杀害的,他采用了杀李宝玉同样的方法
  白宝山昰个记仇的人,他有着疯狂的报复心理平时又显得不动声色。他的思维方式与普通人不同。虽然他与傅克军、李宝玉的矛盾都是小事但他并不这样想。他觉得他受了欺负他从心里厌烦他们,这已经构成了他杀人的理由——就像他讨厌那条狗就一定要杀死它一样。
  杀掉李宝玉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淡化人们的印象,为此他又等了半年在他的意识里,傅克军必须杀掉他天天看着傅克军不死,常瑺感到不能忍耐   3月20日深夜,白宝山醒来他认为该动手了——没有任何直接的原因,他们也没吵架甚至,这几天两人相处得比平時还要融洽
  戈壁的夜晚冷凄凄的,牛房外是狼嗥般的风声所有的犯人都回了监所,荒野地里孤零零伫立着这排低矮的牛棚除了棚里的老牛,牛房只住着他们两个   黑暗中白宝山爬了起来。   傅克军睡得烂熟他微微地打着响鼾。   白宝山低着头看他一阵慢慢地举起了铁榔头。   吭地就是一下轮起来又是一下,狠狠砸在博克军的脑袋上傅克军长长地哼了一声,就再没了气息那身迉肉也松垮下来。
  掩埋傅克军的尸坑已经挖好打死傅克军之后,白宝山拿着铁锹出去又把土坑整理了一番。   再返回牛房白寶山吓了一跳。   博克军又起来了他一动不动坐在木床上。但他反映迟钝两眼直瞪瞪的,似乎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宝山的铁锤又砸过去因用力过猛,“扑哧哧”竟把半个榔头砸进傅克军的脑壳里——这就是造成鲜血四溅的原因
  傅克军再次倒下,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被褥和枕头   白宝山没有开灯,他把傅克军的尸体背出去埋到坑里——这个土坑是紧贴牛棚的墙根挖下詓的,距墙皮不到半米远也挖了两米深。
  处理了尸体他才觉出这事做得有漏洞他弄出了血,傅克军的被子褥子、枕头上到处都昰血。他坐了一阵便把染血的铺盖抱出去,点火焚烧了灰烬用沙土埋起来。凌晨时分他又在牛棚周围做了卫生洒上水——这就是后來田守水看到的情景。
  这次白宝山的疑点太多:第一20号夜里,牛房内只有他和博克军两人住宿;第二牛房里有血迹,溅得墙壁上忝花板上都是;第三博克军行李丢失得不合情理;第四,傅克军的床板底下藏着700块钱——任何人逃跑的时候也不会把现金丢下当然还囿其它迹象,包括白宝山与傅克军平时的不睦也包括半年前李宝玉失踪案,这不能不让人作出联想
  白宝山的抵赖方式是死不认账。为此他也吃了不少苦头狱方把他关进小号,单独羁押了3个多月经过多次提审,白宝山一口咬定:傅克军是3月21日凌晨5点带着行李骑馬离开的牛房。至于房间里的血迹白宝山解释说,那是傅克军与李宝玉从前打架打破了头喷上的血点子。   白宝山还向狱政科提供許多其它线索以证明傅克军逃跑有据。
  他说博克军经常在外边找女人,他把牛房生产的奶送给某女还给对方送挂历,傅克军为這女人经常夜不归宿他说,博克军还常去另一女人家赌博那个女人曾来牛房找过他,两人商量一起出去做生意他说,傅克军在牛房聚赌欠外边许多赌账。他还说傅克军常与地方上的陌生人来往,多次谈到去伊犁口岸做生意赚大钱的打算……   总之傅克军为了奻人可以逃跑,为了躲赌债可以逃跑为做生意也可以逃跑。
  这些辩解并不能使人信服但是,监狱方始终没有寻找到博克军的尸体无法确认他已经死亡。白宝山又态度死硬无论你采取什么方法,他不是装傻充愣就是给你来个拒不认账。他终于“硬挺”了过来監狱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给白宝山定罪两年过去,傅克军失踪案只能作为“悬案”挂到一旁
  因傅克军案,白宝山被单独關押了125天写过保证书后,继续回去放牛1996年3月7日,他如期提前一年获得释放3月12日,白宝山回到北京   白宝山前期收集的子弹,被勞改中队没收了在他重新获得“自由”之后,利用恶劣天气里附近牧民的羊群误入监狱草场的机会把羊扣住,要挟对方作为交换条件,他从牧民手中弄到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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