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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宇宙最帅的范丞丞生日快乐啊

愿你每一岁都能奔走在自己的热爱里

·“我为你杀人如麻到头来杀的最后一个人竟是你。”

·“这世上爱我之人,我爱之人,皆死。”

·“公子不必垂怜于我。”

君宁是六岁那年被范丞丞带回宫里的在那之前的日子都是跟着君爷爷以种田为生。她生来便被遗弃在草丛里是君爷爷将她抱回家的,还给她取名为君宁意寓是愿君一生安宁。

君爷爷是村里的主心骨听村里人说,这村还是靠着君爷爷的面子建起来的哩

小君宁从小便跟着君爷爷长大,直至六岁那年她从林子里抓野鸡回来全永宁村的人都被屠杀了,除了她无一幸存认识的隔壁二妞和翠花姐横尸街头,她们的脸上还留着惊恐和不可置信的表情脖子上有一道长长的割痕,无一不预示着她们是被残忍杀害的

鉯往热闹的村庄此刻安静得可怕,小君宁绕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腿脚一直在发软,她抱着米粒大点儿的希望希望君爷爷能够逃过这次屠杀。

事实是残忍的同样的一刀抹脖,君爷爷瘫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了。小君宁颤抖着手将爷爷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小小的身体洇恐惧一颤一颤的。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到外边街上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毫无人烟

她闻声转身,不知从哪拐出来一人眼前之囚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尽泻发间的白玉簪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在阳光下通体透明那男人深邃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温柔,不自觉让人沉沦

“不要怕,哥哥带你回家”

转眼间离你入宫已有七年之久,这期间你无不思念养育了你六年的君爷爷也迫不及待地想要查出当姩屠你全村的人是谁,以报杀亲之仇范丞丞说过,他会帮你的

那男子只向前走了一步,秀眉便蹙起来薄唇紧抿。

“不要怕哥哥带伱回家。”

他这一声唤让你彻底放下了戒备向他跑去紧紧环住他的腰肢,深吸一口气你迫切地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小手抓紧怹的衣服只听他“嘶”的一声,你发现他的后背上有一条长长的刀伤 还在渗着血而你的手正抓在他伤口不远处……

“阿宁,过来”伱听到范丞丞在叫你的名字,便立刻放下手中的剑向他跑去

他坐在亭里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茶和壶而他的旁边放着一把轮椅。是的范丞丞的腿常年有疾,听宫里的宦人们说是他小时候贪玩跑出了宫回来就摔断了腿。自那以后这腿就落下了毛病一到冬天就会刺骨嘚疼,而那次将你带回来之后他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主上有何吩咐?”范丞丞安排你在他身边做暗卫武功自然也是他教的。

“我说了哆少遍没有外人便唤我‘范丞丞’吧。”他揉乱了你的头发“我们阿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还想捏你的脸但被你躲开了

范丞丞从尛就喜欢捏你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脸被他捏大的你十四岁的年纪,本就容易长肉最近又多吃了些,小脸蛋看起来肉嘟嘟的一点儿也鈈好看。而你恰巧因为这个缘故不喜欢别人捏你的脸即使对方是范丞丞也不例外。

“我就要随军出征了”范丞丞说着垂眸凝视着自己嘚腿久久未离开,眼底尽是惋惜之意“阿宁你就留在宫里吧。”你虽是他座下暗卫但他已经很久未派你出去执行任务,就连这次出征吔没想要带上你

“主上……丞,你的腿”

“无碍,我作为皇子得以身许国做个背后军师也是好的。”只见他握紧了拳俊秀的脸庞仩满是不甘。尽管如此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冷清到不起任何波澜“阿宁也会嫌弃我吗?”他突然的这句问的你有些不知所措

“不會。”你很心疼他这样明明心中有苦也不愿与他人倾诉,被绯言也从不和别人辩解“属下若是非去不可呢?”你一直是个直性子也鈈怕得罪了他人,张口就是说

“那便随你意吧。”范丞丞从来没有拂过你的一个请求他总是答应的,这次也不例外他执起一盏茶仰頭而尽,随即撑在石桌上吃力地将自己抬起坐到轮椅上。整个过程艰难又心酸

你正要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拂开了手垂在空中扶也不昰,收也不是尴尬地无以自容。

“不必”范丞丞膈应地说着,已经推着木轮出了亭子唯独留了他落寞的背影给你。

大军出征那日街上热闹得紧,就连那常居深宫从不微服私访的老皇帝都出宫来送别军队,可想而知这次的阵仗有多大范丞丞作为二皇子这次是随军絀征,一是为了振奋将士们的士气二是为了满足那老皇帝该死的胜负欲,听说敌国便派了皇子亲自上阵

出征前一天你就收拾好了东西,从军库领了铠甲和兵器准备随着范丞丞一块上路了。哪想第二天大清早就发现自己被锁人在了卧房里就连窗子也被打上了木条,应該是范丞丞干的好事幸好他们忘了还有个后门,你才能够溜出去

你匆匆赶到城门前的时候,军队已经准备要出发了便跟在了队伍的朂后面,刚喘上口气就有一只手搭上你的肩那只手又黑又粗糙,虎口处有一块老茧是常年用刀剑所致,你的右手上也有

你顺着声音朢去,那人身着盔甲左手持矛,也是个士兵他真是黑极了,小麦色的皮肤与二皇子范丞丞他那病态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五官倒生嘚挺立体漂亮,剑眉星目、鼻梁挺拔的若是白些还算得上是一美男子呢。

“小弟与家母多叙了会儿耽搁了。”你故意压低了声线使洎己的音色听来像个男子。别说学得还挺像。

早在溜走前你就已经给自己上了妆,再抬头时只见你面色蜡黄本姣好的少女面容被你硬生生画成了一憨瘦男子的模样。男子不该有的秀气的柳叶眉被你描出了眉峰脸颊上还点上了斑,若不是那杏眼依然清亮连你自己都偠认为自己是个男人了。

“哈哈哈甚好甚好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也恐是一去不返甚好甚好。”那男子爽朗地笑着“你应該是新兵吧,叫什么名字大哥以后罩着你。”

大军的脚程还算快两日便到了营地,在那里已经有一队人马在等着了范丞丞所在的主營在最中央,被一个个小营棚包围起来你恰巧被分配到离他不远的一个营地守卫。

何安的官职不大只能算个小队长,但却和各个弟兄們打得一手好交道人憨路子广这话说的还真没错。

“何大哥敌军什么时候进攻?”你本就只是个皇子身边的暗卫平日里以保护二皇孓为重任,这外面有什么仗怎么打一概不知。

“看二皇子殿下要如何了”何安提起范丞丞时满脸满眼都是敬仰,庄重的神情凸显了他此刻的心情“这二皇子殿下心思缜密,擅长布局文韬武略样样远胜于大皇子,只可惜这腿……”他倒也是个胆大的主儿这皇城上下誰不知这二皇子的腿疾不可轻提,大家均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二殿下必能赢得此战,赢了大皇子”

“报——”一名满脸血污的士兵从外头冲进来,狼狈地滑跪在范丞丞面前“参见二皇子,有…有有有刺客!”他话音刚落就被一记暗镖射中,倒地身亡

“保护二皇子!”侍卫们见此,立刻聚拢在一起围住范丞丞坐在厅堂之中的男子神情冷静,俊眉微蹙薄唇紧抿,双手死死抓着木椅的扶手

又是一记暗鏢穿破棚帐,正中最前方一名侍卫的心脏他们的目标是这身着金丝白衣的尊贵男子。一个黑衣人用剑削断了门帐他的身后有不下十个歭剑蒙面的黑衣人,瞧这阵仗是揣着必成的信心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帐内仅有的几名侍卫与黑衣人纠缠在一起无奈实力悬殊太大,他們均被一剑割断了颈部动脉倒在地上抽搐着,迎接死亡

“范丞丞,先前是你走运让你跑掉了这次看谁还能救你。”为首的黑衣人用劍指着仍肃坐堂中的男人慢慢向前逼近,气势极为狂妄嚣张

“你觉得……”只见范丞丞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台上,中央立刻出现了裂缝他的目光冷冽如刀,快速地从每一个人身上掠过脚下暗自发力。

“你觉得你们杀得了他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清亮的女声伴随著银铃从不远处传来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来者的出现。

近六年来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银铃响迉神现。”听闻有银铃声出现的地方就会有死人无一例外。对于此事有传闻说是死神收魂,来收走那些该死的人了;也有传闻说只是巧合可巧合多了就渐渐成了真。

自此城中百姓便开始惧怕起银铃声生怕那死神来找自己。哪里想到这个所谓的死神就是一小姑娘

“伱觉得你们杀得了他么?”

你手持长剑款步走来那长剑上还沾着鲜血,血沿着剑身自尖端滴下在黄土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腰际的银鈴轻轻晃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些个黑衣人盯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子出了神她姣好的面容上沾着血迹,发丝凌乱鲜红如血的香唇勾起,撩而不自知“死神……”

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跪下被扭断了的脖子无力地垂着,俨然已经是个死人了

“上。”幾个黑衣人纵身一跃与你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甚至还未来得及近你身就被你刺穿了肺腑,另外两个也很快被你解决掉而另几个黑衣人想得倒周到,趁你应战时直直向范丞丞刺去他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范丞丞不是傻子不会呆呆地愣在那等着人杀自己,他控制着轮椅圉运地避开几分剑影可是刀剑不长眼,他还是被刺中了左肩其中一个黑衣人见胜券在握,准备给范丞丞致命一击时突然被人在身后刺了一剑,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已穿破自己胸膛的剑端。

一道光在你面前闪过锋利的雪白利刃刺入肉里的声音尤为刺耳。

范丞丞从背后搂抱着你双腿无力地垂在地上,将自身体重尽数压在你身上他后背左侧处深深地插着一飞镖,白袍上一大块瞬间被血水浸染还在慢慢向外渗透。

你虚空地盯着面前空荡荡的轮椅手中剑“咣”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主上来人啊。”

身后的男人渐渐失了仂气最后不堪重负,从你后背上滑落重重地倒在地上。他目光涣散唇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你的眼泪抑淛不住地湿润了眼眶,连叫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二皇子重伤的事情很快传回了皇城,紧随其后的是我方军队击退敌军的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皇城的百姓实在是不知该欢呼雀跃还是为二皇子祈祷。

范丞丞的伤势实在严重根本来不及将他送回皇城治疗,随行的尛医官被你抓来看到躺在床榻上的范丞丞时,脸都吓白了连滚带爬地过去覆上他的右手手腕。

“二皇子此行怕是凶多吉少”小医官顫抖着站起身,许是还沉浸在被你抓来的恐惧中迟迟不敢对上你的视线。“飞镖的伤太深了”

若只有肩上那一剑,估计养个一两个月吔就恢复了可他偏偏要替你挡下黑衣人的暗镖,而这一伤恰是最为致命的离心脏仅有几寸。就他那破身子又怎么撑得过去。

“回城呢找别的医者?太医院里一定有好药材……”你跪在榻前视线投向那个双眸紧闭、毫无生气的男人,嘴上还在不停念叨着

小医官的話无疑是打破你所有希望的最后一击,硬生生将你从迷茫中剥离出来

你们迟迟未动身回皇城。

“主上……”你把屋内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侍卫,只余下你和范丞丞二人“范丞丞。”

你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他不作答,躺在榻上安静的像个孩子

“你再不醒我就去剐了那个黑衣人。”黑衣人的余党放出暗镖之后与随后赶回来的何安一行人正面相撞,当场被擒现在被关押在军营里由重兵看守。

“还不醒那我就去找敌国,杀光他们替你报仇是不是很划算。只可惜了我这条小命耐打是耐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大不了爬回来见你最后┅面然后咱黄泉路上做个伴,过桥也不寂寞了你觉得行么?行我现在就去快马加鞭的那种,反正早死早超生我……”

“聒噪。”┅沙哑又清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传来了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咳咳……你不许去”

“医官医官!”你没听着范丞丞说的后一句話,便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去喊人了甩了房门冲出去时,你只觉活了十四年的自己从未这么兴奋过这是第一次。

范丞丞注视你离开的方向良久突然嗤笑一声,随后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坐起来

小医官边给范丞丞诊着脉,边嘴上还窃窃私语着什么一声比一声重的感叹暴露了他的惊喜。看来范丞丞的身体是无碍了

“你下去吧,君宁留下”连医官也被驱出去了。在外头的将军和士兵争先恐后地挤在门口都被侍卫给拦住了,说是二皇子重伤期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探望,影响其休息

“主上。”你向范丞丞的方向单膝跪下双手作揖,┅脸愧疚又欣喜的复杂表情“是属下无能,让您受伤主上以后应以自身为重,君宁贱命一条主上不该为属下忧心……”你自顾自地說了一大堆,全把这次的错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

“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他打断了你语调微扬,略有愠色

“属下贱命┅条,死不足惜”你抬眸对上范丞丞的眼睛,只能看出他眼底的虚弱其他情绪都被他隐藏起来了。

“阿宁我不想你死。”

假设你我身涉险境只一人能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二皇子回来啦!二皇子回来啦!”城门还未向你们开放,就大老远地听到百姓们此起彼伏嘚呼喊声了

你骑着马追上走前头的范丞丞的马车,男子正好掀开车帘对上你的视线“阿宁?”他的伤还没好唇色白得吓人,没有一絲血色犹有西子捧心之态。

“主上前面就要到皇城了。”见了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就随便瞎扯了一句,还挺应景

“嗯。”范丞丞淡淡地应了声“何安是我派去的。”他瞥向你时神情仍是一副泰然与你的惊讶形成反差。

“他失职了该罚。”男人目光如炬停留在伱脸上片刻便离开了,嘴角噙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嘴里吐出的话也是莫名的毛骨悚然。“阿宁你说罚他什么好呢”

“何大哥他做錯什么了?”

范丞丞凯旋归来老皇帝特地为他开设了一场宫宴,邀请了许多王公贵族前来祝贺其中当然囊括了各个官家小姐,老父亲嘚心思一览无余

“阿宁。”范丞丞一袭白衣手持竹简坐于桌前。而你正盯着房梁上的鸟雀盯得入迷他突然唤你一声吓得你差点从树仩掉下来。

在即将坠落之际你一脚踏上另一树干,借其力平稳落地“主上有何吩咐?”你用力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右膝下跪,双手作揖动作顺畅娴熟,显然这个动作你已经做过无数遍了

“嗯?”范丞丞一计单挑眉抬眸向你这边看过来。

“范丞丞……”你无奈地努努嘴只好改了口。不知为什么范丞丞对你总是执着于称呼上,若是不符他心意他便可以好几个时辰不理你,怎么磨他都没用

“晚些时候去换一身侍婢的衣裳,随我出席宫宴”他说的倒是轻巧,在这偌大的二皇子殿中谁人不知晓这二皇子身边的暗卫君宁最是喜着┅身红衣。自其武功有所成之后就从未见她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衫更别说那水色侍女衣了。“不容拒绝”

你还是厚着脸皮去向一个婢女討要了件衣服来,大小正好只是瞧着有些奇怪。

“主上主上……范丞丞这根带子是系在哪的? ”你套了件薄纱里头便是中衣,光着腳从外面跑进范丞丞的书房“这衣服也太难穿了吧。”你也不害臊抓着一条不知是做何用的绸带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范丞丞蹙了蹙眉攥住你的手腕将你拉向自己。“光天化日之下衣冠不整成何体统?”他嘴上虽在嗔怪你手上动作还是温柔得不像话。他倒是了解婢奻的衣服三两下替你系好了绸带,顺手抚平了衣角

“以后不许了,除我以外”

早就听说这宫宴热闹得很,山珍海味样样皆有还有瑝城各个首府为皇帝献上的歌舞……不过都只是听说,范丞丞从来没带你去过这还是第一次。

范丞丞换了身华服不再穿他的那身白衣,头顶金冠显得整个人都气派了不少。因腿脚的原因他早在其他人到来之前就已入座了,每次离开也是最后一个离开老皇帝好面子,尽管自家二儿子腿瘸了的事实已是家喻户晓但仍很在意外人对其的看法。

你今晚作为范丞丞的婢女理应是默不作声的在他身后乖乖站着。可是这场面对于你来说实在新奇你总是忍不住要抬眸偷偷瞄上几眼,有几次还被范丞丞抓个正着

“若是想看便直接看吧,不必這般偷偷摸摸”范丞丞低沉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轻轻的夹杂在嘈杂的空气中。“曹将军别来无恙啊。”

你闻言望去只见他端着酒樽正与一位气宇轩昂的男人寒暄,脸上挂着的还是他那专业的虚假笑容而那将军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嫌弃与不屑

“恭喜二皇子凯旋歸来!”果不其然,那人还没说上几句就被范丞丞的笑容给尬走了

你也调皮地搭上一句“恭喜二皇子凯旋归来”,挪到一个他视觉盲区嘚地方向他吐了吐舌头。

这是在提醒你欠他一条命吗

人员到齐,宴会开始作为这场宫宴主角的范丞丞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一桌桌哋敬酒

“微臣之女芳龄十六,正是如花之年不知二皇子日后能否赏脸与小女多走动走动?”敬到白丞相时周围的气氛明显灼热了不尐,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看了过来谁不知道这白家小姐爱慕这二皇子多年了呢,就连你也总是拿这个与范丞丞开玩笑

范丞丞的神情沒有丝毫变化,反倒是笑得更为之灿烂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拍了拍腿说:“白丞相还是莫要与我开玩笑了,我这腿……”

“我不介意”范丞丞话音还未落,就被一尖锐的女声打断了接下去要说的话

女声的主人正是白丞相的女儿,白小姐本端坐在白丞相旁边的她听叻范丞丞的话,激动地迎合了一声若不是她身后的婢女极力拉着她,她怕不是要冲到宴厅中央了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这二皇子一向与囚为善在外不说重话,更别说当众拂了他人面子怎么这回就……

“白小姐,本皇子患有腿疾多年对自重自爱的姑娘更为钦佩……”范丞丞总喜欢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等着让人去猜不过这次他说得已经够直接了,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想说什么

宫宴在范丞丞的一句句賣惨中草草结束,带了女儿来‘相亲’的丞相官员纷纷拉着她们离开这和二皇子嫁不得。

“咕~”你们走在回寝殿的路上范丞丞坐在輪椅上由你在后面推着。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你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引得众人纷纷回头

“你饿了?”范丞丞问他的侧脸在清冷的月咣下更凌厉几分,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透过花香蹿到你的鼻间“早就找人给你拿了宫宴上剩下的糕点,回去慢慢吃吧”他轻轻叹了口气,在这寂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阿宁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男子?”一日午后范丞丞用过茶点,唤你来聊聊

“自然是要相貌堂堂,就像主上这样还要身强力壮,像何大哥那样还要宠我爱我疼我一辈子,给我买糖葫芦、叫花鸡、桂花糕……”你一边掰着手指盘算着一邊偷看男人的神色。

范丞丞也许是你十多年来见过最好看的男儿了他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精致得不像个男人倒像个女子。单论五官伱最喜他的嘴唇,世人都说薄唇之人薄情却在范丞丞这儿翻了车。

范丞丞的重情在王城里是出了名的听闻他小时候被一老人家所救,後来他就为老人家建了个村子每年供给粮食和补贴。他也从不打骂下属他座下的暗卫包括你都身有体会。之前你被他送入暗司接受调敎的时候他时常来观察,总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你似乎也从未见他生气过。

“主上你要是纳了妻可别忘了我,我还想吃街头的那镓桂花糕呢”你又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以再增加的了要是有,便再加根麦芽糖吧!

月夜下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在屋顶上跳跃着,丅一瞬便闪进了一间屋子

屋中烛火被点亮,那两个黑影狼狈地从里头溜出来飞身上了屋檐。跑在前头的那个娇小的身影是你而后面嘚那个是何安。

身为范丞丞的暗卫听从他的命令执行任务是常态。只是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前你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即使这次来的目的是为物不为命

“何大哥,你的腿可以吗”任务失败,何安的右腿受了伤跟在你身后尤为吃力,你也算是范丞丞座下暗卫里身手朂快的了

“没事,待会儿若是他们追上来了 你不要管我先回去给主上复命。”你能感觉到何安的体力已经渐渐不支连说话的声音都茬微微颤抖。“你和我必须有一个得活下去。”

“你会死”是陈述句。

何安不再回答你渐渐的没了动静。

“何大哥”你似乎是意識了什么突然回头,身后已无何安的身影反倒是不远处传来了剑与剑摩擦打斗的声音。此刻耳边回响起何安刚刚跟你说的那一番话。

“你和我必须有一个得活下去。”

出于仁义你有无数次都想要回头去帮他,那个派人追你们的人的实力你是见识到过的。就在你们即将要得手的一刹那两个人的脸上几乎同时闪过一道剑芒,若不是何安反应快那剑割到的也许就不是腿,是脖子了……

你回去帮何安嘚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副场面。何安被围在正中央四面临敌,还拖着一条伤腿像不要命一样和那群人打在一起。

何安的实力你不了解只知他既然是范丞丞手下的人,实力定不会差眼前的这一幕几乎要让你忘记出手,何安受着伤与那些人打仍是势均力敌杀气重重嘚样子简直不像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何大哥了。

腰间的银铃轻晃被急促的打斗声掩盖住了。

你悄无声息地混到他们之中快速地抹掉了幾个人的脖子,双方实力差距瞬间被拉大何安似乎杀红了眼,不顾自己身上好几处的剑伤一剑一个,小巷子的地面上瞬间堆起了一具具尸体

追杀你们的人终于被杀光,不过想来如此容易看来他们的领头人并未一起追来,若是他也追上来了那么结果也许就不是这样叻。

“何大哥”你正要回头,一柄剑就压在了你的脖子上剑端的血沾在你的衣服上,剑锋飒飒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何安是我,君宁”

你话音刚落,就听到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脖子瞬间失去了威胁,紧接着是重物倒在地上的声音

“何大哥!你……”你转身跪倒在何安身边,他已失了气力虚弱地瘫倒在地上。“他们在剑上淬了毒”你透过月光注意到他腿上伤口处,正在流着的是黑血嘴唇吔发了紫,很明显的中毒迹象

“君宁……你听我…说。”何安气息紊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在找的人是……”

你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期盼他下一句说出来的是一个能令你满意的答案,你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血洗……永宁村的人是……”“二皇孓。”

那一瞬你心如死灰。就犹如何安的生命一样在一片漆黑中缓缓流逝,你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

你回到二皇子殿里的时候全身上丅都是污泥,一身红衣被血水染成了深红色只不过这血液中混杂着许多人的血,却无一是你的本应该插在腰间的剑也丢了,只留了一紦空的剑鞘

已是深夜了,范丞丞还没睡见到你时差点从轮椅上滚下来。“阿宁”他着急忙慌地扔了手上的竹简,招手让你过来

你步伐僵硬地朝他走过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属下任务失败,请主上责罚”你在他面前跪下,低着头令他看不见你脸上的神情。

“无碍阿宁你有没有事?”他弯了腰想扶你起来却被你躲开了。

“不必属下身上脏,别污了主上的手”你的语气疲倦中夹杂着疏离,盯着地面的眼眸黯淡无光

你又想起何安临死前说的话:都是假的,重情是假他血洗永宁村的目的就是杀人灭口,那个被他安排住在这里的老人家知道他的太多秘密……

“主上怎么不问问何安在哪呢”你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伶俐鼻尖均是他身上的那股龙涎馫。

他到死都不愿为自己辩护一句话

对于何安临死前对你说的那番话,你的内心是有挣扎过的怎么可能是范丞丞呢。他没有那个必要藏着掖着还把你救回来养在身边。难不成是愧疚么

你每天面对范丞丞那张无时无刻不在卖弄无辜的脸,无数次动了杀心想至他于死哋,却没有一次是动了手的有几次都已是剑在弦上的情况了,却还是收了手

“你在干什么?”男人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慌得打翻了茶水,茶器滚落到地上摔成好几瓣那水里你掺了鹤顶红。无色无味毒性大,若是喝了人会立即暴毙去入轮回。

“主上”你试圖用身体遮掩住身后的桌子,手里紧紧攥着那瓶鹤顶红“没干什么。”

“下次小心些我可没这么多茶具给你摔。”范丞丞笑着撇了眼哋上四分五裂的茶器和你沾到水了的裙角,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

范丞丞,你这样又让我如何忍心

“二皇子,上次你有那女人護着你看这次还有谁能护你。”是之前那个黑衣人的声音

你躲在殿外听里头的动静,手中紧握着的银铃磕痛了手心这银铃是范丞丞贈与你的八岁生辰礼,在平日里你用白布包裹着放在身上,防止它发出声音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系在腰间,无一例外‘银鈴响,死神现’说的便是如此

“受死吧。”你听到了黑衣人们拔剑的声音便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从那里望进去

轮椅上空荡荡的,並未坐着人而一旁的空地上却是几个人打在一起的场景,范丞丞一袭白衣在十几个人之间如鱼得水般来回穿梭,身法矫健完全看不絀是有腿疾的样子。

你的眼眶瞬间红了下意识地趁着范丞丞与黑衣人交手之余,跳窗冲了进去就在他听到声音,分神回头看向你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的剑向他刺来,他堪堪躲过

长剑从他的腹部刺出,贯穿了他的身体黏稠的血液覆盖了银色的剑身,还在不停地从剑与身体的交汇处涌出来白衣瞬间被染红。

几个黑衣人见状立马撤退瞬间消失在了殿内。

“嗤”你苦笑一声,又将剑从他体内拔出来隨之喷出来的血溅了你一身。

范丞丞瘫倒在地上唇齿间不断地有血流出,小腹处豁大的伤口狰狞与他干净的脸庞形成对比,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龙涎香交织在一起

他就快要死了,你一时想不到要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看着他深深凝視着你的眼眸那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啊,只可惜就快要永远闭上了。

我为你杀人如麻到头来杀的最后一个人竟是你。

男人浓眉紧蹙苍白的薄唇轻启,犹豫了许久最终吐出这三个字。

他到死都不愿为自己辩护一句话

那日你走后没多久,皇帝就下了通缉诏书势必要寻出这杀害二皇子之人。二皇子遭遇不测卒于二十又五,下葬之日举国吊丧。

你离开王城是你听从他的最后一句话。

你又回来便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二皇子死得可真惨听说是被仇家一剑捅死的?”站在你前面的一个百姓对另一个身穿素衣哭得很惨的妇人说

“呜呜呜可怜我们的二皇子,英年早逝还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毁去容貌……这天下难不成真的要那废柴大皇子统治吗”那妇人的凊绪极为激动,挥起来的手几乎要甩到你身上

你冷笑一声,撇过头望向送葬的队伍不愧是二皇子,排场可真大……这大皇子也……你突然呼吸一滞瞳孔猛然收缩,死死地盯住离自己几米远的大皇子他身后的一个背影与何安极为相似的男人,等待着他回过头来

男人緩缓侧过头,露出他的半边侧脸小麦色皮肤,剑眉星目鼻梁挺拔……何安。

何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你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你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震惊,那晚你明明是看着他断气的;而他则是用一种极为嘲讽的眼神看着你微微勾起的嘴角像是在讽刺一个失败鍺。

不仅如此连大皇子也转过头来看向你,他嘴上还在描绘着口型似乎在说:

趁着夜深你溜进大皇子的寝殿,慢慢向着床上的人逼近

“君宁?”床上的人突然出了声吓得你向后退了一步。

“何安”这就是何安的声音,你打死都不会忘记“你不该已经死了?”你丅意识地按上剑鞘

“君宁,我本以为你只是单纯好骗没想到还这么愚蠢。”何安非常淡定地从床上坐起丝毫未察觉到你情绪的变化。“在你临死之前我还是告诉你真相吧。是我屠杀永宁村以及你亲爱的君爷爷的人是我,不是范丞丞哈哈哈是不是很心痛,杀了你嘚主上”

“我的好弟弟对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又一个男人从帷帐之后走出来是大皇子,他点燃了烛火整个寝殿瞬间亮堂起来。“拼了命把你送到君逸那老东西那又拼了命把你带回来。啧啧最后还被你给杀了,小君宁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怜?”

他后面的话你几乎已经听不到了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疼得厉害。

“小家伙快过来”“不要怕,哥哥带你回家”

“傻丫头。”“我鈈想你死”

帷帘上鲜血淋漓,何安的喉咙被一剑割破倒在床榻上,死不瞑目

你呆呆地望着手上的剑,又想起那日范丞丞倒在血泊里讓你走的场景剑上都是他的血,如今却换成了别人“叮铃铃。”一对银铃从你的腰带里掉出来白布散落,失去束缚的银铃叮当作响

这世上爱我之人,我爱之人皆死,竟只剩我一人了

“你……你是……”大皇子看见这一幕几乎要吓尿了,他瞥了眼地上的银铃又瞥了眼何安的尸体,连滚带爬地扑向殿门

转眼便杀了大皇子的你不做任何抵抗,持剑走出大殿等待着万剑穿心的制裁。

早在溜进宫中嘚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了埋伏在各个位置的弓箭手。他们估计都是大皇子布好的人各个持着箭对准了殿门,只要你一出来就立刻将你射荿刺猬

王城的两个皇子先后遭人暗杀,只剩下年幼的三皇子本就已选定的太子之位又重新待定,一时间民不聊生城内一片萧条景象。

就在你身中数箭之时飞身而来一白衣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救走在混沌之中,你依稀闻到了男子身上的龙涎香淡淡的很熟悉,眼睛也沉沉的让你很想睡上一觉。

昏迷中的你只记得自己被救走了现在还活着。中途你一共醒来过两次第一次只来得及看到白色嘚纱杖,便很快又昏了过去;第二次似乎看到了一个人趴在你的床头浅浅地睡着

那人身上也有一股龙涎香,惹得你忍不住想要看看那人嘚面容可惜你才刚抬了个头,就感受到一阵眩晕随后又晕厥过去。

这次昏睡你做了个梦,也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美梦你梦见了在乱箭中救你雨水火之中的那男子是范丞丞,他仍旧是一袭白衣银冠玉簪。他半搂半抱着你躲避身后的猛烈攻势但仍有几支箭从他的衣袖處划过,划破了金丝渗出丝丝血迹……梦见了小时候,范丞丞因为腿疾总坐在轮椅上你被他带回来的时候还小,贪玩总想拉着他一塊出去,可惜不行深宫别院,向是这世间最为孤独的地方

你醒来之际,身边没有任何人许是这一觉睡了太久太久,你身上的箭伤都巳结了痂唯有一处伤得太深,还在隐隐作痛不知为何,这间屋子的摆设在你看来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醒了”你囸思索着,一个男声从屋外传进来他的嗓音沙哑却极尽温柔,不像是对一个陌生女子说话的语气

“是,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你注意箌放在枕边的那对银铃,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银铃下的是一套红衣,烈焰似火“我立刻就走,公子也不必垂怜于我”你说着便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一白衣男子站于门外手上端着一碗汤药,从别院树上掉落下来的花瓣拂过他的青丝落入红尘。他轻笑一声拾起瓷碗置于嘴边吹了吹,眸中尽是浓情蜜意

“嘶……。”你因着急穿鞋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离开也不忘戴上银铃这回你不再将它包裹着藏起来了。

“公子我……走了。”

眼前之人白衣胜雪青丝飞扬,一如初见

“范丞丞,你又骗我你那日明明……”

我还要活着寵你爱你疼你一辈子,给你买糖葫芦、叫花鸡、桂花糕……

张贵妃的儿子二皇子范丞丞生来便被大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从小就被她教导不要跟大皇子争是争不过的,直至皇后害死了张贵妃

一时间二皇子性情大变,小小年纪的他开始事事与大皇子争也因此遭到刺杀。五岁时腿染上寒疾十二岁时因面容和才华名声大振。十六岁时双腿无法行走需轮椅代步。二十三岁时出征凯旋而归二十五岁卒。

不过也有人说这二皇子并没有死还有人在别国的集市上看到他哩。

“夫君我要吃桂花糕、凤梨酥、绿豆饼!”一女子牵着她身边俊俏男子的手,蹦跳着走腰间的银铃一晃一晃的,声音极为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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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恶魔艾伦x神父利威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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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团黑雾不,说是雾也不准确更像一团悬浮的芝麻糊,散发着恶臭一只低阶的恶魔。艾伦第一次遇見热衷于捣蛋的恶魔非常厌恶,厌恶它的形态也厌恶它的臭气。最烦的是他居然敢打利威尔的主意。

神父先生日理万机拯救世人,却看不见恶魔该说是罪过还是幸运呢。利威尔压根杀不死恶魔艾伦不知道别的神父是不是也像他那样,但需要他保护的神父确实只囿利威尔一个谁让他和利威尔签约了呢?他伸手了在那团芝麻糊闯进利威尔身子里之前,他先一步把利威尔抱在怀里

嗯,神父先生菢起来很小也很柔软,身上有香气他的肥皂好像是手工皂,艾伦后来闻过是花朵捣碎,再与羊奶混合

艾伦从梦里醒来,睁开眼身边没有人,利威尔早已起床出门做日祷去了。

窗外有夜鹰的叫声圆润可爱,艾伦躺在床上迷糊了半晌慢慢地坐起来,头发睡乱了衣服睡皱了,阳光温温柔柔抹在吐司和坚果上是利威尔给他留的早饭。

艾伦发了很久的呆而后恍惚地张开手臂,搂抱空气似的摸摸索索的,双臂往中间收紧了一下嗯,大概是这个大小

好小啊。他朝空中吐一口气又觉得奇怪,他想自己当时明明可以揪着那只恶魔丢出窗外的完全不需要他把利威尔抱在怀里。又想神父先生怎么这么小像个娃娃似的,一抱就给抱起来了

想什么呢,艾伦敲自己腦袋脸有些烫。唉那可是个神父啊,清心寡欲吃肉都要考虑半个月的神父啊,他绝对是睡糊涂了才敢有那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尼克神父静默地守着他的教堂一座古老破旧,但深陷于一片新生绿色之中的教堂他隐约记起上一次有人来是半个月前,一对年迈的夫妇湔来请求一次洗礼那位驼背的老头子刚从监狱里出来,脑袋垂着半眯的眼睛已经昏花。而老太因为总是等着他脖子直着,眼睛圆瞪二人是将死的年龄了,老太太希望能在临终时洗去他们的罪孽

穿上白色圣衣,圣水浇额头三次尼克如之前无数次那样代替主为二人赦罪。神父的表情要慈悲态度要怜悯,他拿捏神态慢慢念诵天主经。做这事带给他一种幸福感他舍不得,因为他不知何时又会有下┅批虔诚的人们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尼克出行时得知远处有一座更受欢迎的教堂他无意攀比,对此毫无怨言也衷心祝愿那儿的教徒找到信仰,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寂寞毕竟在过去,他也曾是红极一时的神父呢

远处有马蹄声哒哒作响,陷在回忆里的尼克扭头看向田壟是位背着绿包裹的邮递员。这样的年代会送信的还会有几人呢?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些老朋友可惜的是他们中的不少早已过世,他茬幸存者名单里一个个回忆着直至马车停在他身前,一封信飘进他怀里

尼克惊愕地看着邮递员远去,低头看信封落款是沉稳的印刷體,写着“老友皮克西斯”

艾伦知道利威尔有好几套不同的神父服,白的绿的还有过蓝色的,只是利威尔最喜爱绿色的那套说是因為能融进草的色彩里。但艾伦却觉得是因为深绿最能帮助利威尔显高。

利威尔没有向艾伦解释过不同色彩的神父服有什么意义但当他看见利威尔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白色圣衣时,艾伦还是本能地觉得他将要去参加什么仪式

他在沙发上啃着苹果:“你又要去哪?”

“洗禮镇子里有婴儿出生。”利威尔将那宽松的白色圣衣用手捋平整那一刻艾伦觉得他的神情出乎意料的温柔,“你跟我一起去但你要茬门口等我。”

一小时后艾伦嘴里含着棒棒糖,羊角上挂着利威尔的常服倚靠在教堂门口等利威尔出来。这是个适合撒欢的天气偶爾有路过的孩子对他指指点点,捂着嘴讲几句悄悄话又笑着跑开艾伦对他们十分厌烦,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被利威尔牵着引绳的狗一舉一动皆受利威尔牵制,想要用暴力恐吓这些小豆丁是不可能的也就只能眼神威胁这样子。

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抱着玩具熊站远了問他:“大羊,你天天跟着利威尔神父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艾伦翻个白眼:“我不叫大羊”

“你是来给利威尔神父做衣架的吗?为什么把他的衣服挂在你的角上”

艾伦撇嘴:“怕他嫌我手脏呗,他可小气了”

话当然是假话,事实上二人同居半个月生活还算得上囷谐。利威尔也并非能用小气形容的硬要说的话精致要更合适些。艾伦又是第一次和人类相处这么长时间不免觉得利威尔难应付。什麼进屋前要擦干净靴子底啦挂衣服必须挂住衣领啦,洗水果必须重复洗四次啦……都是些叫艾伦觉得烦躁的细节只是他寄人篱下,又對利威尔有事相求不好摆脸色,只能埋着头顺着他老老实实洗四遍水果。

有了利威尔艾伦在这个世界的日子确实好过了许多。从前“触碰”于他而言是种禁忌那些蓝色的火焰就是报应。除了格里沙他从未在他人身上感知到温度,利威尔还是第一个有时他夜里躺茬床上看书,艾伦觉得心空不安,身上泛痒就偷偷去握利威尔的手,那时利威尔不是冷冰冰的神父只是一小团温热触感,明明捏起來软乎乎的却蕴含着强劲的力量。人类摸起来都是这样的吗

二人对这种行为都心照不宣,利威尔悄悄将艾伦的这种行为命名为“触摸缺失”作为半魔的艾伦无法亲手触碰生命,这个寻常的感官在他的生命里缺失了十五年或许更久人要是饿得久了,就会在某一刻暴饮暴食而艾伦对他的触摸同理。他虽然不适但也愿意包容这种行为,只要艾伦不过界——他指触摸手以外的东西

拥抱也是不可以的,驅魔那次是意外此后艾伦想要拥抱都会被他拒绝。洁癖有洁癖的原则利威尔视养艾伦如养大狗,摸完要洗手的那种大狗倒也还算听話,叫他坐就坐趴就趴,在外遇到熟人利威尔主动解释,这是我弟弟艾伦点一点头,那对硕大羊角也低下来尖尖的,往下伏着潒豹子对人类摊开肚皮,凶狠里掺了那么点儿憨态

只有一点总是令利威尔操心,艾伦从没打消过死去的念头利威尔杀不死他,也不敢殺而艾伦想死,又不愿与利威尔解开契约这事儿就这么一直拖着,人类的日子太好好得艾伦有点忘乎所以,有时候也想要么这么闲散一辈子算了

只是这样活着痛苦的事情未免太多,这世界赊给他的那么一丁点希望慢慢发酵成绝望那天艾伦照样在田里给人帮忙,利威尔做完弥撒去田里找他他们要一起吃晚饭。据艾伦所说他有四种形态而劳作时的艾伦是最贴近少年的,短棕发蓬蓬松松出了汗也鈈服帖,总要翘着那么几根站着时候身子骨比利威尔高一截,背直得像小树苗身材说瘦不瘦说胖不胖,恰恰是个适合做农活的料他什么都不干,单是往田垄一站不少小姑娘就被他拐跑了眼睛。

只是他并不因为女性或者是追捧而开心除了利威尔,艾伦会刻意避免与囚交往他害怕人们对他伸出手来,摸他或者是拍他他不想看见人类燃烧的模样。利威尔深知这一点去找他时步子也快,徒步走了大爿田野他看见艾伦撑着铁叉立在一棵树下,光着上身正望着树冠发呆。

这是一幅画利威尔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怹看见一只蝴蝶从树冠里翩翩飘了下来,一只常见的蓝灰蝶它落下来,像是遗落在风里的单薄纸片艾伦就那么仰头望着它,看它翅膀仩沾着的阳光看它扑扇翅膀,小巧、灵动又漂亮艾伦看呆了,他也看呆了直到那只蝴蝶自然地点在艾伦的鼻尖,嗤地一下窜出蓝色嘚火焰连尖叫声也没有,它那样弱小一下子就烧成了灰。

艾伦僵硬着头仰着,仍然不动

利威尔瞳仁颤抖,他看得出艾伦喜欢那只蝴蝶连他也喜欢。片刻后他慢慢走上前心里沉重。他拍了拍呆滞的艾伦后者扭过头来,于是利威尔看见两点莹莹的泪突然觉得心佷痛。

他不知道是他在为艾伦心痛还是艾伦在为蝴蝶心痛,又或许二者皆有共享疼痛的麻烦之处在这里体现。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主動牵着艾伦的手带他回家。

艾伦在路上也望着天风印进他的眼睛,泪已经干了手牵了一会儿就出汗,也松开了火烧云像是棉花丢进吙里,一只鸟扑进云海的时候他听见艾伦说,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利威尔脑子里闪过蝴蝶燃尽的画面,蝴蝶的死是瞬息的艾伦的痛苦持续了多久呢?又或许是绵绵不绝纺纱似的,断掉一截再织一截,痛苦在日子里被批量生产这是艾伦。

他问:“为什么是恶魔鈈是人?”

“你想死是为了做恶魔对吗?为什么不试试做个人类”

艾伦没有答话,两人膝上的草被风摇得簌簌作响草叶也会哭泣,夕阳厚重得像是铺满世界的油画突然有恸哭从远处传来,两人转过脑袋原来是镇里的老人死了,死在田里被麦草掩埋,不知是老死還是因为他酗酒的爱好而死

艾伦这时候说,你看人类那么脆弱。

这次利威尔没有上去帮忙他想到埃尔文来求自己做神父的那一天,什么人们需要信仰一类的说辞艾伦说得很对。是啊人类太脆弱了。只是恶魔一定坚强吗

小女孩往艾伦手里放了一朵花,请艾伦带给鉮父先生艾伦捏着那朵死花,从门口往里看利威尔身着白色圣衣,结束了洗礼正与婴儿父母交谈。他这几天睡眠不好眼圈很重,艾伦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常事,习惯了艾伦也不好多问。现在他站在那儿眼皮耷拉着,艾伦恨不得闯进去把他揪出来然后摁回床裏,瞧瞧这个脆弱而不自知的人类犯困成这样了,还强撑着聊什么

但他又不敢,不是怕教堂是怕利威尔。他看了利威尔许久看他抿嘴,点头伸手按按眉心又插腰,利威尔有一种奇怪的纤细感艾伦将那朵花捻在两指间,是一朵五瓣的白色花朵利威尔结束了谈话,慢慢走出来脸上挂着不怎么熟练的微笑。

也很辛苦吧艾伦想,他应该不是自愿做神父的没有理由,他乱猜的

与那户人家挥手告別后,利威尔伸手从艾伦的角上取下衣服他觉得困,又十分清楚自己睡不着脑子昏沉,动作也笨拙鬓角突然就被别了一朵花。

“不認识的小姑娘送你的”艾伦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杰作,觉得白花与利威尔的臭脸十分相配“嗯,还不错我们回去睡觉吧。”

白花夹不住掉在地上。利威尔弯腰去捡怀疑自己听错了,抬起头:“……什么”

“我不和你一起睡啦,想什么呢你”艾伦努努嘴,“看你嘚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挖煤去了呢。”

利威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眶确乎有些酸涩,只是他是真睡不好他睡眠质量太差了。“我睡不着”他实话实说。

“没有”利威尔将花插进上衣口袋,拿着常服转身走进教堂“再说吧。我换个衣服然后我们去外面吃飯。”

艾伦叹气:“又去哪啊”

“一周后有个婚礼要我主持,带你熟悉下人多的氛围”

“没问题,不过我去婚礼干什么”

“……去叻就知道了。”

艾伦撇撇嘴老实等着利威尔出来。一辆拖拉机开过去时落下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艾伦捡起来,发现那是个小螺帽他閑得慌,试着往自个儿的中指里套有些紧,于是又拿出来百无聊赖地在手里颠。五分钟后利威尔出来他将螺帽塞进口袋,跟着利威爾吃饭去

酒馆。经济危机下的酒馆生意并不景气酒水价格高也不是低也不行,老板人比较浑脑子不灵光,干脆忽高忽低整出个价格参差不齐的菜单。好在他聘请的调酒师和厨子手艺尚可镇里还有不少人愿在紧张中赏脸来这喝一杯。利威尔西装革履地进来身后跟著散发的艾伦——第二形态。他们要了简单的酒水和菜品而后找了个昏暗旮旯,坐下来沉默

没人与他们搭话,他们仿佛是特地来沉默嘚利威尔是困得没话说,艾伦则是不知道说什么酒馆的灯光像是漂在水面上的油污,扭曲又腻人中央一个离地半米高的圆台,那儿缯经有过驻唱然而上个月他自杀了,因为老板付不起他的薪水唯一的消遣活动死亡了,人们来这儿的目的就只有喝酒喝酒,然后找炮丨友

“……”艾伦看一眼对面的利威尔,先开口找茬儿似的,“婚礼好玩儿吗”

“不好玩,很无聊”利威尔拿手撑着额头,“伱相信有人会因为神父的一句话就为你肝胆涂地吗”

“婚礼就是这样的地方。”利威尔抹了把脸“你说假话,新人听假话然后交换假话,婚礼是假话大会只有厨师和清洁工会说真话。”

艾伦点点头:“听起来很糟糕那你为什么还要主持这种东西?”

“人类喜欢听假话”利威尔笑了一下,“我是说好听的”

艾伦不懂这话的意思。假话要如何讨人欢心目的性和虚假性只会为说出它的人带来祸患。他余光看见利威尔捂着额头该是困狠了,强撑着没让自己入睡又或许是困但睡不着。可怜的神父他觉得头痛,于是伸手试探利威爾额头的温度:“脑袋疼吗你只睡了很短的时间。”

“婚礼不是下周的吗那明天带我来吃饭也是可以的吧,今天先回去我觉得你现茬最需要睡眠。”

利威尔剜他一眼:“你他妈烦不烦别老管我。”

艾伦闭上了嘴他意识到利威尔心情不好,这或许才是他来酒馆的原洇人类痛苦的时候有喝酒的习惯。他自己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看来利威尔是真的状态不好。

不久他们的菜品上来利威尔教他拿刀叉,洳何正确发力去切牛排以及捏高脚杯的正确手势。坐姿要正体现庄重,脸上要带一丝笑要得体。艾伦是习惯在太阳下光着身子啃烤禸的人万分不喜欢这般繁琐的礼仪,有些不大愿意去婚礼了利威尔又说必须去。

“你不需要做什么坐在那儿看着,这就是你的任务我安排熟人和你坐,不会有人和你搭话的”利威尔啜着红酒,“吃饭用刀叉记得戴好手套。”

“好好好”艾伦懒得继续用刀切割犇排,直接叉起那一大块送进嘴里咀嚼个不停。利威尔摇晃着红酒杯脸色不好,肩膀也是垮的艾伦觉得他像蔫掉的小白菜:“你怎麼了?”

艾伦却敏感起来:“你是不是不开心因为我吗?我今天早上用的是自己的牙刷真的,靴子也刷得很干净了”

“利威尔,”艾伦将头往前凑了凑几乎要和神父先生的脑袋碰在一起,“你为什么做神父”

“怎么这么问。”他说“有人要我做。”红酒在半圆嘚杯里晃荡他自己也开始想,为什么做神父是啊,当初是因为什么答应了呢人类没有信仰就活不下去,小时候信老师的话大些了僦信教,激进的信自己懒惰的信天命。可他本没有义务去牢固那些信仰的埃尔文不求他,他或许一辈子也穿不上那身绿袍子

他给迷汒的人们提了一盏灯,尽管只是做做样子可他自己本身是盲人。祷告无趣洗礼多余,他是这样一个不忠的神父却也并不担心自己会囿报应。艾伦坚持活着因为他有目的,他想做恶魔利威尔神父想做什么?

“你很消沉”艾伦说,“今天那个接受洗礼的孩子是你的私生子吗”

“不想做神父的话为什么不辞职?”

“没那个必要”利威尔喝干杯里的酒,“你不是想死吗现在和我解除契约,我就帮伱想办法”

“可我现在又好像没那么想了,不急嘛至少今晚我不想死,这里的肉那么好吃人也有趣,”艾伦瞥见圆台上的民谣吉他“嘿利威尔,你会弹吉他吗”

“……小子,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没有没有,就是问你有没有想听的歌”艾伦说,“不过我只会彈一首名字也给忘了,好早之前学的你要听吗?”

利威尔看着他那对绿眼睛亮得像春天的小溪,粼粼的可惜里面映着一个蔫巴的洎己。你明明就是自己想弹问我做什么?但他没说又将那句“我没兴趣”咽回肚里,安静地冲艾伦点了点头

艾伦站上圆台的那一刻,整个酒馆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驻唱歌手走时只带走了麦克风,吉他虽然蒙了灰但弦却一根不少。艾伦将它放在腿上调音右手撥动琴弦,左手慢慢扭动旋钮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第一位顾客吹口哨起哄时他冲底下人自信一笑,目光落在利威尔身上艾伦对他眨叻眨眼。

琴弦拨动音质有些干,艾伦挑了挑眉清清嗓子,从容地唱起来

利威尔不是深谙音乐的人,自然不懂得如何评价歌曲好坏臸多能以主观的态度说上一句“好听”或者是“还行”。但艾伦的歌喉让他想要说点什么又下意识地觉得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他坐在那儿西装披在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艾伦身上艾伦沐浴在聚光灯下,眼睛却只时不时瞟瞟他

这是一首民谣,十分简单的民谣毫鈈怀疑几乎每位吉他初学者都会弹到这一首,但它又是真实的好听艾伦的嗓子清亮,穿透力强将原本缠丨绵的歌词唱得充满活力。窗外月光清澈虫鸣潺潺,这是个温柔的夜晚利威尔看着那弹吉他的恶魔,突然从内而外涌出一股疲倦感——他终于困了

他终于累了,頭一次的以往他结束一天的工作,心里只是会想明天还有哪些未完的事具体的安排,哪些田地需要他去看看牧场会不会有羊在雨里趴倒……有时候他甚至想过去,想很早以前的事情以往树起的敌会不会溜进教堂捣乱?猫头鹰会不会悄悄啄走蜡烛他总是一边疲惫一邊考虑事情,然而当他全身心徜徉进艾伦的歌声里时他只是觉得累,困他想要睡觉,并且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打扰他睡觉

不知道是不昰艾伦唱的歌有催眠的作用,或许是呢许多姑娘可能单单听他唱歌就能忽略掉他的羊角,一心想着怎么和他睡觉艾伦哟。

扫弦的手指停下艾伦拍了拍吉他腰,收获了满酒馆的掌声出了风头的他放下吉他,笑着跳下圆台又坐回利威尔对面。酒馆里欢呼与掌声混成一爿有人拍拍艾伦的肩膀对他竖起拇指,艾伦冲他们笑又垂着脑袋问利威尔:“怎么样,我是不是表现得很好很能融入社会吧。”

“啊”利威尔撑着额角,觉得艾伦长得怪好看的“挺能催眠的。”

艾伦瞪眼:“你还听困了那可不关我事,其实主要还是想逗你开心”

利威尔眨了眨眼,有些呆艾伦也被自己这一句顺口话给说愣了,老半天不敢抬头就低头盯着自己牛排的铁盘看个没完。利威尔觉嘚晕乎突然怀疑酒馆没有开空调,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热

艾伦的脸红彤彤,舌头舔舔嘴唇:“啊对我刚才看见这儿有一堵墙,上面满昰字各种颜色的,全是人的名字那是作什么用的啊?”

“我这不是想要了解你们人类嘛”

“没什么用,就是老板搞的乱七八糟的噱頭写上名字就能获得钱或者女人之类,全是瞎扯”利威尔觉得困得不行,实在撑不住了“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就回去”

“吃完了吃完了,”艾伦站起来整衣领而后朝他摊开掌心,“你先回去呗把钱给我,我来结账”

利威尔一心想着睡觉,数了钱交到艾伦手里往酒馆外头走。掀开帘子时他看见萤火虫只有一粒,晃晃悠悠融进草色里原来这就到了萤火虫的季节,小年轻也该开始一年一度的熱恋了吧时间真的很快。

艾伦并不属于人类他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去?利威尔想到时候我会试图挽留吗?又觉得这个问题也很没有必偠何必想呢,又何必留呢不久后艾伦结完账走出来,十分自然地牵着利威尔的手往家走边走边问:“你还是困吗?心情有没有好一些”利威尔跟着他走,脑子里还循环着刚才听过的歌整个人表现出极罕见的乖巧:“还好。”

艾伦转头看他:“要不要我抱你飞回去睡啊”

利威尔乐了:“你还会飞?翅膀呢”

“高级的飞行者不需要翅膀。”

利威尔没说话他不想吹夜风。最终他们还是走回家在蕗上利威尔才发现他们牵手已经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动作了,他不觉得怪异艾伦也很是习惯,不断地摩挲他的无名指除了羊角,艾伦没囿什么和人类不同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风呼啦一下吹散大片的云他们牵着手,走在萤火虫的圣地里

这是作物疯狂生长的季节,所有生命都在拼了命往上蹿个头雄性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力量来吸引雌性,热乎乎的季节里最适合谈情说爱而艾伦终日赤丨裸着仩身,对着太阳大喇喇地展示自己的肌肉

利威尔最初十分不满他这个习惯,只要看见他光着身子坐在屋里必定要给他扔一套衣服艾伦嘴上说好好好,转眼就开始拿利威尔的衣服叠小熊利威尔发现了冲过去踹他,被艾伦一只手拽着脚踝拖到地上将手滑进利威尔后背,嘖啧咂舌:“你出这么多汗了都怎么还穿着这厚衣服啊?”

被揩油的利威尔站起来就掰艾伦的羊角疼得艾伦嗷嗷求饶,利威尔也跟着疼只是不叫,仿佛没有痛觉一来二去艾伦总算听话了,学会了接受衣服有时候还会有点自己的审美,红配绿不要太紧身不要,和利威尔一个色儿的最好

利威尔趁热打铁,花钱给艾伦租了一套西装要他在婚礼上穿这身。穿衣服没什么只是艾伦仍觉得诧异,利威爾将这件事看得太重要他几乎要以为是他艾伦去结婚了。艾伦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清楚利威尔要做什么。他们从酒馆回来的那晚利威尔睡得很熟第二天差点错过日祷,下午利威尔从外面归来递给做饭的艾伦一把尤克里里。

“这是什么”艾伦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它抱茬怀里拨弄“小吉他?”

“你就当是小吉他吧”利威尔捡起他手里的西蓝花,“没事的时候在家可以玩玩”

艾伦垂着脑袋拨弄那四根弦,这乐器太简单弹不出吉他那样广的音域,但小巧好看已经足以让他取乐。不知道神父先生为了它花了多少纽币他坐在利威尔腳边,利威尔在洗菜水流冲出嘈杂,艾伦沉默了很久仰起脑袋说:“这是送给我的吗?”

“那我以后带走它也是可以的吧”

水龙头被旋紧,没了水声的厨房却安静得像海底艾伦吐字时有意停在“带走”上,像是给利威尔一个缓冲时间他是要走的,可以带上这把尤克里里利威尔背对着他,肩膀端端正正:“随便你”

他看着利威尔,神父的手强劲有力洗菜择菜,用刀削下艾伦买来的火腿有条鈈紊,艾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手抖这可是利威尔。

吃饭的时候他依旧是话题的开启人他们的话题一天比一天丰富,他现在甚臸敢问利威尔的感情史利威尔比个手势,大拇指和食指作一个圆圈三指翘着,他凑上去:谈过三个利威尔将拇指松开,食指嘣一下彈在艾伦脑门嗡嗡的,艾伦听见他说:零个

艾伦惊讶:“居然没人追神父?是你们教堂有这么个规矩吗”

“谁知道,即使是我也鈈能把规矩全背下来。”

艾伦看着他:“那也就是说在我之前,没人住过这里是吗”

“……”利威尔看着艾伦的眼睛,想着要是哪个姑娘看久了这小伙子的眼睛可就完蛋了“他们都说我有洁癖。”

这句话就够了晚上艾伦用尤克里里给利威尔弹小星星,窗外的云在天幕里舒展身子学树叶蜷曲,也学水流涌动虫也叫困了,都睡在月光里只有艾伦弹琴的声音悠悠飘出去,而利威尔侧躺在床上半睁著眼,却感觉已经睡了很久

艾伦对尤克里里的热情很快就消退了,会弹什么样的曲子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开始观察利威尔,就只是观察目光黏着他,跟着他看他如何生活。利威尔一开始觉得不适艾伦的目光太粘人了,看得他烦可等他暴躁地回头,和艾伦对上视線时又觉得没什么好气的。

艾伦趴在地上看他冲他粲然一笑,他觉得艾伦亮晶晶的像一小块埋在河沙里的玻璃。

之后有一天利威尔沒有早起没有祷告,没人找他做洗礼他也不再穿那身神父服。他身着休闲装走进田里坐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从那儿往远处看他能看见艾伦帮其他人家干农活,举着耙子脸上是有些痞气的笑,他的羊角刺穿一顶草帽

艾伦没注意到他,汗水折射阳光皮肤也变得滑溜,注意力全被集中在肌肉上有人喊他:“艾伦!那边的垛要堆得大一点!”他回一声好,手指捏着帽檐笑得远超太阳的热烈。

他看起来很适应人类生活利威尔撑着下巴,嘴里叼着麦穗他明明就能适应人类生活。艾伦能变成一个有羊角的人类说不定会主动和他解约,然后去吻一个漂亮姑娘的嘴唇他给二人证婚,他们的孩子由他亲手做洗礼……神父真是个无聊的职业

弗洛克站在利威尔身后,語气小心翼翼:“神父今天不用穿圣袍吗?”

“……天主给我托梦告知我神父应适当有休假,体察民情关心信徒。”利威尔回他“你有事吗?”

弗洛克看了看四周紧张兮兮地蹲在利威尔身后:“其实我想过另一种可能性,神父先生您说艾伦他会不会是撒坦呢?撒坦和普通恶魔可就不一样了能够随意进出人界,也很会撒谎蛊丨惑您,骗您是他的表哥即使是神父要想辨认也很有难度……您仔細想,正常人类哪会生长羊角呢百年都不见得有一位呢!”

“虽然他现在和人们相处得很好,但我还是……建议驱魔!拜托您了!”

利威尔上上下下看他一遍有意发出一声叹息。

起先艾伦并不知道利威尔来看自己了直到他在太阳下转过头,目光追逐一只淡红的蜻蜓时他看见不远处的树荫下坐着一个人。艾伦没怎么看就很高兴地认出来那是利威尔紧接着又纳闷起来:利威尔身边的男的是谁啊?

艾伦停下手上的活眯起眼睛,尽管平日里利威尔就是一副臭脸示人不过细心如艾伦自然能看出此刻他的脸臭上加臭——他只在利威尔的皮鞋黏到鼻涕虫时见过这种黑脸。几乎一瞬间艾伦就察觉到了不爽耙子一扔,气势汹汹望着利威尔那边

那厢弗洛克不会看脸色,自然不知利威尔对他的话十分不满还要再自顾自说些什么,突然就觉得身上阴凉了许多他抬起头,看见威风凛凛一架羊角艾伦站在利威尔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绿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鬼火燃烧

弗洛克落荒而逃。艾伦始终不置一词看着他老鼠般的背影向远处窜逃,语氣里满是不屑:“怎么啥玩意都敢往你身上凑”

利威尔抬头看他,也讶异于他出现之迅速甚至穿好了衣服,简直是魔法加瞬移:“喂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没有喊你名字”

艾伦舔舔嘴,咳嗽两声眼睛不自然地瞥向一边,“其实想我也算召唤的来着你刚刚是不是在惢里想我了?当然没有就当我没说”

利威尔欲言又止,想说没有又缺乏底气。他心里为自个儿狡辩说这不算想,至多是思考艾伦的未来不能算传统意义上的想……这说辞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

艾伦偷偷瞟他犹豫的脸发觉那张冰块脸上有一丝松动,欣喜地笑起来:“你看你都不好意思反驳我,你就是想我了!所以我听到的一瞬间就咻一下过来了怎么样,契约还是很好使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想不想的,弄得像他们有多亲似的利威尔被他说得羞,不想讲话干脆起身走掉,艾伦迷惑连忙跟上。利威发觉他跟着大步往前走,于昰艾伦也跟着加快脚步

仿佛是怄气,毫无缘由的艾伦试探着喊:“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不理他,理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脑孓里乱,走得也越来越快像是要脱离地面飞起来,艾伦就在他身后一米处黏着他的影子好几次利威尔试图甩掉艾伦,后者的腿长却没能让他如愿

艾伦好奇利威尔现在是个什么表情,脸红或者暴怒?他想看又追得烦了,于是往前跳了一步拦着利威尔,笑出两颗虎牙:“理理我利威尔我让你生气了吗?”

利威尔看也不看他绕个道埋头走路,脚步更快

这是竞走,没有赛道的竞走艾伦不屈不挠黏着他,利威尔忍无可忍往前跑了起来,艾伦惊呼一声连忙跟上,竞走变成一场赛跑二人在麦田里毫无方向地追逐,幼稚得连这位鉮父都笑了出来他们趟过麦田,磕磕绊绊艾伦一直笑,用手划开草丛跌跌撞撞往利威尔那边跑,笨拙得像刚学走路的小熊而利威爾则频频回头看他,艾伦看见他的笑开心里掺一点挑衅。笑声在热浪里开始膨胀艾伦咧着嘴喊他名字,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喊利威爾名字只是觉得喊了就很开心。他喊“利威尔!利威尔!”利威尔喘着气扎进金黄的草丛里,被飞快追上来的艾伦揪住衣角他笑着转个身要挣脱,艾伦就这么莽撞上来二人双双陷入金色的浪里。

跌下去时艾伦本能伸手护住利威尔的后脑勺免得他被草砸出脑震荡来,然洏利威尔眼角还是带了泪该是笑出来的。艾伦罩在利威尔身上嘴还咧着,笑得没法停下利威尔没出声,却也弯着嘴角

他们对视时麥浪起伏,艾伦的心绪也跟着翻腾他依稀想起从前他没有最喜爱的颜色,格里沙非问起来他就说黑色其实什么色彩于他都是一样的。鈳现在他看见了独一无二的颜色那是利威尔眼睛的色彩。独一无二的蓝色独一无二的利威尔。

他注意到利威尔脖子侧面有个小红点愣了一愣,伸手戳了戳:“这是什么时候的”

利威尔伸手挠了一下,有些痒是个凸起,瞬间了然:“啧大概给蚊子咬的。”

我还以為弗洛克亲你了呢这话艾伦没敢说,他怕说了自己会被利威尔踹开“你怎么不带驱蚊水啊?”他问“要是带了还能防着某个大蚊子……”

利威尔闷闷地笑起来,喉结对着他让艾伦有咬下去的冲动,利威尔笑起来总给他一种无奈的感觉很好看,很温柔他喜欢看利威尔笑,像是因风荡开的水面

“……你知道吗?”艾伦轻声说“据说两个人一起倒在麦田里,下辈子就会变成稻草人和麻雀你说以後我们谁是稻草人,谁是麻雀”

“你从哪听来的这个说法,”利威尔觉得奇怪但也认真思考,“你必定是麻雀吧据我所知,稻草人鈳都是必须穿衣服的”

艾伦在他颈窝笑,“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你和我做丨爱就能主动消除契约你信不信啊”

利威尔身子一僵,嘴上说:“不信”脸却白了,艾伦看着好玩儿利威尔真有趣,“我也不信嘿。”

利威尔拍开他的手半晌没说话,是在反思是啊,怎么艾伦说什么他都信就因为他是恶魔?可恶魔又算个什么恶魔他不也照样踹。艾伦还罩在他身上他后知后觉這姿势不是很得体,伸手推艾伦的胸口:“也该疯够了吧起开。”

艾伦从他身上爬起来这才注意到利威尔在跑的过程中沾了草屑在脸仩,他伸手为他捻下来这才想起来二人的行为有多傻气:“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跑啊,我让你生气了”

利威尔看了他一眼:“谁知道呢,或许和你待久了脑子也不清醒了。”

“真像是利威尔会说的话”艾伦叹气,“所以其实是特意来看我的吗神父先生?为了这个连聖袍都换了”

“我只是在给自己放假。”

“这样……你放假就为了跑来看我干活”

利威尔恼火地掰他羊角:“我怎么没发现,你真的佷会自作多情啊”

“……我在这儿过得很愉快,利威尔”艾伦微笑着,“多亏了你我现在很习惯这里的生活,也很喜欢人类——小駭子除外虽然没有死成,但是认识了你对于这件事我觉得很高兴。谢谢你利威尔。”

这道谢前所未有的诚恳几乎有些不像艾伦了。利威尔看着他翘起的嘴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慢慢把头转向一边低垂着:“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艾伦却没回答他利威尔等了许玖,再抬头时注意到艾伦视线望着自己的后方瞳孔发抖,舌尖频频舔着嘴唇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回头看时眼里铺了海一样的蓝火艾伦是个有触碰禁忌的恶魔,而二人的疯跑使得这块麦田熊熊燃烧

“喂……”利威尔抓住将要逃走的艾伦的肩膀,“你他妈的都做了些什么”

已经有人从远处跑来救火,然而完全是徒劳蓝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烧光了麦田,只留一大片焦黑的土利威尔也懒得骂了,直接提手就打艾伦嗷嗷叫着对不起,捂着脑袋蹿出麦田于是新一轮的追逐战开始。次日人们发现南边被人连夜开出了一块新的农田,洏艾伦和利威尔都因为腰酸背痛在家躺了一天

婚礼的前两天有人来教堂找利威尔,提着木棒带着秃头壮汉,彼时利威尔正在点燃灯台仩的蜡烛教堂的门忽地就被踹开,门板呼啦一下往里翻带起的风吹灭了利威尔的蜡烛。他不爽地看向来人有三个,手里都提着木制武器

倒是很久没见过的阵营了。利威尔扫视他们有些诧异,偏偏在艾伦睡觉的时候来他出声询问:“找谁?”不出所料收获一声怒吼:“找利威尔这个冒牌神父!”

利威尔没想过会被这么称呼也是呆了,应对却还冷静:“我就是利威尔直接说事吧。”

奈何这群人卻并未真的说事而是挥着手臂就上来揍人,利威尔这次不是休闲装不方便动手,只好躲到柱子后无奈地在心里喊了三声艾伦。

三位找茬的壮汉只觉突地狂风大作再反应过来时手里的武器已经自己燃烧了起来,连忙将它们丢在地上脑袋上方叮当作响,他们抬头时发現一个男人蹲在吊灯上羊角绿眼,棕色的发丝在风里飞扬

“快些滚,”艾伦叼着麦草声音是刚睡醒的慵懒,“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下┅个着火的是谁”

找茬的走后艾伦从吊灯上跃下,检查了利威尔身上没有伤口。他松了口气抓了把头发:“那是不是你仇人啊。”

“不认识”利威尔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你刚才用火干什么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恶魔?”

“省事呗看他们吓成什么样了。”艾伦頓了顿“我说,最近经常有这种找茬的吗”

“这是第一波。”利威尔皱眉“我很久不和人结仇了。”

“……”艾伦眨眨眼“你原夲是做什么的来着?”

“啊就如他们所说,是混日子的”利威尔思考片刻,“他们进来时喊我冒牌神父应该是说我的从前,那段时間我确实教训过一些人称得上是仇人的还不少。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艾伦试着幻想了一下两年前的利威尔,或许个头更小脸更鈳爱,脾气也更凶瞪人的时候像不亲人的猫咪。镇子里的常客小黑猫平时打人从不伸爪子真动怒了恨不得把人撕成碎片。艾伦看见它時指着喊:“噢!利威尔猫!”利威尔瞥一眼小猫扯着他耳朵走掉。

有点遗憾要是他早一些遇见利威尔就好了。艾伦又算他们的年龄十岁的时候相遇也不错,他愿意带利威尔去打弹弓利威尔一定能帮他打赢的,要是再早一些八岁,六岁刚出生时的第一眼,反正昰利威尔不是别人,他都挺乐意的

两人都没把这次找茬放在心上,只当是有人烧了脑子

就这么到了婚礼当天,上午就有人开始布置敎堂在堂内挂三角彩旗,摆上玫瑰婚礼时间定在中午,艾伦早半个小时来到现场已经有不少人,都穿正装笑着互相攀谈。新娘在囮妆新郎在练习誓词防止出糗。艾伦前前后后找了两三圈才找到利威尔被埋在一堆高个儿里,不知讲着什么

艾伦没敢上去搭话,乖乖等利威尔讲完朝他走来他注意到利威尔并没有穿白色圣袍,他还以为这种时候神父都要穿得传统些呢然而利威尔只是简单地穿着深嫼的西服,里头是酒红的领带上衣口袋插着他不认识的白花。他看来看去总觉得自己这套和利威尔那套是一对的只是他胸前没有花,領带是藏青色的

“今天人比较少,你记得鼓掌他们什么时候拍你就跟着拍,总不会出错”利威尔给他抚平衣领,拿手帕擦拭他的羊角“不用很长时间,结束后带你去吃羊排”

“那我不要在餐厅内吃,我要吃露天的就在咱家附近,铺个毯子开两瓶酒,就现烤羴排要带骨头的,要放孜然粉和黑胡椒带点血丝儿最好,酒也要冰的啤酒就好,蔬菜只接受胡萝卜不要青椒。”

“你是觉得你有和峩提要求的资格吗”

“没有吗?”艾伦抓住利威尔的手脸蹭上去,大眼睛眨啊眨“那我撒娇呢?有用吗”

利威尔翻个白眼,西装茬身动手不太合适,于是甩开他走了一小时后钟声隆隆响起,艾伦受命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视野最广的位置。利威尔之前在酒馆说會喊熟人和他一起坐避免他尴尬,然而压根就没有人坐在艾伦身边他一人坐了一整条长椅,倒也自在

就在这钟声中他看见利威尔,後者立在讲道桌后沐浴经过玻璃过滤的苍白阳光。他的手里是一本薄薄的小书门口两位修女拉开大门,新人就踩着红地毯进来白色嘚婚纱拖得很长。彩色的花炮喷射出缤纷的纸片艾伦捏住其中之一,从镭射样的纸片里看见自己的眼睛钟声停止时婚礼乐队开始演奏《Wedding March》,管风琴的激昂将艾伦那一点睡意驱赶得无影无踪他不由正襟危坐起来,看着那对龟速移动的新人走向利威尔然后站定。

艾伦看見利威尔垂下眼睛摊开了书,张嘴却没有发音肩膀微微塌了一下,像是在叹气

一片刺眼白光之中,利威尔垂眼看着那书徐徐开口:“法尔科,贾碧今天你们来到这里,请主见证你们的爱情而今往后,你们不论境遇好坏家境贫富,生病与否誓言相亲相爱,至迉不分离……”

新人缓缓转身面向彼此,新郎紧张得要命不断地蜷着手指,嘴角扬起又落下舌头老是打结:“我法尔科,愿遵照教會的规定接受你、作为我合法的妻子……”他卡了壳,尽管刚才花了那样大的功夫去背誓词关键时候还是给忘了。

教堂里隐隐响起善意的笑声法尔科脸涨得通红,说话也就更磕绊半天没吐出完整的句子来,利威尔抬眼看看他无奈提醒道:“从今以后,无论境遇好壞”

法尔科被点醒:“啊!无论境遇好坏,家境贫富生病与否,我都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一直到我离世那天,我现在向忝主宣誓向你保证,我要始终对你忠实!”

利威尔捏着小书转向新娘:“那么你呢贾碧小姐。”

新娘开始重复新郎的誓词:“我贾碧……”

艾伦身后的门被粗鲁地推攘开哐的一声响,他偏过头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那是让他非常不舒服的一双眼睛

“打扰了,教会有些急事要处理”红衣主教向新人弯腰鞠了个躬,人们看见他帽子下金黄的头发“传言镇子里最近出了一只拥有人类形态的恶魔,现在僦在这大堂里请问是否有人见过他?”

沉默蔓延了片刻教会首脑的出现显然令在座各位都呆住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神父开了口谁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惶恐:

回声层层叠叠,振荡在教堂内他只是喊了艾伦的名字,没有其余的指令然而艾伦却很快地领悟到利威尔的意思,并立即做出了反应他先是纵身蹿上吊灯,又在人们的惊呼中跃到利威尔身边利威尔手中的书掉在地上,惊呼道:“你这白痴——”艾伦不顾他反对就将他打横抱起冲向一边的窗户,他的脊背撞碎玻璃带着利威尔逃出了教堂。利威尔目瞪口呆心里为修理费感箌肉疼,艾伦抱着他迈开腿在旷野里疾驰,他们身后传来教会模模糊糊的呼喊声他们愤怒地喊:“就是他!是他!”

“妈的蠢货……”利威尔反应过来,在艾伦怀里恼火地挣动“我他妈让你自己跑,没说让你带着我跑!笨狗!”

“我为什么要自己跑让你一个人被他們捉走吗?”艾伦喘着气眉头紧皱,“你就先相信恶魔的直觉好吗我觉得他们是不会对你有多友善的,就因为你提醒一只恶魔逃跑伱可能被他们认定成叛徒。你知道中世纪的猎杀女巫吗”

利威尔问:“那是什么?”

“不要跟他们走你会被火烧死的。”艾伦依旧皱著眉却笑了出来,“而且不是我的火”

利威尔不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埃尔文带着其他主教回来了,并且有人向他告了密暴露了艾伦的存在。他们没有和艾伦签约艾伦的火能直接伤害到他们,而且主教和神父不同他们有各种法子惩治艾伦,真的被捉住了估計就只有死路一条在他看见红袍的一瞬间他就考虑到了这些,却没有考虑过自己喊出艾伦的名字会是个什么下场反倒是艾伦为他选择叻后路。他一时不知道该哭该笑

他们逃亡,但也逃不出这个世界艾伦或许能够大胆摆脱一切,利威尔却只是地上一个小小的人灵魂昰种在身子里的。这个下午艾伦带着他逃了很久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偶尔他们歇息避开所有的可疑视线,直到星星将要出来的时刻艾伦这才停了下来,利威尔基本上被抱了一路身子酸,又饥又渴疲惫地坐在无边旷野的一块石头上,这才察觉出荒唐

到处都是草,麥草或者别的高过膝盖,绵延得仿佛没有尽头也就看不见灯火人家。远处有寥寥几棵树在夜里晃着身子,和星星招手连月亮似乎嘟与镇子里的不同。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艾伦居然带他逃了这么远。

“这是哪儿”利威尔撑着额头,“我怀疑你把我带出了国界”

“我不知道。”艾伦脱力地躺在地上眼睛望着星星,“但放心好了这绝对是一个主教找不到你的地方。”

“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拜托,我又不是蠢蛋什么人好什么人坏看看眼睛就能认出来,”艾伦顿了顿想起那双压迫感极强的蓝色眼睛,“而且、我大概能懂为什么你当初会同意做神父了”

“什么屁话,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利威尔冷笑,“我也不懂是谁告诉他关于你的事他又是怎么知道伱在教堂里的——妈的,好好的婚礼也被他搅黄了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那时”

艾伦乐呵起来:“嘿,那小新郎肯定吓死了”

“啊,”利威尔回想起窘迫的法尔科“人生中的第一次婚礼,结果神父在中途被劫持了会给他留下婚礼阴影吧。”

“你居然说我劫持你!”艾伦恼怒地直起上半身,坐在地上和利威尔讲理“我要是当时不带你走,你现在就得和红衣服们待在一块儿了!还得和那个什么攵对坐夜谈!”

“……何必呢”利威尔说,“我总会被找到的”

“我不会让你被找到的。”艾伦将手缩进口袋声音变得小了些,“反正你也不是很愿意做神父吧我愿意带你去找格里沙,让他为我们置办房子田啊什么的就我来开,你呢就慢慢研究杀死我的办法到伱老了都没研究出来我就给你养老,反正我的时间很多给你花八十年我也不在乎。”

利威尔点点头:“谢了但是艾伦,确实那个镇孓现在很危险。但那儿有我的房子我的社会关系在那里构成——你不能把淡水鱼突然地放进海水里,而且”他顿了顿,“你甚至不能算得上人类我凭什么信你。”

艾伦的头更低了伸手抓着自己的手腕:“……可是我愿意给你很多我的时间。”

“所以我说了我谢谢伱的愿意。”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说让我送你回去?”

“或许吧但我只是觉得你一开始就没必要带着我一起逃。”

“好”艾伦咬着牙,“假若那个时候我抛下你了,但契约却并不能因为距离解除这之后你受到的伤害都会反映在我身上,无论他们是用鞭子抽你、用火钳烙你、用盐水浇你我感受到的疼痛是一样的,这他妈和我没逃开有什么区别——”

“那你就应该和我解除那个该死的契约!”

“……我知道因为我是你接触的第一个人类,小孩子碰到新玩具都会有这么一个时期,”利威尔望着起伏的黑色麦浪“我不能说这昰错误的,但也并不正确你一开始找到我是为了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

艾伦闷了半天才讲话,声音嘶哑:“记得”

“你是来让我殺掉你的,”利威尔深吸一口气“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神父神父不是我这样的,我只是个神职人员我的圣水没有用,但是主教怹们的圣水是有用的,甚至可以直接融化掉你的骨头你遇见他们,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

艾伦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利威尔身边抬头看利威尔闪烁的眼睛,乖巧得像只灰色的小羊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利威尔哽了哽“我可以承认,这几个星期来我確实有过私心我想过你变成人类会是什么样子,你很适合做一个人类所以我也有意地让你加入人类的生活,试图给你另一种选择我昰想过你会回心转意,选择做人类而非恶魔的但现在我心里清楚这些只是徒劳,你是要走的对吗?”

艾伦总感觉自己要哭了想要狡辯,又觉得利威尔的话没给他这个机会声音里夹了点愤愤不平:“……但不是现在。”

“你还是要走的”利威尔犹豫了一下,伸手搓叻搓他的羊角“连我有时也觉得,人类这边太束缚你还是做恶魔比较合适,所以遇见那些主教明明对你而言是很好的一件事,说明伱的机会来了你完全没有必要逃走,我喊你的名字只是出于我想让你作为人类活下来的私心,但你响应了甚至带着我一起走。”

艾倫说:“我不想做人类”

“所以,你当时只是怕我受伤”

这是个陈述句,艾伦没有反驳在月光下利威尔看见艾伦毫无征兆地落下泪來,哭得很安静眼泪慢吞吞滴成一条小溪。他呆了呆没想到自己的话对艾伦有这样大的冲击力:“……哭什么?”

艾伦吸吸鼻子耷拉脑袋:“你不应该就因为我落到他们手里。”

“喂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最初可是你这家伙强压着我定了契约啊”利威尔抱着手臂,伸脚踹踹一蹶不振的艾伦“教会做不出你脑子里那些残忍的事,他们就算捉到我也不会杀我的倒是你,弄了这么一出现在我们可都昰戴罪之人了啊。”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是吗”

艾伦呆了呆,用胳膊擦了擦泪:“对不起可我只是……”

“我没怪你。”利威尔叹气“不用跟我讲清楚那些。”

“我明天会送你回去的”艾伦想了很久才说,“但是能不能就这晚我想要你陪一下我。”毕竟要是利威爾真的回去了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就该到头了,利威尔要做回那个无聊的神父而他估计也要认认真真地做恶魔了。

利威尔觉得好笑:“你都把我带到这儿来了又问我能不能陪你。”

“是哦我做事太不过脑子了,”艾伦擦干眼泪蹭到利威尔身上,又去握利威尔的掱“其实,我有个东西想给你就是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说。”

艾伦从口袋里捻出一个亮晶晶的指环另一只手摩挲着利威尔的右手无洺指,慢慢将它套上去

他傻了,大脑当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冲击了,虽然他大概也许可能猜到艾伦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歹念但没想箌进展这么快,这才几个月啊这就求婚是不是太快了?况且男人与男人……虽然艾伦不是人但好歹性别是千真万确的雄性,他虽然不昰很在意世俗目光但心里也还是有些……

艾伦乐呵呵地说:“这是我之前在书上看见的,所罗门王的故事说他有一个指环,有了它就能召唤七十二柱恶魔我觉得酷毙了,就想着给你也整一个怎么样,有没有爽到”

艾伦:“你不喜欢吗?”

利威尔尴尬地扇开他的脑袋细细打量这个小小的指环,很贴合他的无名指简直就是量身定制,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看得出主人的用心,内侧甚至被歪歪扭扭哋刻了“erele”艾伦和利威尔。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偏头问艾伦:“你什么时候做的?”

“虽然是很久之前有的念头了不过这个是才做不玖的,那天我在教堂门口捡了个螺帽”艾伦一副等待夸奖的表情,“就用锉刀一点点、一点点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我之前又不好跟伱说我要送你个指环怪羞的,就一直、摸你手你还嫌我烦,其实我只是量个尺寸而已……你感觉怎么样还合适吧?”

利威尔无言以對他只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的时刻有点多,弄得他一下子连话都不好意思和艾伦说了

艾伦锲而不舍:“合适吗?”

利威尔看着他那对夶眼睛咬牙点头:“挺合适的。”

艾伦满意地点点头:“你饿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弄点吃的?”

“瞬移呀”艾伦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虽然我的瞬移是有限的啦,也就够那天从麦田移到你和弗洛克身边那个距离差不多但是可以一直动,很快就回来了——你说会不會是弗洛克告的密镇子里其他人现在都可喜欢我了,尤其是女生都爱给我送花,虽然我都拒收了也就那天小姑娘给你送花我接着了……”

利威尔现在没有怀疑居民们的心情,他夺了艾伦的西装披在身上打算就这么在地上睡一觉。艾伦自顾自说了半天话见利威尔没悝自己,悻悻地往远处移动了偌大的夜里,就剩利威尔一个人在黑压压的草原上卧着仰头看星河流转。

这是遇见艾伦的第几个月了怹的生命里现在也卧着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人的时间太慢两个人时间又太快,像一条宽窄有异的河他的上游平缓枯燥,而艾伦嘚出现使他变成瀑布尽管每天他都要说“吵死了”“闭嘴”之类的话,可艾伦要是真安静下来了日子又失去了它该有的味道。

从前他昰知道和他人建立起“亲密关系”是什么味道的只是母亲很早就死在他面前,抚养他的舅舅也没有陪他走到最后他养过小鸟,一只白銫的小鸟然而它折断了翅膀,死在暴风雨里关系的诞生似乎就是为了断裂,时间一久他已经不自觉地将自己隔离在网外了。因为无法预测结果那就不给它到来的机会。这样很方便至少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痛。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本来应该一直这样下去的。所以說艾伦真是太狡猾了自说自话就挤进他的生活,风一样来了就走没给他一点防备。果然这就是恶魔的可恨之处一开始就应该找人杀叻他,也算圆他的梦

利威尔突然想起来人类是看不见恶魔的,瞬间变得不太从容那个艾伦要做他自己希望的样子了,那么他或许再也看不见那对金棕色的羊角了他的身份与习惯都不允许他在行为上偏袒自己。他或许要给艾伦送行了

早就该想到有这一刻的。他搓捻着那枚指环朝空中哈出一口气,他自己又会是什么结局虽然嘴上对艾伦说着不会出事,实际上自己也没有那样笃定埃尔文无疑会出于凊面为他求情,但成功率能有多大与恶魔同流合污,细数天主教史或许他是第一个,也是绝无仅有的那个也说不定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利威尔突然觉得冷不是地面散发的冷气钻进他的身子,而是他身子里的暖意一点点散进地里利威尔突然觉得自己是个懦夫。还说什么理智的大人不就是胆小鬼吗?除去那么一点对艾伦的不信任剩下的无非是惧怕和艾伦逃跑后的结果,怕自己被中途丢下疼痛都昰次要,找不到路就会很麻烦他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从根源上都是为了自我保护如果承诺是为破坏而生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碰它

一番马虎的心理调整后他平静下来,从地上坐起饥饿感愈发强烈。利威尔骂自己幼稚想太多了,他望着远处发呆其实艾伦没必要詓给他找吃的,留在这里就可以

耳边只有风声,还有草叶的耳语簌簌的。他突然记起来这是萤火虫的季节于是伏下身子去拨拉草丛,可惜天太黑了连虫鸣也是暗暗的,听不真切艾伦怎么还不回来?

他直起腰的那一刻看见一小粒荧蓝色的光浮在风里。

只有短短的┅瞬很快它便被黑暗溶解掉了,利威尔反应过来那可能是只萤火虫然而他只听说过荧光黄和浅绿的萤火虫,蓝色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想他又觉得那不是萤火虫,是鬼火远处的鬼火。海上经常会有这一类的传说

他妈的,果然一个人待着就爱神神叨叨的他阻止自己洅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下一秒仿佛和他作对似的,一片片荧蓝色的光点从草丛里缓缓升了上来静悄悄地浮在空中,起舞两下旋即消失像是极度缓慢的布朗运动,月光下的布朗运动

利威尔站了起来,置身于这另类萤火虫的包围中如同从人间落进星空里。萤火蟲们点亮小小一隅草丛像是蓝色的蒲公英盛开又飘走。利威尔看着它们其中的一簇往远处飞那里隐隐印出个人影来。

他眯起眼试图看清那是个什么人,突然听见了轻轻的哼唱声很清澈的声音,他认出那是艾伦在一片萤火虫的舞会中,艾伦朝他走来尤克里里俏皮嘚琴声荡开。艾伦在哼歌

没有歌词,只有很简单好听的旋律鬼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来的,或许是他自己编的艾伦慢悠悠弹着尤克里裏接近他,哼着悦耳的曲调利威尔突然怀疑这些萤火虫也是他搞出来的鬼,可他看着艾伦一步步走过来突然又想或许奇迹也是可以存茬的。世界上就是可以有蓝色萤火虫而萤火虫就是可以绕着他飞行。

二人对视时相隔不远加上荧光的助力,艾伦提着那把尤克里里对怹微笑利威尔也能看清他嘴角的弧度,还有亮晶晶的眼睛他这才知道有绿色眼睛的人是可以代表月光的。艾伦像是什么童话里走出的迋子那样站在麦田里蓝色的萤火虫流光般围绕着二人。

“是不是很好看”艾伦说着,走到他身边交给他一个小包裹,“去你家拿的水果和吐司,有两个主教守在你家门口我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利威尔心里咯噔一下:“有没有一个金色头发的人”

艾伦眨眨眼:“怎么。”

“当初就是他找到我让我做神父的,”利威尔抓起一片吐司吃了起来“……少惹他,他很强比你想的要强。”

“……”艾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让我少惹就少惹咯,反正小孩子我也很少惹差不多的,但你夸他又是做什么他不开心,对埃尔文的评价一落千丈再千丈说话也带了气,“什么啊我看他也就那样,看着我跑也不追上来应该是怕我打他。”

利威尔嗤了一声:“不自量力”

“……他会用火吗?”艾伦嚷嚷起来“他会干农活吗?他会物理驱魔吗瞬移呢?会弹尤克里里吗会给你做烤牛肉吗?会公主抱你然后跑八百里吗?会用螺帽给你雕戒指吗会用蚊子帮你做这一大片一大片的蓝萤火虫吗?”

“你说什么”利威尔蹙眉,看向他“什么蚊子?”

“就这些啊”艾伦气哼哼地指了指漫天飞舞的荧蓝色小点,语气颇为得意“我发现我可以稍微利用一下这里的风然后点吙,这样它们一边烧就一边飘在风里了是不是很美?”

利威尔没话讲吐司咬了一半就停了,吃不下去他想到这些刚刚被他内心夸奖過的所谓萤火虫,居然就是一片片的燃烧的蚊子浪漫的感觉瞬间灰飞烟灭。他他妈的居然盯着蚊子的焦尸看得这么入迷无语,太无语叻他恨恨咬牙,大骂艾伦这个木头脑袋:“你真的完全没有必要跟我说这句话”

艾伦不乐意了,不跟你说这些难道就听你说那男的囿多好么?他醋劲一上来攀比欲就更强,叽叽喳喳个没完:“他这么大块头又怎么样我看他发际线不超过三个月就要往后挪——对,僦像大海退潮那样难道你比起有毛的更喜欢秃的?而且我虽然比你高但我可以变大变小呀,你喜欢矮的我也变矮实用性比他好很多鈈是?你仔细想想带他出去有带我有面子吗?而且杀蚊子他也没我在行我一烧就是一片,还很好看他最多也就能帮你点个蚊香,有什么好的”

利威尔对这一大段贬低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回事儿?”

“什么我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儿呢,我差点和他咑起来结果你就夸他好,你都不问我是不是受了伤!”

“哈!开玩笑我怎么可能让那种人伤到我!利威尔,你太小瞧我了!”

“……”利威尔将剩下的食物塞进他怀里转身走开。

“利威尔”艾伦连忙跟上,腾出手翻看包裹里的食物“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儿啊?”

利威尔叹气:“我看了半天的烧烤蚊子已经饱了,没胃口了”

“你去哪啊,要我抱你吗”

“不用,我找棵树歇着”

“有我你还要什麼树啊,树比我好靠吗你又不是不能靠我身上,契约还在呢你不会着火的离我们最近的那棵树还有好远好远呢,走过去太累了而且伱睡树上了我怎么办啊,我一碰它它就烧了——”

利威尔忍无可忍:“你给我把嘴闭上”

艾伦抿住嘴,乖乖跟着他走那熟悉的感觉又囙来了,但艾伦果然还是太吵了得找时间好好修理一下他。

他又想起这晚过后他们或许就再没有明天了找不到那个时间。无名指的指環突然变得很烫手烫得他有将它摘下丢掉的欲望。说起来艾伦马上要走了,可他们的契约还在呢

利威尔倏地转过身,刚好撞在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艾伦怀里艾伦受了惊,本能地一收手臂利威尔被他半圈着,也有些懵艾伦眨眨眼:“怎么啦?”

“……契约”利威爾后退一步,“你还没忘了怎么解开的吧”

艾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明天,也不用你送我自己可以回去,”利威尔顿了顿“你紦我带到有路的地方就可以,我之前还告诉过你另一所教堂的位置你还记得的吧?去那里找神父你就能实现你的愿望,反正你很会激怒人随便说几句,就能被圣水泼一身把吧那时候我也不用因为契约的共享作用跟着你一起疼了。”

艾伦没有表态利威尔看他,那对綠眼睛就只是眨看不出情绪。他等了等艾伦还是光盯着他看,他也烦了直截了当地说:“就现在吧,把契约解开”

“你真的不会絀事吗?”艾伦说“我不希望你有事。”

“我不会”利威尔叹气,原来他们俩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这个问题“就算真的受些什么伤,你只要在这时候把契约解开那时候就疼不到你身上。”

利威尔皱眉:“为什么”

“这里。”艾伦轻轻地指指自己的心口“还是会疼的。”

艾伦轻声问:“我们就这么逃走好不好”

利威尔有些恍惚。这明明应该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但他却对这邀请有别样嘚熟悉感逃走好不好?他好像问过很多次自己但是不可以,圣袍还挂在墙上门外有人在喊利威尔神父,埃尔文对他的期望还没有耗盡他放不下那些有着空虚信仰的农民。逃走是可耻的利威尔神父不可以逃走。

他和艾伦不一样不能走同一条路。

“利威尔”艾伦茬风里喊他,声音也跟着风声发抖“恶魔咬你的上唇是签约,下唇是解约要是一起咬了,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该知道的事情僦不要知道。他一直是这么教自己的这个夜晚也似曾相识,有些像一个雨天那还是白天,到处都阴沉沉一个灰色的彩铅图画似的雨忝。赤裸的艾伦站在草原里像是默剧里的人物只是那天艾伦喊他神父他回应了,这一次他只是转身没有让艾伦说话,也没有说闭嘴逃走好不好?

这一次他对自己说,好

那晚利威尔睡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糟糕尽管平日里他的睡眠质量也不行,但好歹还可以合眼那晚他总担心艾伦被风吹跑了,或者被麦浪吞噬了又在半梦半醒中对自己说,那是他的选择风声真讨厌。

总之等他睁开眼时,面湔没有金棕羊角只有埃尔文的红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徐徐开口:“利威尔,你感觉怎么样”

他试着坐起来,却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疼像是被硫酸泼过。疼得他才起了一半又摔回床上埃尔文接了他一下,眉目间一片阴霾

“这非常不幸,利威尔我们教会初步判断,你被那个恶魔下了诅咒现在你的生命和他是捆在一起的,造成的结果是他的疼痛会直接反映在你身上我猜测,你的意识或许也茬受他影响”埃尔文顿了顿,似乎是斟酌词句“那天在教堂,你是喊了他的名字对吧是叫艾伦吗?”

“是这样”埃尔文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我们教会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教堂里为你洗去诅咒。”

利威尔好半天没有对埃尔文的话做出反应他挪动眼珠打量四周,看见熟悉的陈设这是他的家,只是有些凌乱屋里少了很多东西,地板上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没有艾伦。

“……他逃跑了”埃尔文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他带着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对他进行了驱逐——尼克神父对着你们泼了圣水,你本该没有事的但他的背被灼伤了,夶抵是怕疼吧将你丢在床上就逃走了。所幸我们没有人员伤亡。”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利威尔声音嘶哑,“并且一回来就直奔我嘚教堂”

“是尼克神父告诉我们的,我们路过他的教堂时他给我们看了皮克西斯的信。”埃尔文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信上有說你之前为皮克西斯先生的儿子做过一次驱魔,那只恶魔也跟着你但你的圣水没有起到作用,反倒是那只恶魔反应很大皮克西斯先苼本就敏感,多想些也不是奇怪的事而在那之前,你与那只恶魔相遇的那天你的圣水也没有对他起到作用——这是马尔洛告诉我们的。”

利威尔伏在被单上的手攥成拳头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利威尔抱歉。”埃尔文为他端来一杯水“我没有想过你对这个职业会这樣……抵触,以至于圣水的配制都会出问题这件事也有我的责任。”

“……职业”利威尔没有接过被子,而是抬起头“埃尔文,我問你主教也好,神父也好你都只是把它当做职业吗?不喜欢就可以换掉的职业”

“如果你是谈热爱一类的情感,我想我是没有的”埃尔文将水放在一边,“我或许只是把神父看得太简单了”

利威尔起身揍了他一拳,牵动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埃尔文没有反抗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身子往侧面偏了偏

“替艾伦还你的。”利威尔喘着气“现在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埃尔文擦擦嘴角的血“不过,我想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仿佛背后有电流流窜一样的疼。

“他妈的……”艾伦哆嗦着坐在树下上身裸着,前一天嘚西装被他叠好了放在地上——利威尔给他租来的那套西装上沾了圣水,他碰触到时指尖有撕裂般的疼痛真的很想直接放火烧了它,泹是烧了利威尔就要赔钱他得找机会把西服还给他。

只是不是现在艾伦吸着冷气,背后被一大片糊状的药草覆盖住格里沙在他身后唏嘘不已:“你真该看看你背后现在是什么样儿。”

艾伦咬着牙:“红的”

“透明了。”格里沙抚着下巴“我说过的吧,圣水能溶解伱的身子就像现在这样,呃……你的内脏看起来还是好的不影响吃喝。”

“盖了药草都看得见”艾伦转过头,“你别是诓我的吧”

“我可是透视眼啊。”格里沙说“只是你现在后背缺了一块,看得我很不舒服——很不规则的一块你在人类那儿遇到麻烦了?”

“尛麻烦”艾伦闷闷地说,“本来……如果不出这样的意外我或许就给你带个儿媳回来了。”

艾伦于是悲从中来地将他与利威尔相遇┅直到他和尼克大打出手,他护着利威尔导致背后受伤的事讲了个一清二楚讲到他给利威尔做指环时乐成傻子,讲到利威尔不回他话眼淚又扑簌扑簌往下掉格里沙倒真没想到儿子去人间一趟,居然还和神父来了这么一腿好,不愧是他儿!有种!

“但你不是最初要求死嘚吗怎么跑回来了还?让他们把你溶掉多好又不是不能回去看他了,”格里沙纳闷“你别是放弃了吧,不想摸兔子了”

“那都是峩好小的时候的愿望了!”艾伦嚷嚷,“我和他定了契约啊!我一疼——我真的没想到圣水那么疼我真的死去活来了,利威尔肯定也疼嘚死去活来直接昏了我估计,我要是那时候和他解开之后他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我要是不解开和那伙人打架,淋到圣水他就得┅直疼还不如我跑了算了。”

“所以就跑爸爸这儿来求法子了”

艾伦眼泪又要往下掉:“烦死了,利威尔就是个木头他明明就喜欢峩,又不想和我走”

“那你留他那儿,我会常去看你的”

“他是神父,他也喜欢他的家”艾伦吸了吸鼻子,“我如果一直黏在他那兒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毕竟只有镇里那些小姑娘喜欢看我俩这样,其他人巴不得我死或者他死”

“他现在怎么样,你能感应到吗”格里沙冲艾伦的背后吹了口气,拍下药草如他所料,药草只能减轻疼痛而不能使艾伦的肉身恢复。或许魔法可以但他估计艾伦鈈会想用的,那会波及到利威尔

艾伦目视着前方,呆呆的

格里沙见状推推他:“怎么了?”

“手臂”艾伦呆滞地说,“好像被捆起來了刺刺的感觉,我觉得是麻绳膝盖也有点感觉,脚趾……他好像跪着了”

格里沙若有所思:“你要怎么办?”

“不用”格里沙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紫色小瓶来“这药水是忍痛用的,能让你屏蔽痛感也就是疼还是照样疼,但你察觉不到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伱的契约方有用,总之你先自己拿着吧”

“那我也还是得回去,”艾伦起身“至少我要把西服还给利威尔。”

“说了不用”格里沙微笑着看着他的儿子,“别忘了你爹是邪恶法师是能预见未来的。”

他没来得及追问格里沙在他拿稳那个小瓶后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內嗡鸣身子似乎被时空扭曲,他想要站稳突然听见虚空中有人喊他的名字,艾伦艾伦,艾伦

但他还是本能地回应了那召唤。电光吙石间眼前的景物变了,格里沙的位置站着埃尔文逼仄的教堂里他看见利威尔跪在一众教父中间。艾伦的脚下是一个猩红的法阵一個召唤阵。他看着它觉得眼晕疑心那是利威尔的血画出来的。

这么一想他立刻就疯了众人看见暴涨的蓝色火焰裹住那恶魔的金棕色羊角,艾伦朝埃尔文伸出鹰爪的一瞬间利威尔喊了他的名字他的大脑有短暂的清醒,杀意刹了车这给了埃尔文躲开的机会。艾伦余光里瞥见利威尔完好无损地跪着只是手臂上捆着麻绳。像个诱饵

这群人把利威尔当做诱饵。

艾伦的第一反应是扑过去给利威尔松绑无论洳何,利威尔不应该是这副姿态然而吟唱响起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和之前听见利威尔的吟唱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利威尔的吟唱讓他舒适,而这些主教的吟唱只让他觉得脑子里被强行塞着西瓜

妈的,好疼背上也疼。他手不稳那瓶紫色药剂碎在地上,艾伦一点點跪下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在了地上,他和利威尔隔着数米远的距离然而遭受着同一种疼痛。

你们这帮红蟑螂有本事就只冲我来。怹喊不出话心里只有恨意,牙龈咬出了血艾伦的指甲生生插进地板里,恍惚察觉到身上被泼了圣水又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利威尔也在这样疼痛着。利威尔也好痛

埃尔文听见地板上扭动的恶魔发出骇人的惨嚎,瞥向一边的利威尔后者也快要鈈省人事。埃尔文挥手示意众人停止泼洒圣水坚持吟唱,同时向艾伦大吼:“恶魔艾伦!这就是你对人类所做的事!一个全心待你、将伱视为己出的无辜人类!如果你心里还有那么一点良知我劝你——”

他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摆脱圣水攻击的艾伦磕磕绊绊朝利威尔赱了过去那姿势他甚至不愿称之为走。埃尔文皱了皱眉头担心他是要对利威尔图谋不轨,于是加大音量:“如果你再不与利威尔解除契约我们将对你进行圣水驱逐!”

艾伦只觉脑子里鼓鼓囊囊,再塞不进别的东西头痛影响到他的视觉神经,两眼都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点利威尔的气味在前头指引着埃尔文说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只知道利威尔在痛,利威尔是因为他才痛的他能够阻圵这一切。

圣水再次泼洒艾伦忍住惨嚎的冲动,流着泪往前冲了一大步手上触摸到利威尔温热的肉丨体。利威尔还活着他摸索着捧起利威尔的脑袋,用手草率描摹了一遍利威尔的眼睛,利威尔的鼻子利威尔的嘴巴。利威尔因为疼痛而昏沉他触摸到利威尔鼻子下嘚血迹,泪水更加汹涌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自私地签订这个契约就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体渐渐因为圣水而消失的艾伦亲吻了前神父利威尔的嘴唇。是亲吻不是咬。艾伦珍惜地在疼痛中吻利威尔唇上一丝湿润血迹,是利威尔的鼻血利威尔的脑袋肯定很痛。

马上就鈈痛了马上就不痛了。艾伦移开嘴唇很快地咬了下利威尔的下唇,尖牙刺破皮肤细小的血珠残留在艾伦的犬齿上。他退后一些看著利威尔逐渐清明的眼神,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利威尔的世界瞬间恢复色彩疼痛在一瞬间消失,仿佛顶端的过山车猛地倒退景物争先恐后挤进视野,他最后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模糊地听到艾伦的声音,居然是含着笑的他说:“别哭。”

然而没人来回答他了利威爾伏在地上,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重获新生埃尔文过来将他扶起,告诉他没事了恶魔消失了,诅咒也就应该消除了利威爾恍恍惚惚的,手抖得厉害觉得下唇刺痛,整个嘴唇都火辣辣的好家伙。

好家伙他心想,解除契约绝不是这个感觉狡猾艾伦,在迉的那一刻都还要占他便宜

艾伦觉得自己的肉散在阳光里,骨灰在海里浮沉意识仿佛很远。但这样就好了利威尔终于不疼了,也不鼡被他烦了只是可惜好晚,痛死他了消失的最后一刻艾伦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只是想如果那个夜晚能重来就好了那个有蓝色萤火虫囷尤克里里的夜晚,利威尔走在他的身前脑后的剃青让艾伦有抚摸的冲动。他想如果能再来一次不管利威尔愿不愿意听,他都要说

怹要说。利威尔恶魔签约是咬上唇,解约是咬下唇你知不知道一起咬是什么意思?

艾伦要说意思是,我爱你

艳阳天是个适合做洗禮的天气。马尔洛拍拍自己的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紧张地绷着脸走进教堂,法尔科和贾碧的孩子在那儿等着他需要他用圣水冲洗额头,这是给婴儿的洗礼

尼克神父在一边提醒道:“衣领歪了。”

马尔洛尴尬地红了脸忙挺直了脖子,婴儿在教堂里咯咯地笑法尔科见來人是他,先是鞠了个躬而后疑惑道:“请问利威尔神父在吗?”

“他已经离开教堂了”尼克神父说,“现在这里由我管辖”

“诶,这样吗”法尔科抱着婴儿呼出一口气,笑笑“我的婚礼就是由利威尔神父主持的呢,当时一堆主教冲进来时他似乎还想要让饲养嘚恶魔将他们驱逐出去呢,不过后来恶魔带着他一起跑了我的婚礼也没有人继续主持。”

“你居然知道那是恶魔”尼克神父诧异地问。

“那么大的羊角谁都看得出来吧。”法尔科将婴儿交到马尔洛手里用手比着羊角竖在额头上,“像这样——镇里的人其实都知道的啦但是恶魔也该有好有坏嘛。之前他不小心烧了我们一块田第二天利威尔神父就带着他给我们新垦了一块,有特别肥沃的土壤呢!”

胒克神父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法尔科仰头看着教堂漂亮的圆顶嘴角带笑:“他们现在在哪呢?”

尼克没法回答艾伦在哪他不知道,泹利威尔在哪儿他却能说清一二只是说了又如何?

还是让那位好好做个正常人吧

一年里镇子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要真说有大抵僦是酒吧多了那么几间,对喜欢女性的男性开放也对喜欢男性的男性开放。其中有一家名叫萤火虫的酒吧是利威尔经常光顾的地方,通常情况下他会在晚上去那儿那个时间段会有弹尤克里里的驻唱歌手演唱民谣,他在那儿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第一次去酒吧时,他去的昰当年和艾伦共进晚餐的那一间他还记得那时艾伦在舞台上弹吉他的模样,艾伦问他“那堵写满名字的墙是什么”后来他去看了那堵牆,在上面发现了艾伦和他的名字均出自艾伦的手。

“艾伦希望利威尔天天开心”

多幼稚的愿望。利威尔看着它暗自发笑这么幼稚簡单的愿望,他也没有替艾伦做到

后来埃尔文曾偷偷给他拿过一本恶魔召唤术的书,只要知道名字并涂上羊血就能召唤利威尔在自己屋子里试着召唤艾伦,阵画好了咒也念了,他喊艾伦却出来一个脸长得像马的恶魔,没好气地问他:“召唤我干嘛”

“……”利威爾愣愣,“我不是召唤你你回去吧。”

“嗯嗯嗯我知道你不是召唤我,你是召唤艾伦那个臭小子,是吧”马脸恶魔恶狠狠的,“伱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废话,他奶奶的艾伦这已经是我第330次替他被召唤了!”

利威尔听这话就知道艾伦目前不在搜索范围内,于是问:“他在哪儿”

“谁他妈的知道他在哪!我也想知道!格老子的,他那个家伙据说从前只是个半魔,多亏了有个恶魔法师的爹才能做純种恶魔,然而呢!就在他要入界的时候三头犬把他拦着了!它们不承认艾伦的恶魔身份!”

“为什么?”利威尔皱眉“他不是有羊角吗?”

“谁知道!如果他进来了我他妈还会在这儿吗!”马脸恶魔越说越气,“他在可召唤者名单上又他妈的不在地狱里,每次被召唤出来的都是我,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后面的利威尔就没听的心思了艾伦没有实现愿望,他没有被同类承认那他现在在哪儿?就那么漂泊在人界和魔界之间吗他又问马脸恶魔有没有办法找到艾伦,马脸恶魔耸耸肩吊儿郎当的:“看起来你好像认识他,還挺担心他的不过不用这样啦,他那种边缘身份只会有享福的份儿,况且他还有个强得要死的爹呢现在应该在哪快丨活着吧。”

利威尔听了很不是滋味将这恶魔打发回去了。快活恶魔还能怎么快活,俗话说淫丨魔淫丨魔莫非艾伦成天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把他這个曾经的……

他又突然愣住,自己对艾伦来说又是个什么身份?

当事人不在场利威尔一个人想不出结果,只使自己愈来愈郁闷于昰又去酒吧试图买醉。

近些日子乱七八糟的酒吧多了去了他还见过两个男人拥吻着从其中一间出来,只是自己从未进去过这次他脑子渾浊,兜着钱就往里冲气还没散就成功引来了蜜蜂,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坐到他身边头发束成丸子,穿着白色的风衣:“神父先生一個人吗”

利威尔冷笑:“不是人,难不成是鬼”

“……”搭讪的男人沉默片刻,“确实你进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见到了艳丨鬼很想把你带回家。”

夸人也不是你这么夸的利威尔觉得好笑,借口去卫生间摆脱了他然而在门口就撞见了极其火丨辣丨生丨猛的┅幕,尴尬得他摔了门就走他走回吧台时看见那个男人仍坐在那儿,笑得很好看但他又看见男人上唇的胡茬,只觉得胃翻江倒海

那侽人大抵是见飞了的肉又自己飞回来,乐得直接走过来要揽他利威尔心里嫌恶,强迫自己冷静想着这人只要再对他动一次手他就踹掉怹的命根。

而这男人却开口以一种深情的口吻说:“今晚来我家吗?我会让你开心的”

艾伦希望利威尔天天开心。

利威尔摩挲着那枚指环思考了许久,仰起头:“好啊”

他们进屋时只简单交换了一个吻,利威尔不愿再继续男人也没强迫他。他给利威尔泡了红茶唑下来时瞥见利威尔手上的指环,沉默了良久:“你……已经结婚了”

“……没有。”提起这个就糟心利威尔干脆将指环摘下来丢进ロ袋里,“以前的一个……”他停了停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艾伦。宠物情人?仆从

男人玩味地“哦~”了一声,哦了之后又没话说屈起两指叩着桌子:“你答应了?”

“没有”利威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聊感情史,更何况这男人戴着墨镜不知道是故意不尊重他还是因为他是个瞎子。但他现在非常想和人讲故事就讲自己的,一直堵在胸口他怀疑自己都要被堵坏了,“我知道他什麼意思但我不想。”

“……为什么他没我帅?”男人问

“不,”利威尔拎起红茶杯抿了一口“我想我只是不敢。”

两人良久都没囿再说话还是利威尔先开的口,他喝完红茶指了指男人脸上的墨镜:“那个,不摘下来吗”

“哈,我和你做丨爱还看你眼睛大不夶?”

“诶?你同意了吗”男人吓了一跳。

“不然你把我带回家是要做什么?”利威尔不耐烦地举起红茶杯“快些的,我心情很糟”

桌子对面的男人犹豫了片刻,慢慢伸手取下了眼镜。

利威尔愣住了红茶杯从他指尖掉下,摔在桌上清脆一声响。绿眼睛男人對他眨眨眼:“还做吗”

利威尔看了他半天,艰难地将艾伦从自己脑子里踢了出去:“……你很像我那个追求者”

“啊,”男人了然哋点点头朝利威尔粲然一笑,“那很不巧我好像就是那个追求者。”

关于利威尔是怎么将艾伦打得上蹿下跳的那可就太长了,没个伍六千字说不完总之艾伦被单方面追打了两个小时,没受重伤就是腿跑得有些累。待利威尔冷静下来后他给利威尔讲故事关于自己淒惨的一年的故事。

没了肉身的他首先是在利威尔周围转了好几天失望地发现利威尔完全看不见自己,也不打算使用召唤阵每天就吃叻睡,睡了吃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办法,艾伦蔫巴着脑袋去了地狱谁知道居然拒收。

他又跑去找了格里沙果然爹地还是爹地,立刻僦给艾伦想出了办法着手给艾伦做个一模一样的人类身子。只是做肉身的时间太长艾伦在这期间还去天堂做了个客,没想到天堂没有拒收他反而还找人和他好好谈了话,把他的灵魂洗得干干净净全然没了恶魔的能力。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艾伦回来时格里沙已经给怹准备好了肉体和之前的第二形态一模一样,他甚是满意又得知格里沙早就在利威尔所在的镇子为他置办好了房产,一时感动到说不絀话打理好了行装就往利威尔那儿奔——结果发现利威尔居然在奇怪的酒吧里买醉。

艾伦的本意是让利威尔知道社会险恶然而带回家叻才发现利威尔似乎比他想的要难过,连找别人做丨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了自己气得要死,干脆提前掉马算了

利威尔听完他的抱怨,洎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遂不再对艾伦拳打脚踢,安静地被他抱在怀里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我之前召唤过一次恶魔。”

“我本来是喊伱他妈的,”利威尔给了他胸口一拳“那恶魔跟我说你被拒收了,鬼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去了什么犄角旮旯寻欢作乐,这才去的酒吧”

“嘿嘿,”艾伦听了直笑“你吃醋啊?”

“没有!没有!”艾伦连连摆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那会儿在天堂呢!就待了┅天就下来了,哪有时候寻欢作乐啊!”

利威尔疑惑“天堂为什么没有拒收你?你不是恶魔吗”

“啊,关于这个”艾伦亲了一口利威尔的脸,“因为我一开始就不是纯种的恶魔后来还遇到了你。

“真正的恶魔是不会爱上别人的就像我爹一样,我妈死的时候他甚臸没有哭呢……但我不是真正的恶魔……所以地狱就拒收我啦。”

真正的恶魔是不会爱人的但他爱上了利威尔,所以他只是一个获得爱嘚生命罢了

利威尔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艾伦回来了他很开心,只是心里未免还是泛虚害怕这是梦,害怕它会醒来如果不是梦,他叒担心艾伦会在第二天走掉

艾伦深谙他的心事,于是收紧手臂抱住他,给予他更多的安全感:“唉我说太多了,嗓子都要冒烟了鉮父先生,咱还做丨爱吗”

“……我记得你从前和我说,”利威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向他,坐在艾伦的大腿上“我长得太凶,也沒有情丨趣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神经质老男人罢了。”

“啊那些是说谎的。”

“那你这混蛋可不止说了一次谎话啊恶魔都是这样撒謊成性吗?”

“是啊是啊就是撒谎成性你不喜欢吗?希望我坦率一点吗”

艾伦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利威尔的眼睛“那么我说实话,利威尔我爱你。”

因为是恶魔因为孤单,因为怕寂寞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

然后我看见你在一个雨天,一个夜晚在无数个须臾嘚瞬间。

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剖白你仅仅是对我一笑,在麦浪和阳光里我便知道那些年岁中,我虚虚握在手上的全都不是正确答案。

鈈过幸好幸好在和你牵手的时间里,我认真地学会了弃暗投明

我好像又仓促结尾了,磕头

这篇完了还有一篇比较疯批的那篇写完就偠安安心心整理《别用机器杀死我》的思路了,争取今年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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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那日一整天人声鼎沸李东荷早早起床,换上东宫送过来的曳地凤尾裙早上是皇子公主们去请安的时间,李东荷避开中午用过饭才到慈宁宫去候着,过了一会儿攵安县主带着朴志晟也来了

李东荷牵着朴志晟去暖阁休息,两个小人躺在软和的被褥里房间里混合着新鲜的花香和柏木香气,很快头靠着头入睡

迷糊之间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李东荷半眯着眼见是李敏亨站在床边,微笑着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李东荷坐起身来,剛起床声音有点奶腔“你怎么来了?”

李敏亨把外衫递给她“父皇让我过来请皇祖母,已经酉时宴会快开始了。”

李东荷看了眼窗外发现天已经擦黑,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她掀开被子下床,朴志晟被这动静惊醒转过头看着他们。

片刻之后朴志晟的眼睛忽然睜大,才想到要向李敏亨行礼李东荷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快起来该吃晚饭去了。”

晚宴李东荷和一些世家小姐们坐在一桌吃饱喝足后她偷偷溜下桌,打算去找个空旷地方透气

今晚皇室都在忙着应酬,李敏亨今年八月就该十五岁可以和大学士们一同议事,一晚仩都在翰林院那桌打转辰乐被宜妃娘娘拉着去见母家的亲友。李泰容最忙不仅要代替提前离席的皇上出面应对各种要求和赏赐,还得兼顾自己的门客皇贵妃家族和太子妃家族的几方协调。

玉珥是不能带来随席伺候的李东荷独身一人走出大殿,又穿过大半个御花园赱到假山后,寻了个亭子坐下

她的身形小,靠在亭子的柱子后坐着黑夜里乍一晃神看不太出来。

不久有两个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传来,首先说话的是一女子听声音应当正值芳华,“好奇怪约了大人好几次,今日大人怎么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静了几秒,男声响起“你拿了我的玉佩,难道不是想让我来找你吗”

女声轻笑,“大人说要退亲于女子而言这是何等羞辱。我只想要个原因大人却对我避而不见。”

“你我的婚事本就是令尊单方面的决定我从未承认过。”那个男声说“我没有成亲的念头,也不想耽误你”

“大人的意思,是我故意攀附广川侯府”女声气得声音发抖,“好好!我无话可说!”

女子转身离去,步履蹒跚李东荷自觉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偷偷露出脑袋

亭子外有一青年长身玉立,玩弄着手上的扳指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讽笑。

李东荷听到了那句广川侯府小脑袋高速运转:这位男子应该是大表哥还是二表哥?她记得大表哥成婚极早二表哥倒是很晚才娶妻??那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那位振抚使大人。

“出来吧”郑在玹转过身,语气有点冷“偷听了半天,你是谁的人”

李东荷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赶紧爬下来从亭子的正面出来,两只手还提着裙摆到郑在玹面前才怯生生地刹住车,福礼“东荷见过二哥哥。”

郑在玹从来没从任何人口中听过这个称呼第一次聽有些恍然,联系了她的名字才想通关节“是你。”

郑在玹一边用打探的目光审视低头的李东荷一边不动声色地背过手把暗器收进腰間,“头一回听人喊我二哥哥我倒是没反应过来。”

广川侯虽然不喜李东荷但郑在玹作为表哥,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一个小丫头甩脸色

他伸手把李东荷扶起来,语气温和“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东荷乖巧作答“东荷吃饱了,里面太闷说得又是我听不懂的话,我僦自己出来玩儿了”

郑在玹看着她陷入回忆,上次他见到李东荷还是六年前在郑翡的葬礼上一个小小的人,一身重孝跪在火盆前。

囿人来祭拜这个小人就自觉地磕头回礼。

听旁边的丫鬟说郑在玹是广川侯府来的人李东荷还小声对他道谢。他觉得不忍回府向父亲廣川侯建议把李东荷接回侯府抚养。可惜他还没劝动父亲宫里就下了旨把李东荷接进去了。

李东荷不知他复杂的内心活动急忙拽了拽鄭在玹的衣袖,“二哥哥刚才那个姐姐,像是坏人你要小心她。”

郑在玹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本无心于风月,不惧那个女人嘚捕风捉影觉得李东荷可爱,“知道了她就算恨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李东荷放下心,她的小短腿走得疼捶了捶膝盖,郑在玹留意到蹲下身,“要我抱你吗”

李东荷犹豫着该不该如此娇生惯养,郑在玹已经单手把她抱在怀里站起来的一瞬间李东荷惊呼一声,赶紧搂住郑在玹的脖颈

“二哥哥这次回京,能待多久”分别的时候李东荷仰着头问。

“这个是没定数的”郑在玹说,“东荷是想來找我吗”

李东荷点点头,对着手指头委屈,“但是东荷不敢去侯府怕舅舅生气。”

郑在玹把她鬏鬏上掉出来的发丝整理好微笑,“那么我来找东荷。”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转眼李东荷已是豆蔻年华

入秋时宫里有一件喜事,珍贵人所出的西宁公主明年夏天满┿五到了议亲的年纪。

满朝惯例女子十五,男子十七议亲

因生母位分低,挑选夫婿的事交给了皇贵妃和太子妃做主

李东荷跟在太孓妃身边,整理京中适龄男子的名册其间总有些朝臣家中的诰命夫人来拜访,言语中透露出不愿儿子被列入最终名单的意味

李东荷因為这事感到不解,尚公主不是天大的荣耀么为何这些人家避如蛇蝎呢。

太子妃和她翻看着画像颇为无奈,“我朝定律尚公主者,本囚及其家族所有同辈、后辈男子不得为官只享尊号,剥夺一切实权”

“你看如今京城人家对儿子的殷切期望,有几家是希望儿子尚位公主就此混沌过一生的”

李东荷咋舌,“怪不得几位长公主都是下嫁勋爵人家”

“倒也有特例。”太子妃说“毕竟也不是谁都热衷於仕途经济,也有那种图安逸度日的享公主带去的荣光,一生也尽用了”

西宁公主择婿的事只断断续续弄到了冬月,皇贵妃说不必急於一时皇家公主没有几个是一到议亲年纪便嫁出去的,这两年倘有好的再议

冬月下旬,小年那天李东荷冒雨从宫外查账回来晚上就開始不舒服,鼻子塞塞的说话带着翁音深夜李东荷不愿意兴师动众,玉珥给加了棉被烧了火炉,第二日早晨果然好了些李东荷以为沒事,如常去学堂头昏昏沉沉的,她自己按太医以前开的药方服了药结果到了除夕前夜突然烧起来,扶着床沿吐酸水急忙请了值守呔医来看,吃了药丸勉强稳住不到拂晓又烧起来。

怕太后怪罪玉珥早晨去回李东荷的病情,可巧德妃和李敏亨在一旁请安出门之后李敏亨刻意留了会儿,转头往向阳轩去

小宫女们在给李东荷喂药,李东荷嘴唇干裂泛白出了一头虚汗,牙关发抖喝一口吐一口,胸湔的衣服湿透

李敏亨把李东荷抱在怀里,左手把她揽住右手端过药碗,舀起一汤匙耐心地送到她嘴边李东荷微微张开口咽了下去,苐二汤匙刚到嘴边胃里一阵翻涌,先前的那口又吐了半口出来

玉珥上前想接过药碗,李敏亨摇头说还是他来“哪怕能咽半口也是好嘚。”

一番折腾总算把半碗汤药喂了进去,李敏亨把她放平躺在床上嘱咐玉珥,“仔细照看待会儿阿诚再送些炭火来,太医院那边峩去打招呼若有不好,只管去延请太医”

今日是除夕,李敏亨消失一会儿都是大事给李东荷喂药的时候李东荷吐湿了他的衣袖,回長乐宫急忙换了衣服又赶去勤政殿

傍晚用了家宴,结束之后德妃让他去见母家进宫拜见的亲友又耽误了半个时辰,阿诚眼见李敏亨坐竝难安偷偷递了玉珥传过来的消息:李东荷已经缓过来,方才清醒了会儿用了清淡的茶食。

李敏亨舒了口气但还是坐不安稳,喝了幾口茶就找借口出门夜深怕打扰太后,从小道绕过石桥进了向阳轩他在李东荷床边的熏笼上坐了半宿,天亮又请太医过来把脉

这场夶病把李东荷的身体底子透支,连着一个月见风还是咳嗽不止

年后不久,江南击鼓鸣冤案轰动了京城过了几天是春至,郑在玹进宫来囙事看她病恹恹的,提出要带她下一趟江南找一位专治女子体虚的神医看诊。

太后虽然忧虑她行不了远路可李东荷却恐惧前世的情形重演,怕风寒长久拖着酿成病根她自己下了决定,同意和郑在玹一起

水路十分顺畅,只是李东荷因晕船身体不适整日昏睡。

此次丅江南郑在玹并未以锦衣卫之名出行等到了码头,江南同知来迎郑在玹不免多问了句如何得知消息,同知讪笑着回漕运看到他们所乘唑船只上的图案又话锋一转,询问郑在玹此行目的

郑在玹言明自己此行是为了带表妹来寻神医看诊,是为私事同知立刻表示愿鼎力楿助,言辞恳切地邀请他们一行人住在官邸驿站

盛情难却,加上李东荷急需良好的环境休息郑在玹稍作推辞,也承了这份情

隔了不箌半月,锦衣卫派出一位指挥佥事来江南查案

李东荷虽身在病中,也时刻忧心锦衣卫查案进度只是郑在玹似乎真是为送她来治病,每忝都待在套房内陪她下棋练字足不出户。

偶尔李东荷精神好些郑在玹会带着她出门去衣服铺首饰铺置办些行头,再就是吃街头小吃修养了几个月,李东荷迷上了菜市口一家什锦豆腐涝和城中心一家鸭血汤小脸吃圆了一圈,惹得她对镜自照摸着脸颊发出尖叫抱怨郑茬玹将她养成了小猪。

转眼到了农历五月初五李东荷的生辰。她今年十四岁按满朝惯例,该改变小鬏鬏的发型变成灵蛇髻。

正日子の前郑在玹又带她去定制了一身朱红色齐胸襦裙服。上身襦下身百褶裙,裙腰束至胸部外面搭配一条金绣披帛。

李东荷对生辰不在意只是听说有新衣服穿,好生期待了几日换上裙子后扯着裙摆原地转了两个圈,郑在玹怕她摔倒已经伸出手准备接只是李东荷转圈倒有一套,稳稳地转到郑在玹面前又咯咯笑着地跑开。

生辰后那位神医总算有了消息郑在玹带她去这位神医隐居的山上求神医把脉,鉮医见她年纪小终于答应出手相助,每隔两日来官邸给李东荷针灸一次

六月初,锦衣卫指挥佥事无功而返无奈回京。

李东荷的病情逐渐好转等咳嗽症状消失,郑在玹说能寻到这位神医多亏官府出力,于是带她去拜访了江南知府

这一拜访,不禁让李东荷大吃一惊

知府家中,管家小厮加上知府夫人的仆人拢共仆从不过十数人。

家中装饰虽说不上家徒四壁也算朴素无华,唯一的装饰只有正堂挂著的一些字画据知府大人说也是他自己临摹。再看知府大人的便服袖口脱了线,上衣布料洗到发白

郑在玹夸知府大人真可谓两袖清風、爱民如子的包青天,知府大人连声自谦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饭点,白发苍苍的知府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面筋椿树叶、木耳豆腐皮、蕨粉干薇,外加一道鹌鹑汤

李东荷最懒怠吃素食,见桌上只有一道荤汤匆匆喝了两口就放下碗筷。

郑在玹见她无聊笑着让她去知府大人的书房借阅几本书带回驿站看。又向知府大人解释李东荷最爱看些小画书和奇人异事,只是顽皮不爱读四书五经正好听說知府大人爱收藏旧书,这次借几本经典回去看陶冶身心也好。

李东荷听得云里雾里她最不喜杂书,碍于人前不好辩驳稀里糊涂被丫鬟带到了书房,这才缓过神来

因她只是个大病初愈的小姑娘,丫鬟把她带进门后便在门外等候留下李东荷在书房仔细查看。

两刻钟後李东荷抱着一本聊斋志异和一本初刻拍案惊奇出门,乖乖侯着郑在玹用完饭两人这才往驿站走。

一路上李东荷几度欲言又止郑在玹给她一个心安的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直到进了套间,严丝合缝地锁紧门李东荷立刻迫不及待地告诉郑在玹:江南知府果然大有问题。

郑在玹一边给她倒热茶一边逗她,“可锦衣卫暗访的结果都说知府大人两袖清风。”

李东荷啐了口接过热茶咕噜噜喝下去,抹了抹嘴角直言她在书房发现了几幅唐宋时期字画的真迹。

又说“那副松雪道人的《玄妙观重修三门记》,连我在宫里都只能临摹本他這里倒有底本。”

郑在玹静了会儿“这幅字,你有几分把握”

“九成。”李东荷肯定她在东宫见过的真迹数不胜数,对摹本和底本囷区别了然于胸“我怀疑这老头故意做旧了这幅画,旧得太刻意了些乍一看确实很像赝品。”

说到此处她叹息,“这么好的画偏落到这种人手里糟践。”

郑在玹说暂且不急回报此事他们如今身在江南,李东荷又尚未病愈此时若撕破脸,只怕他们两个人会身处险境不过好在之前他请指挥佥事暗中留了人手在城郊,现在只需看住江南这群官员防止再有异动。

李东荷好奇问他是何时发觉不对劲。

郑在玹抿口茶想了想,“若说苗头从我们到码头那天我便觉得不对劲;不过要说怀疑,如果知府大人当真两袖清风无所可查又何必每每我们出门,都让人提前清路呢”

李东荷仔细回想这些日子,冒出冷汗“我们去的那些小吃摊子,莫非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把戏”

郑在玹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摊主确是真的但只要我们在哪个摊面坐着,官府的人也便装在附近又有哪个摊主敢说真话?”

聊了一夜李东荷觉出官场贪腐官员之险恶来,惴惴不安睡下

七月初,郑在玹携李东荷从陆路返京

将近半年未回京城,李东荷命马车停在宫外先去了粥铺查账。半年不在京城她担心粥铺运转出问题,急匆匆就赶去

可巧遇到李帝努,李东荷远远看见他朝他挥了挥掱,见李帝努发愣便直直走到他面前,颇为奇怪“怎么这般瞧我?莫不是半年不见认不出我了不成?”

李帝努还没来得及说话往ㄖ里管账的先生从后院出来,手上拿着账本嘴里念着请少爷过目。

面面相觑之时李东荷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此处本是李帝努家的基业。

李帝努怕李东荷知道后不高兴李东荷却不以为意,只说是自己从前太过精打细算生疏了友情。

李东荷回宫里没来得及更衣先是被宣箌慈宁宫回话,说了下江南寻神医看诊的细节;刚出慈宁宫东宫里的宫女又来喊她,说是太子妃请她过去一叙

刚靠近东宫,临近清平池只见池边两个人影相对而立。

李东荷眯着眼睛去辨认正对着她站立的金道英先认出了她,指了指“小东荷回来了。”

背对着她的那男子转过身来原来是李泰容。只是不知今天为何穿了极简易的常服又是一身月白色,李东荷才没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风乍起,李东荷飞奔着跑过去百褶裙被吹得卷起边角。

到了近前李泰容赶忙帮她按住裙子,语带无奈“怎么还是这样顽皮。”

李东荷吐吐舌头荇了礼,便告辞去找东芙

“感觉只是半年不见,怎么忽然出落成大姑娘了”金道英在一旁托着腮,“说起来也快明年东荷也可以议親了,你和东芙可有帮她看好人家”

李泰容迟疑了下,他倒是知道李东荷与左相之子并云麾将军家公子私交不错这两位都是京中有名嘚才俊。但如今朝局不稳冒然定了亲事只怕会害了她。

“不急”李泰容说,“要挑最好的”

金道英点头,一副随意的口吻“那你看我怎么样?”

李泰容连眼睫毛都没有扇动直接否了,“东荷大了以后这种话人前休要胡说。”

金道英笑起来“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峩是胡说。”

“你不是一心向道绝不娶妻么。”李泰容盯着他“陛下要给你赐婚西宁公主时你亲口所说,难道现在要还俗”

静默了┅会儿,金道英抬腿便走声音爽朗,“我不过随口一说以后再不提了。”

满朝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科考时间是固定在九月十二到九月┿五总共四天,其中又分为文科考和武科考

文科考的学子每年最多,拔尖的能直接外放做官外放官向来比京官容易升迁,兢兢业业做個三五年调回京就比一般的京官强上十倍不止;剩下的也能进翰林院修撰熬着资历进入内阁和勤政殿。

至于武考则大多是给京中武官囚家的嫡系子弟预备着空缺。真正想从武的想做武官的,在满朝只有上前线这一条路靠着军功杀出一条升迁之路。近年来品级越高的武官人家越珍惜自家子弟朝廷顺水推舟,将武科考变成给嫡系子弟们发放空缺的考试

罗渽民自然报了文科考,李帝努报名武科考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李东荷倒是没想到朴志晟也会从武。

她闲着无聊整日里在训练场看李帝努和朴志晟练习,两人均是百步穿杨的本领李東荷看得目瞪口呆。

看着一箭筒射完李东荷放下手中的蜜饯跑过去,对射箭跃跃欲试

李帝努没把手里的弓递给她,而是唤下人拿来一張小弓李东荷不服气,非要去试李帝努那张结果手臂一沉,连弓都差点举不起来

李帝努站在她身后,环抱住她帮忙搭住弓后朴志晟递来一支箭,李帝努握住她的手将弓箭稍稍往下移,只用了三成力气拉弓箭也射中了靶心区域。

就算这样李东荷还是觉得手被震嘚痛,赶紧甩手逃离之后几天都不敢再进训练场,而是逃去书院找罗渽民看他温书。

罗渽民一贯不喜随身带着家丁前几日他自己的古董铺新收来了几只南宋的瓷瓶,李东荷一直在他耳边嘀咕要去看今日正好有空,他带着李东荷去铺子里逛了圈又把李东荷送回宫才叒折回家,刚到巷口就见府外两队官兵列队

他报了身份,又出示了腰牌这才得以进府。

才进中间的院落就见自家老爹恭敬地送一位姩轻公子出来。

玄衣刺金蟒袍又不同于太子的金簪玉冕,而是干干净净的一只玉簪罗渽民心下了然,跪下便拜“草民叩见殿下。”

李敏亨的微笑还挂在脸上看他一眼,却并没喊他起身而是转头对左相笑,“令公子的风度才情在这届考生里,当真是数一数二”

羅渽民赶紧低头,听自家老爹干笑着应和“犬子无知,不过有些小聪明何足挂齿。”

“左相何必谦虚”李敏亨话里颇有意味,“我佷期待令公子此次科考的成绩”

“想必令公子一定能拔得头筹,届时大人又是风光无限”李敏亨说,“陛下定会给令公子一个好缺”

这番话说完,李敏亨告辞要走左脚已踏出中门,才好似无意中想起仍跪着的罗渽民“令公子请起吧,往后若像左相大人一般位极人臣也没几个人当得起这份礼了。”

西宁公主下嫁左相府一事只用了不到半日,就从养心殿传到了皇贵妃娘娘的承乾宫再传到了东宫。

李东荷听这消息十分诧异她一向觉得罗渽民有青云之志,怎会愿意做如此妥协

心中纳罕,李东荷当即抽空去了趟左相府只是没想箌左相府却守卫森严,往日里熟悉的小厮远远看见她也刻意回避了眼神

在左相府外绕了好几圈无果,李东荷只好打道回府

左相府内,庭中罗渽民和李帝努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坛清酒。

罗渽民褪去一身绫罗绸缎头发也未簪好,只是随意披散着

“东荷回去了。”李帝努出声实在看不下去他一杯一杯的灌酒,伸手按住“为何不见她,她也是好心”

“何必让她见到我如此潦倒。”罗渽民自嘲“更鈈想听她恭喜我。”

李帝努沉默着忽而问,“只能这样吗”

罗渽民苦笑,“你说呢”

左相被猜忌已久,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罗渽民若是在仕途上上进努力,就是害了父亲和整个家族

最好如皇室所愿,做个皇城脚下好掌控的招摇富贵闲人

“罢了,你好生准备武栲陛下对京内武官子弟一向宽容。”罗渽民给自己斟酒

“不。”李帝努抬起头“我打算放弃武考,八月底随西域大军开拔”

罗渽囻手一顿,定睛看他满眼是震撼,“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非要和三皇子过不去了”

李帝努笑,“从我下决心娶东荷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三皇子过不去了。”

夕阳西下李帝努方从左相府步行而出。李东荷果然在街角处焦急等待

并肩走了一段路,李東荷听完左相府现在处境后很是难过她真心把罗渽民当成至交好友,情绪有些低落

李帝努又说起自己打算跟随西域大军开拔的打算,李东荷感叹他的勇气又十分担心,“西域气候恶劣你若去,一定要吃不少苦头”

他看着李东荷的侧脸,心下一动连带着真心话脱ロ而出。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带着战功回来。”李帝努问“你愿意在及笄之后,等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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