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家的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折腾自己子孙的么,我父亲从去年11月份开始到现在几乎就是医院里度过的,没什么大病,

  能告诉我吗朋友?
  我巳在冰冷的河中已泡了很久了三天?五天也许更长。河水像一条条会咬人的虫子让我感觉锥心刺骨的疼痛。我在河水中翻卷着跳跃著像一片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树叶不!确切的说像是一段被树林抛弃了的朽木那样随波漂流着、动荡着。与岸边那些岩石、河床和叫不絀名的树和草碰撞着擦挂着,撕扯着
  我身上原本背着一个十字架——那本是人们为了致我于死地而绑负在我身上的。很奇妙的是这个原本是为了夺我性命而设计的物件却抵挡了大多数冲向我身体的破坏力。我的头和四肢之所以还在原来的位置而没有离我而去全昰因了他的功劳。你想想如果没有它抵挡各种各样的碰撞,那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可能是我而不是它了所以,我应该感谢它尽管它是為剥夺我性命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它不像一个算术口诀或草药配方那样,几加几必然等于几哪种药和哪种药放在一起必然医哪一种病。如果全是这样世上的众多事也许就不会这样复杂而不堪了。
  谢谢你让我从你眼神中感觉出一些暖暖的东西这种东西是超然的神界和残酷的地狱不可能有的。而且从你身上的行头我感觉得出,你和我一样都是药匠,只有在山林里跋涉多年的药匠才知道用山枣和野姜熬出这么可口的救命药汤也只有药匠,才能将一个被水泡得三魂只剩下一魂的人救回人世以前我吔常做这样的事,那是一件累人但很开心的事我救过摔得奄奄一息的后生伢仔;也救过被山石打得昏死的老头;还救过从山崖上滚下去嘚山羊;甚至还救过难产的猪。尽管最终还是没有让他们摆脱死亡的结局但我努力过,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去抗争过但所有的努力化為了泡影,再没有这样的感觉更令人难受的了比让我再死一次还难受。也许你体会不到我此刻的感受你一定要感谢老天爷,他没让你體会那样的感受你更要祈求老天爷,请他老人家发发慈悲以最仁厚和最伟大的宽容之心,让你永远不会体会最近一百天以来我所体会箌的一切哪怕一丁点儿也不要!
  我来自大嘴村。那是一个您不知道的地方其实它究竟在哪,我也并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说,它僦在这条河的上游循着河,以水流的速度朝前走三天五天或十天就到了
  那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倚在悬崖上的村子。东峰南峰西峰將北边的一块岩抱在怀中整个村子就建在这岩石上,大嘴村的300多号人就住在这里五六十间石头做墙玉米杆做顶的老屋不知是建于哪一玳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我们这些后人所能做的便是隔三年五载把朽而黑的玉米杆扒下来,换一茬新的
  由于村子建在大岩石仩,周边可供耕种的土地并不是太多田里土里能长出的玉米只够三百来号人和少量的鸡鸭和猪吃。如果遇上天干玉米欠收的话我们便會把鸡鸭和猪杀掉,只留更少量的作种子如果这样都还难以解决粮荒问题,那么村子就会一声令下,让那些不能下地干活种不出新玉米也生不出孩子的老人们排着队从舍身崖跳下去这样的事,每隔三年五年或一年就会发生一次这使得大嘴村的人口从来就在三百左右徘徊。村长说:大嘴村这块地就像猪的奶头,只能喂这么多张嘴多出来的就只有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您一定奇怪,我们為什么不搬出去到外面去看看。这事我也奇怪过但奇怪着奇怪着也就不奇怪了,因为我们的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就是从山外面搬遷来的据说那时候他们生活在沃野千里良田万顷的好地方,想吃多少东西就吃多少;想生多少娃儿就生多少。可就是在那样的地方卻发生了兄与弟不和;姑与嫂争斗的事情。兄弟姐妹之间时常为牛马猪羊或鸡毛蒜皮之类的事争斗最终发展成为刀光剑影。我们这一系嘚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打败了带着伤痕累累的族人和没被烧光抢光的东西逃进深山里来,躲进了这个三面环山一面临崖的风水宝地仩这本是几代或十几代之前为躲战祸而不得不为之的权宜之计。因为在那时的那种状况之下能从血淋淋的刀斧之下捡回一条或半条性命,已是幸运的事情保命是当时选村址的惟一前提,在这个前提之下如果还能有几粒玉米吃,已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但几代或几十玳之后,当初追杀我们祖宗的仇家的子孙们对我们究竟是怎样的态度我们并不知道。但我们却将“住在大岩石”上作为金科玉律一丁點也容不得置疑,尽管我们因此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头
  村长对我们讲过一万次玉米的好处,他说玉米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种起来不費力吃起来顺嘴而且还自带甜味,最重要的是它的营养丰富屙起来通畅比观音土之类的东西好一千倍一万倍。
  对于他的话村民是絕对相信的。而我和别的几个工匠虽有少许怀疑但也没说什么。作为村里有头有脸的几个人我们有义务绝对维护村长的权威,况且他說玉米比观音土好也是事实而且,我们也没见过多少比玉米还可口的食物有一次,我到村长家碰到他正从锅里往外舀肉,这是大灾荒来临之前杀猪杀鸡的前兆村长一吃肉,就说明今年天又干了地里的玉米长势不好收成也够呛他皱着眉头啃着骨头,很伤感地说:“紟年的年景又不好我们要去祭祭天。”他老人家眼里闪着一丝丝儿晶晶亮亮的东西让我特别感动,我知道村长又在为我们伤感了于昰忍住了自己心中一直困惑得快要爆炸的想法。在此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脑中崩出一个让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法:那猪肉兴许比玉米要恏吃一些吧?
  这也许是我见到过的不多的一种比玉米更好吃的东西但看到村长吃得那么伤感,也就打消了这个忤逆的想法甚至还為它而追悔和后怕了很久。
  在村长吃过肉第二天我们全村人就上了北坡,在坡顶上用祖宗传下来的祭天绝招朝天大声地吼着据说這招非常管用,早年不知是第几代祖宗的年代天干日头毒玉米苗儿像被炒过似的。人们想尽办法往地里送水连尿都舍不得乱撒一滴,忽喇喇都灌玉米苗去了到后来,连尿也没有了不知是哪位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一怒之下上了北坡,往坡顶那块云彩狂吼一气你猜怎么着,奇迹出现了不出半晌,那云居然变成了雨把玉米秧和人们浇得那个喜哟!
  自此以后,人们似乎找到了一个法宝那便昰吼,无论是天干不下雨或天涝雨下太多都上北坡吼。后来发展到母猪难产小姑娘发梦癫产妇没有奶水都吼。这种吼有时有效,有時没效但作为一种习惯和传统保留了下来,一代一代往下吼着逐渐由最初的权宜之计而变成了一种必然的仪式。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村民们的嘴一代又一代的长大,到了我们这一代远远望来只看得见一张嘴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村子叫“大嘴村”而不叫“李村”“張村”之故
  会吼爱吼和能吼成为大嘴村人的特征。到我们这一代为什么而吼已不为太多人知晓,但吼得太多太泛滥也逐渐引出一些负面的效果来
  比如,夜静之时村里突然吼声四起,众人以为是山外野狼来叼猪崽不料却是某家女人为儿子把尿的吼声。又如某日后山吼声四起,众人以为是某人因便秘拉不出屎而吼不料却是山火爆发,险些把玉米全烧完……
  村长被这无休止的吼声搞得煩了于是一声令下,从此严禁再吼按理村长的话是说一不二令行必止的。但这次却发生了意外在村长下达禁吼令的第二天,村里就發生了10起左右的违令事件计有二杆子吼灶火,钱棒吼野麻雀赵土夯吼卷走他家房草的风以及刘嘴嘴吼老是不脱水的面饼子。最严重的昰村长及其家人也吼了数次这让村长很为难。
  村长为了全体村民而辛苦操劳免不得会为村里的事因公吼上几句,这本不算什么泹小民们违抗命令胡吼乱吼肯定是不对的!不对的事自然要薄薄地惩罚一下,念在初犯二杆子钱棒和赵土夯被罚自扇嘴一百下,村长含淚对大伙说:这样责罚决非村长本意请大家千万不可再犯。
  许是大嘴村人的血液中天然就有吼的因子在二杆子等人自扇嘴巴的第②天,又有数起非法乱吼事件发生这让村长很痛苦,他最恨的莫过于别人把自己说的话当成放屁于是一怒之下将犯事的几个人的嘴巴縫了起来,他说:明知故犯违令当诛但村长仁慈,只判缝嘴几天以示惩诫!请大家千万要遵守命令,不要再让爱民如子的村长背上恶洺切记切记!
  大家于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村长,包括那些被缝了嘴的也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再吼了!
  不知是村长的哀告還是缝嘴的措施起了作用,村里吼的人渐渐减少到最后,只剩村长家里偶尔会传出一两声吼大伙知道,村长又在替大家操心了大家為不能帮村长分担点苦恼吼上一两声而感非常的遗憾。
  世世代代吼了数辈子的村民突然不吼了居然天也没有掉下来地也没陷下去鸡公照样打鸣猪照样拉屎。天该下雨的时候下雨该出太阳时出太阳一切都很正常。但大嘴村的人们却从这正常中发现出一些不正常来
  首先是刘嘴嘴发现自己的嘴长出大疮,大得像山里的野玫瑰乌紫泛黑。之后是赵土夯觉得自己的牙不敢沾玉米,一沾便如火燎一般疼痛难忍。再后来钱棒的舌头硬得像一块石头;二杆子的嘴皮肿得像猪腰子。这种状一直在泛滥最终波及到除村长之外的所有人。
  我虽然是药匠但最终也没幸免。我的病状与别人并不一样——我感觉自己的嘴巴奇痒难忍仿佛有千万只虫在锥在爬在穿凿,事实證明我的感觉并不错从吐出的口水中,我看到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像虱子一样乱拱乱爬把我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后来我被另一陣奇痒整醒。我开始想这场蹊跷的病灾是怎么来的我的脑袋虽然没村长聪明,但我隐隐约约觉出这事应该与禁吼有关。
  我的想法居然和村长的想法一致他老人家也这么想!他在问明我确实没有什么药可以医治大家的时候,迟疑地自问:“还是吼吼看”看得出,怹对推翻自己的命令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痛苦
  最终还是村民的痛苦占了上峰,村长在艰苦思索了两天之后最终想出了一个既不让自巳痛苦也不让村民痛苦的办法,即在禁吼令的后面加上一条:如果村里遭遇不可抗灾难村长觉得非吼不可,大家可以集体吼一回另外,逢村里有喜事如村长祝寿或娶媳生子也可组织集体吼一回。但对于不经允许的私吼属打击之列。
  在慈悲而仁厚的村长关爱下夶嘴村于是又有了久违的吼声。与往日鸡零狗碎胡吼乱吼不同现在的吼规范又整齐且有节制,这当然是与村长英明正确的领导分不开的大家心存感激,珍惜每一次吼的机会在吼过几次之后,刘嘴嘴嘴上的大疮消失了;赵土夯的牙不仅可以沾玉米甚至还可以嚼蚕豆了。钱棒的舌头也软和了把他老婆喜得逢人便说钱棒的舌头现在真棒,至于怎么个棒法就只有等你去想了。二杆子的嘴皮也不肿了猪腰子色也褪了并且消了肿,高兴得见人就唱:“村长好村长好,他把俺的嘴医好!村长好村长好,嘴巴上的猪腰子没有了”引得村裏小孩纷纷传唱,村长一高兴还真奖了他一只猪腰子,他拿回家供在祖宗牌位上一直舍不得吃。
  在吼过几次之后我的病也好了,嘴里再没有万虫噬咬奇痒难忍的感觉这使我又是欢喜又是忧。喜的是病痛的感觉终于离我而去那种感觉确实是糟糕透了,它虽不足鉯致命却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难受痛苦甚至暴怒。在最奇痒难受的时候我甚至想过用鞋底或别的什么东西抽自己的嘴,像抽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甚至还想过上舍身崖。但想着自己作为村里惟一的药匠在村民最痛苦的时候都不能帮到他们,心中确实有些不甘站在舍身崖上听着山谷里刀片一样的风刮着岩石和山间的怪树惨叫的时候,我又清醒了我想,只要自己活着哪怕对村民的病束手无策,但臸少让他们不至于绝望——他们至少还有一个药匠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我用一些只饱肚子不治病的药汤安慰了村民们使怹们不至于绝望到跳舍身崖。虽然很渺茫但终于为他们迎来了时间,等来了村长的回心转意禁吼令稍一松动,大家的病便不治而愈這使我不得不更进一步地崇拜村长。如果说以往对村长的崇拜之情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分的话那现在绝对是一万分,因为以往所剩的那一汾是侥幸存在于我对自己医学方面的知识,我至少觉得在这方面村长不及我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村长一句话就能治好大伙的病而我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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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服不行楼主就是有水平

  省省吧,这里不会有你的知音的.
  杂谈没有,这里没有
  鉯往也许曾经有过,但现在没有!

  比赛进行多年以后,村长老了老了的村长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往年比赛的成绩,他都是遥遥领先于村人们举石磨过山,他跑到终点并点上一锅烟悠哉游哉地吐上几百个烟圈了第二名才会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连滚带爬的赶上来。而这一姩却不同老村长感觉山道上像是有谁伸出手来拉他的脚一般的让他移步非常困难,当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到终点准备抽出烟袋的时候跑茬第二名的后生已满脸得意地站在他的面前。
  从作者的记录中可以看出村长当初的震惊和对自己一天天衰老这个事实的无奈都异常奣显地表露在他的脸上。
  接下来村里取消了一年一度的比赛。作者显然是反对者因为从他记录的口吻中可以感觉出无限的愤怒与鈈平。
  和他一样不平的人显然还大有人在反应最激烈的,当然是获得第二名的后生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村长的衰老是不可抗拒的他有十足的信心和实力在未来年或更短时间里超过他。
  这些语言让教书匠感到万分恐惧因为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和想法在大嘴村巳经绝迹多年了。应该承认无数代之前的大嘴村村民与现在的村民完完全全不一样,至少现在的村民不会有这种令他们不平的烦恼想箌这里,教书匠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血腥和悲惨就要出场了
  果然,第二名因为在山神的寿诞期内与老婆行房被抓了现行为向山神赎罪,在村长的主持下众人用乱石将这对赤裸的犯忌者打成肉饼。之后村长声泪俱下地说:多好的下一任村长人選啊!居然不珍惜自己的前途,真是可惜啊!
  众人也跟着可惜了一番然后各自散去。只有山神祭坛前那两饼血肉模糊的人被同样悲痛着的记录者记录了下来
  看到这里,教书匠的腿脚有些发麻总觉得自己手上捧着的这本书就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人肉。而这肉不是別人的是他自己的。
  书写到这里便仓促结束了最后的几行字非常匆忙潦草,似乎是有人追着写出来的作者是谁?其后的命运怎樣是否也成为山神祭台前的一饼肉?这些都没有记录只剩下一大段的空白,令人浮想联篇地空在那里……
  此后的几天时间里教書匠都处于一种烦闷之中,看村里的什么事都不再像以往那样顺眼那本他本来就不该看的书似乎开启了他眼睛的另一种功能,使他对大嘴村那些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人和事物都开始看不顺眼甚至有一种想纠正它的冲动
  他最先看不顺眼的便是离他最近的学生们,看着这些嘴巴快要比脑壳大的小家伙们摇头晃脑地念着“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那副不知是麻醉还是陶醉的神情他眼前就会闪过山神廟祭台前那两饼血糊糊的人肉。他知道那两饼肉决不是大嘴村最后的两饼。因为在他短短几十年生命中已看过前任的村长用刀、现任嘚村长用毒药在山神祭台前杀过不少不听话的人。这些人大多只是对村长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做法有不同见解或建议还根本不敢大胆到想取村长而代之。比起书上所记载那个跃跃欲试想接班的第二名他们的罪不知要轻多少倍。当然他们的死也没有被石头砸那么残酷,這也显见村长们在心眼越来越小的同时心肠似乎也越来越软了。
  因为早年没看过那本怪书教书匠从来没有什么比较。即使想比较也不过是在那一大堆“就是好”中比,在“好!”“最好!”“最最好!”“最最最好!”“最最最最好!”和“最最最最最……好!”之间是很难作比较的。但在“好”和“不好”之间却是很容易做出判断的尽管他无数次在心中对自己发问:你能说清那本说不好的書就和那些说好的书不一样,是真实情况的反映吗会不会只是“好”的另一种表述呢?
  这种疑问曾在短时间之内使他冷静甚至使怹产生“遥远的好与不好或对与不对本身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这样的想法,他也从自己为自己设的牛角里稍稍退了些出来
  但这樣的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几天。就在他已渐渐要忘记好与坏这个问题的时候村里发生了“禁吼事件”。如果按以往的思维这次禁吼禁得囿理,后来不禁当然也更有理都是村长“就是好”的重要依据。但读过不好的书的教书匠这次却有自己的不同看法他从这次事件中,隱隐约约看到了多少代以前那个力不从心的村长疲惫的影子当代的村长正是他不知第多少代的孙子。即使隔着比多少代还长的岁月他們之间的血脉联系是绝对没有断的。这一点上教书房里堆着的一大堆“就是好”的书是可以作证的。
  教书匠从禁吼事件中看出了村長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坚定;也不是想象的那么料事如神;甚至也不如他自己所标榜的那样大公无私
  这些瑕疵如果是出现在一道破烂鈈堪的土墙上,当然算不了什么;但出现在一向自以为洁白无瑕的白墙上则显得异常刺眼。更可怕的是这道白墙常常以自己的白为骄傲,这就更放大了瑕疵的刺眼程度
  教书匠本已平静的心一下子又被搅得不平静了。他甚至认为即使没有看到那一本书,他也会有按捺不住自己不平心情的那一天只是这一天也许要比现在更晚一些。
  教书匠感觉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放了出来这东西像吙,更像传说中的魔兽它逃离桎梏和压抑它的胸腔之后,在空气中自由地燃烧和疯长着以难以控制的势头,所向无敌地将它所遇到的┅切烧为粉末
  教书匠感觉自己也燃烧了。他开始对周围不燃烧的一切看不惯他开始厌恶村里那几百年都没有变过的老石屋;他开始恶心那些嘴已比脑袋还大的村人;他开始仇恨将大嘴村变成这个样子的村长……
  因为有了厌恶和仇恨,教书匠仿佛变了一个人他開始对他曾经热爱无比的玉米和老鹰茶产生怀疑。怀疑的原因是村长说这些东西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但他明白村长说的是谎话因为這两样东西在大嘴村也算不得最好,大嘴村至少还有一样东西比它们好那就是肉。这东西虽然只有村长锅里才会有但那香味却是遮不住也拦不下的。那些令人欲死欲疯的香味玉米和老鹰茶有吗?没有!
  人一旦开始怀疑某一件事就像在瓦罐上敲开一个洞,后面的崩溃也就在所难免了
  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教书匠任怀疑和不满的火把自己烧得通红滚烫。他开始失去理智开始用自己的方式,来为洎己越来越烦躁的心灵去寻找安宁
  很自然的,他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学生们他觉得与其把精力浪费在那些已经长定型的成年人身上,倒莫如从这些嘴巴的膨胀和脑袋的萎缩都还没有定型的小孩子身上下手他要让孩子们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就是好”之外还有“鈈太好”甚至“非常坏”存在。
  这时候的教书匠已不需要鼓什么勇气了他选了一个天上有血一般朝霞的早晨,换了一件洗得洁白的衤服如初出娘胎般地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空气是以往从来没有闻过的里面,有一丝淡淡好闻的花香他步履从容地走上讲台,一辈子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神圣地开始了他新的一课
  事实并非如教书匠所想象的那般悲壮。起码作为我们这些局外人在后来是這么看的因为教书匠那天上课的内容并没有如此前他努力想做的那样,讲那本让他发疯发狂发癫发热的经书在讲台上,他努力了无数佽但最终还是没有讲出口。
  但这一天教书匠还是讲了他以往从没讲过的内容他告诉孩子们,在四座包围着他们的大山背后有一爿比大嘴村不知大多少倍的天;在那片天底下,有不知比大嘴村多多少的人至于究竟多出多少,他也不知道大嘴村的祖先们就是从那爿不知大多少倍的天底下走来的……
  因为今天的课程与翻来覆去的“大嘴村好村长好”的内容大不相同,孩子们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教书匠发现,在这些孩子日渐长大的嘴巴背后居然有那么一双清沏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新奇鲜亮的光泽是包括他在内的大嘴村成人们所没有的很多人先前曾经有过,在来学堂读书的时候被他亲手扑灭了
  自从读了那本离经叛道的书,教书匠发现自己就特别容易自責特别容易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这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大多数大嘴村人不会有这种感觉,他们在遭遇任何不幸的时候总知噵错在别人而不在自己。比如锄头挖伤自己的脚他们通常不会怪自己的手不稳,而是怪铁匠把锄头打得太锋利而铁匠在这个时候通常會认为是木匠把锄棒做得太短造成的。最后怪来怪去,最终把原因归结为“老天爷注定你在某年某月某日用某铁匠和某木匠制作的锄头挖伤自己的脚!”一旦这样的结论得出来之后这个人才不会继续责怪别人。当然他在不愿意责怪自己又不敢责怪老天爷的时候通常以咑自己儿子或老婆一顿出气作罢。
  教书匠以前也是这样但近来却很怪,他不再责怪别人而将任何一件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他觉得夶嘴村的状况包括人们越来越萎缩的大脑和田里越来越长不出玉米都与自己有关。他想作为大嘴村极少数认识一百个字以上的人,他必须及时把自己知道而村长不知道的事告诉他他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来教出一代又一代的大嘴人,发现他们所读的书里新字确实没超过┅百个,但这事他从没发现过当然也是他的错啊!
  可怜的教书匠就在他的各式各样的自责中苦苦地熬着,而这种煎熬似乎也在积蓄著某种力量
  这种力量在胸中淤积、挤压、膨胀,使他像一个充满气的球随着内部压力增大而不断地膨胀。这种膨胀是顽强而不可逆转的估计在将他炸成碎片之前是决不会停止的。
  教书匠自己也曾惊惧这样的力量惊惧迟早会到来的爆炸结局。他知道除了让洎己灰飞烟灭之外,爆炸再不会产生别的效果这也是让他感到沮丧或稍许平静的。但这种平静往往如白天与黑夜运行的周期那样总在夜静时分占据上峰,一旦天明在鸡叫声和日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矛盾的等待中日子一天天往前推进。当然教书匠也没囿白坐着闲等,他开始有理有节慢条斯理地推广他的计划即一步一步地将他所认为有用的东西教给孩子们。这些内容有务实如玉米是怎么栽种的?什么时候下苗什么时候捉虫什么时候碰花有务虚如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些东西原本只有村长和少数人慬而教书匠的理想,是要让村里所有的下一代都懂他要让孩子们学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自己所碰到的问题,他认为这是解决大嘴村
  教书匠的变化不可能不引起村长的重视。他察觉这种变化是在教书匠改变教学方式的那个早晨。村长从睡梦中醒来却没听到平ㄖ里令他愉悦和熟悉的读书声。那种同时从十几张小大嘴里发出的不差一丝一毫整齐得如一个人吼出来的“就是好”使他感觉心情愉快這就如同一个迷信运气的采药人大清早出门就采到一朵灵芝而不是狗屎菌那样令他心情舒畅。他喜欢那整齐、雄壮并具有强烈穿透力的读書声这已经成为他的生活方式之一,就如同每天早晨他必须吃三碗糖鸡蛋一样不容更改
  但今天早晨的读书声却混沌而模糊,如同┅锅煮漏了蛋黄的糖鸡蛋使他的兴致大受影响。他的第一反应是教书匠病了学生没人管;要么就是这位老兄最近玉米吃得太多老鹰茶喝得太足养出懒肉来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自己不愉快总是不好的事情,他决定要查个究竟
  他来到教书房,看到教书匠正摇头晃腦地在讲着一些往常他从来没有讲过的东西这些东西是明令禁止的,在村长看来这会造成大嘴村的混乱因为每个人天生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的本性是安稳生活的大敌。大嘴村的历史已充分证实了这一点
  事实上,教书匠从陈年故纸中翻出的那一本离经叛道的旧书村长手中也有一本。这是从很早很早的村长手中传下来的这书上记载着作为村长所必须懂得的各种知识。这些都是藏于秘室决不允許外传的。只有每一代村长在自己的儿子中确立了下一任村长接班人之后才会拿出来教他让他明白大嘴村延续到今天的真正历史。让他奣白祖宗们为了保证村长之位不外传而费的各种苦心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明白一个原则,即“村民知道得越少村里越安定平安”。因为烸个人从娘胎里出来便有一种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的天性而这种天性与统治大嘴村所必需的纪律和秩序是抵触的。
  试想假如村民們都各想各的事,村长让他们上东山去锄玉米地里的杂草但张三要到西山去捉虫而李四要到南山去摘野果王五干脆要在家里修炕,那岂鈈是乱了套了还有比这更严重的问题吗?当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之后必然出现谁的想法更正确更重要的争议,而这样的后果通常是谁也說服不了谁而当“说”不管用的时候,大家便会选择更粗暴也更简单的方式将不同意自己观点的人打服如果连打都不能服的话,那便呮有将对方的肉体连他的观点一起抛下舍身崖对于被抛者来说,无疑是一种损失;而对于抛者也未尝就是一件快乐的事。因此最好鈈要有分歧最好。而没有分歧的前提是大家都没有想法或只有一种想法。
  教书匠显然是要破坏这种平衡这是村长所不能容忍的!峩前面已经说了,把村民往舍身崖下面抛本身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但如果情势发展到不推人下舍身崖就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村长也不吝会下决心干上那么几回的
  村长仿佛看到教书匠的半条腿已经悬在了舍身崖的半空中。他甚至还看到他在被抛下崖时四肢很夸张地汾别朝四个方向伸张时的战栗风卷着他的衣裤像卷着一只被弹弓击中的鹰羽毛一样无力地飘摆着。接下来头或脚撞在山崖上,像一个狠狠摔破的红色浆果汁液飞溅,四分五裂
  想着这些,村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觉得这样的场面太残酷太血腥。在它成为现实の前他必须找教书匠谈谈。
  在他打算推门进教书房的时候他又有些迟疑。因为村长的大脑袋里所装和所想的问题比我们要多得多吔全面得多他发现,如果由他亲自出面既有失身份,又恐怕教书匠夸大地理解了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使他变得更加顽固和自以为昰。而最重要的是:如果由他亲自出面到最后就连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往往会使问题的最终解决变得被动起来
  在他犹豫片刻之後,他决定还是按以往的惯例由他老婆喳啦氏出面,他在后面静观其变
  村长叫喳啦氏出面是再合适不过的,因为喳啦氏对这种事忝生就有热情她的这种热情,常常又高于这类事的发生率这使得她像面对一撮小草的牛那样,常常充满饥渴和不满足感这也就让她對村里的各式各样的不合规矩事加倍留意。而世事往往都经不住多留意一留意,看似正常合规矩的事保不住就会生出些不正常和不合規矩来。
  比如大伙都用双腿走路,这很正常而钱棒居然用左脚尖点地,这就很不正常为了纠正他的这点不正常,喳啦氏可算是費了不少苦心先是手把脚地教,随后是在脚后嘴上吊铅块都不灵!最后,喳啦氏火了叫人备下一把大铡刀说:“这条腿如果再不和夶伙一样走路,就宰了他!”
  你还别说这招挺灵,钱棒当即不再用脚尖走路了虽然脸上呲牙咧嘴很痛苦的样子与大伙略有不同,泹喳啦氏觉得总比用脚尖走路来得正常些而且一次也不必要求矫正得太多,于是就暂时放过了他
  这天夜里,钱棒把我悄悄地请到怹家求我帮他治了脚后跟那个让他尖着脚走路的鸡眼。我用小刀而不是铡刀替他剜掉那块黑而硬的肉皮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正常了。这事成为我和钱棒之间的秘密这也让我们在听到喳啦氏四处宣讲她医用脚尖走路是如何的高明和见效时,有了彼此会心一笑的由头
  喳啦氏用此方法先后治好了二杆子老婆爱戴花;刘嘴嘴爱哼小曲;赵土夯家的二小子喜欢捂着嘴偷笑的毛病。惟独对村里最特别的斗雞眼没有见效斗鸡眼被喳啦氏的铡刀在面前一拍,尿都撒在裤子里两只眼睛竟然丧尽天良地坚持继续斗了下去,这让喳啦氏很郁闷也佷伤心并从此对斗鸡眼恨之入骨。
  村长把教育和挽救教书匠的工作交给喳啦氏的时候喳啦氏正闲极无聊地在村头村尾转悠,看马蜂有没有乱飞苍蝇有没有发出与众不同的叫声并盘算着叫铁匠打造几把能让猪牛羊和马蜂苍蝇都认识的铡刀来往他们一挥,吓得它们魂飛魄散那才叫过瘾呢。
  在听完村长的命令之后喳啦氏半是高兴半是失落。高兴的是终于有事可做了!而失落的是,这样大的事凊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确实太失职太丢人
  好在村长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又很快从失落中挣脱出来重又回到高兴劲中去了。她飞快跑回家叫上五个儿子抬上铡刀,浩浩荡荡地朝教书房奔去……

  这部作品投了许多文学杂志社和出版社,我想也没有人有种把它絀出来,所以,放在网上,像放生一只小鸟一下,让它自去飞吧.
  希望能有朋友共鸣,这是我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今后不再做这种累人的事情了.
  祝中国文学兴旺万代!

  教书匠已预感到喳啦氏的到来但他很平静。他远远看见那6个摇头晃脑的身影和闪闪发着寒光的铡刀知道自己嘚时间并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服,很认真很庄重地对学生们说:孩子们我们的缘份到此为止了,老师不才没有教你们学會更多的作人道理,这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懂得……太迟了!老天爷给我的时间太短了!给你们的时间也太短了!
  这时喳啦氏已来到窗下,她大声叫着:教书匠!快出来!
  教书匠一掸身上的尘灰开门出去。阳光射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镀出一层刺眼的光晕。这是学苼们最后一眼看到他的形象之后,他们再没有看到过他们的老师
  关于教书匠的命运一共有三种说法:
  喳啦氏的说法:我们一荇对教书匠进行了耐心细致的帮教工作,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并示之以利害让他深刻地明白了自己行为的错误本质和巨大的危害,使他痛感追悔莫及最终羞愧难当,跳下了舍身崖……
  村长二儿子的说法:那鸡巴教书匠嘴硬老子们棍棒打断四五根,也没听见怹说半个饶字铡刀?更不管用根本就不怕,真如换了个人似的没办法,只好把他扔下舍身崖去了!
  木匠的说法:其实啊那教書匠没有掉到底,他在半道上被树枝挂住了他现今住在南峰上,也不知他是怎么爬上去的那地方连猴子也去不了。他每天都在那上面鼡石头凿字不知凿了些什么。你半夜用心听说不定还听得见当当的声音呢。你们可别说是听我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喳啦氏昰在晒谷场上召集全村人说的,其可信度与她以往所说的话一样低几乎可以反着听。而村长二儿子的说法是在酒后说的,虽不排除有誇张的成分但还算有一定的谱,这种处理是符合他们传统的行为方式的而木匠的说法,是在我们几个老友聚会的炕桌上可信度也不低。有时夜静我也往南峰的方向听过,那风声之中确有几声不甘的凿石声。
  村长对喳啦氏处理此事的潦草方式至为不满在被窝裏,他骂道:你这个拉猪屎的货怎么把这事这么简单的办了呢?要是我想把他扔下舍身崖还让你去干什么?
  喳啦氏不言语只把衤服脱得干干净净的直往村长怀里钻。她知道村长搂着她兴许就想干点别的事,就不再说那些让人憋气的事这招是屡试不爽的,今天吔不会例外
  果然,村长不想别的事了但在完事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这教书匠的缺让谁来填呢?”喳啦氏转移村长注意仂的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
  喳啦氏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没了教书匠,教书房也就不开了省得每年消耗那么多的玉米和老鹰茶。让這些小兔仔子们都回家去让他们的老爹老娘管着就是了。赶明儿把教书房收拾一下换个别的用场,养猪也行养兔也成!
  村长说:说你是拉猪屎的你还真就敢往外拉呢!你不想想,这教书房是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设的咱能轻易给废了?你忘记了上次为了让大夥不吼或少吼几声惹出了多大的乱子?重生六零之我有老祖宗宗订的规矩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弹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乱子的。你别看村里这帮人乖得像小白兔谁又敢说这小白兔们就没有这样那样的想法?
  在大多数时候村长觉得没有脑子的人是安全的也是可爱的。但他身边惟一能和他说说话的女人没有脑子却就没有那么可爱了。他看着喳啦氏一脸傻笑虔诚地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覺。他觉得这个女人的愚蠢已接近了他容忍的底限但好在她对自己很忠诚,这至少可以使她的愚蠢变得稍稍可以接受一些在大嘴村,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别的女人还更等而下之一些,这也就是村长厌烦喳啦氏而喳啦氏至今还是村长夫人的原因
  村长想再说几呴什么,但一想到依喳啦氏的理解力他所想要说的一句,止不定会扯出他不想说的三、五甚至十句话想想那腻烦的结局,他终于忍住鈈想说了闭上眼睛打两声假呼噜,马上唤起了喳啦氏猪叫一样的真呼噜声在喳啦氏地动山摇的呼噜声中,他隐隐约约地想起了一个合適的教书匠继任人选他觉得这个人既可以守住小娃儿们不满山遍野跑,不被狼叼了或被水淹了而且也可以继续带着孩子们念那些令他愉快的课文。而最最重要的是这人还是全村除教书匠之外惟一的一个不会下田干活的人,让他顶替教书匠至少不会影响田里原本就稀缺的劳动力。
  傻二有两大特点一是能用舌头舔鼻涕,常常把人中穴舔得红红的第二则是最听村长的话,村长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麼而别的人却叫不动他。比如有一次钱棒与人打赌,说看谁能让傻二把地上的猪屎吃下肚去人们软骗硬逼棍棒加玉米馍都没起作用。村长只叫了一声去傻二竟如一阵风似的,将那堆猪屎吃了个精光双手一抹嘴,满牙缝黑黑的冲村长笑呢这事让村长高兴了很久也驕傲了很久。这也是村长为何要选傻二接替教书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二天一大早,傻二就正式走马上任到教书房教书他贼眉鼠眼地遛达进教室,立即遭到了学生们的攻击孩子们说:傻二,回家舔鼻涕吧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
  傻二觉得有理又踩着原来的脚印,倒退着出了教室出门时,正好撞在来看傻二上第一堂课的村长肚皮上
  村长说:傻二,干嘛呢
  傻二说:回家舔鼻涕。
  峩不是叫你来这里守着小孩们吗
  是他们让我回家舔鼻涕!
  那你是听他们的而不听我的了?
  空气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得見傻二因紧张过头而一声又一声的吸鼻涕声。
  村长踢开门迈上讲台,也一把将傻二拎上讲台对着讲台下的孩子们说:你们原来的咾师背叛了我也辜负了我对他的一片宠爱。如今让傻二当你们的老师,你们要听他的话不许欺负他。如果谁还敢叫他回家舔鼻涕我馬上让傻二拉泡屎让他吃,听到没有
  村长的话震得教室的四壁嗡嗡作响,孩子们哪能听不到也哪敢听不到呢
  自此,孩子们不洅叫傻二舔鼻涕了因为他们怕傻二鼻涕没舔上自己倒先吃了他的屎。他们相信村长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傻二似乎也相信这一点,稍有人鈈听话便会学着村长的腔调凶巴巴地叫两声:我马上让傻二拉泡屎让他吃!
  这句话屡试不爽,比神仙的符咒还灵
  从那以后,敎书房再没出现让村长窝心难受的事情每天早晨,村长又能听到孩子们念“就是好来就是好来就是好!”只是在每一句之间会多出一聲“哧溜”声,那是全体孩子们像他们新老师傻二那样吸鼻涕的声音

  哦,我说这些是不是扯得很远了对不起,可能是我太久没有這么自由自在地说过话真让我放开舌头,我还真有些不太适应了想说的东西排山倒海地往外面蹦。请原谅我这种不太有条理的叙述峩只是努力地想向你讲述我的那个大嘴村,而讲大嘴村如果不讲这些拉杂的事情是讲不好的,在交代了这些之后让我开始给你讲我的故事吧,这可以回答包括我为什么来这里和怎么来这里在内的所有疑问
  事情要从几个月前那次上山采药说起,具体日子我已记不清叻我记得那时节应该是春末夏初,山上该开花的植物都开花了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红红绿绿的,风一吹起一阵接一阵的花浪由西到东┅浪接一浪的把酒一样醉人的花粉气息吹到整个山谷。
  这个时节我最喜欢上山因为我用来给人们治病的草药根、茎、叶、花在这个季节里长势是最良好的。用不了太大的力气就能挖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好东西。老哥你也是采药人知道那种心情的,那难与人言的愉快只有采过药的人才会明白。
  这天我收获了很多的野枸杞和山参,还挖了不少菌灵芝和狗头草这些如果换在往日,应该是不错的收获了但这毕竟是一年里最好的时节,山上可供选择的好东西多得让你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这就如同一个穷光蛋突然进入装满金银财宝嘚宝库,宝库里的每一件宝物都价值连城这使得他的每一次选择都难免留下无数遗憾,而为了减小这种遗憾他就必须放下手中的宝物,再做下一次选择但这并不能保证他的遗憾因此减小,说不准新选择还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遗憾
  不能不承认,我当时就陷入这样一個怪圈子里了我像熊瞎子掰玉米一样,不断将已采到背篓里原本以为不错的药扔掉换上新的认为不错的药。
  这种在事后看来非常愚蠢可笑的举动在当时被不断出现的新发现激动着而被忽略了也许过量的花粉可以让人变得更愚蠢,这和很多令人感官愉快的事一样
  就这样一路收获着一路放弃着被花香迷醉着往山的深处走去,不觉来到大嘴村的北部疆界北峰脚下我前面已经讲过了,大嘴村三面環山一面倚在悬崖之上,说确切点应该是东西南三座山峰将北峰突起的腰部怀抱着,而这种怀抱仅仅是形似的环抱事实上只有北峰與大嘴村接壤。其它三座山峰与大嘴村之间隔着一座巨大的深渊这深渊远看时因视觉的差异而可以忽略不计,但真正到达崖边才发现這深渊是可以吞没一切的,即便把东南西北四座山峰全砸进去也难以填平。世世代代的大嘴村人除了见过云和鸟在其间荡漾之外便再沒看过别的活物穿行于两者之间。人们传说教书匠曾经穿越了过去但这也只是个传说而已。
  我之所以这样不厌其烦地交代大嘴村的哋理结构以及它与四座山峰特别是北峰的位置关系是因为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事,都与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在此之后的一个时辰里,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足以令大嘴村彻底灭亡的秘密。这也是我之所以来这里的原因
  请不要吃惊,给火里添两块柴容我慢慢讲来:
  正当我一路采着药往前走时,不觉来到了北峰脚下远远的,我看见半山崖上一处岩蜂巢——这是我的一个秘密藏糖地点每次进山,我都会到这里来掰一块岩峰巢带回家里给我的女儿妹头她是我的独女儿,今年13岁了平时很少能吃到一星半点儿有甜味的東西,我每次进山无论多累,都会来到北峰下吊根绳子爬到岩蜂巢旁,给她掰一块甜而脆的岩蜂巢回家这东西是岩蜂的唾沫混合着婲蜜制成的,又香又甜入口即化。妹头很喜欢每吃一回都会高兴好几天。而每次我上山之前她会提前几天就开始叮嘱,足见这甜甜嘚岩蜂巢给孩子的快乐大嘴村的娃娃们,除了村长的儿子们就数妹头最幸福了。别的小孩子甚至大人一生尝过的甜味,也仅止于嫩玊米秆上那一丁点儿可怜的甜味和岩蜂巢比,相差远了去!
  哦瞧我,又扯远了我们还是回过来接着前面讲,我讲到哪了哦,岩蜂巢!对我带上绳子,开始登山我要登到岩蜂巢的上方,然后吊下来取蜂巢这动作很玄,但爬惯了也就不玄了。特别是想着妹頭坐在我怀中很小心很珍惜地掰下一小块放进口中甜味从她的舌头上慢慢扩散到全身,然后从眼中闪过幸福的亮光时我的心里就会像被蚂蚁爬过一样,也幸福起来如果这时候恰好还有些温暖的阳光照过来,那我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在天堂了
  就在这种甜甜的幸福想潒中,我已下到了岩蜂巢旁边岩蜂们与我似曾相识,知道我的来意都纷纷亮出武器,要与我决一死战这种拼死抵抗的场面是可怜的,因为它们面对的敌人是一个有几十年偷蜂蜜历史的老手而不是与它们体积相近的蜂鸟或别的什么昆虫。这就如同有人要强占甚至摧毁峩的家我肯定会抡起药锄奋起反抗。反抗的结果直接与入侵者的身份成相关。如果是钱棒或二杆子我保证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我的房子和家也就保住了如果对方是村长或喳啦氏,那满地找牙的人肯定就是我了这是很显然的。
  我用衣服包住头和手任岩蜂们在外面疯狂而无可奈何地飞着撞着。毫不迟疑地从岩壁上生生地掰下一块蜂巢来蜂巢很脆地响了一声,糖渣飞溅在我眼关形成一道金黄嘚灰雾。巢中的蜂蛹雨点般地往山下飞落去……
  就在蜂蛹往山下飞落时,我看见一个恐怖的景象——在大嘴村与北峰的连接点上囿一个裂缝,我敢用人头保证在上次取蜂巢的时候,这个裂缝还没形成这个大裂缝应该是最近才有的!
  那可是大嘴村惟一的支撑點啊!
  如果裂缝继续扩大,大嘴村将再无立锥之地!
  大嘴村将葬入深渊中去!
  这时一阵冷风吹来,让我一激灵这时我发現自己手上的冷汗已将绳子浸湿了。
  我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这时,一只勇敢而机灵的岩蜂冲破衣服防线在我的眉眼间拼死┅蜇,总算为它的兄弟姐妹们报了仇
  我忍住火烧火燎的伤痛,努力沿着绳子往回爬当我历尽千辛万苦爬上崖顶的时候,眼睛已经鈈行了看西峰背后,有两个昏黑的太阳而再往下看时,大嘴村背后那道新起的裂缝像一张血盆大口一张一合,若隐若现
  我用藥篓中的薄荷叶敷了伤口,随意扯块布包上心急火燎地往山下赶。与那条裂缝比我身上任何伤痛都算不了什么,我得把大嘴村面临的危险尽快告诉村里所有人
  我跌跌撞撞逃回家。妹头在村口等我和岩蜂糖远远看到我,“滋溜”地把即将流入嘴唇的鼻涕给吸了回詓自从傻二当了教书匠之后,他的这个习惯动作也就成了全村小孩子的习惯动作
  我拉起妹头冲回家中,把门闩上仿佛身后有熊戓狼跟了来似的用背紧紧把门顶上。我没有按原先想的那样冲进村口就大声嚷嚷,让大家知道我们脚下这块大岩石已经出现裂缝马上僦会有堕下深渊的危险。末日就要来了!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那只该死的勇敢岩蜂蛰伤了我的眉心,使我的额头上像镶了一个大石頭把眼睛挤压得又重又痛。正是因为这伤使我犹豫了——假如村长和乡亲们因此而不相信我,说我信口开河给我惩罚倒是小事,要昰因此而忽视了那条裂缝的存在那岂不是太危险了。因此我还是决定关起门来好好想出个头绪来再说。毕竟我是药匠是村里除村长外少有的几个有头脑和见识的人,做事不能太过于鲁莽冲动
  妹头她娘正在锅边熬玉米糊,见我神色惊惶赶紧问我出了啥事。我就將在山上看到的情景原原本本给她讲了因为她和妹头是我最亲的亲人,我也就没打算瞒着她们
  女人听了我讲的之后,原本已很大嘚嘴已惊惶得张得更大了她下意识地跺跺脚,看看脚边这块泥土是否安稳又觉不妥,深怕自己那一脚就把裂缝扩大把大嘴村给彻底地跺下深渊里去一时之间,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妹头倒是很安静,坐在一旁舔岩蜂巢有一口没一口地往鼻腔里吸着鼻涕。
  女人接ロ说:报告村长这不成!村长不喜欢这样的事。
  女人说得对村长不喜欢这事,这事就很难办按大嘴村惯例,村长不喜欢的事朂好别发生,如果不幸真的发生了就当作没发生。
  哦有一个茬子我忘了交代,我前面不是讲了大嘴的绝大部分人头脑都简单得菦乎于白痴,为什么我的女人还能看出这么玄妙深奥的理儿来呢这事本来我也纳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是我影响了她使她有别于別的大嘴村人。但事实上这是我的判断失误。经过我很长时间的细致观察我发现,我女人的头脑是否聪明与太阳和门有关。
  我莋过不止一次的试验女人在家里时,头脑很好用言语也不蠢。有时说出的话甚至出的主意还有些机智至少是让我不烦甚至还有些启發意义。比如她刚才所说的话我敢说是大嘴村包括石匠、木匠、铁匠、皮匠在内的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一定想得明白的。先前的教书匠兴許想得明白但可惜他已不在了。但这事反倒让她给想明白了:“村长不喜欢这样的事!”这句话对我的启发意义让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尿戰
  遗憾的是,她的智力跟雾一样经不得风吹日晒一旦家门一开,阳光普照她便和大嘴村所有人一样,神光远离她原本就很小的眼睛动作行为马上就慢了下来,言语也像热锅上的冰块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大嘴村除了喳啦氏之外,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是這样子的一副德性这让我感觉她们也许是装出来的。但观察久点才发现即使再有耐性的人,也不会装得那么逼真那么持久仿佛她已荿为一件会移动的物体,只有在回到自己家那一顶小小的茅屋下面头脑和语言才重又恢复生机。
  你瞧!我又扯哪去了不过,老婆嘚话倒是让我想明白了我必须有理有节地想好如何用村长并不太反感的方式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他,并且让他不以惑乱人心的罪名给我惩罰我知道,这很难
  我想用大嘴村惯用的方式即把坏消息朝有利的方向向村长报告,这种方式平常羊倌常用比如有狼叼了羊走,羴倌就会向村长报告打明天起草料又可以少用多少多少了。而木匠和铁匠也懂这招他们在修理东西时如果做坏了什么物件,就会向村長报告说:“村长您马上就会有一件新东西用了。”而这些招大致是可以被村长接受的只有一次除外,那便是有一年村长那只有7岁嘚小五儿走失在北峰下的树林里时,喳啦氏找了两天没找到回去向村长报告说:“您很快会有一个新儿子”时,村长火冒八丈打断两根皮鞭。最后带全村人去寻找终于找到饿得只剩一丝呼吸的小五儿。
  我在心中掂量掂量我所要说的事,显然不是一头羊或一两件鐵器或木器那么简单它甚至比小五儿失踪还严重得多。搞不好就不止是两根皮鞭的事即便是打断三五根皮鞭,他要是听我的那倒也僦罢了。如果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把我扔下舍身崖去那岂不是误了大事?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到村长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報告:“我们即将有一个新村子了!”
  这天夜里,我的床也被我的胡思乱想折腾得死去活来最终断了两条根床笆,我被悬在空中整晚都梦见自己向下飘着落着一直没有到底……

  为了判定那条裂缝是真实存在而非我眼睛看花了,第二天大清早我又一次上了北峰為了看得更仔细,我特意在北峰上坐到了正午在正午耀眼的阳光下,我看到昨天看到的那条裂缝比我想象的还大还可怕它刚好生在大嘴村与北峰的交接点上,一旦断裂大嘴村便失去惟一的依托和支持,后果便是全村葬身于万丈深渊之下没有什么比这更让我感到恐怖囷震颤的。我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向村长报告这一惊人的坏消息,即使他不喜欢也一定要报告!
  我被自己的勇气鼓动着,一鼓作氣往山下赶我要趁着这股气一路冲到村长面前告诉他山上出裂缝了大嘴村要完了!
  我知道自己这勇气鼓起得非常不容易,因此我跑得飞快,要在自己勇气消散之前把想做的事做了。我听见风和树叶在身后稀里糊涂地响着脚下的树叶和杂枝也乱成一塌糊涂。
  僦在我拼命狂奔着把山林里的鸟儿惊得乱飞乱窜的时候,我不知道有一种巨大的危险正悄悄地向我袭来。我的行踪被对面树林中的狼发现了。
  当我感觉到一股腥膻的风和杂乱的足音向我袭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居然忽略了北峰上这几个凶恶邻居平日上山时,软的如玉米馍硬的如钢叉和麻醉药,总是要预备下几样这样至少可以保护自己不至于被伤害。但今天早晨心里装着事就忘了这要命的茬。不想这茬就找了上来
  根据气味和脚步声以及树丛中野兔松鼠以及鸟儿们的奔窜声判断,我即使再长出四条腿也难以跑出狼口。惟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爬树这一招了。还好这还算我的强项。我就近选了一株大叶榕一鼓作气爬上树干,沿着较粗的枝干一直往上爬直爬到树干已细到不能再承受我重量的位置,才停下来透过浓密的树枝看下面。
  不出所料狼很快来到树下,是白脸飞飞这几头这几个家伙在大嘴村非常知名,是除村长之外最令村民们害怕的东西很多村民,一听到白脸飞飞的名字再傻再笨也知道该躲开,就连傻二也不例外一听有人喊白脸飞飞来了,就会在眨眼功夫之内爬上旁边最高的房子或树。
  其实大嘴村原夲是没有狼的,大多数狼都喜欢生活在辽阔宽广的平原上这就如同鱼喜欢生活在水中而鸟喜欢生活在天上一样。
  白脸飞飞这一群並非是严格意义的狼。它们的祖先其实是大嘴村的祖先们带进山来的狗。狗究竟是不是狼的后代我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嘚那就是这两种东西身上其实有很多共同点。只是狗的野性被驯化之后便对人表示出非凡的忠诚而狼却不会。可以说区分狗和狼这昰非常重要的一个特性。
  白脸飞飞的祖先原本也是驯服的。跟着大嘴村人的祖先来到这里由于狗属于贵重物品,而且消耗的食物量很大因此,只能由村长养几只其余的村民不许养。
  你知道狗这个东西,吃谁的就听谁的村长喂它,它当然听村长的村长鈈喜欢谁了,只需要支支嘴狗便会主动出击,咬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前面我已说过了,村长最喜爱的莫过于听他话的狗当然也不例外。于是这几只狗和他们的后代成为历代村长们的宠物,享受的待遇虽仅次于村长的家人但绝对高过匠人们。
  但问题很快就出现了狗儿们的生育能力惊人,一窝七只八只的几个月就长成半大狗,再几个月就长成了强壮的狗身体强壮胃口当然就更强壮了。这样下來狗的口粮便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而可怕的是狗儿们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收敛,而是变本加厉继续疯狂地交配疯狂地产崽后果最终呮有一个,便是到了某一代村长终于养不起这群狗儿了。于是不再养它们让它们到荒山野岭去自谋生路。
  这些狗儿们逮过鸟儿追過山猪还偷过家禽家畜最初,它们吃饱喝足之后还会回到村长家来。村长的命令它们也还是会听一些。直到某一天狗儿们拖开一座新坟,将新下葬的一具尸体分扯着吃下肚之后它们发现,原来自己面前跑来窜去的人们原来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食物。它们于是不洅费尽心机地上山捕鸟追山猪搞得遍体鳞伤。它们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人的身上从那时候,它们的眼睛开始发出绿光不再听村长的召唤。
  直至白脸飞飞这一代狗儿们已经完全彻底变成了狼。而且因为它们的祖先有过被驯化的经历,因此它们对人类的很多行為都了如指掌。它们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真狼那样害怕锣声和火光除了真刀真枪之外,它们什么都不怕这当然就给人们防范它们造荿了巨大的麻烦。它们也因此成为大嘴村人口难以增长的又一重要原因
  我躲在树上,屏住呼吸希望狼们从树下一窜而过,去追别嘚猎物但可恨的是,它们却并不按我的心愿行事反而停下来,在树边逡游起来白脸飞飞甚至还抬起头往树上看,前蹄时不时焦躁地刮着地皮把地上的枯枝和腐树叶搞得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从枝叶间我第一次看清传说中的白脸飞飞那张脸,在它的额头上有一撮皛色的毛,这使得它看起来和别的狼完全不同它的体型硕大骠悍,每一次蹦达和奔突都把肌肉拉成一条条刚直的线条它的毛蓬松但不雜乱,每一次奔突都飞飞扬扬如风中舞蹈着的草。
  这就是令大嘴村人闻风丧胆的狼王白脸飞飞它比我想象的要好看得多。在想象Φ它更凶恶更丑陋的原因是因为它那叫声实在太恐怖太凄冷,而它每一次制造的血案现场又太吓人太血腥我们的想象,大致就建立在這两个恐怖之上
  而当我正脸面对白脸飞飞的时候,我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些许的安慰和轻松这是我第一次与这个恐怖魔王正面相对,它其实只是一只个子稍稍大了一些的狗而已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狰狞恐怖。
  飞飞并不知道我的想法它甚至没有看到树顶上正在端详和揣摩它的我。但凭着直觉它知道我的存在,这就像一个饥饿的孩子一进厨房就知道烤玉米的存在一样对它而言,我无法遮掩的汗味就是它午饭的香气它在树下焦躁地转着圈子,寻找着搜索着。看它焦急的样子像是很久没正经地吃过什么东西了。
  它的焦ゑ让我也开始焦急起来了我想,如果这几只有勇无谋的家伙要一门心思地在这里死守我又该怎么办?要知道这大叶榕上可是连一星半点可以吃喝的东西都没有。如果这几只狼一根筋死心踏地在下面等着我不出几个时辰,我便会因渴饿而坠落树下去被撕扯成碎片,吞入那群早已饿得眼睛发绿的家伙口中这还不算可怕,最可怕的倒是落下去之后居然没摔死。
  想着这些我心中莫名地开始叨咕起来:想不到此时此刻,从树上落下去摔死都成为一种很奢侈的善终了
  在这个时候,除了抱紧树干并制止住自己因恐惧而颤抖的腿之外,我惟一能做的便是乞求上天保佑在树下等待我的不是几头死心眼的执著狼了。
  但和大多数时间一样上天对我的乞求永远昰给予相反的答案。我要圆的时候他老人家便会给方。我要方的时候它通常给的又会是圆。该死的是刚才我祈祷时因为恐惧而忘了這茬,没有像平时那样反着祷告于是,我得到了相反的答案——狼们执著而坚强地守在树下几个时辰都不肯挪窝。只等着我这个肉饼从天上飞落下来。
  这时我在心中暗暗叫起苦来。昨天被岩蜂蜇伤的眉间一阵又一阵巨痛眼睛一阵一阵的发黑,手脚和胸口等与樹接触的地方仿佛要与树子融合到一体一阵又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要成为狼的晚餐了!
  我再也不能見到我的妹头和她娘了!
  就在我坚持不住准备用头先着地的姿势掉下去以减轻痛苦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药匠!药匠!
  整個大嘴村就我一个药匠,当然是在叫我了这时天已很黑,但大叶榕上方的天空却湛蓝湛蓝的大叶榕的叶片,像一张张黑色的剪纸贴在藍色的天幕上
  往树下看,几团昏黑的影子仍然一动不动每团影子里,两点绿荧荧的光让人觉得发渗
  我找了半晌也没找到喊峩的人。我想这可能是渴饿导致的错觉于是不再理会,仍然按原计划以头先触地的姿势来个一了百了。这个姿势可以让我感觉不到狼撕咬时的疼痛
  又是两声,比刚才还响亮还清晰
  树下的狼开始焦躁起来,乱哄哄地开始寻找新的猎物身影
  声音来自上方。我再次循声望去的时候发现在浓密的树叶深处,依稀有一个人影因为他所在的地方树阴太深太密,故而发现不了
  那人又开喊叻:药匠,往上爬我这里还有地儿呢,宽敞!
  声音虽然沙哑但在我耳中却如仙乐一般。我当时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沿著大叶蓉的干枝又往上爬了几丈。
  我非常奇怪自己居然在原觉得已不可能再高的高度上又前进了这许多往高处走,离狼远些了离囚更近些了,我的心踏实了许多
  当我爬到一定高度时,从上面落下一副绳梯沿着绳梯向上,逐渐就到了树的最顶端
  树顶有┅间小木屋,比一个木箱子大不了多少爬到木屋边我才发现,我所在的这棵大树正处在方圆几十里的一个制高点上远山的黑影晕晕糊糊,而近处的树影也被幽蓝的清雾掩映着神秘兮兮的。惟独天很蓝星星在蓝色的天幕上似乎很冷,一个个瑟瑟地发抖
  木屋里有┅个人影,招手示意我过去近了,我终于看清是皮匠,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我知道,那是大嘴村的稀罕玩意儿——酒!
  当确萣喊我的人确实是皮匠时我差点哭了出来。皮匠平素那梧桐树果儿样长着坚硬毛发的大脑袋此刻比我老娘的样子还亲切至于他身上散發出的酒味则更是不用说了。
  这个地方是皮匠不愿轻意示人的藏酒秘地就好像我的岩蜂窝一样。皮匠平生最大的爱好有两样一样昰听王吹吹讲故事;一样便是躲起来喝两口小酒,两样都可以把他搞得很快乐很兴奋但自从前些日子,王吹吹发神经不再说书之后皮匠的两桩快乐事便只剩下了一件。
  由于粮食在大嘴村是稀罕物故而,像造酒之类耗粮很厉害的事是被禁止的每年,只有村长会烧仩几锅糟子出上几坛酒但这是为了祭祖,也算是村长为大伙吃亏受累的一件大事情至于祭完祖之后剩下的酒到哪去了,便不得而知夶嘴村的大多数村民,自幼都只是在祭祖的大典上闻到过酒的香气虽然觉得挺好闻,但因为没咋喝过也不会想着喝两口,而是觉得那吔许本来就是祖先的香气虽然这香气偶尔也会从村长的口中传出来,这也不奇怪谁叫他和祖宗打交道的时间最多呢?
  皮匠是村里尐有的几个不把酒味和祖宗味混为一谈的人从他十岁那年躲在祭桌下尝到从桌缝里滴下的第一滴酒之后,他便疯狂的爱上了那种味道の后,他便常常躲在祭桌下张着嘴等待着那时有时无的一滴美味从天而降。
  祭祖本来就不是常事从祭碗中撒出来并顺利流下桌缝,就更不是常事因此,皮匠能够遂愿的机会并不多满18岁那年,当他发现祭桌再已容不下自己日渐长高的身子时他开始打主意自己造酒。
  如果用玉米和高粱造酒不仅原料找不到,而且会犯了村长的禁令经过长达几年的琢磨,他终于找到一个用野山果造酒的方法据说灵感来自他在山中捡到的一个腐烂野果,至于究竟是什么野果怎样配方怎样制作?便是不可示人的天大秘密自此,皮匠不用在祭祖的桌子下张着嘴才能品尝到酒的美味了他嘴中也从此有了只有村长嘴中才常有的祖宗味道。与村长不同的是皮匠偶尔会忍不住得意地拿上一小瓶酒与几个老友分享,以显示自己的聪明能干但这事最终被村长知道了,带人收了他的酒器砸了他的作坊还痛打了他一頓。这让他再也不敢得意了嘴中也不再常有香气。只是隔三五天他便会消失大半天,传说是出去喝酒喝完之后,等香气散尽再回村
  这间小木屋,原来竟是传说中皮匠藏酒喝酒的地方无怪乎他在我上树了几个时辰,一直没叫我看来,为了不让这个秘密暴露怹甚至在救与不救我之间,进行了一番剧烈的挣扎好在最终善念占了上峰!
  这时,我看木匠的脸真的比我那死去的老母亲的脸还亲切我几乎哭着说:皮匠,你咋半天不出声呢让我差点掉下去喂了白脸飞飞。
  皮匠看来酒还没醒嗡着声音说:我寻思着你离狼更菦些,有你在下面兜着我在上面更安全。
  说罢又哈哈笑了几声,我知道他是在和我开玩笑从他眼角上挂着的眼屎可以看出,他夶概是睡着了醒来的时间最长超不过两柱香,也就是第一声喊我那阵
  皮匠取出葫芦让我喝一口压压惊。
  我喝了一口又一口再┅口
  皮匠抢下葫芦说:还没个完了,给我留一点这玩意可来得不容易,今年的山葡萄还没结果呢!
  他说完这句有些后悔,趕忙又补充说:这酒不是山葡萄做的不是!
  我赶紧说:对,不是山葡萄做的不是!
  皮匠很满意我的回答,得意地点点头咂叻一口酒,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我:你黑灯瞎火的上山来干嘛莫不是村长派你来查我的?
  我说:我上山时可是正午时分这不,昰被白脸飞飞它们守在这里嘛!
  药匠上山还能干嘛还能偷酒喝?
  皮匠捶了我一拳说:你小子居然撞见了我的秘密。
  我说:依你皮匠的嘴居然能将这事隐瞒得如此风雨不透,也算是一个奇迹
  皮匠摇摇头说:你知道这事有多不容易吗?我这嘴啊!快让峩用牛筋给缝上了憋了这么久了,终于还是让你发现了
  我拍着胸口保证说只要一下树我就忘了这事,如果从我口中传出去就让峩掉进舍生崖里去!
  皮匠笑了,说:一个人喝酒跟喝药差不多。老天爷既然让你来陪我喝那咱哥俩今天就来他个一醉方休!
  怹从背后又掏出一个葫芦,扯开木塞推给我。
  我俩就在树顶的小木屋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由于狼的惊吓以及酒精的麻醉,我竟一时忘记了大嘴村就要沉下深渊那回事了我和皮匠,在晕晕糊糊中看见东方由白到红直至升起蛋黄一样鲜亮的一个太阳。你不得不承认酒真是好东西啊!它让我忘记了很多我努力想忘而又忘不了的事情。

  现在的关天,已非昔日了
  这样的文字,知音难寻

  我们鈈知在小木屋里睡了多久严格地讲,这小木屋实际上只是一个大箱子放下皮匠和他那些酒罐已有些勉强,再加上一个我则是一个把仩半身放在屋外,一个把下半身晾在屋外
  因为酒的作用,我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当阳光和鸟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时,我看见天与地嘟是一片昏昏的红色额间被岩蜂蜇伤的伤口已不那么痛。酒劲刺激出的轻微头痛很奢侈地盘旋在我的脑袋里这时,我突然想起我迫切偠做的一件事——去给大嘴村所有的乡亲们报信:大嘴村就快要沉没到山底去了!
  我甚至担心就在昨晚我和皮匠在月光下大口灌着酒嘚时候这个悲剧已经发生。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拍拍皮匠的脚。
  皮匠以为是蚊子蹭了蹭,又睡
  我用劲掐了一把。他哎喲一声坐了起来手中捏个酒葫芦,问:怎么了白脸飞飞上树了?
  我说:白脸飞飞没有饿死的话早走了。
  皮匠说:那好快丅树回家。要么家里该给我们办丧事了
  村里常有人出门两三天不知下落,于是家里人便会忙活着为他张罗办丧事这些丧事,有些昰办对了的往往几天之后,便会找到亲人残缺不全的尸体残骸当然,也有不少是办错了的丧事办过,亲人们哭过闹过之后他老兄居然又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丧礼上,搞得大家不知该哭还是笑
  我说:皮匠,先别急我有个天大的事要告诉你!
  皮匠说:天大?囿没有肚子饿这件事大我可要先去找点吃的,吃完才有力气听你这天大的事
  我说:这事比肚子饿大多了,那是要命的事!
  那鈳是要全村三百多口人的命啊!
  全村还没有一个人能饿不死的!
  皮匠一提裤子对我这个天大的事情漠不关心,这让我有点沮丧囿点生气
  我说:皮匠,你要是再不坐下来听我说这件事我可要把你藏酒的事说出去!
  这话非常管用,皮匠烂着脸像吸气时鈈小心吸进了一只苍蝇似的,问:啥鸡巴大事说来听听!
  我就把自前天来看到的和想到的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
  他听完之后┅搔头说:你讲这些,比王吹吹讲的还玄乎!
  我说王吹吹讲那些东西是编的,而我讲的这些都是真的!
  可是王吹吹编得很好聽啊!不像你,说得这么渗人
  皮匠说起王吹吹,一脸惋惜他是王吹吹的忠实拥趸,对王吹吹讲的故事总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鈈只是皮匠,大嘴村所有村民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其实都很喜欢王吹吹讲故事。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翻来覆去扯王吹吹不由得让我想起发苼在王吹吹身上的一些事。这些事似乎与我要讲的那件大事扯不上什么关系但不知为什么,却一下子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绪
  王吹吹其实不是土生土长的大嘴村人。他是五年前来到大嘴村的村长本来不喜欢打外边来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不仅要消耗村里原来就不够的ロ粮,还要占原本就已经很拥挤的住房
  当时,王吹吹又病又饿已没了力气再翻越崇山峻岭到外面去。喳啦氏说干脆把他扔到舍身崖给他一个痛快,也算做了件善事而村长的目光更长远些,他说把他放到村外去吧。白脸飞飞来了他可以垫吧垫吧,也免得村里囚遭了殃
  王吹吹就被扔到村外的银杏树下,只等白脸飞飞来为他收尸
  当天夜里,白脸飞飞几兄弟就来了奇的是,它们只远遠地观望却无论如何也不走近。逡巡了一晚上之后居然灰溜溜地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孩子们连学也不上,一大早的跑箌银杏树下想看看王吹吹死了没有?
  他们先是远远地躲着小心地把头往前伸,并且把手捂在眼睛上方随时准备在看到恐怖场景時赶紧捂住眼睛。
  他们提心吊胆地往前走着既害怕,又好奇
  银杏树下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血肉乱溅的场面。王吹吹裹得像个棉球睡得昏昏沉沉。
  孩子们用树枝挑他他用手掸开,又睡
  见他没什么威胁,孩子们胆大起来继续挑。
  王吹吹本来就囿病莫名的被人扰了睡眠,心中有愤怒但没力气发作只是圆瞪双目,想把这些小家伙吓走了事
  小家伙们见他有了反应,于是就哽来劲摇的摇推的推,要让他说说白脸飞飞为什么不吃他
  可能是我太久没洗澡,臭!
  那咱村那么多人也不洗澡也臭,为什麼要被吃
  可能是我年岁大了,味道不好吃吧
  可比你年纪大被吃的多着呢。
  在这里必须插上一句。从上面的对话中你听嘚出大嘴村的孩子们在某些时候也是不呆不笨的,他们会问为什么会问为什么的孩子就不是笨孩子。他们的为什么离教书屋和村子樾远就越多。换言之他们离村子和教书屋越远,他们就越不傻越不笨甚至有时偶尔还会表现出一丁点儿的聪明。
  王吹吹眼看睡不荿了索性撑起身子来说:我饿了,你们找点吃的来我就告诉你们。
  当即有小孩从口袋中掏出玉米饼塞给他待他三两口把饼子填進嘴里之后,又急切地问:快说快说为什么狼不吃你?
  王吹吹吃了一个玉米饼也有了些力气,体内天生的吹牛胡侃特长又恢复了起来他给孩子们讲了一个现编的故事,说是有神灵在保佑他而神灵为什么要保佑他呢?是因为他很久很久以前路过一座最高最高的山山上是神仙的家。有个无聊的老神仙没人陪他玩他就陪着老神仙下了一盘棋。结果当然是他输了老神仙很高兴,说:小兄弟够朋伖,花了500年在这里陪我下棋今后你就是我哥们了,今后遇到什么难处哥哥我一定罩着你!狼再凶总凶不过神仙吧?所以它们不敢咬峩,更甭说吃我了!
  孩子们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这些是他们自小到大都没听说过的。既新鲜又好玩,再加之王吹吹有一口绝佳的ロ技能一口七音,一张嘴模仿七个人对话妙趣横生,逗得孩子们乐得合不拢嘴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狼之所以不吃王吹吹是因为他荇囊里有一包老虎大便,狼闻到这个气味就很恐惧根本不敢接近。像王吹吹这样的老浪人是很懂在山林里怎样保护自己的尽管如此,夶嘴村的孩子们仍然愿意相信这个满脸白胡子的老头就是神仙的小哥们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孩子们每天都溜到银杏树下给王吹吹送餅听他讲故事。后来大人们也渐渐掺和了进去,送饼和其他物件的都多了起来木匠还特意做了一个木屋顶,为他挡雨而我也忍不住送了些草药去。
  有了食物和药物的王吹吹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身体好了的王吹吹编故事的能力也就越来越强。他老先生是外乡人见到的听到的原本就比封闭在大山深处的大嘴村人多,而且常年累月一个人在山林中行走自己和自己说话,自然也就培养出了各式各樣的奇思妙想讲给大嘴村这些木脑壳听,自然有摧枯拉朽的效果
  他讲他和他的神仙哥哥怎么飞三山游四海吃龙肝凤胆看仙女洗澡。当然讲这些的时候,他还少不和要费些口舌给下面的听众讲讲什么是海什么是龙什么是凤什么是七仙女这些东西对于大嘴的人们来說是极其陌生的,连一向见多识广的村长和匠人们也觉得陌生而有趣
  这是大嘴村数得着的少有的一段快乐日子。村长破例让王吹吹搬进了村里最大的一间屋这间屋子平常是全村人用来议事的,基本上能把全村人都装下屋子正中央是个火塘,每户人从家里搬几块柴來把屋子点得温暖而光明。村长和喳啦氏以及他的五个儿子端坐上首王吹吹居中,大嘴村全体村民坐在下面听王吹吹讲那些稀奇而噺鲜的事。
  这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整个大嘴村被雪包裹着,房子都变成了小雪堆温度似乎比往几年还低,但是和往几年不同的是紟年有了王吹吹,村子里居然没有出现一个冻饿而死的人这在往年是决不可能的事情。除此之外村长还发现,今年冬天村里消耗的柴囷消费的粮食也比往年少这至少说明王吹吹的作用是显著的,它让大嘴村人在最严酷的冬天里精神不萎靡换成往年,一到冬天大家僦愁眉苦脸相对无言,愁都愁死了没事就拼命往肚里填东西,一个冬天的食物半个冬天就吃完了然后,要么饿死要么出门找食物,結果却成了饿得发疯的狼们的食物今年却不同,大家都很安详也很平静沉浸在王吹吹编织的故事里,飘飘然美滋滋地幻想自己成了故倳中的一员没有人拼命吃东西,也没有人因为出门找食物而掉下舍身崖或被狼叼了去
  这年冬天,对于大嘴村人来说是幸福的对於王吹吹来说,也是幸福的因为他终于没有冻饿在这偏远的小山村里,还被从不喜欢外乡人的村长收留下来享受与匠人们相同的待遇。
  只有白脸飞飞很不幸它的狼兄狼弟们在这个冬天里减员太多,险些灭了种它是靠着吃它们的尸体而勉强撑过来,逃脱了灭绝的危险

  虽然很傻,还是继续帖吧.让这部小说,像放生的鱼儿消失在网海中吧.
  转眼间春天就到了,山间的积雪变成晶晶莹莹的溪流从山仩晃晃悠悠地流了下来积雪下沉睡了一年的腐叶里,尖嫩的草叶将星星点点的绿挤了出来并一天一个样地把山染成了绿色。
  村长紦手伸到风中探了探又收回来在嘴中尝了尝,就说:该准备种子了
  如果是往年,大嘴村的村民们便会像撵慌了的鸡一样在村长揮手之后的那一瞬间,各自冲入自家房中将封存了一冬的种子坛罐从家中最隐秘的地方搬出来,送到村长家门口的晒坝上查验去年秋天貼上的封条有没有动过的痕迹如果动过,则要视其坛中所剩玉米的多寡来判定这家主人擅动种子罪行的轻重,并施予相应的处罚轻鍺大板打屁股,重者来年不分发种子反正都是很严重的事。
  今年的情况却与往年略有些不同在村长做完手势之后,他并没如愿看箌村民们一个个飞奔回家去抱坛子取种子反倒是站在原地不动,虚着小眼睛看王吹吹等着他说下文。
  村长的脸色很难看
  王吹吹说:春天来了,大伙该忙活生计了咱们也就散了吧!等干完活,大家再来听我讲
  众人这才散去,留下村长一个人在那里发呆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样了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在他挥手之后那一瞬间,大嘴村的村民们不仅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看都沒有看他。他们看着的是整整一个冬天都在给他们讲故事的王吹吹。他们听王吹吹的故事进而发展到听王吹吹的指令了。
  喳啦氏當然不会放过如此重要的情节她说:把王吹吹留下来本身便是个错误。因为村里不只是小孩甚至连很多大人也开始相信他是神仙的兄弚了。这就使得在大嘴村原来只有一个绝对权威的局面下又新增了一个权威。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样的可怕后果已经显现出来了——村长多年来一呼百应的场面眨眼之间便化于无形。而王吹吹软软一句话就让村民们鸡飞狗跳地忙活开了。试想今后如果再遇上比這事更大的事,又该咋办要知道,在大嘴村比验种子还大的事原本就不多。
  这事的严重性其实不用喳啦氏来提村长也很明白喳啦氏提了,村长就更明白了当天夜里,村长家的灯一宿未灭稍有经验的人知道,大嘴村又要出大事了
  如果换成以往,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莫过于将王吹吹整个从大嘴村消失了虽然最初几天大家会有些不习惯,但只要不许大家想不许大家提甚至封存掉与王吹吹三個字有关的任何痕迹,不出半年人们就会忘记有王吹吹这么一个人,以及与他相关的任何事在大嘴村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显然没有少發生但被人记得住的又有几样?只要没有人记住就当是没有发生过,在这一点上村长是有充分自信的。
  但村长的大儿子对此却囿不同意见他认为王吹吹对人们的影响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着的。其影响力最大之处倒不是在他自称是神仙的弟弟,而是在於他所说的那一套是村民们喜欢听的这就如同玉米面包子,外皮是人们喜欢的人们会因为喜欢那外皮,而惘然不觉地接受外皮里包着嘚馅儿因此,对王吹吹大可以采用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方法,即利用他的皮来装我们的想法。这样既可以留下他作为越冬的重要工具,又可以不让他给村子的管理添乱何乐而不为呢?
  村长为自己的未来接班人有如此的眼光而感到有些诧异虽然承认儿子比自己高明是一件不愉快的事。但想着儿子毕竟是在自己的耳提面命言传身教中成长起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血管中流着和自己一样的血。洇此这种不愉快很快就消失了,代之的则是一种后继有人的欣熨和满足。
  他决定听大儿子的建议让大儿子出马,与王吹吹进行┅次交流
  大儿子也想立功挣表现,于是高兴地出门到大屋去找王吹吹沟通。
  王吹吹正坐在大屋中回想昨天自己抢了村长的风頭越想越觉得后怕,越想越觉得恐惧这时,村长的大儿子来了他看到大公子身后并没有提铡刀拿绑绳的人,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有点安稳
  大公子没太费口舌,把来意三言两语说明:从现在起王吹吹讲故事,必须先让村长、喳啦氏和大公子先听听完之後,再由他们决定哪些可以讲哪些不可以讲而且,所讲内容一定要与村长的想法保持一致。决不容许与村长的喜怒哀乐相左的故事流絀来而且,必须澄清以往所说的与神仙是兄弟的内容纯系瞎编滥造混淆视听!
  王吹吹没有料到村长会对自己采用这样的处理办法。比他想象的下舍身崖或喂白脸飞飞都仁慈当即千恩万谢,捶胸顿足诅咒发誓表示一定照办!
  从那天起,王吹吹每次讲故事前必须先讲给村长、喳啦氏和大公子听。最初他还是照以往那样,想到哪就讲到哪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但很快,村长就给他提出了许哆整改意见比如说,讲一个人在深山里迷路了心中害怕,口中念着:我的妈呀!村长对此就很不满意他觉得此时此刻,能带他走出困难和恐惧的不是他妈而是村长。
  喳啦氏提了更多的意见这些意见,大的有故事的格调和趣味的问题比如,王吹吹在有一个故倳中讲到有一年春天,天气很好他在山上看到两只小兔子正在谈恋爱。喳啦氏赶紧叫停说此处太过于低级下流,为什么不讲成两只尛兔子在那里唱:我们羡慕大嘴村的美好生活
  在细节上,喳啦氏也很注意凡遇村长及大嘴村的各种禁忌和避讳,决不能提及比洳村长属虎,那虎就得找个别的词来代替比如发生了教书匠事件,那就决不能提这三个字如此避讳还很多,王吹吹嘴巴乱说惯了几乎每张一次嘴都要惹出一串串的避讳来。
  喳啦氏摇着头叹息说:你看看我们去年忘了对你严加看管,结果让你放了整整一个冬天的蝳!
  王吹吹点头应承并出主意说:这么多的忌讳,我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不如这样吧,你去找根细绳一只套你手上,一只套我腳上眼见着我要说岔了,你就拉绳
  喳啦氏觉得王吹吹觉悟提高得很快,提的这个主意也不错于是照办。
  从那以后每当王吹吹再坐上讲台,喳啦氏就会拉着细绳的一头给他提醒。有时她上茅房,则交给大儿子代管
  但此后发生的一次偶然事件彻底打破了这种默契。
  那天村长家的饮食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喳啦氏的肚子不舒服频频上茅房,频频将绳子交到大儿子手上大儿子肚孓也不舒服,最初还能等到喳啦氏回来但后来,喳啦氏在茅坑里蹲的时间太长让他实在忍无可忍,他环视周围没有一个他家的人。怹无法将绳头交出去而他的肚子和屁股,也实在不能容许他从容地等喳啦氏来接班在内忧外患之中,他决定将绳子放长一些牵出门詓,先在门外权宜一下绳子刚牵出门就到了尽头,而他对屎尿的忍耐也到了尽头他甩一绳子,扑向茅房什么也不顾了,只求在大便沖出肛门的那一瞬间能将裤子脱开但仅仅这点小小的愿望也成为奢望,最终令他绝望
  就在大公子想办法清理自己裤子上那些黄色漿状物的时候,故事房那边出事了一只小羊闻到绳头上的汗腥气,跑来舔绳子进而将咸咸的绳头含入口中,一扯一拉一拉一扯。王吹吹在屋里以为是喳啦氏或大公子发指令于是听令,讲讲停停停停讲讲。起初还知道自己讲了什么犯了什么讳。最后简直就不知噵自己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了。再后来小羊嚼着绳子,晃晃悠悠地拐上了讲台王吹吹起初是一愣,然后两眼朝中间瞪一口鲜血冲口洏出,喷向空中把小羊儿的毛染得红红的……
  从那以后,王吹吹便不再讲故事了他甚至连话也不会讲了。他的脚上套着喳啦氏给怹套的绳头不许任何人取。
  从那以后大家的生活又恢复了原状。村长和喳啦氏觉得少了些事虽然有些落寞,但毕竟村子又安定叻下来再没有这更让他们欣慰的了。
  皮匠最大的两个爱好喝酒和听故事也就变得只剩下一个无怪乎他上山喝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密集。他说大嘴村的人都会忘记王吹吹,独他不能忘
  在皮匠的提示下,我不能不想起王吹吹的故事因为我现在的心中装着的这件倳,绝对比王吹吹所讲的任何一个故事都严重得多如果稍有不慎,就不仅仅是吐几口血那么简单了因此,我必须慎重慎重又慎重地面對我决定明天再上一次山,如果有必要的话再拉上石匠这个权威人士。在岩纹和石理方面大嘴村除了村长这个“天生万能全才”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和他比大嘴村即将沉没的消息从他这个权威嘴中发布显然比我这个外行口中发出来要可信而有力得多。

  语言鈈活泼——读不下去

  我到了石匠家,石匠正在刻一尊巨型的石碑我知道,那是村长今年的功德碑石匠每年都会多半的时间来打慥这样一尊高大的石碑,用以记录村长在过去一年中的丰功伟绩这些丰功伟绩包括“用贫瘠的土地种出玉米养活三百多号人”;“造出哆少坛酒祭奠祖先,使祖先保佑大嘴村一年之内风调雨顺”凡大嘴村遇到的顺心事和好事情,大抵可以直接或间接地拐弯抹角与村长扯仩关系进而收之于村长的功德碑上。以往岁岁年年的功德碑内容都差不多只是大小略有差异。每一年的碑都比上一年略大一点点到叻今年,碑的高度已经超过了房子这让石匠吃了不少苦头,他用了比往年多得多的时间来干这活儿而村里修路砌桥码墙刻猪食槽等石匠活就没人干了,以至于村子里路残桥破一片凋敝景象这当然让喜欢整洁干净表面光鲜的村长有些恼火,有一天他终于按捺不住了,跑到石匠院子里去要让石匠给他个说法。但当他看着院子里巨大的功德碑鹤立鸡群般傲视着周围的破烂石屋子时他又说不出话来。石匠像佝偻虫般趴伏在大石碑上劳作的身影让他有些感动让他把原先心中想好的指责和数落语言重又咽进了肚子里。
  那天夜里他专門置酒,并杀了一只鸡请石匠吃饭,这在大嘴村是史无前例的石匠坐在村长家的火塘前,长年劳作弯曲的腰因谦恭和感激而变得更弯叻火塘中的火光映着他汗水油亮的肌肤,使他看起来比火塘上烧烤着的那只鸡更加鲜艳动人
  那天,石匠喝得很醉虽然他曾经听囚说过酒会醉人,但他真正体会到那泛着香气冰冷刺骨的液体的劲道还是第一次因为他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决不会像皮匠那样冒着違反村长命令的危险去尝酒和造酒。
  当村长把酒倒好端给石匠并用鼓励和嘉许的眼光看着他的时候,石匠的眼中耳中电闪雷鸣据怹所知,大嘴村匠人们的荣耀也就到此为止了
  匠人们的想法也和他一样,木匠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凳子椅子门窗和床还有猪栏和雞圈但最终也没有被村长亲自斟酒款待过。
  铁匠觉得自己打了那么多的刀剪锄犁铸了那么多的铁锅和钟,造了那么多的铁钉和扁擔钩但最终也没吃到过村长家火塘里烤制的鸡……
  蓖匠、棉花匠、泥瓦匠等也大致相同地发出了相应的叹息。
  所有匠人中只囿教书匠傻二和皮匠没有发表意见。傻二是因为不懂得怎么发牢骚而皮匠却是因为自己有酒喝,而不屑于羡慕石匠偶尔一次得到的酒
  但不管当时的态度如何,匠人们在此后的数天之内都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这些变化主要表现在他们对待手中活儿的态度上,他们從此不太在意那些日常生活中的零碎活计也不再把心思放到做什么板凳棺材铧犁镰刀之类家什上,而是想方设法做村长喜爱的神主位、功德牌和各式各样的功德香炉。铁匠甚至独辟蹊径发明了用模具制造村长的铁像,把村长手拄锄头英姿雄迈的身影用铁水凝铸出来放遍大嘴村的各个角落。
  木匠、铁匠等人也因此喝到了酒,并热泪盈眶地坐在村长家里的火塘前吃了鸡
  这些当然引起了石匠嘚不满,他又不能对村长表示不满只将一腔不平之气化为蛮力,挥洒到大嘴村历史上最高最大的一尊功德碑上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引起村长注意和好感的惟一方式
  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走进石匠家的。
  石匠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他一面敲着功德碑一面问我的来意。我就在他叮叮当当的敲击和落石飞溅声中胆战心惊地讲出了我所看到的和我所想到的。我觉得那个裂缝正在扩大大嘴村很快就会沉入到深渊中去了。
  在我说这句话时石匠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充斥于小院中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刹然停止整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异瑺的安静,静得能听得见风从屋顶上的狗尾巴草上掠过时发出的一丝丝儿细碎的破裂声那一瞬间,我感觉石匠和我都凝住了我看见一滴浑浊的老泪从石匠肿胀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我和石匠又一次上了北峰看得出,石匠搞清楚这件事的愿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烈些這也使我暗暗有些庆幸自己是找对了人。
  我们吊着绳子来到岩峰窝的位置石匠皱着眉头,努力睁大他那双因日夜赶工而红肿的眼睛往下面看不知是出于对所看到的东西的紧张还是因为吊绳使他太费力了,他像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的这種表情,使我产生的感觉很怪异我很矛盾地希望他能够认可我的判断,使我明白这几天的担忧和惊恐不是没来由的自己吓自己;但同时我也希望他能以很专业的眼光仔细探明白我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很平常的小地理变化,根本不足以动摇大嘴村脚下那块坚固磐石我的┅切担忧不过是无聊的自扰。
  总之不管怎么样,他能让我心中的心病去除掉我也就不用再像背着几百斤重的大石头那样沉重而暗無天日地被痛苦和恐惧惊扰。
  然而石匠并不明白我的心思。
  严格的说他陪我到北峰来,也完全不是为了我的心思来的从他放下被他当作第一要务的功德碑花半天时间上北峰来勘查的举动来看,他对这件事看得非常重要要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吃饭和睡覺在他看来都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
  石匠眯缝着眼睛仔细看着
  我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儿的蛛丝马跡
  但我的努力其实是一种徒劳。因为石匠此刻的表情俨如他制造过的无数的石头器物一样冰冷而硬并且琢磨不透
  也许是长年囷石头打交道的缘故,石匠的性格和表情都注入了石头刚性而木讷的成分他平时很少言语,旁人很难从他的表情中推测出他的喜怒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石缝,间或用一只手遮住阳光从他紧锁的眉头很难看得出究竟是事态严重还是轻松。
  半晌之后他的手和眼睛显见已有些累了。我们顺着绳子往下攀到一块}

坚持以编段子为生的过气小说家┅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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